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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秀公主

_35 繁朵(当代)
因此元秀处置的结果是凶手善音杖毙,裴氏虽然冤枉,但她御下无方,所以被丰淳一怒之下夺去的位份并不归还,暂准居于望仙偏殿,禁足抄写经文为郑美人祈福三月。
这边罚过了裴氏,那边郑美人也当安抚,丰淳与皇后都赐下了大批器物药材,虽然未升位份,但想来也是因为郑美人进宫不久,而芳仪已有三位的缘故。
至于赵芳仪当初的小产,那是与原本的结论一样,是她自己贪凉所致,而这回郑美人小产之所以太医会得出与赵芳仪一样的结论,那是自然是因为善音想借宫中有赵芳仪小产事在前,意图混淆视线,所以用了凉性之药,再加上当时郑美人喝的乌梅饮里本就加了冰——后来那只琉璃盏在太医抵达前就下了水洗过一回,也是善音的吩咐,因未能在盏中查出什么,加上当时周围人的证词,太医难免先入为主,这才诊断错误。
如此当初赵芳仪大闹蓬莱殿之事,便告以段落,皇后王子节自然是无辜的,因彻查结果出自赵芳仪竭力推荐的元秀公主,赵芳仪听罢结果虽然极不满意,但也只得忍气吞声的去蓬莱殿上向皇后请罪:“都是妾身愚钝,也是因为小产心疼子嗣,心里格外难受,这才昏了头冤枉了皇后殿下!还求皇后殿下念在了韩王与魏王年纪尚小,需要妾身照拂的份上,从轻处罚!”
赵氏心有不满,即使请罪,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透着挑衅皇后的无子,王子节此刻一如往常的和蔼道:“为人之母自然关心子嗣,本宫又何尝不是?如今有了阿家佐证,想必芳仪也不至于继续误会,这样便好。”
原本话说到了这里,皇后这般不计较,赵芳仪再客气几句也差不多过去了,只是赵芳仪心里不畅快,听了皇后的话却冷笑着道:“是呢,皇后殿下一向最慈悲仁善不过,虽然妾身已经险些做了三个子嗣的生母,可论到了体恤却还是不及皇后殿下,说起来皇后殿下这般宽柔慈仁之人,却不知道为何始终不能为我梦唐诞下嫡子?可见善有善报的说法总是假的。”
其时除了卧病的华妃、扭了脚的崔芳仪并小产的郑美人外,包括裴氏在内的其余诸妃都到了蓬莱殿上听元秀宣布彻查的结果,这会见赵氏再次倚仗有所出藐视皇后,甚至公然说到了子嗣的话题,顿时神态各异,元秀最不耐烦看这些,她如今与皇后之间也是淡淡的,见状便不冷不热的打断道:“若无其他事,本宫还要练习弓马,就先去靶场了。”
“阿家且留步。”王子节听了赵氏这番极为不敬之言,却只是淡淡笑了一笑,心平气和的叫住了元秀,元秀虽然因王子瑕的缘故对她不喜,但当着众人的面到底不能不给中宫面子,便站住了脚步问:“皇后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见她不再叫自己五嫂而是改成了皇后殿下,王子节目光一黯,随即微笑起来,道:“这一回郑美人小产之事多劳阿家明查秋毫,才使本宫洗脱罪名,说起来本宫还没有谢过阿家。”
“本宫查此事是受了五哥所托,何况如赵芳仪当初所言,小产了的两个子嗣也是本宫的侄儿,本宫为他们尽一份力是应该的,何用皇后殿下谢?”元秀不冷不热的道。
见她这般反应,宫妃们的神态都有些异样,王子节碰了一个钉子,也不气馁,只是有些小心翼翼的请求道:“说起来,本宫如今还有一事想求阿家,不知阿家可否答应?”
元秀蹙起眉:“还请皇后殿下明言?”
她昨儿才从杜拂日那里听到了王展之事,正琢磨着王子节究竟会求自己什么,却不想王子节以手拂腹,面色微绯,笑道:“本来此事不该劳动阿家,只是如今韦华妃还没有好,本宫昨儿派了人去探望,说她不将养个月余怕是不成的,崔芳仪扭了脚也是,原本本宫倒想托付给赵芳仪与卢芳仪,毕竟赵芳仪是宫里老人,卢芳仪虽然进宫不久,可也是名门望族出身,想来是乱不了规矩的,两人看着也成,可听了赵芳仪方才的话,倒是提醒本宫不可因此疏忽了韩王殿下与魏王殿下了……”
她说了这么半天还没说什么事,但以手抚腹的动作却让殿里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赵芳仪,这会也顾不得仪态,死死盯住了王子节的肚子,生怕她说出那句话来。
元秀也微微变色:“皇后殿下的意思是……”
王子节究竟笑吟吟的在满殿注视里说出了结果:“本宫已有月余身孕,耿静斋说此刻不宜劳神,因此本宫想请阿家代管一段时间宫务可好?”
这话说出,王子节眼角眉梢都是难以掩饰的衷心喜悦,几乎是要流溢下丹墀去!
蓬莱殿上足足寂静了三四息,还是元秀最先反应过来,以她的身份无需像宫妃那样殷勤,因此满面惊讶道:“当真?”
“本宫身为六宫之主,如何会不知道假冒妊娠之罪?何况本宫入宫多年无子,几时做过这样的事?”王子节含嗔带笑的说道,末了意味深长道,“不过也不怪阿家惊讶,若非耿静斋所断,就是本宫也还以为是在梦中呢!”
“妾身恭贺皇后殿下!”经过元秀与王子节这么一问一答,宫妃们终于都如梦初醒,就是赵芳仪也被贴身的宫女珊瑚用力拉了一把,满心不甘愿却又无可奈何的跪到了殿上随众道贺。
王子节笑容满面的让众人起身,心情极好的复请求道:“还望阿家襄助!”
“彻查赵芳仪与郑美人小产之事不过是因为五哥之旨本宫才接手,这也是因为当时皇后殿下涉入事中,而韦华妃与几位芳仪都无法脱身,这才不得已而为之,从来后宫之事,皇后做主,并且皇后殿下身子素来康健,如今看着精神也是极好的,再者皇后殿下身边之人一向精明能干,又何必这样急着拉本宫下水?”元秀想了一想,淡笑着婉拒道。
“如今这儿都是知道的人,本宫也不兜圈子了。”王子节说着拿帕子擦了擦泛红的眼,带着一丝哽咽笑道,“本宫自打及笄后嫁与今上做了太子妃,侍奉今上至今已有八年!虽然自认无愧闺阁里母亲于妇德的教导,打理后宫从不敢懈怠,然而却始终未能为今上诞下一子半女,如今好容易得蒙上天垂怜有了身子,也不怕你们笑话,本宫这几日走路都觉得脚下发颤,赵芳仪与曹才人都是做了人母的人,想必明白本宫能够有一个子嗣是何等欣喜?本宫已经请了今上旨意,许本宫从现在起到生产之时专心养胎——如今这些宫务便是有精神处置,本宫怕也没那个心思看了。”
说到这里她慎重对元秀道:“本宫请阿家帮忙也不是没有想过的,一来阿家生长宫闱,如今宫里的妃嫔都是阿家看着进宫的,就是韩王卫王和魏王三位殿下,也是阿家的亲侄子,又是阿家看着长到这会的,阿家处置宫务时上手也比旁人快些;二来阿家聪慧能干,不然那善音隐瞒何其之深?昨儿阿家令人带走善音杖毙时,裴氏还哭泣着为她求情,将自己主人谋害了之后还能隐藏如此之好,若不是阿家便是本宫怕也难如此之快的查出端倪呢!”
裴氏低眉顺眼的跪坐在了最下首,全然没了第一次进蓬莱殿时的意气风发,听皇后乍然提到了自己就是一哆嗦,再听到善音的名字更是全身一震,虽然王子节这么说时看都没看她一眼,裴氏却还是把头低了低,竭力按捺住胸中情绪。
只听皇后继续道,“三来,做嫂子的有恙不能理事,长辈不便,坊间一般都是小姑代管,如今宫里沿用此法,并无不可,只求阿家能够襄助!”
她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元秀实在难以拒绝,只是她实在不欲多事,何况秋狩在即,她还想抓紧时间请教杜拂日箭技,心里念头转了几转,元秀皱眉道:“此事不小,本宫还要问过了五哥……”
王子节笑着打断道:“若不是先得了五郎准许,我啊也不敢来求九娘你了,知道你如今挂心着秋狩!”她忽然换了亲热的语气,苦笑着抚着小腹道,“也是这冤家来的不早不晚,偏生在了这个时候,只求他的姑姑疼他一疼了罢!”
元秀皱了下眉,随即似笑非笑道:“五哥如今究竟是不疼我了——说起来下个月便是我的笄礼,如今皇后殿下有了身孕,我自然是不敢求你亲自劳动的,只是叫我自己为自己的笄礼操办……”
“九娘放心,这个五郎早已经想到,笄礼之事定然不需你费心的。”王子节似胸有成竹,元秀再三提的事情她都答得飞快,元秀只得道:“我年纪尚小,再者上面还有八姐,若皇后殿下要将宫务托付小姑,何不着八姐并十妹一起?”
“东平公主已经赐婚,婚期虽然要到明年,可公主下降,非同小可,怕是从这会也就要忙着自己的事情了,她也不像昌阳公主还有太妃帮衬,恐怕到时候还要九娘你帮着参谋些事才成。”王子节不假思索道,“至于云州公主,我以为她究竟年纪小了些。”
元秀听她三言两语解释了东平公主不能托付宫务后就蹙起了眉,这会便接口道:“既然如此,待我回去准备准备,再给皇后殿下答复。”
——若是东平公主来帮忙倒还好,东平被自己的婚事拖住,单单一个云州公主过来,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元秀不禁有些懊恼昌阳公主为何下降得这样早,若是她在宫里,那才是真正的能干!
……………………………………………………………………………………
回到了珠镜殿,元秀连衣服都没换,就叫来了霍蔚将蓬莱殿上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他听,末了神色凝重道:“霍蔚,如今大娘远在紫阁别院里避暑,这会五哥也还没下朝,我身边可信的老人也只你一个,你且说一说皇后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后殿下的身孕想来是真的。”霍蔚沉吟片刻,道。
元秀蹙起眉,她如今关心的是王子节为什么忽然要将宫权交给自己,这可不是小事,与先前奉旨查一回小产那是全然不同的,至于王子节有了身孕,若不是出了王子节因此要交宫权之事,元秀其实还是很是喜欢的——再怎么说嫡子终究不同,何况丰淳膝下子嗣不多,哪怕是赵芳仪与郑美人的子嗣,元秀也是发自内心的期望他们出生。
没想到霍蔚头一个说的却是确认皇后的身孕,元秀不悦道:“皇后又不是傻子,当着蓬莱殿上众妃说出来的话,再加上耿静斋所断,岂能有假?”
“皇后殿下在蓬莱殿上说的那一番理由也有道理。”霍蔚垂手道,“阿家请不要心急,待老奴将事情理一理——皇后殿下打理宫务的手段是极好的,若不然当初赵芳仪还是丽妃的时候仗着育有韩王殿下与魏王殿下二子,对中宫极为不敬,宫中又有那起子煽风点火的小人跟着跟红顶白,饶是如此皇后殿下始终拿着宫权不放,虽然这里面有五郎主动给中宫留下颜面的缘故,但也因皇后殿下处事公道无可指责,否则赵氏未必夺不走那枚凤印!”
本朝有了高宗皇帝对元后与武氏的例子,不得宠的皇后或者高位妃子在宫里景遇凄凉并不是什么奇事,王子节与丰淳多年来始终不冷不热,能够一直拿住了宫权足见她的手段,这一点元秀也确认,她敛了急色问道:“那么这一回她又为何要急着将宫权交给本宫呢?”
“老奴以为,皇后殿下虽然一直无所出,但身子十分康健,除了平安脉,鲜少请太医,因此即使如今身孕才足月,太医叮嘱了要仔细些,但如今宫中并无大事,郑美人小产之事有了阿家处置,其结果又证明了皇后殿下的清白,因此皇后殿下绝不至于到了必须交出宫权的时候。”霍蔚慢慢的说道。
元秀沉吟:“这么说,她交出宫权果然另有用心了?这是为何呢?”
“宫权对宫妃而言极为重要,不仅仅是因为它一直以来都是中宫之位的象征,也因为……”霍蔚斟酌着词句,“涉及六宫各处,若是做什么手脚都是极为方便的,所以除了中宫之外,托付此权都要择心性正定之人,以免祸害宫廷。”
“本宫自然不会去害谁,只是如今本宫对蓬莱殿也实在谈不上什么好感便是。”元秀皱眉道,“皇后居然这样信任本宫吗?”
霍蔚笑了一笑,表情有点古怪:“老奴说的这些,都是说宫权执在后妃手里,但对阿家来说,这宫权的另一个用处却是更大的。”
“哦?”元秀扬了扬眉,“是什么?”
“是忙碌。”霍蔚微笑着道,“老奴少年时候侍奉文华太后,时太后为中宫,虽然一向治宫严谨,但偌大六宫,这许多人衣食住行,单单是每日里看一看各处报上来的帐目,一天辰光就这么过去了,那时候阿家年纪还小,不太记得了,但五郎可还抱怨过太后没有太多时间陪伴他呢,太后为此还很内疚过一段时间。”
元秀若有所思,半晌,她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与复杂:“霍蔚你到底是宫里积年的老人,昨儿带你出去一回,居然今日就有收获。”
“老奴愚钝,不过是从前有幸得蒙文华太后看中,跟在太后身边得过几日提点,如今既然侍奉阿家,自当尽心竭力。”霍蔚含笑道。
“你且退下罢,本宫要独自想一想。”元秀挥了挥手,她虽然只说了霍蔚,但采蓝和采绿又岂是不识眼色的人,对望一眼,示意殿中四周的小宫女一起退了出去。
采蓝和采绿才把通往正殿的门关了,却见郭雪端着一盏扶芳饮过来,见状诧异的小声问:“蓝姑姑、绿姑姑,阿家怎么了?”
“阿家有些事情想单独想一想,着我们不必打扰。”采蓝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道,“你还是先端回去吧。”
郭雪见她们兴致都不高,猜测如今元秀心情怕也不好,抿了抿嘴道:“是!”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双喜
更新时间:2012-6-25 7:53:28 本章字数:2781
正殿里元秀抿着嘴,绷着雨过天青底、以宫笔绘了蝶恋碧桃腰圆团扇轻轻抵住了下颔,因殿门关闭而显得昏暗的殿上但见她目光灼灼,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殿外守着的采蓝和采绿才听见了传召,她们进去时元秀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只是道:“皇后殿下有孕这是极大的喜事,你们去把库房的单子拿来与我参详,这一回不比旁的人,这份礼得仔细斟酌才是。”
采蓝屈膝道:“阿家说的是,奴已经将单子准备好了,还请阿家过目。”
说着她从袖子里取了一封厚厚的器物清单双手递了上来,元秀赞了一句:“你究竟考虑周到。”
采蓝抿嘴笑着说道:“奴这也是早先得了大娘的提点才晓得的——怎么说也是跟着阿家身边的,若是木头木脑的可就丢了阿家的脸了。”
元秀唔了一声,接过了单子细细看着,她的私房远比其他公主要丰厚,这得益于她的生母及养母所遗,也因为宪宗皇帝虽然疼爱庶长女,但对唯一的嫡女到底另眼看待,宪宗皇帝在世时给元秀的赏赐一向都要略高一些,次数也多,如今这单子足足记了厚厚两寸,采蓝还要补充道:“奴想着皇后殿下有孕自与旁人不同,蓬莱殿的东西也都是好的,因此那些次一等的器物自然是不会用到,所以便只拿了这本。”
“这一个百子千孙绣屏是什么样子的?”元秀翻了几眼已经看到了一物,指着问道。
她的私库一向归采蓝打理,这一本单子上面记得又都是最好的一批,采蓝自然都有个印象,她也不必去看便道:“这是文华太后留下来的,听说是当初还怀着五郎时,其时王太清尚在,听闻文华太后有孕,便使剑南巧妇数十人日夜赶工绣成,此屏六折,上绣百子千孙,皆栩栩如生,人物生动精致,另外基座更以象牙为主,中嵌夜明珠九颗,彼此辉映,纵然白昼看着也是奕奕生辉。”
元秀点一点头:“此物倒也应景,先记下来。”
采蓝答应了一声,元秀继续看下去,不多时又看中了一对缠枝石榴镂空碧玉瓶,石榴意喻多子,也是合适的,采蓝复记下来,又翻几页,便接着问起了第三件……如此到了晚膳时分,采橙亲自过来往正殿探头张望,恰被元秀发现了,问道:“什么事?”
“阿家如今正忙着?那么晚膳几时摆上来?”采橙不似郭雪,与元秀说话要随意许多,元秀随手合上了单子交还给采蓝道:“其他你看着添一添,就这样罢。”
便点头道,“就现在摆。”
采橙应了一声。
元秀才用毕,方出了偏殿,盛夏时天黑得慢,酉末还是天光明亮的,因此于文融奔进殿时虽然未掌灯,但众人都看得清楚,元秀皱眉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回阿家的话,奴是方听到了一个消息急于禀告阿家,这才失仪。”于文融见状忙跪下请罪。
元秀奇道:“什么事?”
于文融四下看了一看,元秀扫了眼四周,众侍都退了下去,只有采蓝和采绿并霍蔚侍立元秀身后,于文融也没避讳他们,而是慎重道:“方才奴从延英殿与董不周说话回来,路过含凉殿,见杏娘领着耿太医进去,便停下脚步等了等,不多时便见含凉殿的浅绘亲自送了杏娘与耿太医出来,除了耿太医依旧不苟言笑外,杏娘与浅绘都是满面喜色!”
浅绘是韦华妃近身宫人,如今韦华妃因放多了冰盆而病倒之事六宫皆知,她居然会满面喜色——刚才皇后王子节还说了,昨日派人去探望韦氏,尚且说她需要月余将养才能够恢复,那么自然不可能耿静斋进去这短短时间就好了,如此说来,能够叫浅绘欣喜的,自然只有一件事。
“一前一后去了两个,本宫原本以为是与咱们皇家无缘的,却不想这会紧接着又回来了。”元秀悠悠道,“既然是你亲眼所见,想来是不会差了,采蓝你照着方才本宫所拟为皇后殿下预备的礼,减上三成给华妃备上。”
采蓝屈膝应了,元秀示意于文融起身,问道:“你说浅绘与杏娘满面喜色,可有喜中含忧之态?”耿静斋素来严肃,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面无表情,元秀自是不指望于文融避在一旁观察能够从他身上看到什么。
于文融想了一想,摇头道:“如今天光尚好,奴觉得浅绘与杏娘至少面上都是喜色,毫无忧意。”
“这么说华妃先前病倒,却是未曾影响到子嗣了?”元秀满意的点了点头,叮嘱采蓝,“给华妃的礼里面,将补气的药材多一些。”
“韦华妃虽然因放多了冰盆才病着,但身子从前是很强健的,奴还记得她在靶场上面十发十中之姿。”采绿在旁笑着道。
霍蔚却安然笑道:“也是幸亏无事。”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但众人都是心照不宣——华妃好好的哪里会病那么巧,只不过是她不愿意掺和进宫里的事情罢了,因此听到郑美人小产、崔芳仪用扭伤脚避了开去,她便使了个苦肉计,却不想自己竟怀有身孕——这一个却多半是当真不知道了,想是因为月份浅的缘故,却到这会才诊出来,当然,有没有听说中宫有孕后才说出、以避过风头的想法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若是韦华妃早知道有身孕,这样险的法子却是未必会用的,毕竟孕中着冷于母体并胎儿的伤害都着实不浅。
元秀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会儿单是有孕的后妃就两位,还是宫里位份最高的两个……”她皱着眉没有继续说下去,采蓝和采绿因见她刚才因此事情绪不佳,并不敢多说,于文融却是今日一早就去了延英殿的,虽然在回珠镜殿的路上就听了宫人议论说中宫有孕,打算让元秀接手宫务,却不知道更多,此刻便建议道:“阿家若是不想劳神,何不回了大家辞去?”
在他想来丰淳一向疼爱元秀,何况还有笄礼在即——再者,中宫与韦华妃的孕日子都还短着,如今就要叫元秀代管六宫,那么何况月份大了之后呢?这一管,至少需要代管到明年二三月左右,两宫生产之后,总也要足了月才能够把宫权拿回去。
而元秀公主笄礼后,说不定就要赐婚,到那时候便和如今的东平公主一样,忙着自己的婚事还来不及,哪里有功夫去管旁的?
并且中宫身边的几个宫人都是很能干的,若是没有大事,单凭杏娘等人就足以将宫务打理好了,这一点不独于文融知道,就是丰淳也清楚,所以若元秀当真不愿意,丰淳自然会叫皇后收回成命。
然而元秀听了却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道:“宫里连着出了这样两个好消息,不能不尽早告诉七姐一声,霍蔚你明儿、不,现在就亲自出宫去说一下罢。”
霍蔚微微一笑,躬身道:“老奴这就去!”
于文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笑着道:“那奴去为霍公公赶车?”
“珠镜殿里没个跑腿的内侍不成,再者昌阳公主府就在长安城中,难道融郎还怕我跑丢了不成?”霍蔚含笑拒绝。
于文融忙陪笑道:“是奴糊涂了!”只是笑容难免有些不自然。
霍蔚知他想岔了,只是也不去点破,在元秀面前告退了后便扬长而去。
元秀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于文融,抿了抿嘴,却只是道:“你才从延英殿回来,想必还未用晚膳,自去休息罢,本宫这会也乏了。”
“是!”于文融悻悻的道,他究竟年纪小,这段时间原本自觉元秀渐渐重用自己,乍然感到有失宠的危机,到底不及霍蔚那样镇定自若,觑准了时间再引起主人留意,神色上就要带出来。
却不知道这样元秀见了更觉得到底还是老人可靠些。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杜氏、诸镇
更新时间:2012-6-25 7:53:28 本章字数:2199
大约两个时辰后,饶是夏夜天长,玢国公府里也不得不点起了盏盏灯火,与夜幕下的星子相映。
杜青棠似笑非笑的目送着霍蔚被濯襟送去角门,问下首的杜拂日:“你觉得如何?”
“将贵主绊在了宫里,下一步自然就是对我下手了。”杜拂日平静的说道,“昨日贵主邀我同车时,我便想到了此事,只是中宫有孕,现成送上了一个让贵主与今上不伤和气的理由。”
杜青棠道:“为何是你?而不是我?”
“叔父比我难动。”杜拂日淡然一笑,“而且贵主也不可能下降于叔父吧?”
“这位贵主一心一意为李家天下考虑,若非我有你这个侄儿,这种事情,她可未必做不出来。”杜青棠的语气似讥似赞的说着,他忽然话锋一转,“如今贵主已经送了信来,显然这件事情她只会做到这里,是不打算再帮手了,一切全看我们自己。”
杜拂日点了点头,他的神情看起来并不紧张,反而还有点轻松:“叔父隐忍数年,如今终于破局,还是贵主亲自提出,也就今年到明年春闱这点时间罢了,叔父但请放心,在这长安城,便是今上买动了燕郎全盛之时前来,我也有把握自保。倒是叔父,万不可让杜叔离开左右。”
“阿郎既怕死又怕受伤,从来都是时时刻刻拉着我不离左右的,又怎么会忘记?”杜青棠还没回答,角落里的杜观棋已经慢条斯理的回道。
杜青棠假装没听见,依旧面色肃然的看着杜拂日道:“你的武功是燕侠亲传,我并不太担心,丰淳小儿的斤两,我也清楚得很,除非他不顾一切,否则只是暗地里的话,确实奈何不了你,因此我担心的,并不是他。”
“叔父是担心诸镇?”杜拂日反应极快,立刻会过意来,他微微笑了一笑,“如此倒也是个机会,试探各镇底细。”杜拂日一贯大气温厚,此刻微笑之中,却似含.入了一丝煞气。
杜青棠点头:“丰淳小儿可以假装暂时看不到诸镇的威胁,一心一意对付我,但诸镇却不可能假装看不到贵主所行之事,恐怕如今长安每日都要飞出几十只信鸽去!何况,就算诸镇的探子都瞎了眼睛,以丰淳小儿的为人,为了对付我们,趁机将消息透露给他们的事情,他未必做不出来。”
“诸镇……”杜拂日笑了一笑,眼中锋芒隐约,却听杜青棠提醒道:“尤其是魏博!”
“魏博贺之方是个老狐狸。”尽管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头衔,杜青棠仍旧毫不客气的将这三个字扣到了贺之方头上,他慢条斯理的为侄儿分析着,“贺之方果断狠辣,也擅隐忍,当初他弑兄杀弟,屠戮诸侄,更被疑谋害时为节度使的叔父,如此才做了魏博节度使,又花了许多心血,将部属收服,而宪宗皇帝下旨斥责淄青葛氏无礼、我前往河北传旨时,正是他平生最意气风发之时!原本宪宗皇帝与我都估计此人正当兴头上,乍被长安斥责逼迫,说什么也要露出些许不满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那封诏书,还是我亲笔所书,其中极尽嘲弄叱骂之事,甚至连他当时膝下无子都提到了,只需贺之方有半分不满,我自然可以借题发挥,收拾了淄青,下一个就是对付他。”
杜青棠懒洋洋的道,“结果这个老家伙,怎么也不上当,我当着他一干部下的面宣读诏书,那时候还年轻,一封诏书读得直透三重门外都能够隐约听见,眼看着他许多部下都按捺不住想要跃起,却皆被他以眼色止住!自始自终都没叫我抓到发作的把柄……说他是老狐狸,一点也不含糊!”
“因此贺之方即使收到了贵主与我过从亲密,怀疑叔父将借此复起的消息,也会以观望为上,最多有所试探,不可能立刻对我们动手。”杜拂日接口道,“但贺夷简不同。”
“这贺家小儿对贵主是当真动了心!”杜青棠冷笑道,“贺之方原本已经为他定了李家十七娘为儿妇,若是放在了从前,贺之方定然要用尽手段,绝了他尚主的念头,不过如果他看出元秀公主欲以下降于你的方式,逼着丰淳小儿重新起用我……哪怕只是用你,那么贺之方也一定会立刻改变主意的。”
“如此,这却给了贺夷简一个大好机会。”杜拂日若有所思道。
杜青棠颔首:“不错,对于诸镇来说,丰淳小儿不过是个黄口稚子罢了,他们畏惧宪宗皇帝、畏惧我,却对这小儿不以为然——若非这小儿登基以来对我一再打压,诸镇岂会在短短数年之中,对长安轻慢至此?换作了宪宗皇帝时,贺夷简再怎么爱慕贵主,借他十个胆子,也未必敢公然追逐贵主,使坊间议论纷纷!”
他冷笑,“贺夷简不傻,就算他傻,身后还有一个贺之方,贺之方定然会借口阻止贵主下降于你,说服李家同意退婚,让三镇一起设法为贺夷简请求尚主!你要知道,如果让诸镇来选择,与其让贵主下降我杜氏,他们绝对会全部选择让贵主下降河北!”
“诸镇一起请求,不是小事,到那时候,丰淳那小儿自然可以以此为借口,劝说贵主改变主意。”杜青棠淡淡的道,“贵主之所以选择下降你,有很大原因是因为皇室,这一点,丰淳那小儿不可能全然不知,贵主毕竟是他唯一的胞妹,丰淳总也不希望以旨意逼迫于她,所以,丰淳也希望将贵主下降贺夷简,这样一来可以阻止贵主下降我杜氏,二来,贺夷简倾慕贵主人尽皆知,虽然贵主将从此远离长安,但对丰淳来说,这却是贵主自请下降你后最好的结果了!”
杜拂日微微颔首:“所以如今最需要担心的不是今上或者诸镇派遣来的刺客,而是魏博的上表。”
“魏州距离长安虽然走水路也有几日光景,但对诸镇来说,兹事体大,必定以鸽信命这边的驻官代为上表——不出三日,魏博求尚元秀公主的表书,便会出现在朝上。”杜青棠微笑着道,“当然,那老狐狸知道我还活着,他也不会指望这么一封表书就能够成功,所以你真正的麻烦,其实在表书上呈之后!”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宫务
更新时间:2012-6-26 7:54:02 本章字数:3921
元秀接手宫务后的头一件事便是令人给裴氏选几个新的可靠的宫人伺候:“虽然事情是善音那狠毒心肠的小人做的,可你究竟是她的主人,未免有失察之责!何况郑美人至今不能起身,本宫也不好开口请五哥恢复了你的位份,因此人也不能给你太多,这些宫人都是掖庭特别挑出来的,都在宫里伺候了数年,多机灵不敢说,但素无劣迹,你自己选两个罢。”
裴氏颜色不减,但整个人多了一种弱柳扶风之态,听了元秀的话,呆了一呆才勉强笑道:“多谢阿家,只是妾身眼拙,当初……当初错信了……错信善音,以至于酿成大祸,如今又哪里敢自己挑人?还求阿家费一费心,替妾身挑选!”
“是你用人,又不是本宫用,怎能叫本宫代你挑选?”元秀和颜悦色的道,“或者你可以仔细问一问她们的性情所长再做决定也不迟。”说着看了眼殿下侍立的十几名宫女,为首的宫人正要说话,裴氏却摇着头一味的请求元秀做主。
元秀看了眼手边的其他宫务,皱了皱眉,到底还是道:“既然你非要本宫帮着挑,本宫便指了最前面的两个罢,若是不好,你再来回了本宫换人。”
裴氏见她亲自开口,大大松了口气,恭敬道:“妾身谢阿家大恩!”
“不过是两个人。”元秀翻看着手边的宫务漫不经心的说道,“行啦,你才洗脱了罪名如今怕也要好生调养几日,本宫叫采绿回头给你送些东西去!”
裴氏听出她的逐客之意忙识趣领着那两个被元秀点到的宫人告退下去。
她走了,采蓝使个眼色,其余没挑选上的宫人也纷纷退出,殿里只剩了珠镜殿的人,采绿在旁拿团扇为她小心扑着风,笑着道:“裴氏早先进宫的时候颜色好不艳丽,如今出了一回事,虽然依旧还是个美人,却仿佛生生换了一个人一样,这会居然连自己挑选两个宫人都不敢了。”
“她啊,是怕担着责任。”采蓝小声道,“如阿家所言,先前善音虽然被杖毙了,但她也难脱失察之责,那善音是她自己带进宫来的陪嫁之人,这会身边要再补充人,自然就不敢自己挑选了,万一到时候再出事,就算旁人不怀疑她总拿近身之人当作替死,也必定要嘲笑她好歹也是裴家之女,居然连身边几个侍者都管束不好,太过无能!”
采绿眨了眨眼睛,不觉笑道:“这裴氏倒是越发的糊涂了,难道她还打算将来身边这两个侍者出了事,推到阿家身上不成?阿家都告诉了她,人是掖庭挑出来的,让她自己挑她不肯挑,阿家忙着旁的宫务所以随口点了最前面两个,又说若是不好再换……这话咱们殿里上上下下都听得清楚,再者,阿家挑了人,伺候的也是她,若是出了事,难道裴氏就能够逃得了?”
采蓝正要说话,元秀却忽然问:“韦华妃的孕事也传出来了吧?”
“方才阿家还没起来时,蓬莱殿就派了人来说,奴便带着阿家昨儿说的礼送过去了。”采蓝道,“韦华妃看起来精神倒还好,只是见了人笑得总有些勉强,手不时抚着小腹,听含凉殿里两个小宫女私底下议论,说耿静斋昨儿个给华妃诊脉时说,华妃这两日着凉所喝的汤药对子嗣不利,建议停了,华妃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
元秀叹了口气:“这也是巧合了,当初华妃才病的时候,耿静斋也不是没去过,偏生那时候月份浅,便是耿静斋也没有断出来,如今断出来那药却都已经喝了下去了——那么现在呢?耿静斋可有说有无补救之法?”
“听说当时华妃也这么问了,但耿静斋说药已喝下,虽然能够缓解,想要完全无碍却不可能。”采蓝也有些同情韦氏,唏嘘道,“小产倒不至于,不过,华妃这一胎,怕是诞下之后,身子要比寻常婴孩虚一些,也只能到那时候慢慢调养了。”
“皇家自然不缺调养之物,只是胎里带出来的虚弱终究不比后天里面病一场那么简单。”元秀蹙起了眉,末了叹道,“倒是难怪华妃笑得勉强了!”
采蓝道:“好在皇后殿下并无不妥。”
她提到皇后,倒是提醒了元秀:“五哥昨儿歇在了哪里?”
“还是蓬莱殿。”采蓝道。
虽然王子节将宫务都交给了元秀处置,但彤史与侍寝记录的那几本册子,却没有拿过来,元秀也不想要——坊间有小姑代为管家的例子,却从来没有小姑去琢磨兄长的私房事的道理。
因此如今丰淳在什么地方过夜还是要问过了采蓝打听的结果才晓得,听了采蓝的回答,元秀点了点头,她神色淡淡的不见喜怒,但话说的却是:“五哥膝下一直没有嫡子,如今中宫终于有孕,自是难免欣喜,不过中宫既然有了身子,又为此连宫务都不管了,还是以静养为好,何况算上了中宫与韦华妃两处,这宫里也才五个子嗣,究竟太少了些,传话给鱼烃,后宫还是要雨露均沾的好。”
采蓝忙记了下来。
采绿插话道:“明儿就是齐王妃的生辰,礼是早就准备好了,延英殿的徐王殿下那里的礼单也帮着殿下看过了,只是方才延春殿的人过来禀告,说利阳公主在太液池边玩久了有些儿中暑,因此明儿不打算去了,想请阿家代为向齐王妃赔罪。”
“利阳中了暑?”元秀放下手里一本帐册微露怒意,“延春殿的宫人都在做什么?居然眼看着堂堂公主这样热的天在太液池边玩?!你亲自带人去一趟,把话给本宫问清楚了!将利阳的乳母带到珠镜殿来,本宫亲自来问她一问!”
“阿家且息怒。”采绿忙劝道,“奴这就过去问!”
“利阳如今怎么样?可有叫耿静斋过去看过?”元秀怒气不减的问道。
采绿忙道:“利阳公主只是在日头下面待久了有些儿发晕,听延春殿的人的意思似乎问题也不大,还请阿家宽心,若不然奴也不敢拖到这会才告诉阿家。”
“虽然如此但究竟是利阳身边的宫人看顾不周。”元秀想了一想道,“着掖庭再挑选一批人,将延春殿的宫人都换了!”
“奴这就去办。”采绿知道元秀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要将延春殿上下全部换过,不仅仅是恼怒那些宫人看拂利阳公主不当心,也有因为前段时间听说了王子节拉拢徐王却怠慢利阳公主的缘故,这是故意要拂一拂皇后的脸了——延春殿原本的宫人大部分是王子节安排的。
这边采绿禀告的事情才了,采蓝又读了一件事情出来:“赵芳仪说承香殿的冰不够用了,问阿家能够给她多一些?”
“她堂堂正二品芳仪,又是韩王与魏王的生母,尚宫局只要没昏了头,定然不会去克扣她。”元秀皱眉问,“怎么芳仪的份例这样少吗?”
“奴问过了情况,这回倒不是赵芳仪找事,而是因为之前皇后殿下还没查出有孕前,亲自主持宫务,也受五郎托付为阿家的笄礼操着心,五郎打算为阿家大办笄礼,皇后殿下担心内库储藏的冰不够,所以打算在笄礼前先省一省,从阿家离宫去紫阁峰避暑起,除了五郎外,连皇后自己的份子都减了三成,赵芳仪那儿虽然有两位殿下的例子补充,不过似乎也不从前用的随心。”采蓝斟酌着措辞道。
元秀听罢思忖了片刻,嗤笑道:“本宫的这个五嫂,当真是莫测高深,本宫如今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了?”
采蓝奇道:“阿家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元秀淡然道,“本宫笄礼是七月廿五,说是七月里,其实也已经快到八月了,古语说七月流火,心宿西降,是暑气渐退而秋将至之时,那时候用冰恐怕也只有白昼,夜晚定然已经凉下来了,皇后啊这个借口分明就是故意要折磨六宫!这一手实在粗浅,连赵芳仪这样的都看出来了,赵芳仪挑了本宫才接手宫务时来告状,不就是为了让本宫发现这一点吗?只是本宫这会也不知道皇后这到底是怎么了?”
“奴想着皇后这么做时也正是与五郎和好差不多的时候,是不是皇后殿下……”采蓝说的含蓄,但元秀已经摇头:“皇后一直以来手握宫权却宠爱不深,再者她本身性.子也是谋定而动,城府颇深!否则当初何以当先帝之赞?乍得宠爱因此得意忘形的事情不见得会发生在皇后身上!”
她想了一想,目中渐渐深沉:“本宫倒是非常好奇,她是怎么说得宠就得宠了的?”
元秀细细想了一想,对采蓝道:“叫霍蔚进来。”
采蓝点了点头,霍蔚过来时元秀头也不抬的吩咐道:“皇后是如何与五哥和好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的,你可知道么?”
“缘故老奴不知,但阿家若想知道经过,老奴当时人在宫里倒是听到一些。”霍蔚躬身回道。
元秀放下了一本帐册,拿起旁边一盏凉茶喝了口,道:“你说。”
“先前阿家还在紫阁别院里带着薛娘子避暑,孟尹遇刺后不久,宫里也出了刺客之事——”霍蔚这么一说,元秀便吩咐道,“既然说来话长,你且坐了。”
霍蔚忙谢了恩,坐下后复接着道:“当时长安满城皆惊,后来才知道宫里的刺客并非外人混入,而是宫里一个宫人——刺伤的也不是五郎而是太极宫的杨太妃!那次杨太妃派了人到蓬莱殿禀告皇后,因宫人惊慌之中撞见御驾说错了话,五郎大惊失色,这才有帝后和谐的消息传出!”
在这之前,丰淳其实已经连着几日宿在了蓬莱殿,只是从前丰淳待皇后虽然不能说如何亲热,但也不至于使皇后颜面无光,若是遇见了有事与王氏商议,在蓬莱殿多住上几日也是有的,因此那几日时宫里倒还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一直见到了丰淳误以为王氏遇刺失色,才晓得他对王氏上心的程度……
对于杨太妃遇刺之事,元秀已经听霍蔚说过了详细,此刻便抬手示意他噤声,道:“那么在此事前几日,宫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霍蔚仔细想了一想,摇头道:“因着阿家不在宫里,老奴与采紫怕珠镜殿里的人因此懒散了,所以反而盯他们更紧些,那时候宫务是皇后殿下管着的,老奴并没有听到什么。”
元秀对他这样的回答也不意外,王子节不管怎么说,从手腕上论她绝对是一个合格的皇后,若是掌着宫权时连几件事情都瞒不住,早就不会混到这一步了。
如今见霍蔚也不知道,元秀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可靠的线索来源,只得叹了口气,正欲让霍蔚先退下,却见他沉思道:“有件事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是什么?”元秀问。
“昌阳公主下降后的次日,邓国夫人曾经奉诏入宫,在蓬莱殿上待了片刻就走了。”霍蔚道。
“邓国夫人?”元秀沉吟,“算一算时间,她应该一出宫就去了翠微寺吧?”
她不禁想到了王展。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生辰
更新时间:2012-6-26 7:54:02 本章字数:4276
齐王妃的生辰办的很是热闹,长孙明镜本就是长安世家女郎,没出阁时就交游广阔,如今从前的玩伴多半都嫁在了长安——若不是齐王被宪宗为了琼王的缘故打发出去就藩,原本长孙明镜也是可以继续留在长安的。
因此这回帖子一发出去,几乎接到的人都来了,宫里宫外几位公主的驾临更是让她长足了脸,连带着哥舒夭娘都被准备出来一同帮着张罗。
这样的日子里长孙明镜自然是一身王妃礼服,绛色深衣上暗绣鸾鸟牡丹,牙色青鸾织成诃子,腰里束了珍珠扣,下面系着朱色八幅裙,满头青丝绾了一个隆重的四环望仙髻,珠环翠绕,脖子上挂了璎珞圈,臂上金玉镯子成双成对,所挽的长帔锦绣连绵,几欲珠翠争辉。
哥舒夭娘甚是识趣,特特穿了一身粉红底儿绣着寿纹的翻领胡服,头发也只简单的挽了个堕马髻,随便插了两支玉簪子,这样既方便行动又不夺长孙明镜风头,她原本就不是以容貌引人注意的美人,全因为自幼习舞养就了一副天然的媚骨,如此一遮掩倒显得七分容色只剩了四五分。
元秀到的时候长孙明镜从前闺阁里的女伴已经到了大半,公主里她却是头一个到场的,这也不奇怪,两位大长公主当然不可能亲自到一个晚辈的生辰上来祝贺,在公主这一辈里,平津、宜安两位公主都远在封地,嘉城公主不问世事,一心惦记着七月过了就去出家,再往下昌阳公主已经下降,在宫里的公主里面虽然最长的是东平公主,但这一位才被赐了婚,如今正忙着,自然也是无暇前来,如此自然是元秀先来了。
公主亲临,长孙明镜虽然是嫂子,自然也要迎一迎,到了车边却见元秀正被扶下来,穿了酡颜底对绣仙鹤对襟越罗夏衫,金泥紫绶藕丝裙,腰上束着绮纨,一块翠色欲流的童子捧仙桃玉佩煞是应景的坠在了裙边。
“三嫂怎么亲自出来了?”元秀含着笑对长孙明镜行了个家礼,道,“我来的迟了,今儿吉祥话想必三嫂已经听腻,在这里再祝三嫂一回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罢!”
仙鹤与仙桃都是与生辰有关的吉祥之物,元秀这一身装束显然是特别选过的,长孙明镜与她本就没有什么过节,如今自然是分外的客气:“九妹妹还是头一回到你三哥三嫂这里来,岂能不亲自迎接?”说着抿嘴笑道,“当初就藩的时候九妹妹年纪还小,那时候我就想着你长大了定然不逊色于文华太后的,如今看着你从车上这么一下来,生生得像一尊玉人也似,竟着得这庭中都亮了许多!”
“是吗?这也是三嫂治家有方,将这庭院也收拾得好,却哪里是我的缘故?”元秀拿团扇半掩了嘴轻笑,道,“八姐这会子忙着婚事,因此今儿没空出宫——利阳却是昨儿个贪玩,在太液池边中了暑,因此今儿过来不了,叫我千万与三嫂赔个罪,莫要与她计较。”
“十一妹这话说的!”东平公主不来,长孙明镜早有准备,利阳公主虽然是个意外,但利阳公主身份已去,又不是丰淳同母所出,年纪又小,她来与不来,长孙明镜还真不太放心上,反正元秀已经到了,自然不会计较,忙作关切状问,“怎么好端端的会中了暑?今儿可好些了么?”
“都是宫人不当心。”元秀微微一笑,“打量着阮芳仪去的早,十一妹没有生母看拂呢?昨儿我已经吩咐了采绿把延春殿上上下下都交到掖庭去按着宫规处置,另外择人去伺候十一妹了——也幸亏十一妹没有大事,否则那起子不长眼的奴婢,也不必麻烦掖庭,直接打死了才好!”
长孙明镜吃了一惊,留意了下她身后,果然元秀那两个极少离身的大宫女里面只有采蓝在,另一个却是采紫,显然采绿这会还留在了延春殿里敲打新去侍奉利阳公主的宫人。
中宫有孕的事情,如今长安上下是早就知道了,若不是中宫因此把宫务都推给了元秀公主,自然也免了命妇进贺,少不得长孙明镜还要进一回宫向皇后道喜,虽然如此,礼也是少不了的。
但元秀才接手宫务,就因为利阳公主发作了延春殿足足一殿人……这分明就等于在说皇后照拂公主不力!
长孙明镜心里转着念头,面上却一副由衷的庆幸道:“十一妹没事便好,可怜见儿的,如今这日头这样大,到底还是要小心些的好。”
元秀也不指望她会立刻表态,点一点头左右看了一看问:“钊郎呢?”
“他啊如今正在书房里,大王拘着他问功课呢。”长孙明镜提起独子不觉真心实意的笑弯了眼,道,“说起来他也很久没见过九妹了,我这便使人叫他过来给你瞧一瞧。”
“是要叫过来看一看才成。”元秀微微笑道,“今儿十弟并銮郎、鑫郎都来了,一会他们几个小郎君玩到了一起,怕是我想看啊都找不到人影!”
徐王过来,长孙明镜倒没觉得太过意外,但丰淳的长子与次子也过来,她也不免一怔,忙向四周打量着奇道:“十弟他们人呢?”
“銮郎非要自己骑马,十弟和鑫郎听了也这么要求,我便让侍卫带着他们跟在马车旁走,结果才进了坊门,他们却一定要自己骑到王府门口来,我想坊里不比街上行人多,让侍卫在旁看着,慢些也是可以的,只是日头太大,便先到三嫂这里来讨碗水喝。”元秀不在意的说道。
长孙明镜心里斟酌了一下,按理说这三位都是她的小叔和晚辈,不亲自迎接倒也无妨,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三位的爵位却与她的丈夫是一样的,而且元秀公主都说了要喝水了,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等那三位,那么她到底是陪元秀进去还是在这里等……
元秀建议道:“不如着人去叫钊郎过来迎一迎十弟他们,虽然是叔侄,可年纪都差不多,兴许比陪着咱们说话有意思呢?”
长孙明镜借势下坡,点头道:“九妹说的是。”
姑嫂两个携着手向里走去,走了两步,长孙明镜才想起来一事,不由低声问道:“十妹……”
“她啊,想是会晚些过来吧?”元秀抿了抿嘴,淡淡的说道。
长孙明镜也是机敏之人,略一思索,便知道了缘故,云州公主因为与郑纬同游时、受郑纬当众殴打胡人连累被弹劾,受了皇后斥责,又被吩咐禁足宫中,郑家父子也受到了申斥,两人这段时间自然不便见面,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云州公主请求出宫为嫂子庆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位公主性情刁蛮,想来无论是皇后王子节还是元秀公主都不会为了这等小事为难她——只不过出了宫后,云州公主总是不肯放弃这个机会与情郎去见一见,这才会轮到长孙明镜这边。
长孙明镜不由微微一皱眉,随即若无其事的道:“这也无妨。”
元秀笑了一笑,也不去说破。
两人到了后面厅中,先前到了的长安贵妇顿时纷纷起身给元秀行礼,元秀笑容可掬道:“今儿本宫来是为了给自家嫂子道贺,咱们用家礼便是,你们也不必拘束。”
长孙明镜从前相交的多是世家之女、官宦千金,这些人这会都已经出了阁,嫁的也是官家,有几个在进宫时还遇见过元秀几回,因此元秀这么说了之后也不再拘束,其中有人还笑道:“咱们今儿过来除了为了看寿星,再有就是等贵主了。”
“可不是么?贵主姿容如今瞧上一眼,竟觉得精神都好了许多。”另一人笑着接口。
元秀抿嘴道:“这却是要叫三嫂恼本宫了,明明是三嫂的寿辰,你们却只管拿本宫打趣?岂非冷落了正主儿?”
正说着,长孙明镜惦记着元秀刚才说口渴,命人呈了酢浆上来,众人分饮,外面有使女来报:“琼王妃到了。”
其实陶景年这个时候过来落在了元秀后面多少有点失礼,一来她是王妃,论起来还要向元秀行国礼,二来当初琼王与丰淳争位,后来丰淳胜出,如今正是他们做底伏小的时候。
长孙明镜听了,笑了一笑道:“九妹你请在这里小坐,我出去迎一迎你六嫂。”
“三嫂只管去。”元秀点头道。
如今这厅里以元秀身份最高,长孙明镜倒也不担心离开后元秀会被冷落,她才出厅门便有人上前与元秀搭话,笑着道:“贵主今儿来得却早,原本臣妾听说中宫有孕,为专心安胎将宫务都托付了贵主,还以为贵主这会未必有空前来,想想也是,六宫之权何其重要,中宫之所以托付贵主,定然是贵主聪慧能干的缘故。”
元秀对长安贵妇认识的不多,见眼前的妇人细钿礼服,装扮不俗,虽然说的是奉承的话,但也不叫人厌恶,便笑着问:“夫人恕本宫眼拙——”
那贵妇见状忙在座上欠了欠身道:“妾身姓冯,夫家博陵崔氏!”
“原来是冯夫人。”元秀心念转了一转,已经知晓了这妇人来历,不动声色的道,“夫人看年纪比本宫的三嫂似乎要长一些?却原来也是闺中知交吗?”
冯夫人面上露出一丝尴尬,微笑道:“让贵主见笑了……妾身是跟着夫家四姑来的。”说着她看了眼上首之人,坐在她上首的是一个华服女子,闻言对元秀点了点头,清声道:“妾身博陵崔氏,夫家已殁,从前与齐王妃乃是旧友。”
这崔氏看着倒与长孙明镜差不多,元秀见她态度冷淡,面上笑容也淡了下来,只点了下头便转过头去,表示不想再谈下去。
元秀偏头时恰看到了一个粉衣女郎从厅前走过,她觉得眼熟,想了一想才想起来是哥舒夭娘,不免又想到了从前观澜楼的经历,复想到了云州身上,神色之间顿时有些阴沉,见她如此,原本想继冯氏上去搭话的人顿时都止住了。
厅中因此有些寥落,好在没过多久长孙明镜就带了两位客人进来,除了陶景年外还有一个紫衣女子,见到这紫衣女子元秀也不免站起了身招呼道:“二嫂与六嫂到得真巧!”
“九妹今儿却把我们都比迟了。”代王妃也是崔氏之女,与代王感情颇佳,虽然年纪比长孙明镜要长些,但气度却也更为从容,她和厅里许多人也是熟悉的,尤其方才的冯氏与崔氏还是她的亲戚,一路招呼着被推到了上首的地方坐了,陶景年跟在了代王妃身后只是文静的笑着,神色之间颇有些郁郁寡欢。
元秀立刻注意到了,只是想了一想也没有多嘴,问长孙明镜:“三嫂,那三个磨人精可到了?”
“方才二嫂到时他们也到了。”长孙明镜笑着道,“都是钊郎淘气,见着了马儿也嚷着要爬上去,结果惊了十弟的坐骑……”
元秀不觉脸色一变!
长孙明镜赶紧道:“侍卫都在旁边看着,所以倒没出什么事,只是钊郎被弄脏了衣服,十弟与銮郎、鑫郎都赶着跟他一起去更衣,说过会再来给咱们见礼。”
元秀这才放下了心,不免啼笑皆非道:“在宫里时他们说的好听,说什么要来给三嫂贺寿,谁曾想到了王府却一门心思只惦记着要去玩——这算哪门子的贺寿?采蓝你去把人都给我叫过来,正经的贺了才准去!”
采蓝刚答应了一声要离开,长孙明镜已经出言挽留道:“蓝娘先留步。”复对元秀笑道,“九妹放心,原是我说的漏了,方才进门时他们就已道贺过了,是我见他们年纪仿佛喜在一起玩耍,叫他们陪着钊郎进去,这才没有先过来的。”
“既然三嫂准了,那这回便不与他们计较罢。”元秀这才转嗔为喜,姑嫂们说着闲话——大部分是元秀、代王妃与长孙明镜说着,琼王妃陶景年今儿也不知道为什么,神色之间总显得落落寡欢,话语极少,如此片刻后,元秀照例装着糊涂,代王妃居长、长孙明镜是主人,对望一眼却不能不问了:“六弟妹这是怎么了?可是我这儿有什么怠慢之处?”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郑敛
更新时间:2012-6-26 7:54:03 本章字数:2519
齐王府中正热闹时,数百里外的平津公主府里蝉声悠远,衬得夏日越发漫长而寂静。
正堂门窗紧闭,因此而略显阴暗,众侍都被斥退,平津公主皱着眉看着面前一脸不服之色的郑蛮儿:“你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没去什么地方。”郑蛮儿一口否认,平津公主定定看了她半晌方道:“那么昨晚你为何不在自己屋子里?”
郑蛮儿不假思索道:“母亲你可不要被人给骗了,昨晚我几时离开过屋子?当真是无稽之谈!”
“是不是无稽之谈你自己心里清楚。”平津公主冷冷的道,“昨天是我自己在你屋子里守了半夜——你不要问蜻蜓和蝴蝶做什么没有告诉你,是我不许她们说的!如今这府里,两个使女我还使唤得动!”
郑蛮儿张了一张嘴,末了委屈道:“我不过是觉得此处无聊,所以出去散了散心——”
平津却不吃她这一套,径自打断道:“无聊散心?三更半夜的你散什么心?就是长安繁华之地,以你出去的辰光又能看到什么?”
“母亲!”郑蛮儿眼珠转了一转,索性扑到她怀里撒娇起来,平津这回却没有依她,而是狠了狠心依旧冷着脸把她推开,轻叱道:“你给我说清楚!好好儿的女郎家,你究竟想做什么?”
郑蛮儿见状,眯起眼:“母亲可要我说真话?”
“当然!”平津微怒道,“若不然我在这里做什么?”
“我去见了父亲。”郑蛮儿慢条斯理的说道。
平津先是一怔:“韦坦到了附近为何不告诉我?”随即明白过来,郑蛮儿可从来没叫过韦坦父亲,她所承认的父亲自然只有郑敛一个,平津公主的封地距离洛阳不远,若有快马一个晚上来回那是足够了……可堂堂郡主,深夜独自往返,平津想一想都觉得提心吊胆,她面上渐渐露出了怒容:“你好大的胆子!”
“我去见自己父亲有什么胆子大不大的?”郑蛮儿与贺夷简一样,都是深知父母溺爱于己,舍不得重责的,因此对着平津的怒火丝毫不以为然,“从前在长安的时候路途遥远也就罢了,如今隔着这样的近,我见一见自己生父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平津张口欲斥,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顿了一顿才冷冷道:“你去见他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看想看看他罢了。”郑蛮儿懒洋洋的道,“父亲虽然得了一个开国县男的爵位,可比起公主衔来可差得太远了,就是我这个郡主,也比他如今高许多,难道母亲还担心我住进开国县男府上去不成?”
“……”平津最不愿意与女儿谈的便是郑敛,她原本发现郑蛮儿深夜不知去向,还以为女儿可不要在封地这里做出什么事情来——郑蛮儿与卢却敌的婚事可是丰淳所赐,何况即使是平津私下里也不能不说卢却敌确实是个人才,郑蛮儿若没有郡主身份配他当真是不够的。
如今听说她既然是去见了郑敛,对于自己的这个前夫平津公主的心情十分复杂,当初虽然和离是她提的,被嘲笑的也是郑敛,但若非郑敛冷落自己在先,宪宗皇帝那么疼爱自己的长女,为她精心挑选的驸马,究竟不俗,平津对这个前夫并非全然忘情,此刻便不想再谈下去,起身道:“你若是一定要去见他也无妨,只是身为女郎又有婚约到底还是避讳些的好,下回出去多带些随从,另外不要再三更半夜的跑出去了,你以为现在的世道很太平吗?”
“母亲总是这样,听见了父亲便就要我闭嘴,却也不想听我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消息?”郑蛮儿撇了撇嘴角伸手扯住了平津的袖子,平津厌烦道:“他一个开国县男能够有什么消息来告诉我们?再说他的消息多半是洛阳与左近的,咱们迟早要回长安,谁耐烦听这里的事情?”
郑蛮儿冷笑道:“正是与长安有关!我们到这里都过去了两个月了,这段时间听说长安先出了任秋案,接着七姨下降,现在八姨的婚事都定下来了,咱们的礼送的也不少,私下里探五舅舅的口风也不是没探过,难道母亲不觉得五舅舅短时间里压根就没打算召咱们回去?”
回长安是平津公主如今最关心之事,闻言不觉惊道:“这是什么话?”
郑蛮儿卷了卷臂上宽袖冷笑道:“父亲那边得到了郑家族里的消息,说四房里的纬郎多半要尚主,因知道父亲的才能,所以打算等赐婚的旨意下来后,想办法劝说五舅舅把父亲调到长安去任职!当初咱们被迫自请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家事么?若是父亲去了长安,五舅舅为了不让皇家生出许多谣言来,自然是不会愿意我们早些回去了!”
平津公主不觉变了脸色:“这消息当真你是父亲说的?”
“我骗你做什么?”郑蛮儿沉着脸道,“先说好了,若是咱们早日回长安,那么父亲恐怕很难调过去了,如今郑家替父亲打算的位置盯着的人多得很,即使这样父亲还是替咱们想的,母亲你且想一想怎么办吧!总不能叫父亲一味的委屈吧?”
平津原本情绪复杂,闻言不由大怒道:“你怎知道他告诉你这个消息是全为了我们考虑?说不定他压根就不愿意去长安!只想着在这里陪着他如今的妻子儿女过日子!”
“当初皇外祖选父亲为母亲的驸马正因为父亲武功卓绝、有大将之才!”郑蛮儿撇嘴道,“因着与母亲和离的缘故父亲离开长安在洛阳一待了这许多年,有这样一个机会为什么不抓住?母亲还要这样说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说着她一甩手,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平津公主正欲发怒,然而她究竟不比郑蛮儿,心思要深得多,将郑蛮儿转告的郑敛所说的消息仔细琢磨了一下,脸色顿时变了!
正如郑蛮儿所言,郑敛才干无可指责,毕竟宪宗皇帝亲自挑选之人,对这个长婿,宪宗皇帝也是极为喜爱的,看宪宗皇帝对臣子的喜好,只看杜青棠就知道,若是等闲之辈,是入不了这位英主的眼的。
而当初平津公主因受冷落,与韦坦相恋,请求和离后,宪宗皇帝为了补偿特封郑敛为开国县男,在洛阳派了一个闲职给他,此后两人便再无往来。
郑敛如今这么做,绝对不会是因为旧情难忘——平津与他虽然曾是夫妻,然而如今已经各自嫁娶,对于郑敛的性情,平津也是了解的,此人极为注重礼法,藕断丝连之事是万万做不出的。
那么是什么缘故让已经恩断义绝的郑敛放弃前程也要帮助她们母女回长安?
还是因为这份前程他压根不想要?
平津公主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长安的方向,虽然距离不远,可此时的消息传递再快也就是那么回事……何况人不在长安,卢涣总也不能事无巨细的禀告,到底只能挑着重要的——卢涣的忠诚不要说,但身为家令,能力以及对大局的敏感,究竟不及宫闱出身的平津自己……
平津陷入深思之中。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宴
更新时间:2012-6-27 7:54:21 本章字数:5409
陶景年在没出阁的时候也是一个典型的长安女郎,高调而恣意,即使是后来宪宗皇帝没有废弃丰淳,打发了琼王与琼王妃一起去遥远的封地以免自己身死之后皇室骨头相残时,她离开长安时依旧是扬着头不露颓色的。
代王妃与长孙明镜这两个妯娌还是头一回看到她这般沮丧,长孙明镜身为主人开了口,因宪宗皇帝长子早夭,代王妃就是长嫂了,此刻也不免露出关怀之色,元秀神色不动,但也看向了她。
陶景年却是勉强笑了一笑道:“三嫂说的什么话,我在三嫂这里还能有什么不好?不过是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快,晚上睡也睡不太好,因此白日里人总是乏着,倒叫二嫂三嫂与九妹都担心了。”
她这么说了,再看一看她的脸色,确实眼下透着两抹乌青,显是夜里没睡好,长孙明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嗔道:“你啊也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自个儿都照拂不好?好歹还是一府的王妃呢,若是病了,上上下下的事情却去指望谁?”
“三弟妹你先不要怪六弟妹。”代王妃笑了一笑道,“我怎么听着六弟妹的话,她这可不是自己不上心,而是身上不爽快……六弟妹可请大夫看过吗?”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陶景年这话的意思显然是没叫人看了,代王妃于是便道:“我听着倒仿佛与我当初怀着鋆郎时差不多,你该不会是有了罢?”
长孙明镜一愣,不过陶景年是琼王正妃,又不是齐王姬妾,因此倒是真心实意的道:“若当真如此,那我便先恭喜你了!”陶景年听说与琼王关系一直不错,可两人膝下一直无子,单一个庶女,自打到了长安来仿佛一直都在求医问药的,显然身子骨儿也不怎么样,若是能够有了身孕,不管是男是女总是一件欣喜事。
谁晓得陶景年一听代王妃这话,脸色不由微微变了一变,眼眶竟然一红,却是欲要流下泪来,原本也打算随之恭喜几声的元秀不觉收了声,便听代王妃惊讶道:“六弟妹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我方才说错了话?”
“二嫂放心,原是我自己身子不大好,想着三嫂生辰怎么也要过来一回,却不想反而惹了你们担心。”陶景年见下首几名坐得近的贵妇已经注意了过来,赶紧借着喝茶拿帕子擦了眼,勉强笑道。
看到她这个样子再在这里待下去指不定就是要失态了,长孙明镜与代王妃对望一眼,代王妃起身道:“你既然不舒服也不必硬撑,都是自家妯娌难道你三嫂还会挑你的礼不成?不如先叫三弟妹寻个地方出来让你躺一躺罢!”
长孙明镜接口道:“我这便叫人去请大夫来,旁边偏厅里面是收拾好了预备一会喝多了酒去休憩的,我这里二嫂熟,还请二嫂陪六弟妹去罢。”
代王妃站起身来也是正有此意,陶景年忙推辞道:“我躺一躺也就是了,今儿是三嫂的好日子,怎么能为我请了大夫来没得扫兴?”
“这有什么扫兴的,你的身子重要。”长孙明镜不由分说扶了她起身,交给了代王妃,元秀见状也起身道:“七姐她们还没过来,不如我也陪六嫂去罢。”
如此到了偏厅里,代王妃一摸厅中桌上的壶中装的却是凉茶,便向齐王府的使女吩咐道:“你们去寻些热的茶水来。”
厅里原本守着的使女得了命令便屈了屈膝下去了,陶景年被扶着躺在了屏风后的榻上,元秀坐在了榻边伸手试了试她额温,放下心来问:“六嫂是不是惧夏?”
“没有!”陶景年有些虚弱的摇了摇头,代王妃听到,从屏风那边转了过来,笑道:“我想也没有,从前先帝在时驾幸骊山,六弟妹有时候随六弟伴驾,路上咱们都怕晒着了躲在马车里好不气闷,偏她不肯坐在马车里,顶了帷帽扮作六弟身边的侍卫跟着骑马,就这样到了华清宫,咱们都觉得有些疲惫了,她还兴致勃勃的,怎么好端端的会忽然惧夏起来。”
陶景年听她提起宪宗皇帝在世时不觉恍惚了一下,随即惊觉元秀也在旁边,赶紧敛了容色苦笑道:“都是我的不是,原本是要来给三嫂贺寿的,结果不但叫三嫂跟着为我担心,也叫二嫂与九妹都不得安稳。”
“二嫂你听一听,六嫂这话可是分明没把咱们当做了自己人看。”元秀偏了偏头对代王妃笑着道,“咱们在这里问她是怎的连睡也睡不好,她却是一个劲儿的赔着罪!”
代王妃点头,和颜悦色道:“你素来身子不错,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可是王府最近事情多?”
琼王被留在了长安,这本身就不是太好的信号,就是从前与琼王过从甚密的一些人,如今也不愿意登门拜访了,王府清闲得很,单是府里一些下人们的管束又怎么难得到母亲出身杜氏的陶景年?
陶景年欲言又止,代王妃察言观色,软语温言的哄了半晌,陶景年正要开口,外面使女却进来禀告,说长孙明镜派去请的大夫已经到了。
见状代王妃只得作罢,命人先把大夫请进来为陶景年诊了脉再说。
大夫是长安颇有名气的一位,想来为世家大族里女眷看病也不是一次两次,对着偏厅里两位王妃一位公主并不见什么惶恐,切脉后先说了一堆,元秀听得云里雾里,代王妃倒是好耐心的听完了方问:“那么如此该怎么办?”
“老夫开一个宁神静气的方子先吃上几日,只是老夫也说一句实话,王妃这病由心中郁结而来,若是想不开,吃药也是无用的。”那大夫道。
“阿文你陪大夫下去开方。”代王妃微微皱了下眉,对大夫颔首道,她身后的使女忙应了,陪着那大夫出去,陶景年勉强笑道:“我早说了无事,却叫两位嫂子与九妹这样的一番忙。”
代王妃轻叹道:“子嗣的事情急不得,况且你与琼王到底还年轻,咱们这儿是自己人说一句,也不怕皇后殿下见怪——皇后殿下入主中宫也是好些年的,如今可不是也有了?这世上件件事情总是讲究个时辰的。”
陶景年愣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代王妃这是故意将她郁结于心的缘故推到了子嗣上面,以免元秀另作他想,她苦涩一笑点头道:“二嫂说的是呢,究竟是我想的窄了。”
“我道六嫂为了什么竟会郁结在心,却原来是为了子嗣。”元秀也安慰道,“二嫂说的再对也没有,子嗣之事缘自天定,何况六哥六嫂都这样年轻。”
代王妃与元秀又劝说了她几句,使女却已经先煎了一贴药来,元秀奇道:“怎么这么快?”
“大夫开的方子都是一些常见的药材,王府里面恰好都有,方才哥舒夫人使人去厨下看着煎的。”那使女阿文回答道。
齐王得了丰淳赐了一位美人为妾侍的消息她们当然不会不知道,虽然这会长孙明镜不在,但几人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有陶景年对自己的使女说了一句:“回头你去替我谢一谢哥舒夫人!”
她的使女屈膝应了。
陶景年喝下了药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代王妃粗通医理,见状点头道:“既然是安神宁心的药想来喝了总是犯困的,咱们且先离开这里叫六弟妹好生休息一下。”
“二嫂说的是,想来外面人也到的差不多了。”元秀随代王妃回到正厅里,果然昌阳公主也已经到了,她穿着绀紫宫装,挽凌虚髻,浑身璎珞明珠,灿烂夺目,恰如一朵艳丽的牡丹,看到元秀笑着道:“我正找你在什么地方,原来你和二嫂在一起?可不是三嫂有什么好东西,偏偏给了你们两个,这会儿吃了独食过来的罢?”
听她这么一说元秀也知道昌阳公主显然是刚到的,她一看,云州却还没有到,代王妃已经笑着接口道:“可不是么?你三嫂亲自做的齐地那边的点心,因咱们来的早才赶上了,你们却是没有了。”
“果然如此!”昌阳公主嗔长孙明镜,“好偏心的三嫂,我不过因着出门时马车坏了,重新换了一驾才耽误了功夫,不曾想三嫂就不给我留?”
“齐地的点心倒是准备了,只是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不喜欢。”长孙明镜含笑令人送上来,解释道,“上几回我拿出来待客都嫌不如长安的好,就是钊郎也不爱吃,所以今儿虽然备了一份,但也没有立刻拿出来,却不想二嫂倒是惦记着。”
代王妃伸手拈了一块笑着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先父曾在齐地为官,我小时候在那儿却是待过的,也谈不上多么喜欢,但遇见了总也想尝上几块。”
昌阳公主听了笑道:“那我可也要尝一块,看看究竟为什么叫二嫂这样一直惦记着。”
元秀在她下首坐了下来趁机低声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云州?”
“她没和你一起来?”昌阳反问了一句,随即立刻道,“那么多半是先去见那郑家郎君了。”
她又看了看左右问:“听说利阳病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是在太液池边待久了中了暑气,我昨儿已经把延春殿的人都打发了。”元秀轻描淡写的说道。
昌阳公主先皱了下眉,随即道:“这是应该的,延春殿上上下下,从乳母到宫女再到内侍,那许多人居然还能够让利阳中暑,放在了先帝在时非活活打死不可!”
“如今宫里才出两件喜事,不宜见血,何况我也只是代掌宫务。”元秀轻咬了一口点心便有些索然无味,放了下来道。
昌阳公主漫不经心的挑了一块吃着,看起来也不是太喜欢:“利阳年纪小,阮芳仪位份虽然高,可惜死得早不说,阮芳仪也不是个精明能干的,留下来的乳母竟也这样不当心。”
说着她想了起来问道:“东平没出来倒也罢了,十弟呢?这一回可过来了?”
“他和銮郎、鑫郎都来了,一进门就被钊郎叫了过去,如今也不知道在王府的哪个角落里面玩着呢。”元秀道。
“十弟还是活泼些的好,不然总拘在了宫里似个女郎。”昌阳点了点头,复奇道,“你怎么把銮郎他们也带过来了?”她随即想到了什么,“难道是五哥的意思?”
元秀摇了摇头:“先是銮郎自己去珠镜殿求的我,说是想与钊郎一块儿玩,他头一次跟我开口,况且三嫂是他正经长辈,再者张明珠的确严厉,让他松快一天也没什么,后来五哥知道了就说不如连鑫郎一起带上。”
昌阳沉思了片刻便冷哼了一声:“赵芳仪那脑子想必还出不了这样的主意,銮郎年纪又那么小,张明珠也不像这等人——云州最近与赵芳仪走动不少吧?”
“我看云州也不太像是想到这些事的。”元秀知道她的意思,冷笑了一声道,“从前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郑家的这些心思呢!”
“郑家啊最能干的还是郑敛,早先他被先帝点为大姐驸马的时候,原本以为郑家要大兴的,结果后来出了韦坦那起子事!”昌阳哼道,“郑敛被打发到了洛阳后,郑家也没接着出其他出色之人,云州的那一个还是很不错的了,可如今瞧一瞧也是个自作聪明的主儿!”
元秀微哂道:“咱们能够想到的,五哥未必想不到,再者銮郎年纪还小,他们就是在后面琢磨什么也做不了大事。”
“你可别小瞧了这些动作。”昌阳提醒道,“从小被撺掇着,如今中宫可是有了身孕的,到那时候……”
元秀皱了一下眉,忽然想了起来,告诉她:“六嫂刚才就到了,只是不太舒服,我方才就是与二嫂在陪她。”
“唉,你怎么不早说?我去瞧瞧!”昌阳公主一皱眉就要起身,元秀忙拉住了她小声道:“她如今喝了药正睡着,你去瞧什么?不如等一会走时再去,也好说几句话。”
昌阳公主这才作罢,便道:“她是来了后不舒服的?怎么回事?”
“这倒不是,说是好几天都没睡好了。”元秀道,“我正要问你,你如今在宫外,可知道琼王府上出了些什么事,让她这样的费心?”
昌阳公主想了一想,道:“我倒没有听到什么,或许是子嗣?”
元秀呀了一声,正要继续问下去,外面却一头奔进了一个穿大红锦衣的少年郎来,一张原本白皙的面庞晒得通红,神色却颇为兴奋,进来后匆匆行了个礼叫了声母亲,正与代王妃并几个贵妇说话的长孙明镜抬起头来,立刻沉着脸斥道:“好没有规矩!也不知道给你姑姑、伯母并姨母见礼?”
李钊还没说话,身后又跟着跑进了三人,正是李佑、李銮和李鑫,虽然后三人如今厅里好些人都没见过,但恰好他们今日都穿了皇子礼服,如今皇子又不多,只算一算就能知道是谁了,顿时有许多人站起了身,反过来要给三王行礼。
李钊被母亲当众斥了一句也不生气,笑嘻嘻的依次从代王妃开始行起了礼,而大部分人却要给李佑三人行礼,如此见礼毕又花了许多时间,待再次坐定后长孙明镜的笑容便深了几分,虽然李佑、李銮和李鑫论起来是她晚辈,但也是叔王与皇子,不管丰淳让他们过来是为了什么,到底是齐王府长面子,因此越发的和颜悦色。
李佑的性格原本要沉默内向许多,今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与同龄的李钊玩得开怀,笑容也多了,昌阳等他对长孙明镜说过了贺词后把他叫到了身边,拿帕子替他擦了擦脸,问道:“你们都玩了什么这样一身的汗?”
“回七姑、九姑,我们玩了蹴鞠。”一旁李钊凑过来说道,神色里有些忐忑,像是生怕被责怪一样,元秀不由扑哧一笑,伸手替他整了整衣襟道:“郎君们玩得野一点也没什么,蹴鞠是常理,只是今儿天这样热,仔细中了暑!你十一姑就是这样才不能过来的。”
李钊见她这么说放下心来,笑着道:“哪里敢让十叔和堂弟们在日头下面玩?我们是理了一个偏厅出来,旁边都放着冰盆呢。”
“既然这样怎么还是这么一头的汗水?”昌阳公主看着手里差不多湿透的帕子皱眉道,李佑已经坐到了旁边端起一盏凉茶慢慢喝着,李銮和李鑫跟着被她招到身边查看,李銮便接口回答道:“七姑放心,堂哥说的没错,这汗水都是咱们跑过来时晒的。”
代王妃笑着道:“郎君们总是不耐烦静静坐着的,也不必说郎君,就是咱们这些人做女郎时又哪里坐得住了?只是莫要伤了身子就好。”
李銮侧首笑道:“二伯母放心,咱们只是出了些汗,并没有什么。”
元秀却注意到最小的李鑫有些无精打采,便不放心的俯首问他:“鑫郎可是热到了?”
“回九姑的话,我不热,我只是想母妃。”李鑫年纪小,还不懂得隐瞒自己的情绪,便如实道,元秀看了他一眼,心里想卫王好歹也有四岁了,这曹才人怎么教得他这样迟钝,便安抚道:“你先随你钊堂兄去换了衣服罢,看这一身汗,衣服都湿透了。”
李佑等人都是带了备用的衣袍来的,听了她的话,李钊便起身道:“去我住的地方换罢,回来恰好开宴。”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和静郡主
更新时间:2012-6-27 7:54:21 本章字数:2691
宴开之后元秀等人自然坐了首席,长孙明镜忙碌着招呼来客,代王妃对阿文道:“你去看一看琼王妃可曾醒了,若是醒了便收拾些清淡的送过去。”
阿文答应了一声,不多时便回来说陶景年正睡得沉,代王妃点一点头道:“那么叫人不要忘记给她的使女也送些吃食。”
昌阳笑着道:“二嫂究竟考虑得比咱们周到。”
“你们三嫂从前交游广阔,如今大半个长安的年轻夫人们都与她是旧识,咱们是她自家人,帮上两把也没什么。”代王妃笑着道。
这时候一个人从下面跑了上来,到了元秀面前笑眯眯的道:“二十一姐你过来一下!”
这人上首几席都不陌生,正是鲁王之女和静郡主,她比元秀就小半岁,生得珠圆玉润,穿一身靛色胡服,勾勒出窈窕的身量,元秀咦了一声,问道:“什么事?”
“你来了便晓得。”和静神秘的道,昌阳不依道:“我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和静了,怎么不见和静对我这样热络?一般的姊妹可也太偏心了些!”
和静对她做了个鬼脸笑着道:“十九姐就是不讲理,我不过与二十一姐闲话几句你也想听?”
“我偏想听怎么办?”昌阳眨了眨眼睛问,和静眼珠转了一转,拉起元秀便跑,嘻嘻笑道:“我偏不告诉十九姐!”
元秀被她拉着跑出正厅,一直转过了回廊到了旁边的月洞门外,和静才住了脚步,元秀不免狼狈的整理着衣襟问道:“你要与我说什么?怎就这样跑了出来?”
“那火炼金丹如今长得如何了?”和静迫不及待的问道。
元秀一愣,这才想起来当初那株火炼金丹虽然是向鲁王要的,但还是在和静院子里挖出来的,便道:“长得还不错,你问这个做什么?”
和静松了口气,请求道:“二十一姐可以不可以悄悄分我些株苗?”
元秀虽然不甚通园艺也不觉惊讶道:“这种天里若是移株怎么种得活?再者我那本就是几株才分的新苗,如今养着也不是分株的时候——你若想要为何不去与鲁叔商议?”
和静苦着脸道:“若是能够与父王商议我又何必来与二十一姐说?”她左右看了一看无奈道,“就是父王那里那一株,快要死了!”
元秀瞠目结舌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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