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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流放

_11 河汉(当代)
  “你笑什么?”对方用生硬的普通话问他。
  梁上君无奈地挣了挣捆缚住自己的绳索,漫不经心地说:“我笑你们连绳子都不会绑,这么没艺术的绑法我们早八辈子就不用了。”
  对方警惕地看着他,确认他不能挣脱,才讥讽地说:“能绑得住你就行了,什么绑法不都一样!”
  “太没有美感了。”梁上君啧啧两声,“这绳子搁我们香艳君那儿,他就能给你绑出个S│M绳结出来,那才叫艺术。”他这样说,语气中满是自豪。
  他想起来香艳君和周凯合伙把尤禹那样绑起来,交叉的绳结在迷彩上勾勒出浪荡的褶皱,尤禹被吊在上铺床杆上供人围观膜拜,气得脸红脖子粗,口口声声说香艳你给我记着,老子不爆了你的菊老子就不信尤!
  香艳于是拿着抹布遮着自己的脸,娇滴滴地说:“咿呀大~雅蠛蝶~”全体观众被他恶心到了,采取就地推倒就地掩埋的措施,把他捂在被子里企图轮了他。
  这时候团长来视察,看见那妖娆的绳结眼睛就亮了,他说这就是将艺术与刑罚相结合的典范,问是谁做的重重有赏!……
  总是这样吵吵嚷嚷的,梁上君心说怎么自己就教出来这么些变态的家伙,这么些让他哭笑不得的兵蛋子,这么些在战场上忠诚勇敢的英雄。
  并不是有意的,梁上君不小心神游天外了。那人第三遍问他叫什么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清清嗓子,他用七连统一的答案回答:“老子姓孙名悟空。”
  “哪个部队的?”
  “贝吉塔星α部队。”
  “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50万超级赛亚人。”
  “据点在哪里?”
  “废话!当然在贝吉塔星!”
  ……一遍又一遍地审,奇怪的是这群人并不对他用刑。梁上君不由觉得有点奇怪,难道他这次真的遇上所谓的文明人了?
  不过显然没那么好的事,这些人不急着要他的答案,是因为他们不需要急,他们想要的情报自然都可以通过其他途径得到,而他这个俘虏的作用,似乎暂时还没有被挖掘的必要。
  他被关在一个监狱里,是的,监狱。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其他一些伽蓝的人,也有的他看着不熟,感觉上是国安部的人。
  连续三天,他看着那些人在同一时间被召集出去,晚上的时候再都被送回来,他们倒头就睡,似乎极端疲惫。梁上君想要了解一些外面的情况,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那些人也什么都不知道,他问他们出去做什么了,那些人也只是苦笑着说出两个字:“训练。”
  直到这天他作为新囚犯单独被叫出去,见到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女人。
  那是个中年女人,浅棕的皮肤上有着些许皱纹,可是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她应该不是一个纯中东血统的人,轮廓上有很大一部分接近汉人,不过她额头上的妆点确实带了些异域风情。梁上君看周围那些人对她毕恭毕敬,寻思着这个女人大概就是逊奈的“领袖”了。
  女人开口是很流利的普通话:“你好,我叫拜玲耶。”
  纪策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合过眼,他的小队寻找着一切关于逊奈的线索,在为激光制导的炮兵进行激光目标指示。
  他带了四个人,每人92式手枪一支、88式机枪一挺,为技术组提供持续火力支援和压制;88机枪副手95式机枪一挺、防空导弹一枚、03式狙击步枪一支,压制远距离火力目标并对付敌人的装甲车;88式狙击步枪一支,交给他对付敌人的有生力量。
  不再有所保留,唐兆国已经被激怒到一个无与伦比的境界,他没料到逊奈会有这么坚固的力量跟他死磕,每天都在计算战损,每计算一次他就发怒一次。
  死亡弥漫在战场的每个角落,也蔓延在每一个士兵的心里。
  纪策的行事作风因此而更加凌厉,他常常不管不顾地把敌人整个儿一锅端,即使没有格杀令也是一个活口都不留,不仅逊奈那边对他这个圣行小队满怀畏惧,甚至连他自己队伍里的人也会感觉到恐惧。
  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那是对无止境地布施死亡的恐惧。那个枪鬼似乎永远都不会累,杀多少人都不会累,每天每天,他的武装上都沾满了鲜血,他走过的雪地上都有着触目惊心的血红色足迹。
  王斌和团长都有找过他谈话,可是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正常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淡定,一如既往的人渣。只在团长叹息着提到梁上君的时候,他会轻轻地蹙眉,然后报告离开,继续投身到下一个任务中。
  王斌看得懂,他笑,团长问他笑什么,他说:“我笑小策,无忧无怖。”
  团长愣了下,见王斌面露苦涩,他不明所以,仍是叹息。
  佛曰:“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王斌见过另一个无忧无怖的人,那人成家生子,虽无功勋,也算建功立业。可是有谁见过吗,那种能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妻子带上战场的人?且不说夫妻并肩作战什么的,他连儿子都可以丢着不管,什么都不管。他逃掉了一个战场,然后心甘情愿地死在另一个战场上。
  这是真正的无忧无怖了吧。
  而他王斌,这一辈子,整整一辈子,就只懂得了一句话——
  情深不寿。
  他不信佛的,可是他信报应,他看见纪策现在的样子,就觉得这是报应,他笑,是因为他不知这报应报应了谁。
  从见过拜玲耶的那天起,梁上君悠闲的日子就结束了。
  他们逼迫他,要他在投降书上签字。
  梁上君觉得这些人脑子都有病,为什么不干脆毙了他?要他叛党叛军叛国?他是个士兵好不好!一个伽蓝的士兵!勇敢顽强,永不退缩,宁死不当俘虏,这是他们的尊严!如果能,他还真就一枪崩了自己了。签字?签你妹啊!
  可是拜玲耶就是不杀他,她命人把他带进了医院,逊奈的军区医院。梁上君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她是让人给他治疗脱臼的胳膊的,他看见那些白白净净的设备就知道,这是给他上刑来了。
  电击治疗仪,还有一根针管。医生很和蔼地对他说:“我们是文明人。”
  梁上君扑哧一声笑了。
  医生没有理他,接着说:“安拉已指引你正道,你或是感谢,或是辜负,但不要自投于灭亡。你应当为主道行善,真主喜爱行善的人。”
  梁上君歪着脑袋瞅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对不起,我不信安拉,我信春哥。”
  兜来兜去,医生见他实在无法沟通,于是拿出针管对他说:“这是我们在实验期内的γ-受体阻滞药,放心,这不会对你的身体机能造成伤害。”
  梁上君道:“你们搞这些药物做什么?冒着被国安部搞死的危险,弄这些‘不会对身体机能造成伤害’的药物来做什么?”当初逊奈的资料被国安部公布出来以后,他就知道纪策去执行的任务是截获逊奈走私的药物,如今看来,他要成了给这药物做实验的小白鼠了。
  医生的回答倒是简单:“劝人行善。”
  梁上君懒得跟他扯淡,不以为然:“劝你妹行善去吧!”
  γ-受体阻滞药会对人的大脑产生一定的影响,作为医药方面的作用时,可以阻断神经系统受体接受信号的能力,然而经过改良之后的药物,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带来洗脑效果。
  当然,真正能把人脑“洗”到失忆的药物没那么容易整出来,但是药物加电击,已经完全可以让一个人的神智被迫屈服,以达到在某种程度上被对方控制的效果。
  归根结底,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注射药物之后,医生拿着电击仪的两个端子在梁上君的太阳穴上点了一下,梁上君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接下来是连续的电击,头部的刺痛异常尖锐,梁上君几乎被逼出眼泪。
  “啊——”紧咬的牙关终于忍不住冲出一声呻吟,医生这才收手。
  梁上君的眼前已经模糊一片,甚至有些天旋地转,胃部的不适让他呕吐起来,一手撑着白色的墙,努力让自己站立,然而极度的眩晕还是让他靠坐在了地上。
  有人把他拎起来丢回了牢房,他很清楚,明天还是会这样,一遍一遍,直到他屈服。
  代号是748,梁上君觉得这数字真他妈好。
  签过字的手仍在颤抖,黑色的墨水在纸上划出飞扬的字迹——梁、上、君。他从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竟是这样难写的,一笔一划印在了纸上,却仿佛从他的生命里被剜去。
  再没有梁上君,再没有梁上君,代替这个让他骄傲和怀念的名字的,是那个挨千刀的748,去死吧。
  他记得自己是谁,曾经是谁,他什么都记得,这才是让他最痛苦的。因为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在屈服那一刻的丑态——抱着头疯狂地撞着墙,被人拉开,又再次被电击。然后他蜷缩在冰凉的地上,用仅剩的力气说:“够了……求你……我愿成为……逊奈的追随者,我愿为真主……奉献生命,求你……”
  求你。只这一句,他所有的尊严都没有了。
  那些牢狱中的人跟他是一样的,他现在明白了,他们都是俘虏,求死不能的俘虏。
  有时候,他的脑子里会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震耳欲聋,然而他却听不清楚,明明那么响亮聒噪,可他就是听不清楚。
  他跟着那个声音拼写:“S…E…M…P…E…R…F…I…”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猛地抱住头,疼痛霸道地冲撞着颅脑,让他再不能想起那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七章
  这里的日常训练相比伽蓝而言轻松不少,梁上君抖了抖汗湿的衣领,拿过一瓶白水猛喝了几口,然后就靠在这个牢笼一般的训练场边看夕阳。
  看了很久,怎么也看不出伽蓝那儿夕阳的感觉,明明都是一样的太阳啊……他无奈地笑笑,也是啊,太阳本来就没变,是他的眼睛变了。
  太阳穴一阵锐痛,刚吹干的汗水又细细地泌了出来,他慌忙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两颗药,就着白水吞下去。背靠着墙,一手扶着额头,他耐心地等待药效发作,不一会儿,疼痛感慢慢缓解。
  这是注射过那个改良版受体阻滞药的后遗症,虽然这段时间都没有再用药,但是头痛还是时常会发作,他们这些试验品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症状,逊奈给他们都发了止痛片。
  对于梁上君来说,这个止痛片还有个疗效,就是止胃痛。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刑罚期,他多次因电击而胃痉挛,被压制了很久的胃病终于又开始冒头,常常吐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好在有了止痛药以后感觉不到疼了,总算让他稍微舒服一点。因此他的药瓶随身携带,尽管他也知道,止痛药吃多了很麻烦。
  这一天收队的时候,他们的教官对他们说:“明天领袖要过来检阅,都给我精神点,别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谁给我丢脸谁就只有死路一条!”
  梁上君强忍着才没有爆笑出来,死路一条?试问站在这里的人,有哪一个不想死?只不过他们现在不甘心作为一个叛国的罪人死去,这样的死太不干净。
  拜玲耶那个女人很有钱也很有手腕,她一手操控着逊奈,让这些或愚昧或凶残或虚伪或强大的人都听她的号令,似乎在她的眼里,没有搞不定的人,没有搞不定的事,说实话,某种程度上梁上君真的很佩服她。
  第二天早上他们被赶去训练场,冬日清晨的阳光明亮而微暖,梁上君眯起眼,向着远处的高台上望去,发现拜玲耶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已经落座。他心道,果然更年期的女人起得早,他还以为要等他们列阵很久以后才能盼来她的到来呢,就像团长出场那样……
  想到这里他敛了神色,一抹苦笑爬上嘴角。
  列阵,疾跑,越障,格斗……
  梁上君觉得他们就像星球大战里刚制造出来的机器人,给他们的主人看看样式型号,满足一下主人的虚荣心和征服欲。
  不久,拜玲耶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那个人点点头,向他们教官下达了一些命令。教官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在拜玲耶的眼神威吓下忙不迭地点头。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每个人的手上被发了一把AK47。梁上君不敢置信地瞪着手中的枪,整个手臂的肌肉都在颤抖……真枪,实弹!
  他们都是军人,有枪在手的军人是很难驯服的,逊奈的人也知道这其中的危险性,因此他们在这个训练营中从未被允许接触枪支,然而现在就有一把沉甸甸的枪在手上,就在他的手上,金属的质感灼烫着他的手心,梁上君在瞬间做了一个决定。
  100米的靶子,对梁上君来说简直是小菜中的小菜,用来热身都不够,他一边打一边计算着手中的子弹,砰砰砰的枪声在训练场上回荡,他的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
  25、24、23、22、21……20!够了,梁上君在心里说,20发子弹,足够了!
  跃然起身,梁上君看准时机迅速地发了一枪,将他们身边的教官一枪击毙。场上顿时混乱起来,逊奈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有人出来对他架起了枪。
  梁上君不管不顾,只是一个劲地向着高台冲去,子弹在他的身前身后呼啸而过,他时而躲闪一下,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向前冲,速度快得惊人,那种爆发力,甚至让人有一种他比子弹还要快的错觉。
  他的“战友们”,那些跟他一样是俘虏的人也很快反应过来,已经有人帮着他反抗。他们不为荣耀,不为活命,他们只是为了反抗而反抗,哪怕结局就是个死,也要能拖一个就拖一个,和他们的敌人一起下地狱!
  梁上君的手臂和腿部都有好几处子弹的擦伤,冲击力和灼热的温度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更加清醒,也更加地不要命。
  拜玲耶的身边有十四个护卫,梁上君已经解决了距离他最近的五个,他身后的“战友们”帮他解决了剩下的,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狠绝的笑,借着冲锋的惯性一把勒住拜玲耶,利用她挡在自己的身前,拜玲耶缓过神来,对一片混乱的人们说:“住手。”
  下面的枪声顿时停止。
  梁上君的头又在疼痛,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锐利的痛感使得他的手微微颤抖,也使得他眼前天旋地转。
  他笑了笑,心想着值了,值了,他死,拖一个逊奈的领袖,太他妈值了!
  这时候只听见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叫唤,那声音颤颤巍巍,却带着十分欢喜与恭敬的语调唤道:“领袖!”紧跟着很多人唤起来:“领袖!”
  梁上君一愣,头更加地痛了。他注意到,那些人并不是对着拜玲耶喊领袖,而是朝着他的另一个方向。他携着拜玲耶微微侧身,正对上一张年轻男子的脸庞,半中东半汉族的模样,那人冲他温和而笑:“请放了我的母亲,我可以跟你谈谈条件。”
  “我叫穆斯塔法,是逊奈的领袖。”
  梁上君压抑住越来越尖锐的头痛,回到:“幸会幸会,我叫梁上君,是贝吉塔星的王子。”
  穆斯塔法愣了一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淡定地说:“王子殿下,你可以提出你的条件。”
  梁上君有点乐了,这领袖有意思啊,跟他没有代沟啊,真是挺搞笑的啊,于是他清清嗓子,说:“那我就不客气了,首先,我想你死,其次,我想逊奈死,最后,我想我死。”
  穆斯塔法摊了摊手:“这样啊,很遗憾,看来我们没得谈。”
  他话音刚落,梁上君突然下意识地感觉到危险,他想要避让,然而剧烈的头痛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肩侧被一个冰凉的物体射中,下一秒,他全身失去了力气,一切都离他远去。
  再度清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一次身处在那个白花花的医院里。肌肉仍然处于无力的状态,但是简单的活动已经没有问题。他条件反射地四下看了看有没有电击仪,发现没有之后长长地松了口气,看来心里阴影确实是最难对付的东西。
  “王子殿下……”
  穆斯塔法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梁上君一个绷不住笑岔气了:“哈、哈哈,我说领袖先生,咱能回到三次元来么,不管怎么样,不会有像我这样孬种的王子吧。”
  穆斯塔法摇了摇头:“你?孬种?我不这么认为。孬种可没有你这样的胆量和魄力。那时候我看见你的身手了……”他定定地看着梁上君,神情无比诚挚,“梁上君,你就像一支银色荆棘。”
  梁上君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这什么比喻?你脑子没病吧!还有,领袖先生,我在你们这里的名字是748,你可以叫我去死吧。”
  穆斯塔法仍旧笑得温和:“梁上君,不要闹了,我们来谈一下我们的交易。”
  梁上君给他说得一愣,这人跟他说话就像跟小孩子说话似的,不要闹?谁他妈闹了!而且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好谈?完全你死我活的对立面,哪里有交易可谈?不过他还是要听一听的:“你说。”
  穆斯塔法道:“首先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立场,我反对我母亲的做法。”
  梁上君挑了挑眉:“哦?”这么说来,内讧?
  “最近国安部和伽蓝逼我们逼得很紧,我们在这里的据点并不充实,无论在军火还是战士的供给上都不怎么能长久地支持下去,所以我母亲才会迫不及待地把你们这些人收进来。她想要尽可能地扩充军需力量,但是……”说到这里他看着梁上君微笑,接着说,“显然,她并不成功。”
  梁上君道:“这么说,她是想让我们去战场替她战斗?把我们喂给自己从前的战友?所以她才这么着急地让我们用枪,甚至顾不上自己的安危?啧,该说她太狠了还是太天真呢。不过这样的话,说明伽蓝现在占领着绝对的优势。”梁上君得意地眯了眯眼:“你们慌了。”
  穆斯塔法倒也坦率:“是的,我们慌了。”
  “那你找上我,有什么意思?”
  “我想让你为我做事,帮我推翻拜玲耶的政权,并且除掉她。”
  梁上君有点懵,他听见穆斯塔法用微笑的表情用谈论天气的语气说要除掉自己的母亲。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略微突出的眉骨,深邃宁静的眼睛,温和淡然的嘴角,梁上君有些难以置信,这样亲切的人竟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干脆纵容我杀了你母亲?只要你不插手,我肯定已经跟她同归于尽了。”
  “我不可能在那些人面前公然这样做,她毕竟是我母亲。”
  “哦,人言可畏,我懂。”
  “逊奈应该是我的,可是现在拜玲耶手握着它将近三分之二的权利,我要夺回来。”
  “好,有志向。不过跟我有什么关系?”梁上君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穆斯塔法解释说:“我查过你,梁上君,你是伽蓝最出色的连长,你了解伽蓝,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梁上君又乐了:“第一,我不是伽蓝最出色的连长,不是我谦虚,在那儿比我厉害的大有人在,第二,我凭什么帮你?那是我的曾经的忠诚所在,我凭什么为了你的私欲去对付它?”
  “说实话,伽蓝的进攻在某种程度上是给我提供助力,我并没有要求你去对付它。”穆斯塔法道,“我只是想让你尽可能帮我避一避他们的攻势,等到我完全控制住拜玲耶的权利,我会立即撤离出境。那时候逊奈需要全面调整,我绝不可能给你们带来麻烦。”
  梁上君忖度半晌说:“就算这样,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说到这里,穆斯塔法拿出一份文件,是上面签着梁上君大名的那份“卖身契”,他说:“我能让你不受它的约束,你可以继续坚持你的忠诚,可以丢弃叛国的罪名,即使死了,也能够作为一个英雄死去。”
  他说得很笃定,也极具诱惑力,至少对梁上君来说,这是他此刻最想要的东西。
  梁上君考虑再三,说:“好。”
  穆斯塔法当即在他的面前烧掉了那几张纸,纸张燃烧的气味充斥着梁上君的鼻腔,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得肌肉酸痛,笑得眼泪快要流出来。
  穆斯塔法不解,问他笑什么。梁上君摇头,并不说话。待穆斯塔法走了以后,他才止住笑声,心中万般感慨。是,那张他被逼叛国的证据是不在了,可是他刚刚做了什么?他刚刚跟逊奈的首领做了利益交换,这才是真正的背叛吧。
  就算他绝不会伤害伽蓝,就算他心中另有考量,就算他是为了全局着想,他也再无法面对自己曾经的信仰,再无法当得起“永远忠诚”这四个字,无论是对他深爱的国家,还是对他深爱的人。
  梁上君啊梁上君,你还能回得去么?
  注释:
  ①γ-受体阻滞药:作者杜撰的。不过原型为α-受体阻滞药,确有其药。
  ②电击治疗仪:作者借用杨永信叫兽“电击治疗网瘾”的方法,痛苦指数真实,可信。(?)
  ③γ-受体阻滞药+电击治疗仪=雷,请大家慎重。
  第五十八章
  摊开信纸,梁上君咬着笔杆子想了一会儿。似乎有很多话想写下来,可是在脑海里过滤沉淀一番之后,竟然只剩下那么少的一丁点。他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角。
  梁上君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动笔写这封遗书,大概他想留下点什么,给那人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知道这一路无法回头,可能走着走着就丧命在半途。那至少,在纪策横扫整个战场之后,能够看到他留下的几句话吧,他最想跟他说的几句话。
  比如他的银行卡密码,比如他的妈妈住在哪,比如……之类的。
  所以,矫情就矫情了,写就写吧。
  执笔,在信纸的首行写下“遗书”两个字。忍不住又乐了,他想起那个人渣曾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如果有一天你要给我写信,不要让别人代笔,我能看出来的,呆贼。”
  “这东西,我还真没办法找人代笔。”梁上君喃喃,“更何况,当初给我代笔的那个娃子也已经不在了……”
  笔尖在纸上哗哗地磨着,梁上君一边写一边想,那个人渣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会是什么个反应呢?也许会骂他呆吧,或者骂他没用、孬种,总之会很失望吧。
  哭?不,那个男人不会哭的。他就该是无坚不摧的,他就该是那个站在大石头上,居高临下,斜斜地叼一根烟,迎风招展的,风骚的。
  真正动起笔来一封遗书也花不了几分钟,梁上君把信纸折好装好。
  信封上写什么?……致纪策。
  第二十七天。
  虽然仍没有关于领袖的情报,但他们已经基本摸清了逊奈的底细。逊奈在境内的据点离他们越来越近,从对方日益薄弱的防守来看,暴露出破绽是迟早的事,因而整个伽蓝气势如虹,已到了最后备战的时刻。
  纪策在连续的作战中已经麻木了,全身心地投入到每一个战场中,军人的杀伐之气充斥着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王斌看着他这样,仿佛又看到那个曾在国安部效力的纪策,没有目标的,纯粹服从命令的……见不得光的样子。
  不过今天有所不同,纪策拿着那份刚从前线递过来的报告,眼睛突然绽出了光彩。
  团长和王斌也同样感到惊讶,这份报告里说的是,逊奈内部近期突然爆发了一场内乱,似乎在他们的军营中出现了反叛的俘虏,那些俘虏中有些是伽蓝失踪的士兵,有些是国安部的部下,他们联合起来,血洗了逊奈的整个训练场。
  “俘虏?我们的人被他们收做俘虏,还参加了他们的训练?”团长讶然,这逊奈的领袖打的什么算盘,他怎么看不懂?
  王斌沉思半晌,道:“是,的确很有可能。我那边也有好些人在药品事件之后莫名失踪,我猜想,逊奈是要拿他们做实验,或者是用他们跟我们做交换条件。”
  纪策忽然插话:“这上面有提到那个挑起叛乱的人,是伽蓝的一个连长。”他的语气平和,然而声线中还是夹杂了一丝颤动。
  没来由的,他就是认为那个人是梁上君,他潜意识里相信,这样疯狂的不靠谱的事情只有那个呆贼会不要命地去做。可是如果他真的血洗了逊奈,那些人会放过他么?怎么可能呢……纪策连忙再去看报告,想多了解一些那个事件的细节。
  可惜报告里没有更多地提及那个人的事情,只说逊奈的人把那人称作银色荆棘。说不上来这是褒是贬,总之似乎出尽了风头。
  纪策忽然笑了,他不认为呆贼那个祸害会那么容易嗝屁,这样的观念几乎是一种偏执,不过他偏执得无比高兴。
  他立即向团长申请直接奔赴逊奈的据点附近,他要去了解关于俘虏的情况。团长一挥手把他的申请丢了回去,骂道:“你当战场是什么地方?你一个特别行动队想去哪就去哪?你把指挥部的命令当个屁?”
  纪策反驳说:“团长,目前二炮的兵都已经就位,我的阶段任务已经完成了。再说现在得到了伽蓝和国安部被俘虏的人的下落,怎么能不出手?团长,畏畏缩缩不是你的作风,既然要出手,不如就让我去,保证不辱使命!”
  团长哼哼笑了两声:“你也敢跟我叫板了?好啊好啊,你们一个个地都把我的命令当耳旁风是吧,胆子真是肥了啊!我告诉你纪策,不仅我不会同意,你王叔也不会让你去的!俘虏的事情尚未搞清楚,要把你也搭进去了我这就赔大发了!”
  纪策也有点怒了,当下语气就强硬起来,毫不容情地回嘴:“团长,请你搞清楚,我是伽蓝的军人,这点事要是处理不好我也就不配待在这儿了。逊奈要俘虏是吧,他们要把我俘虏了那更好,我他妈再给他们血洗一次!”
  说罢他转过身面向王斌:“王叔叔,你会让我去的。”他说得很笃定,望着王斌的眼神别有深意:“王叔叔,我从不做逃兵。”
  王斌抿唇没有答话,团长哼了一声说:“我这边不同意,他国安部能有什么办法?纪策,安心做好你分内的事,俘虏那边我自有安排。”
  纪策不鸟他,盯着王斌陪着他沉默。
  良久,王斌终于打破这场尴尬,他对纪策说:“好,我用紧急调令把你调过来,允许你越级执行任务。”
  团长登时不乐意了:“王斌,你把我这个团长置于何地?你信不信我一巴掌呼死你!”
  王斌瞥了他一眼:“不信。”
  团长气结。
  纪策达到目的后心满意足地准备动身,突然被王斌拦住了去路:“小策,你只是想去救战友?”
  纪策笑了笑:“不止战友。”
  王斌愣了一下,随后正色说:“不,我给你下的命令不是解救那些俘虏,你要去,就给我把整个逊奈夷为平地!”
  “……是!”
  梁上君不住牢房了,他现在住高级牢房了。高级之处在于,铁栅栏换成了木门,蹲坑换成了座便器,水煮蛋换成了煎蛋。他觉得很满足。
  穆斯塔法打开他房门的时候没见着他人,于是亲切地唤了一声:“去死吧?”不能怪他没礼貌,这是梁上君本人坚持的叫法。
  里间传来一声答应:“哎,这儿呢,拉屎呢。”
  第五十九章
  穆斯塔法无奈地摇摇头,在他床边坐下,闲适地翘着腿等他出来。他无意中看见梁上君搁在床头的止痛药瓶,瓶盖子开着,显然不久前它的主人使用过。
  拿在手里掂了掂,穆斯塔法惊讶地发现里面的药片所剩无几,这是三天前刚给他的药吧,怎么服用得这么快?止痛药这么吃不大好吧。
  此时里间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呕吐声,稀里哗啦一阵响,伴随着咳嗽和干呕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吓人。冲水和漱口的声音停歇之后,梁上君出来了,挂着一脸的水珠。显然他不是拉完屎出来,拉屎不用洗脸。
  “你的药吃得太快了,这不是好事,还有刚刚你在呕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穆斯塔法这样问,不过他漫不经心的语气表明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问题的答案。
  梁上君嗤笑道:“领袖先生,我们之间只谈利益,您不用委屈自己做出关心下属的模样,直说吧,什么事?”
  穆斯塔法微笑,不再跟他客套:“我要你帮我摆脱一群伽蓝的士兵的纠缠。”
  梁上君挑了挑眉,神色中不无得意:“哟呵,动作挺快啊,已经兵临城下了?”
  “现在拜玲耶的政权很不稳定,正是我铲除她的好时机,我不希望伽蓝打乱我的计划。”
  “领袖先生,不得不说,你借着伽蓝的力量打压你母亲,这确实是高招。不过你活该自食恶果,惹恼了伽蓝,你早该做好被生吞活剥的准备。”梁上君的评价毫不客气。
  穆斯塔法提醒他:“记得我们的交易吗?”
  “记得,但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要帮着你打击伽蓝,我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
  “只要跟这群人周旋一阵子就可以了,据我所知,他们只是一小股的队伍。”
  “一小股队伍……能直接打到你的眼皮子底下?”不是梁上君对伽蓝的士兵没信心,越跟穆斯塔法接触,他就越觉得这男人可怕。从他步步为营地剥夺他母亲的权利上就能看出来,穆斯塔法可以说将厚黑学发挥到了极致。
  穆斯塔法坦言:“是的。可是这一小股的力量已经让我损失了近百人的战斗力,我很困扰,他们的行为方式我完全摸不透。”
  听到这里梁上君脱口问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队伍么?队长是什么人?”
  “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他们针对我放话说,这是一场铲平逊奈的圣行之战。”
  嘣的一声,梁上君听见脑子里一根弦断掉的声音。圣行、圣行……他呵呵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指着穆斯塔法的鼻子说:“你斗不过他们的,呵呵,难怪你搞不定啊,这群人都是疯子,活生生的疯子。”
  “你认得他们?那你更应该帮助我。”
  “是啊,认得。”梁上君道,“但是领袖先生,我奉劝你省省心投降吧,正因为我认得他们,我更清楚他们的变态之处,且不说我不想帮,就算我想帮你,也未必帮得上。”
  穆斯塔法难得地敛了笑,他眯了眯眼,透出一种不容抗拒的严厉:“梁上君,你不要耍赖,相信我,我有办法让你认账,老老实实地帮我做事。”
  说完他无视梁上君不屑一顾的神情,起身出门。梁上君松了口气,又提了一口气——那个人渣来了。快结束了吧,他想。
  思绪尚未理清,房门的锁又再次被打开,梁上君偏头望过去,一秒后,他的所有不屑和镇定全部崩塌,不敢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完全丧失言语。
  ——程欣。
  那个被绑得严严实实,蜷缩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是程欣。
  一张照片从穆斯塔法的指间飘然落下:蓝天碧海,海风斜着吹过带起女孩子柔软的短发,阳光在她的身上镀了一圈金色的轮廓,飞扬的笑容清澈可人。
  照片的背面清楚地写着三行字,字迹清秀:一行家庭住址,一行手机号,一行QQ号。
  梁上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染上了重重的无力:“行,我帮你。”
  穆斯塔法点头,示意手下将女孩带下去,然后走到梁上君的跟前说:“我是好心,让你的女朋友过来陪陪你。”
  “嘁,那真是谢谢了。”梁上君仰面躺倒在床上,闭着眼眉头皱得死紧,向穆斯塔法伸手,“领袖,能给我包烟吗?头疼得厉害。”
  “梁上君,你确定?”穆斯塔法盯着桌面上的地图,语气里满是不认同。
  “我说过,我对他们的做法都只是猜测,我不可能确定。”梁上君继续在地图上勾划,同时在GPS上标注了几处位置。
  “那你也不用从那么多可能性里挑出这么一种最不可能的,我不认为他们会从境外绕过来,那里的边防兵可不是摆设。”
  梁上君睨了他一眼:“对于他来说,这是最有可能的。如果你不信,大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我只是你的一颗棋子,用不用都在于你的意志。”
  穆斯塔法看着他的眼睛,绽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信。”
  逊奈的人立刻在那条境外通道的附近进行了部署,按照梁上君标注的位置,摆出了防守的阵势。梁上君听着穆斯塔法的安排,忽然开口道:“三辆装甲车?领袖,你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穆斯塔法注意到他紧张的神色,说道:“放心,我不会赶尽杀绝,防患于未然而已。”
  梁上君不听他废话,直接夺过作战计划,仔细分析了一番,将上面的几处作了修改,才递还给穆斯塔法:“适可而止吧,如果你把他们逼上绝路,我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他们都是疯子,你不会懂得疯子的想法的。”
  计划被修改似乎是个无关紧要的事,穆斯塔法没有对他不敬的举动发表什么意见,他兴味盎然地问他:“那你怎么会懂的?”
  梁上君乐了,冲他眨了眨眼:“因为我曾经也是疯子。”
  穆斯塔法看着眼前这人,不由怔忡。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鸟,他就像个贼,随时随地都在算计着的贼,狡猾,胆大,胡闹。跟他合作就是在走钢丝,前一秒他是你的平衡棒,下一秒就可能被他推进深渊万劫不复。
  这样的人,看上去不受束缚毫无章法,然而他的忠诚是固执且孩子气的,他会为了自己的忠诚费尽心思,守着那一方不容侵犯的地方,对一切入侵者怒目而视。
  很可爱,很可怕。
  第六十章
  纪策带领着圣行的侦察组先行探查了前方的道路,难得地变了脸色。
  好不容易避过边防战士的巡查,他们从境外绕路突破逊奈的防卫,纪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逊奈是有通天的本事么,竟然能预测到他会走这条道?
  不应该的,按照前几次跟逊奈交手的情况来看,他们没有道理洞悉他的行动,思维方式不一样,再怎么也不可能跟他想到一块儿去。除非……
  有一个想法从纪策的脑子里冒出来,生生把他震了一下。回过神来仔细想想,不是没有可能的,如果那个呆贼还活着的话……他一向喜欢跟自己作对,能做到如此针对他的部署的人……他是最有可能的。
  心里五味杂陈,纪策说不清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庆幸?失望?震惊?最后他只是摇头笑了笑,何不等到他们见面了再说?这样□裸的叛变,呆贼,你要好好解释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
  架起03式12.7毫米的重狙,纪策一发穿爆燃弹射中敌人的重装甲,爆炸声轰然响起,燃烧的碎屑漫天飞溅。擦去额头上的伤口渗出的血液,纪策有些疑惑,又有些肯定。
  对方既然已经对他们的行动了若指掌,怎么会只派遣了这样少的兵力?几十人的攻击,并不顽强的防守,仅仅一辆装甲车,最多耗光他们的弹药和体力,却不是赶尽杀绝的做法。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要么就是逊奈的人手实在吃紧,要么,就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下令停止进攻就地驻扎,纪策决定守在这里静候敌人的下一步动作。他有这样一种感觉,好像那个呆贼就站在他的对面,好像他们以前千百次演练的那样,一个进,一个退,一个攻,一个防。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战拟游戏,是他们拿各自的性命在博弈。
  整整一天一夜,两方面的人都没有动作,逊奈首先沉不住气了,穆斯塔法找到梁上君,提出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要求:“我给你一个小队的人,去帮我拿到伽蓝总指挥部下达的进攻方案。”
  梁上君当场笑岔气了:“我去?你让我去?你不怕我投奔组织一去不复回?”
  “你不会的,你的女朋友在我们手上。”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梁上君说。
  “那你更不会这样做,你不会牵扯无辜的人进来。”穆斯塔法很笃定。
  梁上君收了笑:“说起来我还真是被你套死了。你这样让我明目张胆地去偷伽蓝的东西,我若是不得手,就是个死,我若是得手,就是叛国。其实我们之前的协议都是废的吧,你用那一张纸骗我到这样没有退路的境地,你算计得倒是精明。”
  穆斯塔法仍是那样温和地笑:“对你而言没有退路才是更好的吧。”
  真的,没有退路确实是更轻松一点。没必要犹豫,没必要瞻前顾后,没必要奢望着还能够洗心革面,丢弃过往的所有,甚至不用心怀愧疚。你可以说自己是被逼的,被逼的一条路走到死,走到死为止。
  梁上君没有多说,接了穆斯塔法的命令就出发,起手无回,他明白得很。
  头痛的感觉在药力的压制下也没有得到缓解,似乎那种疼痛不是生理上的,那感觉就好像一根刺悬挂在颅脑的上端,动一下就是针扎一般,并不深刻的疼,可是折磨得让人发狂。
  对自己说只要不去想就好了,把这个任务做完就好了,反正无论成功或者失败,从前那个梁上君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点起一根又一根的烟,却总是抽不够。那一星半点的火光慢慢地烧着,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梁上君看着觉得那是在讽刺他自己。烟灰被弹落的那一刻变得冰凉,落定之后就再无怀念了,因为无论如何也长不回那一圈白色的纸和干净的烟丝。
  两方对峙。
  四周都只剩下一片寂静,清晨的微光给这里添上了一抹萧索的色彩,梁上君不知怎么地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那时候他们进行射击特训的最终考核也是这样,两方的人各自为阵步步为营,那人渣单枪匹马地闯进他的阵营,一把枪横扫了整个防守区。
  他记得他们扭打在一起,匕首的寒光在越来越明亮的阳光下烧灼着彼此的眼睛。旗帜在他们中间飘扬,两人的枪指着对方的心口,简单、快意的一击必杀……
  那些细节明明陈旧而破碎,偏偏是记的最清楚的画面。
  梁上君趴在狙击点一动不动,每一处神经都紧绷着,守着这些他接触过调教过的士兵,感觉其实挺不错,他情愿用自己的耐心慢慢守下去,而永远不要对他们举枪相向。
  可是等待并不漫长,他懊恼着怎么这样短暂。
  一个士兵从枯萎的灌木丛里飞快地窜出来,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一身雪地迷彩皱皱巴巴,手里端着个97突,在谨慎地四下张望着。
  梁上君看不清他的面目,可是单看身形就认出来那是周凯。那个成天色迷心窍的猥琐的娃子,在他误入雷区的时候,声嘶力竭地喊着“梁连”,声音在爆炸中支离破碎,他听不真切,但听得出带着哭腔。
  枪支的后座力抵在了梁上君的肩上,子弹冲出枪管,准确地进入了周凯的右肩。对他而言,这就像是个慢镜头,血肉迸出的画面定格在梁上君的眼里,一片红光。
  周凯的枪脱手而出,他捂着身上的伤口退到高处视野的死角。梁上君长舒一口气,这一枪如果他不打,跟他来的那些逊奈的人也会打。他心说就当是给周凯上一节实战课了。
  光秃的枝条飞速地往身后掠去,时而传来咔嚓咔嚓的断裂声,梁上君特意选了一处复杂的地形隐蔽,让他们一起来玩这场侦察与反侦察的游戏。
  他知道纪策就在附近,周围的风吹草动都没有异常,可他隐约能感觉得到……某种环绕着的人渣味。
  毫无预兆,一颗子弹砰地穿透了他身边的树干,细细的硝烟飘出,梁上君瞬间向着子弹的来源瞄去。
  没有看见人影,只闻其声:“嘿,梁上君,我找到你了。”
  梁上君笑了笑,他知道自己下对了赌注,那人渣的鼻子果然还是这么灵。
  ——嘿,梁上君,我找到你了。10公里,扣五分。
  ——怎么发现的?
  ——你早上抽了四根烟,这么重的烟味,你当我傻的吗?
  从隐蔽点闪身出来,丢下手中的枪,梁上君抽出一柄骑兵刃,一刀劈斩过去,在那棵树干上生生劈出了一道裂痕。桑科植物的汁液从树干内部渗透出来,白色的液体汩汩流下,像是人的血液一般。
  树后的人也不含糊,同样丢弃了枪支,用同样的骑兵刃架住了他的攻势。哑黑色的刀刃迸出几点火花。刀锋划过躯干,在迷彩服上留下了倾斜的裂口。
  熟悉的身法,交手过无数次的他们打架也都打出了默契,梁上君全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他的头又在作痛,却让他更加清醒。几番纠缠,刀柄狠狠地磕上来,后颈猛地遭受到重击,梁上君眼前一黑。
  疼,疼得真他妈爽快。
  终章
  再清醒的时候已是黄昏,梁上君摸着后颈坐起来,又痛又麻的感觉真是不大好受,他转转头,看见周凯在他边上换着绷带,看见那些兵蛋子用警惕的眼神盯着他,看见纪策沉默不语地玩着他的止痛药。
  他伸手:“把药给我,顺便给我一杯水,谢谢。”
  纪策很听话地给他想要的,然后问:“你要止痛药做什么?”
  梁上君翻了个白眼:“废话。”
  胃部在痉挛,头部的各种地方各种疼,想让自己舒服一点,不吃药能行么?梁上君倒出来三颗,就着水吞下去。
  纪策皱眉:“吃这么多?你当这是糖丸呢?”
  “吃少了没用。”梁上君不甚在意,又喝了几口水,把水壶扔还给他。
  纪策心里一簇簇的火往上窜,语气自然也不大好:“梁上君,你他妈怎么回事?”
  梁上君笑了笑:“如你所见,就这么回事。”对着一旁那些被俘虏的逊奈士兵偏了偏头,说:“我给他们做事,他们给我命,就这么回事。”
  “梁连!”周凯忍不住出声,“梁连你在说些什么!我们知道你是俘虏,我们这次就是来把你们救出去的,可是你怎么会……”
  “你救我?”梁上君好笑地瞅着周凯的伤口,“我这一枪再偏一点,你还有资格说什么救人吗?那样的地形,你从我眼皮子底下冒头出来,嫌自己命太硬是吧!”
  自己身上这一枪……是梁连打的?周凯哑口无言。他的身体和心理上都受到了打击,一时无法接受。
  “梁上君,你是来做什么的?”纪策显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他开门见山地询问梁上君的来意。
  “执行任务,逊奈的任务。”梁上君回答。
  “杀了我们?”
  “……总之现在没机会了不是吗?”
  月上中天,一天的作战让他们的体力消耗极大,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
  梁上君枕着手臂,呼吸平缓。他的身份尴尬,作为两方共同的俘虏,伽蓝的兵拿他没辙,所以只是监视着他的行动,不忍心把他绑起来。
  睡着睡着梁上君皱起了眉头,紧接着他骤然睁开眼睛,跳起身冲到一边。离他最近的纪策本就没睡,立刻起来去注意出了什么事。发现梁上君并没有走远,也没有异常的举动,他示意哨兵没有问题,然后自己走到那人身边。
  梁上君一手扶着树,另一只手按压着胃,吐得抓心挠肝,傍晚吃的那一点干粮全数做了花肥,吐完了食物又开始干呕,逼得眼泪都快要出来。
  纪策抱臂斜靠在一边,等他缓过来了才递过去一瓶水,梁上君说了声谢,漱漱口拍拍脸,把瓶子还给他,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刚迈了一步,被纪策拽住手臂拉了回去,调侃道:“孕吐?”
  梁上君睇他一眼,懒得理他。
  纪策收起玩笑的神色直直望进梁上君的眼睛:“呆贼,到底怎么回事?你吃止痛药是为了止胃痛?你这胃病怎么恶化成这样?”
  梁上君看着他一动不动,不说话,不眨眼,不呼吸。
  黑暗中突然闪过一道光,纪策回神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骑兵刃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投降吧。”梁上君说。他的笑容带着挑衅,熠熠生辉。
  纪策也笑,蓦然回忆起那一段光影斑驳,鱼海子的水咸涩无比,这个呆贼也是这样,用一柄薄刃架在他的颈动脉上,话语缓慢而清晰。
  他没有避让,一手揽住梁上君的腰,反而把他拉得离自己更近。梁上君的手不由得一阵颤抖,压迫在纪策颈子上的刀刃立时划出了一道血痕。
  纪策制止住发现不对劲正要赶来的哨兵,在梁上君耳边说:“回来吧。”
  不回来的话,我就要亲手杀了你了。
  梁上君微怔,笑得有些僵硬,随即很快回复常态,把他的手从腰上卸下来反扣住,牢牢地制住他的双手,微眯起一双眼,威胁说:“把作战指挥部的进攻方案给我。”
  黎明之前,梁上君全身而退,带着那一纸方案,和两个逊奈的俘虏。
  周凯几乎崩溃,他一直坚持着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可是他因为激动而崩裂的伤口时刻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人总是这样,明明已经相信的事,偏要用言语来试图说服自己。
  梁上君的背叛显而易见,纪策却一言不发。
  手心上仍然残留着那个呆贼指尖的温度,刻画得那样深,以至于都有了一层红印。
  那是一笔一划的:Semper Fidelis!
  梁上君把作战方案放在了穆斯塔法的面前,穆斯塔法打开那个档案盒,仔细地阅读了其中的文件,很满意。他对梁上君说:“你帮了我的大忙。”
  梁上君不屑地回道:“你真的认为偷到这个东西会对你们的战局有帮助?”
  “不,我从没有这样想过。”穆斯塔法说,“但我的母亲会这么想,她一向很天真。”
  这话在梁上君的脑子里过了一圈,他猛地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满面笑容的男人,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他以为穆斯塔法的目的是与伽蓝对抗,然而他现在才真正明白,这个男人完全是在利用伽蓝,用这场战争来耗光母亲的一切能力,他想打败的从来都不是伽蓝,而是逊奈。
  “我错了,你也是个疯子。”梁上君说。
  “没有毁灭就不能重生。”穆斯塔法说。
  穆斯塔法将档案盒呈给了自己的母亲,被伽蓝逼得焦头烂额的拜玲耶如获至宝,立刻开始研究新的作战方案,他们不准备再拖下去了,各方面都已是弹尽粮绝,他们需要做好背水一战的打算。
  同一时间,伽蓝的北斗星定位系统上显示出一个新的亮点,那个亮点准确地指出了逊奈的据点最核心的位置。
  24小时之后,伽蓝大举出兵,强势的攻击如海潮席卷,二炮的一枚导弹正中逊奈的核心。当时正在做部署的拜玲耶被层层瓦砾掩埋,尸骨无存。
  可惜的是穆斯塔法在10小时之前就已经撤离了这个据点,携了自己的部下紧急出境,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他是大获全胜。
  他在临走前找到了梁上君,他问他是否愿意为新生的逊奈效力,梁上君大笑:“我不信你们的信仰,另外,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你已经背叛了你的国家。”
  “那又怎么样?”梁上君不以为然,“没有毁灭,就没有重生。”
  伽蓝和国安部的俘虏被解救出来,经过上次血洗训练场的事件,人数已经减少了大半。可无论是活着的还是牺牲的,都被授予了功勋。
  梁上君对程欣做了深刻的检讨和道歉,那个被吓坏的女孩子抚了抚微长的头发,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抱住他痛哭失声。梁上君轻轻拍拍她的背,把那张照片放在她的面前说:“如果你后悔,就把这张照片拿回去吧。”
  程欣摇摇头,用力地摇摇头,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跟着来接她的小战士走上回家的路。
  梁上君换上伽蓝的迷彩,倚靠在墙边,看着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战友们,笑意盎然。头上掩下一片阴影,他瞅着对方黑幽幽的眼睛,递过去一个信封。
  “不是找人代写的,我给你的信。”
  纪策扯开信封,白白的信纸上一开头就是张牙舞爪了两个大字——“遗书”。第一句话:
  请相信我对国家、对人民、对你,永远忠诚。
  一瞬间,眼前的字迹模糊一片。
  “我投降,你回来,我们没有人输,也没有人赢。”
  梁上君笑:“好。”
  回到伽蓝之后梁上君被纪策强行押进了军区医院,他的那瓶死活不肯离身的止痛药也被纪策倒吧倒吧全部扔掉。
  医生说梁上君需要慢慢治疗γ-受体阻滞药的后遗症,慢慢解除止痛药的依赖性,并且果断地根治胃病。
  听了医生的诊断,纪策发火了,挺可怕的,他把医生养了三年的红花石蒜给碎了。
  医生也发火了,挺可怕的,他把给梁上君注射的针管换成了最大号的。
  梁上君发火了,挺可怕的,他吐了医疗室一地,吐了纪策一身。
  纪策安顿好梁上君后就回伽蓝归队了,事情繁多,忙得鲜少有空来看他,梁上君也不甚在意,他反倒是担心纪策过来会做出一些趁人之危的事情。
  那天梁上君开玩笑问纪策:“你这次又能拿个一等功吧。”
  纪策淡淡地说:“你羡慕?放心吧,我所有的军功章都是你的。”
  梁上君哎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纪策冲他眨了眨眼,笑得无比猥琐,说得情意绵绵:“我只要留下一枚就够了。”
  这一枚,光彩夺目,有温暖,有心跳。
  梁上君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的同时,脸红了。
  硬生生地在医院折腾了一个月,梁上君觉得自己快要长蘑菇了,才终于得到大赦重回伽蓝的练兵场。
  练兵场上尘土飞扬,各种操练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么多人在一起,或整齐或纷乱,一如既往的很黄很暴力。
  梁上君小跑着进场,冲着七连那边大吼:“糙子!把人家放下来,大庭广众之下搞这么激烈,耍流氓啊你!”
  周凯闻言愣了好半天,赶忙收起一副S│M状,把玩得噼里啪啦的武装带还给人家。他乐颠颠地喊着:“梁连!哎哟喂我的梁连!”……
  不远处就是一连包下来的场子,梁上君搜寻着某个人的身影。
  纪策从那里远远地看过来,居高临下,站得挺拔。虽然逆光,但是梁上君知道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在看着他。
  我们一路跌跌撞撞、刀山火海地闯
  生离死别就像话剧反复播放
  哭和笑是过场 每个人都会遍体鳞伤
  握紧手中的枪、用牺牲代替死亡
  谁说征途太漫长
  你在前方
  就是我最终的流放
  《正文完》
  番外1
  一七连那些伤风败俗的囧事
  话说一连和七连两个连队天天在一起训练,讲起来大家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有时候甚至还称兄道弟的,看上去和睦又友爱。可实际上……暗地里那叫一个风起云涌,血泪一把把地洒啊。趁团长不在,且听我扯淡——
  Act 1
  格斗训练是天天都有的事儿。
  虽说一连和七连是同一批招募的新兵,不过之前也说了,七连是实验连,是团长突发奇想意淫出来的产物,所以七连的兵比其他连队进来得要迟半个月左右,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自然比一连的兵娇嫩一点。
  这就直接导致了格斗训练时他们的惨不忍睹。
  孩子他娘哪能忍心看着自家娃子被如此蹂躏?梁上君大手一挥:“妈的,从今天开始,每晚八点半,七连格斗特训!”
  梁上君一个一个指导,亲自做陪练,一次教训五个。摔打搏击全用上,甚至还有当年班长亲授的一套改版少林拳。整个训练场都是那些娃子嚎叫的声音。
  这事让纪策知道了,此人狞坏地跑过来蹲点找乐子:“哟,梁连,调│教他们哪?什么时候能出来接客啊?”
  梁上君看见他就心烦,随口说了句:“一个星期吧,一星期以后我送他们招呼你的那些色狼们。”
  纪策满意而去。
  一周后。
  三连的兵蛋子路过训练场,一个个眼睛都直了。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有人尖叫。大家的目光凝聚在了训练场那边的一七连方阵。
  只见那边一片尘土飞扬,嘿嘿哈哈的声音不绝于耳,那么多人缠斗在一起,扭打着,纠结着,衣服给撕得七零八落,还有抽皮带扒裤子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乍看上去很黄很暴力。
  梁上君和纪策两人抱臂站在旁边观战,两人脸上都挂着狞笑。
  三连的兵担心出事儿,跑去营长那边打报告,正巧团长也在,团长听到之后兴致勃勃地就到了训练场,看了半天就赏了一句:“不错不错,都挺皮实的,就该这么练啊哈哈。”
  三连的娃子登时就傻了:“团团团长,这是聚众斗殴事件呀!”
  团长笑说:“没事,兄弟间哪有不打架的,让他们打去。”然后指着一个几乎裸奔的孩子大声喊:“那边那个,把皮带还给人家,不要随地耍流氓!”
  旁边人听着冷汗直流。
  团长毕竟是团长,看格斗也能看出名堂来的,他别有深意地一笑,走到两个连长身边问道:“那套拳哪里来的?”
  不明真相的群众心里嘀咕:就那野兽派打法,那里有什么拳?
  梁上君回答:“报告团长,那是我班长教我的一套少林拳,不过是改造过的。”
  团长眼神发光:“很好。从现在起,全团普及!”
  大家领了命令就各干各的去了,就纪策臭着一张脸,问他哪里不爽他也不说。后来据不可靠消息说,那段时间纪策不知怎么忽然钻研起武当的拳术,几个运气好的还在大清早看见他打太极拳……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嘿,谁知道呢。
  Act 2
  一七连吃饭时间也是在一起的,在外面跋山涉水的时候都吃不好,因此他们非常珍惜能坐在食堂里的机会。
  每到这种时候,一个问题就凸现出来:有限的固定资源该如何填满士兵们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这是个永远也无法根本解决的问题,因为哪怕食堂提供的食物再多,他们也还是吃着碗里的,想着别人碗里的。
  尤其那个“别人”是“一连的” or“七连的”。
  于是他们自创了一个潜规则——
  桌子上面十分和谐,桌子下面就是另一番光景。你一脚我一脚,谁把谁的两只脚踩下去,谁就获得对方的荤菜。
  话说这也是一种娱乐,玩着玩着经常还有人笑喷饭。
  纪策和梁上君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这点小伎俩,但是这两人仍然抱着旁观的态度,看着桌子底下十几条腿乱斗,自己乐呵。
  有一次尤禹跟一连的小排长杠上了,两人你来我往几十个回合还没有结果,眼见着他们俩都是满头大汗,梁上君轻轻咳嗽一声,引起了尤禹的注意。
  接下来的五秒钟是神奇的五秒,只见梁上君左腿斜跨半步,往纪策膝盖内侧一磕,同时右腿向内斜挑,直接绞杀了纪策的另一条腿。然后他得意地笑,筷子幻影似的插上纪策的大排,拖过来就咬了一大口。
  尤禹先呆了两秒,随即会心而笑,照着他的做法演练了一遍,顺利取得了对手碗里的大排。
  梁上君这时候收回目光,心里边乐得,嘴巴都咧到耳后根。结果一回头就撞上纪策挑高的眉眼:“好玩么?”
  梁上君收回笑脸,边啃着大排边道:“一般般吧。”
  接着他们俩都不说话了,梁上君心里有点发虚,偷偷看了看纪策的表情,没发现什么异常,平静的就像一潭死水。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纪策走出食堂后就往炊事班走去,带着忍俊不禁的笑容跟他们班长说了几句话。
  梁上君在接下来的三天,一顿荤菜都没有吃到。
  他去质问纪策,只得到一个摇头和一句调侃。
  那人说:“呆贼。”眼睛幽黑幽黑,泛着奸计得逞的涟漪。
  Act 3
  话说是个人都有癖好。
  还记得查寝那档子事吧,纪策一把揪出来七连的好几个“私藏家”。其中,那个收集工口漫画的是香艳君,收集领带的是麻花,收集安全套的是周凯。
  咳,不好意思,我本来不想揭露他们的隐私的,不过反正这是番外,咱就为了剧情需要破例一下吧。
  那一次查寝梁上君卧床不起,没能拯救得了这些年轻人,也没能揭发出一连的内幕,这让他本人和七连的众杯具都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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