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最终流放

_10 河汉(当代)
梁上君握得紧,逼得纪策一声闷哼,两手不由揪起了床单:“……哼……我说呆贼……你轻点儿行不?你这么试枪……嗯……妈的,迟早走火!”
“纪策,”梁上君手上放轻了力道,只在上面摩挲两下,感觉到纪策那里的胀大,他望进纪策幽黑的瞳孔,说,“我们做吧。”
纪策勾了勾嘴角,有些无奈:“现在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想报仇?”
梁上君思量几秒,脱了外套裤子爬上那个窄小的床铺,重新握住他说:“你的伤够多的了,我没那么残忍,还要给你添上一笔。”
其实本没有想过这些,其实本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只不过梁上君想了又想,他们的这一场流放,不能靠单打独斗来收场。
好不容易从同伴走到情人,上过战场才能聚头。他是真的想用亲吻来代替问候,把他的伤口全部缝合,让他在自己的面前永远崭新而光鲜。
跟这个人渣在一起,最想做的是揍他,但显然现实不允许。那就用跟揍他一样亲密的方式好了。痛苦也好快意也好,他们一起来承受。
刻意用虎口的枪茧擦过铃口,梁上君听见纪策抽气的声音,手中的触感变得更加坚硬。他分开腿跪坐在他腰上,瞅了瞅手里的东西,忽然有点犹豫。
纪策知道他在想什么,用没插管的右手推住他说:“算了,这儿一没条件二没扩张……”
“那就帮我扩张。”梁上君放了狠话,“我告诉你纪策,我梁上君就没做过逃兵。”
他的眼里透着凶光,更多的是无措和逞强,纪策看得分明,忍不住笑了,推他的手改为揽着:“逃你妹的兵啊,合着我这儿是你的战场?”
梁上君神色闪烁,顿了顿才说:“对,你是我的战场。”
他把手按在纪策受伤的左肩,那里还有些陈血晕开的痕迹,边缘靠着心脏。他好像确认了什么,抬眼又说了一遍:“纪策,我不做逃兵。”
纪策望着他,忽然撑着手想要坐起来,可是腰腹处的伤口太深,他起不来,疼痛让他的额头出了一层汗。
梁上君连忙把他按下去:“你干什么!不要命了你!”
纪策没搭理他,右手用力带过他的身体,把他拉到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锁着他的后颈咬住他的唇。
他们的胸口剧烈起伏,梁上君感受得到那些绷带在自己皮肤上的摩擦,喘息在唇舌间化为对方的气味,冲开牙关,绕过舌尖的纠葛,满满地,满满地往心里边灌。
梁上君的欲望在他们的身体间也越发失去控制,纪策用还在打点滴的左手去触碰他。那只手很凉,让梁上君不由得一哆嗦。纪策用略微僵硬的手指缠住他的火热,一点点推动他的快感。
“嗯……”梁上君牵过他的右手往自己身后带,喃喃道,“速度……”
纪策也不跟他客气,食指从他的脊椎划过,在那里按了按,感觉到梁上君本能的瑟缩,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放松,放松……”
梁上君的头埋在纪策颈间,深深地吸气,闻到有点刺鼻的药水味,还有他熟悉的人渣味,他忽然笑起来,一口咬在他的绷带上,狠狠地咬着,留下两排牙印。他说过不给纪策添伤口,只得隔着绷带咬,然后嗅了嗅鼻子说:“……回来了。”
他说得极轻极轻,在欲望中根本几不可闻。他也不知是说给纪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这三个字像咒语一样,让他忍过后面的不舒适。
毕竟还是条件不足,在纪策进入的时候还是有撕裂的声音传来。梁上君抽着气,死死咬着唇不吭声,豁出去了似地往下坐。他的莽撞让两个人都疼,可是谁也没有叫停。
体液濡湿了他们连接的地方,一片靡靡。
梁上君的疼和快乐纪策能感受得到,因为梁上君要他感受。梁上君随着节奏在他的每一个伤口上摸过,颤抖着搔刮那些暗红的血痂,让他痛痒难当。一下一下,一深一浅,每一个地方都敏感地要发疯。
疼,他们都疼。快乐,他们都快乐。
在这张病床之上,他们都竭尽所能地享受,好像生怕遗漏什么。
近乎疯狂的挤压和摩擦刺激着梁上君的火热,深度的顶撞让他在纪策的腹部释放。他有些迷离地看那些液体顺着肌理划过,濡湿了那些绷带的边缘,还有那些暗红的痂。
纪策射出的时候梁上君没有撤开,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有些发颤地呢喃:“嘶,烫……”
纪策心里不可自抑地一阵软,揽着他的手臂收紧,贴近他汗湿的脸庞,擦过细密的水渍,用亲吻来了结问候:“嗯……回来了。”
他听见了的,他的士兵小心翼翼的欢迎辞,他听得很清楚。
把流放变成欢场,有何不可,有何不可?
胡闹?对,是胡闹了点。
但你试过么?拿生死来欢爱的感觉。
真的是极痛苦,也真的是极乐,就像个痛快淋漓的战场。
你是我的战场。
我们都不做逃兵。
梁上君收拾好一片狼藉的床铺和纪策和自己,推开窗户,让风吹散屋子里残留的气味。然后他靠在窗户边点燃一根烟。
“我以为你伤重得要死了,现在看看……”他来回扫了眼纪策的全身,“好像还行啊你。”
纪策揶揄道:“我早说过,我手里有‘枪’的时候,千万别试图劝降我。”
梁上君切了一声:“得瑟吧你。”
纪策盯着他手里的烟,忽然问:“白三五?你哪儿来的?”
梁上君咧开嘴角:“老钱替你搞来的,然后被我偷来的。”
纪策愤慨地谴责他:“呆贼你这就过分了。偷抽我的烟也就算了,你别在我面前抽啊,这诱惑太大了。”
“呵呵。”梁上君笑起来,吐出烟圈慢慢化去,“谁说我不是在诱惑你呢。”
纪策偏了偏头,从他这角度看过去是背光,只能看见梁上君明润的一双眼,在烟雾缭绕里注视着他,认真又迷蒙,衬着窗外的夕阳斑斓,橙红色越过梁上君的发梢肩头。
这些都铺在他的眼眶里,猛然间就掩盖了那些血淋淋的梦魇,让他昏昏欲睡……
再清醒的时候已是隔天,但他很清晰地辨认出自己的口中有淡淡的熟悉的味道,一直顺着他的血管蔓延全身,舒展开筋骨,神经末梢好像都在跳跃。
这味道的成分?白三五、呆贼
  第五十一章
  纪策这段时间一直在反复发热,好在没有其他大的问题,伤口愈合的速度也正常,几天后已经能拄着拐下地去看肉蛋。
  肉蛋也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常常拖着纪策的膀子嚎,说麦子走了,麦子怎么就走了,麦子说他能撑得住的,一回神怎么人就没了。
  纪策也没别的话可说,他只能劝慰肉蛋说他会让上面给麦子一个交代。
  这两天有个小演习,梁上君忙得跟陀螺似的,又是一连又是七连,调兵部署他一个人张罗,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看纪策。纪策也不大在意,他只是每每想到上次的胡闹就乐呵,不过也真是不能再来了,那天护士小妹盯着他床单研究了半天的模样他可受不了第二次。
  王斌最近一直待在伽蓝,跟国安部那边周旋着这次这档子事,偶尔会到纪策这里来坐坐,跟他拉拉所谓的家常。
  王斌说:“那个小朋友胆子挺大,那天居然跟我和老唐拍板了。”
  纪策一愣,没反应过来:“嗯?哪个小朋友?”
  王斌看看他,说得平淡:“七连的那个连长,叫梁上君的。”
  纪策讶然,差点让苹果给磕到牙:“什么?跟团长拍板,他不想活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你被送回来那天。”王斌吹了吹杯里的茶叶,抿了口茶,“我也想不通,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呢,砸了老唐的面子,还喷了我一脸的口水。”
  纪策没说话,心里边五味杂陈。那呆贼平日里也没这么冲,按理说还没呆到要往团长的枪口上撞,更何况还连带得罪了国安部的一个副局长。他要么就是脑残了,要么就是……真的关心则乱。纪策下意识地瞄了瞄王斌。
  他了解王斌,王斌嘴上说“想不通”,心里面七拐八弯肯定都能摸出个大概。他跟他说这件事,不是随意找话茬,是在试探。
  “小策,那个小朋友倒是蛮在乎你的。你猜猜看他跟我嚷嚷什么?”
  纪策问:“嗯?他嚷嚷什么?”
  王斌道:“他骂我们把伽蓝的兵当妓│女用,上完就跑还不给钱,实在太操蛋了。”
  噗——
  纪策终于忍不住喷了,他边笑边抖着说:“他这人说话就这样,您别在意。”
  王斌接着道:“那时候他大概以为你死了,还指责我们对不起你和你父母,他说……你们一家被国安部埋汰了,为国捐躯却落了个不得好死。”
  这下纪策笑不出来了,他沉默,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他是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对待梁上君的莽撞。他感谢那呆贼骂出了他这许多年的怨愤,他知道那呆贼是在关心他的“死得其所”,但是他恼的是,他父母的事情,谁都不该再提。
  王斌说:“小策,那个小朋友很了解你,可能比我都了解你,你们交情挺深……”
  “是,挺深。王叔叔,”纪策敷衍了他的话,生生转了个话题,他问,“麦子的事怎么说?我要给他申请特等功。”
  王斌望进他的眼里,顿了顿才回答:“这事已经有眉目了,国安部这次顺藤摸瓜摸出了不少东西,等那边的统计报告出来,逊奈的事就解封。大概就在这次伽蓝的演习结束以后吧,麦子的特等功就能下来。但是这也意味着,咱们正式跟逊奈对上了。”
  “嗯,这样好,这样心里舒坦多了。我们的英雄就是英雄,不是见不得人的妓│女。”纪策踏实了,照着梁上君的话来说,他也不想被人上完就跑,他宁可光明正大地宣战。
  话说回来,梁上君似乎跟逊奈有着不少的纠葛,这次的事情一解封……纪策有点幸灾乐祸,不知道那个呆贼会怎么个反应?
  王斌的话可信度很高,果然,大部分的环节很快尘埃落定:麦子的葬礼、特等功,纪策和其他几个侦察兵的二等功,纪策和肉蛋出院、归队,事件全面解封……
  还在忙着演习的梁上君得知是逊奈惹的事之后,出人意料地淡定,只是斜着嘴角贱贱地笑:“是么,那敢情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他斗志昂扬。
  可谁承想,这仗还没开始打,纪策那里就出了事。
  他忽然“被退出”。
  “王叔叔,你什么意思。”纪策手里攥着一纸调任书,用质问的语气问。
  王斌放下手里的文件,正色道:“小策,跟我去机关。”
  他没有用征求的语气,以前他说这话的时候会在句首用上“要不要”或者在句末加上一个“吧”一个问号,然而这次他没有,他下的是命令。
  “我不去。我早说过不进机关,什么理由让你突然逼我?”纪策很气,但他不是在赌气,他不明白为什么王斌的态度这么强硬。
  “那天那个梁上君的话点醒了我,你们纪家不该被这么埋汰。当然,我知道你不会追究,你从来不会让我为难。但是你应当知道,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守着你父母的荣誉,守着你的荣誉,而是守着你的命。以前你一意孤行要走你父母走过的路,我拦不住也没有资格拦,现在你自己退了出来,既然已经厌倦了那样的生活,为什么不更彻底一点?你现在有足够的能力应付机关里的事,那就不要扯到这次的一线里去,跟我去机关。”
  纪策气乐了:“这不是理由。王叔叔,你耍我?”
  “这是理由,虽然不是全部的理由。而且,是你在耍我。”王斌叹了口气,说得随意却掷地有声,“我希望你和梁上君只是朋友。”
  这句“希望”很婉转,可对于纪策来说,是直指病症的直白。
  王斌阅人无数,他看着纪策长大,这里头的猫腻他不可能看不出来。上次他来就有了揣测,这次,他想得深了,就决定了这样做。
  纪策当着他的面燃起一根烟,笑了笑说:“我不去。王叔叔,我不做逃兵。”
  “谁让你做逃兵了?调任而已,上面下来的文件,怎么就是逃兵了?”
  “我在这里有两个战场啊,一个都不能逃,一个都逃不了。” 纪策仔细地看着王斌说,“我不学我爸,我爸逃掉了一个战场,死在了另一个战场上,太窝囊。”
  王斌猛地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认得我爸抽屉里锁着的那张素描画的是谁。”纪策答得不紧不慢,无波无澜。
  王斌端着杯子的手有些微地颤,把杯子放下来,他摘掉眼镜,手指压着睛明穴慢慢地揉,眉宇间皱成一个川字,是那些陈年旧事堆积成的河流。这条河被时间冲刷得越来越深,也流动成许多细密的分支,却永远也流不出这场人生。
  “好……”王斌终于说,“你拿这事来压我我真的无话可说。但是这调任书下来了,你要推,也得去国安部那自己辞。”
  梁上君刚从团部交完两份演习报告回来,累得要死要活,去瘦猴那唠了几句嗑,想了想说:“瘦猴,让我来开个火。”
  瘦猴吓了一大跳,忙说梁连您省省吧,上次烤个月饼差点把烤箱炸了。梁上君哼哼道:“你这是抗旨不尊啊瘦猴,胆子肥了啊,你连长我煮个面条你还在这啰里啰唆。”
  瘦猴到底抗不过这“抗旨不尊”的罪名,把锅子让了一个出来,让梁上君折腾出一碗钢筋面,完了还外带出去。
  梁上君晃荡着回去,突然就有几声议论传进他耳朵,说纪策被调了,说人家升职进机关了,说他前途光明再不用憋屈在这和尚庙了,说刚已经坐车走了。
  梁上君杵了三秒,一甩手扔了那碗面,又回了炊事班那儿,冲着老钱张嘴就说:“车!钥匙!”
  老钱懵了:“啊?”
  梁上君说:“老钱,借我辆车,随便什么车,我急事。”
  他拿了车钥匙,又去瘦猴那里抗上了那把练枪的八一杠,取了车不由囧然。喝,还是一运白菜的轻卡。运白菜就运白菜吧,好歹是四个轱辘的。
  车子开到那边的盘山路,往下隔两圈山路就能看见有辆小车再往码头的方向赶。理论上他们现在在2D地图上重叠于一个点,如此靠近,然而现实是隔了那么老远,扭曲的盘山路生生拉长了人的神经,梁上君把白菜车的油门踩得轰轰响,嘴角却笑得施施然。
  “好样的啊你,你真是好样的啊,好样的啊……”他一路“好样的啊”赶到比较近的距离,猛地把车停在路边,端着八一杠就摆出了狙击的架势。
  “我让你跑!纵向距离300不到,老子爆了你的胎!”梁上君瞄准,枪口调整着角度,全神贯注在这一枪上。好在他还没有失去理智,他没有在车辆拐弯的时候扣扳机,否则会导致连人带车全部翻下去。
  枪声在山内回响,那辆车挂着二档速度不快,右后胎爆掉之后车子发生了偏移,司机连忙踩刹车拉手刹停稳。车上的人都愣了,这他妈什么情况,狙击手?哪里来的狙击手?!伽蓝的管辖区内还能出这种事?
  车上没有一个人下车,他们还不了解情况,不敢贸然行动。纪策也很纳闷,他锁着眉头透过防弹玻璃往外看,一眼就看见一辆白菜轻卡从上面疾驰而下,瞅见那开车的司机,他顿时瞠目结舌。
  第五十二章
  “梁上君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纪策下车就冲刚停好的白菜车怒吼。
  梁上君也不含糊,摔了车门下来,二话不说给八一杠上了膛,对着纪策脑袋道:“你好样的啊!临上战场了做逃兵!老子我崩了你!”
  纪策还要上前,被梁上君的枪口牢牢抵住,不由怒道:“你他妈什么意思!”
  梁上君气极反笑:“我什么意思?我意思是你孬种!回来躺个几天就躺怕了?这么急吼吼地去升官?有门道了不起?我今天就算给伽蓝清理门户了!”
  “谁说我要升官去?谁说我要叛逃了?梁上君你听着,我不知道你莫名其妙发什么疯,你这一枪打在政府官员的车胎上算什么意思!这要真出了事你担得起吗你!”
  “你不叛逃你跑什么?!”梁上君不理他那些废话,枪口稳稳当当地指着他心口。
  “我来解释吧。”王斌的声音插│进(河汉:河蟹你妹啊!)来,沉稳的语调顿时把情况控制住,“梁上君,你先把枪放下,我来跟你说怎么回事。”
  ……
  几分钟后梁上君听明白了,讪讪地转过来:“哦这样啊,早说啊,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我最讨厌临阵脱逃的人,忍不了的,见一个灭一个。”
  最后一句是说给纪策听的,纪策被搞得哭笑不得。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呆贼的贼胆出奇地大,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惹毛了能豁出命地死磕,难怪当初在西北军区几次三番差点被踢回家。
  王斌也没有怪罪什么,只说现在车没了,他们还得赶去码头,劳驾借用梁上君的这辆车送一趟路。
  于是司机师傅上了驾驶座,王斌上了副驾,纪策和梁上君蹲在轻卡后面那堆白菜间,一人一根烟在那儿闷抽。
  一根烟快结束的时候,纪策绷不住了突然笑出来,呵呵呵地全身直颤。梁上君也乐了,仰着头笑,长长地喷出一溜儿白烟,一手拎起八一杠摸着,一手搁自己头上挡太阳。
  每次车子转弯的时候,车上的白菜从这边滚到那边,没个消停,他们蹲着也蹲不稳,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正遇上个急拐,梁上君趁着惯性凑到纪策耳朵边上说了句:“嘿,你逃得掉么你!”
  纪策望着他似笑非笑:“有人两手都抓着枪呢,我真逃不了。”梁上君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脸上一下有点泛红,蹲回原位不说话。
  真逃不了,这战局必须得两个人玩,一个都逃不了。
  王斌从驾驶舱的后视窗瞄了眼,之后就一直侧头看着窗外,他支着手肘,取下眼镜揉着睛明穴。窗外的景不快不慢地往身后掠过,他闭着眼,没有实景入眼,但能感觉得到光影的变化。慢慢地,好像那些光影照出了一些鲜活的画面。
  男孩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焦急地问对面的少年:“画好了没有画好了没有?”
  少年咬着笔杆子,看看他又看看画,道:“你别催啊,马上好。”
  那幅画很简单也很漂亮,男孩的脸嵌在一个窗框里,微微有些偏,脸上的每一处都在傻乐着。窗框外飞着软软的柳絮,那少年把那一瞬柳絮飞翔的姿态都留在了画里。
  ……如果你也有这样的胆量,如果你也敢一枪爆了那辆车的轮胎……
  可能今天一切都不一样。
  也可能,什么都不会改变,因为我们都窝囊,我们,都窝囊。
  大家普遍认为纪王八这回是一去不复返了,这等不用卖命还能升官发财的好事,摊到谁的身上也不会轻易放过的吧。另外大家也都知道,纪连跟梁连从来不对盘,他一走,就是梁连称霸武林的时代了。
  “梁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糙子在寝室门口振臂高呼。
  “梁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一干凑热闹的随声附和。
  梁上君抱臂噙着笑,问:“什么情况?”
  糙子:“恭喜教主成功击退魔教妖孽!我们正义教终于扬眉吐气,推翻了那座大山!我们从此站起来了!我们人民当家做主了!”
  梁上君乐了:“合着你之前是跪着的?哦,听你的意思,我之前都让你们受尽委屈了?我被那魔教妖孽压着打了?”
  糙子一听这话怎么这么不对味?虽说梁连刚来那会儿确实被纪策镇得死死的,虽说梁连这半年来确实受尽了纪策帝国主义的欺凌,虽说……那什么,但不管怎么样,梁连可是一直带着他们在革│命啊!怎么自己一番感激涕零的肺腑之言到了梁连那儿就成了冷嘲热讽了?
  “教主明鉴啊!我周凯誓死效忠绝无二心,我的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梁上君走到糙子跟前,亲切地揽着他问:“东方不败,葵花宝典练成了么?”
  旁边的人忍笑忍得发抖,糙子的脸间歇性抽搐,瞅了瞅梁连和蔼可亲的神情,他想着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于是一把拖过无辜的鱿鱼,深情地望着他说:“莲弟!莲弟!你帮我跟教主解释一下吧!”(莲弟:杨莲亭,东方不败的相好。)
  尤禹额边一根青筋暴起:“莲你妹啊!”一边猛揍糙子一边咆哮:“死一边去!你他妈给我死一边去!”见拳打脚踢无效,他只得向教主请命:“教主,在下跟此人绝无任何瓜葛,恳请教主明鉴!教主,请将此叛贼剥皮抽筋,然后做成人彘扔了吧!”
  梁上君道:“准了。”
  周凯绝望了。
  结果那天梁上君临时给他们召开了一场誓师大会,他说:“那妖孽此番是去修行九阳神功了,待他出关之日,必将再度掀起腥风血雨,所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今天的训练全部乘以1.5,全面备战!”
  有人不乐意了:“梁连,这不可能吧,不是给调任到国安部了嘛?回不来了吧!”
  梁上君没有多做解释:“听你的还是听我的?都他妈给我闭嘴!训练!”
  那人绝对会回来,除非走火入魔经脉尽断而死。
  是的,纪策差点就经脉尽断了,在那样一个地方,纵使他再沉着再坚定,也顶不住源源不断的压力。
  王斌要他留,他从未见过王斌那么地强硬,好像是在恨他在报复他一样的挽留,一份份的文件压下来,本是签个字就能摆平的事,愣是政审给他审了七天。那是个让他畏惧的战场,他觉得自己随时会习惯性地服从,随时会缴械投降。
  但是他终究没有留在那里。
  他以前从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那么喜欢伽蓝,喜欢到,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离去,他希望人们把他埋在那里。
  “在那儿我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在那儿有让我在意的东西。”他对王斌这样说。
  王斌脸色不佳地问他:“在意的东西……是指那个梁上君?”
  纪策没有回答他。
  他曾认为去伽蓝只是一场流放,路过就好,没有什么值得停留的风景,然后半路杀出了个梁上君……
  但是,他在意的东西不止是那一个人,还有关于的一切。
  他们在这儿合作,他们在这儿挑衅,他们在这儿坚持,也在这儿舍弃。
  他们在这儿迷惘,他们在这儿清醒,他们在这儿寻找,也在这儿失去。
  太多了,他的东西。
  纪策的九阳神功一练又是半个月过去了,这期间伽蓝那里下了一场雪。
  梁上君带着一七连的兵上山拉练,虽说都是有经验的兵蛋子了,但是人数过多,总会有一些顾不过来的地方。在山上待着的第三天,果然出了事。
  糙子摸黑抢行进速度的时候掉进了雪坑里,这本来没什么,不幸的是糙子的通讯器摔坏了,更不幸的是,他在实行自救的过程中,被山上松动的雪掩埋了半个身体。
  深更半夜,糙子是私自行动的,可怜的他在雪坑里饥寒交迫了一晚上,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僵掉了。发现他的人见他一身冰霜也慌了,大喊道:“不好了!糙子被淹了!”
  还在迷糊的大家立刻振奋起来,嚷嚷着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谁给阉了?梁上君赶到现场,赶紧指挥调度:“你!把工兵铲拿来!你,还有你!拿热水给我!其他人让开点!”
  一番救援过后,糙子总算给拖了出来,人们关切地奸笑着嘘寒问暖:“糙子,你好端端地怎么就给淹了?”
  糙子,哆嗦着:“啊?”
  “是啊是啊,糙子你居然被淹掉了!”
  糙子:“啊?!”
  等他冻僵的脑袋瓜子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去摸□,之后长舒一口气,疑惑道:“什么阉了?别吓我啊!”
  众大笑,他们说被淹的糙子好可爱啊。
  糙子气了,站起来刚要发作,突然身体一晃就倒了下去。梁上君吓了一跳,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要死。没办法他只得宣布拉练结束,背起周凯沉重的身体往山下赶。
  雪地的路本就不好走,更何况驮着个大活人,梁上君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浑身是汗。
  纪策在国安部那边承受了无数的口水轰炸和糖衣炮弹,好不容易神功大成赶回来,一问团长才知道一七连上山合训去了,他有点不放心,各种不放心,于是摸上山来找人。
  他刚上山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梁上君背着个男人急匆匆地往下冲,整个人跟化了似地在滴水,一部分是他背着的人身上融化的水,一部分是他的汗水,湿淋淋的模样实在很……性感。嗯?他脑残了?刚刚用了什么词?
  梁上君感觉到一道视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愣了愣,以为是汗水花了眼,又仔细瞅了瞅那身迷彩,这才吼道:“人渣!过来帮忙!”
  他这一嚷,大家都注意到了纪策,香艳君哀嚎一声:“妖孽出关了!他真的杀回来了!”
  纪策眉峰一挑,冲着香艳君淡淡笑了笑,香艳君哭了。
  从梁上君手里接过周凯,纪策心里稍微欢畅了一点,他有点不太待见周凯趴梁上君背上。他自己觉得挺有意思的,那时候梁上君背受伤的尤禹他也没这么样的心思啊。当真是吃醋?这醋吃得够猥琐。
  把周凯扔去医务室,纪策一把拖走了梁上君。
  梁上君不明所以,看他似乎有急事,连忙嘱咐了尤禹照顾下周凯,然后跟他出去。
  他问:“纪策,什么事?”
  纪策说:“走,我们去偷情。”
  梁上君张着嘴发愣,纪策揽着他的肩,像哥们一样揽着,但那力道不是哥们的力道。
  纪策一路带着笑,梁上君第一次听见纪策哼歌,不知道在哼些什么,那腔调模模糊糊地,纪策似乎也不太记歌词,只有一句他是完整地唱了出来:
  路遥远,我们一起走。
  第五十三章
  两人越野20多公里,走的是一条非训练山道,翻山越岭之后,站在整个伽蓝的至高点,梁上君拿出军用水壶喝了一口水,道:“这算什么?紧急训练?”
  纪策不客气地拿过他的水壶也喝了一口,说:“我说了是偷情,或者叫得好听点,约会?”
  梁上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妹啊,有这么约会的么?”
  纪策揪着他的衣领让他面对山谷里的军事基地和那片蔚蓝的海:“没有觉得很浪漫么?”
  梁上君凝神看过去,基地里来来往往打打闹闹的战士们,靶场霹雳啪啦的枪声,教官们的怒吼声,一辆装甲车轰隆着穿梭而过……尚未融化的雪覆盖在海边,海面上有几个点在移动,大概是练习冬季武装泅渡的兵蛋子。还有什么?没有什么了,这地方一向荒凉,能够闻到的,也就是海水的咸味和汗水的咸味。浪漫?你疯了吗?
  但是他耸耸肩,笑着说:“还不错。”
  他们的浪漫,再怎么也不可能是一场欢乐的电影,一盒心形的巧克力,或者一顿热气氤氲的火锅。
  照此情此景来看,他们的浪漫,也就只能是,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也就只能是,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也就只能是,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有那么一点澎湃的心情,深吸一口气,呼出来的白气慢慢散开,呼吸的声音很清晰。肺叶都舒张开来,冷冽的空气把新鲜的氧气输送到四肢百骸,神清气爽。
  他们,能够跟上彼此的步伐,能够分享同样频率的心跳,能够并肩站在至高点,向着大海炫耀他们在偷情,够浪漫的了,不是吗?
  纪策拍了拍梁上君的肩,对他说:“歇歇吧,你最近太累了。”
  梁上君斜眼看他:“你什么时候成老妈子了?再说了,我就是累也是你造成的,你这不负责任的人渣。”他看见纪策脸上绽放出一种扭曲的笑容,心里巨不爽。笑毛啊笑,要不是他把一连的烂摊子整个丢给他,自己跑到国安部那边享福,他也不至于焦虑失眠一个星期。
  纪策揽过他的脖子,在他耳朵根子那儿边笑边抖地说:“安心吧呆贼,我会负责的。”
  梁上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马勒戈壁的这也能说岔了,这纪策是淫虫上脑么?梁上君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滚!”
  ……简简单单过了几招,两人都有些喘,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梁上君真的觉得最近那种焦虑的情绪缓解了很多。
  他知道,纪策说的什么偷情,其实只是让他放松一下神经,他们两个独处的时间很少,能这样把一切事务丢到脑后,即使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梁上君不知道从哪儿折了根枯树枝,随手在地上画了几笔。纪策凑过来看了看,对着那些七拐八弯的字迹,一时沉默。
  梁上君趁机笑道:“怎么?看不懂?我知道你外文不好……”
  纪策忽然夺过他手里的树枝,在那行字的下面跟着写了一遍。梁上君立刻就明白纪策知道那行字的意思,他也沉默了。
  上面一行,下面一行,字迹完全不同。梁上君的字迹工整一些,纪策的字迹狂放一些,但是写的内容是完全一样的,最后的那一个感叹号,也同样的有力度。
  对于他们而言,任何承诺都是不切实际的,他们离战场那样近,这一秒生下一秒亡,所有关于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话语都是谎言,而他们都是很现实的人。只有这地上的话语是不会有差池的,也绝对不容许有差池。
  Semper Fidelis!
  Semper Fidelis!
  永远忠诚!
  这是一句誓言,他们都没有念出来这句话,然而这句话却在很早以前就刻印在他们心里。只是那时候的宣誓对象与现在有些微的不同,他们心照不宣。
  如果,到他们老了的时候,仍然守着自己所有的忠诚,如果那时候他们能一起数他们的伤疤和军功章,互相炫耀,如果这样的情景当真能实现,那真是这个天地里,最他妈爽快的事情了。
  他们一直没怎么说话,目光所及是这座流放他们的和尚庙,梁上君忽然发现,这里其实一点也不荒芜,其实,这里很像一座游乐场,适合他们游玩的游乐场。
  冷冽的风吹干了他们身上的汗水,他们起身返回。这次梁上君终于听清楚纪策哼的是什么歌,那是一首陈升的老歌,是一首老情歌。歌里说:
  路遥远,我们一起走。
  路遥远,我不再让你孤单。
  国安部已经正式与逊奈撕破脸皮,纪策回到伽蓝的第三天,伽蓝收到了调兵令,三十六小时后,唐兆国拨出了一组特别行动队,用以追捕东伊运的一股偷渡分子。
  特别行动队的队长由纪策担任,梁上君任尖兵组组长,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从接到这次的任务开始,梁上君就始终处于亢奋的状态。他要那些人给丛风偿命,他要用逊奈的覆灭来掩埋自己当年的过失。
  团长的一番部署确定之后,突然严肃而深沉地给他的战士们出了一个难题,他说:“同志们,帮我给这次的行动起个名字吧,不然我的报告不好写。”
  众人满头黑线,全部绝倒。这是大战在即啊啊!团长你能不能不要纠结这种极度无聊的事情啊啊啊啊!当然,腹诽归腹诽,没有人敢当他的面提出异议。
  于是大家背着十几公斤的装备绞尽脑汁地思索起来。
  有人说:“叫铁锤行动吧。”
  团长骂道:“俗!”
  有人说:“叫鹰爪行动吧。”
  团长大骂:“忒俗!”
  周凯兴奋道:“那叫猎艳行动吧。”
  团长翻了个白眼:“俗不可耐!”
  香艳君一声报告:“叫海贼王吧,这名字不俗了吧。”
  团长抓狂了。
  这时候梁上君道:“不如叫圣行吧,圣行之战,用先知的名义惩罚他们。”(注:圣行:穆罕默德之路,也作穆斯林的戒律。)
  团长满意地笑了,他们这才登上不远处轰鸣已久的直升机。
  纪策问梁上君:“团长那是在凑五分钟的动员讲话时间,他心血来潮找茬玩,何必理他。话说回来你怎么想起来这么个名字?”
  梁上君咧咧嘴,笑得无比狡猾:“切,谁理他。我也就把逊奈这词翻译了一下,要怪就怪团长自己没有文化,这种屁话都听。”
  纪策黑线。这时候他突然看见梁上君的口袋里露出了个什么花花绿绿的纸,一时好奇抽出来看了一眼,这一眼顿时让他脸色黑了一半,笑意“嫣然”地说:“哟,还把小情人的照片带着了?”
  梁上君听他阴阳怪气地不知在说些什么,拿过他手里的纸一看自己也懵了:“嗯?这照片怎么在我口袋里?”
  那是程欣寄给他的照片,就是他上次救的那个女孩,这张照片上的蓝天碧海鲜艳美好,女孩的笑容清澈可人,梁上君看看照片又看看纪策,乐了。把照片放回口袋说:“大概是收拾装备的时候不小心带进来的。”
  纪策调侃道:“不用解释。上战场带着小情人的照片,给你无限的勇气和动力,这是多么感人啊感人。”
  梁上君说:“错,我明明是把情人整个儿带在身边了。何止是勇气和动力,关键时刻直接拿来当盾牌都行。”
  纪策瞥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勾着唇笑。
  圣行小队很快到达指定海域附近的岛屿上,设好埋伏,请君入瓮。
  偷渡的船只在前一个港口被拦截,但是军队方面并没有过多为难他们,反而给了他们一线生机。这一线生机指引他们必经这条路,到时候再收网,一网打尽。这样既不会对逊奈打草惊蛇,也不会放过这条大鱼。
  这一次的任务无惊无险,纪策他们也就是一个收网的工作。原本以为这些人会携带武器,毕竟是逊奈的人,多少该有些防范措施,然而现实是这些人毫无还手之力,在被包围的时候,一点反抗都没有地就投了降。
  纪策完成任务后心里总有些疙瘩,他问梁上君:“呆贼,你有没有觉得不妥?”
  梁上君蹙着眉头,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让它自由落体,扎进跟前的泥土中,他说:“不妥,太不妥了。这完全不是逊奈的作风,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纪策忽然神色大变:“不,这就是逊奈的作风。”
  梁上君愣了一下,骤然反应过来:“你是说,这些人可能是诱饵?”
  纪策点头:“绝对是。你我都跟逊奈打过交道,他们不可能这样坐以待毙。”说完他联系上作战指挥部确认了一些事项后,他怒了:“妈的,被摆了一道!整个指挥部被摆了一道!”
  梁上君忙问:“怎么了?”
  “他们的主力在前一个码头就已经登陆了,我们拦截到的只是他们故意丢弃的棋子!”
  梁上君收起匕首,拍了拍纪策的肩:“急什么,反渗透而已,我们还能怕了他们?”随后他们集合了小队成员,按照北斗星定位系统上的指示实行追踪。
  到了地界,纪策发号施令:“两个尖兵,跟我来,其余的五人一小组,每组必须有一个通信兵,封锁B区,全面搜索!”
  梁上君跟五个组员商量了下,最后他和周凯站到了纪策的身边,纪策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动身。
  那一眼里没有什么复杂的情绪,梁上君读到的只有信任二字。
  第五十四章
  他们在B区内进行搜索,逊奈的金蝉脱壳很有效果,现在那群偷渡者的主力应该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所以他们的搜索行动必须十分谨慎,以免落入对方设下的陷阱。
  “这群人真是好样的,痕迹都做了掩盖,几乎捕捉不到他们确切的行踪。”梁上君仔细检查了树枝上微小的擦痕,语气里带了点佩服。
  “这说明他们都接受过正规训练,跟我们之前遇上的老弱病残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纪策接了他的话。
  他们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有武器,行动力强,而且,绝对不是只会盲目逃避的人。东伊运和基地组织一直以来都有着很深的关联,逊奈作为其中的分支,想来一定有着丰沛的经济支持和武装后盾,由此可见逊奈的规模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庞大完整,甚至可能拥有一套自己的军备系统。
  行至一处略微空旷的地带,纪策忽然停了下来。梁上君赶了两步上前问他怎么了,纪策冲着前方的路扬扬下巴:“你说呢?”
  梁上君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地上的积雪安安静静,没有特别的地方,只是这段路上的树枝折断了不少,相比来路上一丝不苟的遮掩,这里似乎显得有些粗心大意。敌人路过了这地方,这是可以肯定的,说明他们没有追错方向。但是重点不在这里。
  周凯见队长和组长都皱起了眉头不说话,一时好奇也凑上去看了两眼,兴奋道:“嘿,咱们可算跟着了,这群狐狸一路遮遮掩掩,到这儿终于漏了尾巴!”
  纪策瞥了他一眼,突然和蔼地笑了起来,说:“是啊,狐狸们肯定逃不了的,糙子,你要不要去追?”
  周凯看了他的笑容心里有点发毛,可是再看了看这条路,觉得确实没什么问题,于是打头往前走去。刚迈了一步他就被梁上君拉住了胳膊,回头询问:“梁连?”
  梁上君狠狠瞪了眼纪策,然后对周凯说:“想死啊!你敢走一步试试!炸不死你丫的!”
  “啊?!”周凯一听这话赶紧把脚收了回来,惊道,“不会吧?有雷?”
  他立刻转了脑袋,哀怨地看着一旁正在装备的纪策:“我说纪连,您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害我?想我周凯大好男儿,上有老下还没有小,您怎么忍心……”
  “行了!”梁上君一巴掌打断他的话,接过纪策从装备里拿出来递给他的探测仪,冲着周凯颐指气使,“速度干活去!”
  “是!”周凯去了。
  纪策抱臂靠在一棵树上,瞅着前方不说话。
  梁上君见周凯还算小心谨慎,技术也比较熟练,于是放下心来,喝了口水,把水壶递给纪策,夸奖他说:“论阴险,你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纪策谦虚地说:“我觉得你敢。”小喝了一口带着冰渣的水,他皱眉叹气,问梁上君,“你怎么看这事?”
  一提到目前的处境,梁上君也很伤脑筋:“地上的雪相对来说平整均匀,可是有些地方还是能看出来厚度偏薄,那些是被新雪覆盖的痕迹。昨晚上有场雪,也就是说那些狐狸昨晚上之前埋了雷就跑路了,要我说,他们至少走了10小时了,追个毛啊。”
  “是啊……你说的一点没错。”纪策点头,抬眼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但是不追上不行啊,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这么嚣张,不追上去的话不仅我咽不下这口气,而且团长绝对能把我们生吞活剥了你信么?”
  梁上君笑:“我信。”
  所以,他们别指望任何的休息时间了,在确保不中埋伏的前提下,撒丫子追吧!
  半小时后周凯一蹦三跳地晃回来了,抹了把头上的汗,紧紧握住自家梁连的手内牛满面:“梁连!我的银行卡在那本古汉语大辞典最后一页夹着,密码是332335,我妈住在XX市OO区玻璃花园小区24幢4单元401室!您可千万记住了啊!”
  梁上君囧然,拍拍他的背:“行啦行啦,活着就行啦,扫出来几个?”
  “三十二个!”周凯颤抖着说,这么点大个地方,“三十二个啊啊啊啊!”
  梁上君也愣了下,看着遍地插着的标记,冷汗就下来了,逊奈真是太他妈大方了,如此密度,这块雷区里几乎是没有侥幸的。
  纪策拿过探测仪说:“我再检查一遍。”
  梁上君点点头:“小心了。”
  最后检查的数目没有更新,只有几个标记的位置移动了少许,他们通过雷区之后,可以说是不要命地赶时间。三个人的体力都是上上等,但是连续赶了一天两夜的路后,也渐渐有点不支了。好在那些人是需要休息的,终于,他们看见了曙光。
  找到那群人的时候,纪策他们没有轻举妄动。现在他们的体力透支,没那么多精力也不可能正面跟那群人死磕。于是梁上君卸□上多余的装备,准备夜潜敌营,给他们装上跟踪器,等伽蓝的主力来收拾。
  正要动身,他被纪策一手拦下,扬了扬眉,问道:“干嘛?”
  纪策拿过他的跟踪器,丢给一旁无辜的周凯:“让他去。”
  梁上君愣了。
  周凯没有任何废话,卸下装备立刻遵循命令执行任务。虽然说他是个糙子,有时候确实多嘴多舌了点,但作为一个伽蓝的士兵,他是毫不含糊的。对于传达给他的命令绝对无条件执行,豁出命去也在所不惜,只不过他完成任务以后回来的牢骚会多一点而已。
  梁上君望着周凯灵活的背影,一时无语。
  “你想说什么?”纪策的声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疲惫。
  “什么也不想说。”梁上君淡淡回答。
  “我知道你想自己去,但是……”
  “我明白,”梁上君打断他的话,“不需要解释。”
  “梁上君,有话就直说,憋着跟我闹别扭算怎么回事。”
  “你妹啊!你找架吵是吧!”梁上君忍不了了,“你是队长,我对你的命令没有意见,至于你怎么想的,我没资格干预。我对我自己的兵有信心,也不用你来说。”
  纪策笑了,不理他夹枪带棒的语气,说道:“行了,我给你理由。第一,我们都带过周凯,他的实力你我都清楚,给他练练手没什么不好的;第二,你必须学着信任手底下的兵,你说你对他有信心,但是你潜意识里还是想自己替他去,是不是?我早就说过,你护犊子不该是这么个护法,更何况你的犊子已经很强壮;第三,你刚刚在山上被山石划伤了吧,裤腿上还有点血,看样子不严重,不过难保不会出事。”
  梁上君下意识地按了按伤口,衣裤都很厚实,所以那只是个很浅的伤口,其实不碍事,不过……也算是个拖累吧。他瞅了瞅纪策:“好吧,还有话要说么,没有我就歇一会儿。”
  “还有,第四……”纪策接着说。
  “嗯?”梁上君等他说。
  “你是我老婆,我舍不得。嘶——”纪策被一枪托捅到肚子,弯着腰边疼边低低地笑。
  梁上君恼羞成怒,脸给气得有点发红,偏过头去关注周凯那边的情况,却看见周凯已经鬼鬼祟祟地往回走了。他赶紧架起枪透过夜视观察各处的动静,一旦发生变化,他无论如何要先保证周凯的安全。
  好在没出什么纰漏,周凯做得很利索很干净。回到潜伏点之后向梁上君汇报任务已经完成,之后猛灌了几口冰渣水,才从紧绷的状态调整回来。
  梁上君不由得夸道:“做得很好。”
  周凯一听,又开始即兴表演,面容坚毅眼含泪光,深情地看着梁上君说:“为了革│命的胜利,您让我作什么都行!如果我不幸牺牲,请一定要记得把我的银行卡密码给我妈。不好记?33、23、35,这是我最欣赏的女性三围,其实很好记的……”
  纪策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出去,梁上君满头黑线。
  周凯默默地爬回来以后接着牢骚:“哎,不带这样的啊,我一个人去冲锋陷阵,你们俩在这儿赏花弄月卿卿我我的,这不欺负人嘛。”
  梁上君心里咯噔了一声,也不知周凯是有心还是无意,一时囧在当场。
  倒是纪策反应快,他温和地笑了:“哦,意思是我该让梁连去,然后你留下来跟我赏花弄月卿卿我我?”
  周凯哆嗦着,哆嗦着,他的脸在寒风中慢慢结起一层冰,因为他又内牛满面了。
  梁上君哭笑不得,只得拿出北斗星和通讯器械,充当起了通信兵,跟指挥部取得了联系。指挥部根据北斗星上接收到的信号坐标,立刻做出了回应,已经派出了主力部队实施围追堵截,他们这个小队可以暂时休息待命。
  三个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躲到背风处窝着。难为周凯花费了那么多心神和精力去完成任务,很快就缩起脑袋睡得天昏地暗。
  梁上君裹紧了衣物,几番寒颤正要闭眼,身后忽然传过来熟悉的温热气息。
  第五十五章
  这地方就他们仨,不用回头梁上君也知道是谁,更何况有这么重的人渣味。
  “你干吗?”梁上君闭着眼问。
  “找人暖床。”某人渣淡定地说。
  后颈上沾染温热的气息,在极少的暴露出来的皮肤上熨过,撩动着略长的发尾,梁上君觉得有点痒,不禁缩了缩脖子。
  纪策呵呵笑起来,伸出手在他的后脑轻轻地摩挲,厚实的手套隔绝了真实的触感,他用牙齿把手套扯了下来。外面的温度很快让他的手变得冰凉,他缓缓地伸进梁上君的后领,使得那人一个激灵,鸡皮疙瘩纷纷立了起来。
  体温通过热传递溜到了纪策手中,梁上君很是气不过,让掉对方的触碰,回过身说:“玩够了没有?你不困我困啊。”
  刚瞅准了纪策的眼睛他又是一个激灵,有一瞬间他恍惚觉得那双眼里全是星光,光怪陆离的,可是仔细看过去那些光斑里又好像都是自己的影子。
  零零碎碎,零零碎碎,那么多。
  他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庄周梦蝶,他却梦见自己被藏进了这个人的眼睛里。
  口中呼出的白气微醺,熏得眼前一阵模糊,下一刻,连模糊都没有了,变成了完全的黑色,因为他们靠得太近,连星光都渗不进去。
  唇舌之间几度辗转,唾液融合的声音在彼此的耳廓里放大了数倍。梁上君有点晕头转向,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懵了,也完了。他们是在战场,在战场啊,在这随时会丢掉性命的地方。对这样的纠缠甘之如饴,他们都疯了吧。
  但是……停不下来。
  梁上君扣着纪策的肩颈,让两人之间一点缝隙也不留,主动地勾起舌尖,在他的口腔中肆虐,从齿列到上颚,越深越暖,越暖越甜。
  略微分开的时候梁上君喘着气,有些尴尬地说:“现在不仅仅是床暖了。”
  人也暖了,过于暖了。
  纪策但笑不语,手牢牢地按在梁上君的后脑勺不让他退缩。被那短短的头发扎着,并不觉得刺疼,他发现梁上君的头发看上去很刚硬,真正握在掌心里的时候却是有些柔软的,真的就像他这个人本身一样。
  他靠近这个人,压迫他的嘴唇,吞没他的呼吸,一点一点,慢慢融化,慢慢征服。嘴角不小心牵出的细丝被星光染成银色,梁上君隐约看见,然后嘣的一声,理智崩塌。
  什么战争,什么生死,什么纪律,都在他的脑子里化作片片坍圮的瓦砾,被一张炙热的弥天大网遮蔽得严严实实。
  他侧过头,埋进纪策的脖颈,在干燥的锁骨处的皮肤上啃咬,留下两行湿润的痕迹。纪策闷哼了一声,没有再发出声音,扬起一个戏谑又贪婪的笑,任他咬,而后把手伸向了梁上君的□。
  咔嗒。武装带被解开的声音,梁上君骤然惊醒。他瞪着纪策,神情扭曲:“现在?不可能的好吧!”
  纪策不理他,解开他的拉练,怕他冷,只扯下一点,之后冰冷的手钻进去探了探,感觉到那一处不寻常的热度,笑道:“我知道,但是既然升旗了,那就……”
  那就尽欢吧。
  梁上君的脸一下子红了,被那只冰寒彻骨的手揉着,他忍不住嘶嘶抽气。心里有点不服气,于是他也探到纪策的那里。为了让他更“刺激”一点,他褪了手套之后还特意在雪地里抓了两把雪降温,然后才碰上去。
  “靠……”纪策被他摸得狠狠一颤,不由低声骂道,“呆贼,你他妈灭火呐!”
  梁上君等到手心渐渐回暖就开始慢慢动作起来。
  寒冷与燥热交互着折磨他们,两人的动静并不大,声音也克制得极低,或者说,他们的声音都被对方吞进了肚子里去,水气弥漫在唇舌纠缠间,缭绕着不依不挠,不离不弃。
  灼热融化了他们身边的雪,体内涌出的滚烫在雪地上留下凌乱的痕迹。待他们终于放过彼此的时候,才看见头上的那片深蓝的夜空被云朵遮蔽了,漫天的雪开始飘落,好像试图掩盖一切。
  尽管知道两人的体温加在一起更温暖,但是他们还是各自入睡了。分开一段距离,你活你的,我活我的,他们一向这样,他们习惯这样。
  但是,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会去做你的盾。
  这就是他们的忠诚。
  雪霁天晴,他们在晨光中守候到了启明星的璀璨。这是他们在这一次行动中过得最平安的一夜。
  伽蓝的主力很快牵制住了这一波偷渡分子,可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逊奈的“领袖”竟然就在这群偷渡分子中。
  因此他们过于小觑了这些人的力量,无论是武装的力量也好,或者是信仰的力量也好,他们也有他们的忠诚,他们用让人难以理解的顽强冲开了一条路,拼尽全力保证自家“领袖”的安全离开。
  面对他们自杀式的抗争,伽蓝甚至损失了两辆装甲车,并且牺牲了四个小队的士兵。团长在暴怒之余也不得不表示了自己的钦佩,他说:“这他妈才是逊奈真正的力量。”
  不幸的是,这样的力量挑起了唐兆国的好胜心,他要毁灭它的欲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狂热度。一声令下,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擒获逊奈的“领袖”,攻占他们的老巢!
  圣行小队集合之后,梁上君的尖兵组立刻开拔去追击“领袖”,而纪策统领整个小队的其他成员横扫战场,团长给他们下达了格杀令,这是纪策脱离国安部之后首次接到格杀令,即不留下任何一条漏网之鱼,不接受任何投降的行为,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之后,之后……
  纪策一身浴血地回到作战指挥部,被告知圣行小队尖兵组组长梁上君没有回来。
  逊奈的领袖跑了,尖兵组总共十人,只回来了四个。损失的六个人中,有四个人的尸体被找到,还有两个未见尸体,梁上君就是两个之一。
  脑海中轻飘飘一片空白,心里却是沉甸甸让人发疯。纪策抓着受伤的周凯问:“你们连长呢?你没见着么?”
  他问的声音很轻很轻,周凯从没有听过纪连用这样轻的语气问话,那种急切的、又极度小心翼翼的声线,那种紧紧抠着他的胳膊,甚至把他的伤口崩裂的力道,那种伪装得平静无波,却明显布满裂痕的神情,出现在这纪王八的身上?太不可思议了。
  周凯的伤口疼得让他抽气,自家连长的境遇也同样让他疼得抽气。这一次的任务回来,他什么抱怨都没有,真的一句都没有。他只是低着头,不让人看见那些真的流了满面的泪水。
  他记得梁连最后跟他说的话,他说不能再丢了,你们的命不能再丢了。他说,糙子你赶紧联络其他行动队,我去拖住他们。他说,你们都要活着回去。
  “然后他冲出去,香艳想护着他,跟着冲了出去……我们没想到……时间太紧张了,我们都没有注意到……那是一整片的雷区……”周凯抬起头,脸上的泪水糊了本就脏乱不堪的脸庞,他用双手捂着眼睛,像是要堵住那些源源不断溢出的水。
  “香艳不是没有尸体……他是被炸碎了!”周凯的情绪渐渐失控,声嘶力竭,“碎了啊……一片一片的……在我面前就这么没了!”
  “纪连……满天的海贼王漫画……一片一片地在天上飘啊……香艳说他快看完这一本了……还差几页就看完了啊……”
  周凯语无伦次,紧紧地捂着脸,可是那些清澈的水还是顺着他的指缝流淌了下来,沿着掌纹带过殷红的血丝,一点一滴地落在地上。
  纪策平静地看着他落泪,死别而已,死别而已,他见得多了。可是那个人呢?那个呆贼呢?他也变成……一片一片的……满天飘了吗?
  “那,梁上君呢?”他轻声问。
  “……那里炸得一塌糊涂……我看不清……我不知道……我们都被震花了眼……梁连那时候已经在雷区深处了……”周凯喃喃着说,紧接着似乎是想要确认什么一样,对着纪策问,“梁连他不会有事的,对吧?”
  他胡乱地问,无非是想要获得一些安慰,那是他的连长,手把手教他练靶的人,强大到难以超越的人,他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银行卡密码告知的人,那个应该能永远护着他们的人……可是他显然问错了对象。
  纪策比他更想知道梁上君下落,他想得都快要疯了。
  这种疯狂无法爆发出来,只是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肉体里冲撞,撞出一道道龟裂的伤口,伤口向里,血液和疼痛都渗在了骨头里,如同被强酸腐蚀一般,一点点地啃噬,连带着那天晚上那场温暖的夜雪,一起折磨他。
  他要去找他,可是去哪里找?如果他真的和那些漫画书的纸张一样了,他怎么找?
  但是他还是立即向团长提出了申请,只不过,他提出的不是寻人的申请,而是继续追击领袖的申请。他说:“我去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任务。”
  他第一次用这样侥幸的思维方式想着,也许,也许那呆贼仍然活着,如果,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会继续自己的任务,可能,可能我还能见到他。
  也许。如果。可能。他自嘲地笑了。
  Semper Fidelis…Semper Fidelis…Semper Fidelis…
  他一直默默地念,对着他的情人说着最动听的情话,对着他们共同的坚守做着最庄严地宣誓。这就是他能获得的最大的安慰了。
  你活你的,我活我的,没有什么天长地久,没有什么同生共死,能承诺的只是,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做你的盾,寸步不离。
  Longing for you|盼望着你
  day and in dream|白天和梦里
  I‘m hoping you’re here|我愿你在身边
  and leading my way|牵着我向前
  You steers my road|你为我领航
  anytime I need|每每我所需
  If you walk away|若是你将走远
  I will follow you|我会跟着你
  Trying my life|尽我一生
  with your sacred gifts you gave to me|携你递给我的神圣赠礼
  I won‘t vain|绝不浪费
  and succeed it as your precious soul|如你珍贵灵魂一样绽放
  Holding your hand|握住你的手
  And I’m walking through the all of the world|我要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
  Carrying your wish|执你所愿
  like the Venus in the dim sky|正如晨空托着那启明星
  第五十六章
  在战场上,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冲锋和拼杀,而是身边所有的战友都倒下,只剩你一个人,你却还要战斗。没有胜算,仍要坚持。
  一个人……仍要坚持。
  梁上君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话是班长对他说的,然后他又拿去教导他的兵蛋子们,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从前并不真正理解。
  香艳最后那个恐惧的神色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离得有些远,可他还是清楚地看到那个青年眼中的泪光,一闪而过,却是波澜壮阔的。
  身边最近的一个战友,在自己的面前化作迸裂的尘埃,那些血浆混着飞溅的泥土散落在他的身上……他拼命地奔跑,无意识地奔跑,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躲避那些生命血淋淋的遗落,直到他茫然地跪倒在未知的地方,筋疲力尽。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恍惚听见香艳高亢地一声报告,兴冲冲地说:“那叫海贼王吧,这个名字不俗了吧。”漫画的碎片漫天飞舞,像雪花一样遮蔽了他的双眼,带他沉入黑暗。
  真的很可怕,背负着战友的生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战斗。尤其如现在这般,以俘虏的姿态面对着敌人的战斗。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