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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秀公主

_28 繁朵(当代)
王氏摇了摇头,冷笑道:“后妃再怎么得宠终究是要子嗣傍身的——前几日本宫读史读到了芈八子之事,芈氏当初何曾得秦惠文王的宠爱了?不但失宠,甚至连其子都被打发出去为质!后来秦武王在位三年即死,其子公子则被迎回为王,尊其为太后——她若没有公子则,凭什么能够临朝四十一年之久?何况古来与君王争夺帝位者一旦失败从无好下场,哪怕是始皇帝尊为亚父的吕不韦亦是如此,而宣太后故去依旧得居宫廷,帝太后私德有亏最终还是被迎回甘泉宫,亲生母子就是不同!就是本朝的武周,若非先得高宗皇帝之宠,复诞诸子,又怎能动摇得了本宫那先祖的地位?”
“哪怕是自己不生……看芈氏族人华阳太后也是个例子!”王氏淡淡的道,“你们是本宫的陪嫁,自然都是好的,只是这宫闱之中有多少阴私,你们进宫这些年想来也看到了,本宫当初也问过你们,都是想要到了时候出宫各自婚嫁,并不愿意留下来趟这趟混水,本宫也不愿强人所难,这才叫杏娘物色了灵奴,她年纪虽小,但胜在背景清白又天真不谙世事,这样的性.子彼此都轻松些,本宫想要一个子嗣,却也不欲行那留子去母之事,生母柔顺单纯些,对各方都好!这也是当初叫你们抬举些她的缘故。”
柳娘忍不住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皇后殿下与大家帝后和谐,内外皆知,皇后殿下若能够有嫡出之子,又何必再为大家引荐灵奴?毕竟人心善变,坊间有古语说斗米养恩担米养仇,殿下待灵奴这般的好,奴担心她久而久之会恃宠生骄,到时候反而辜负了殿下一片栽培之心!”
王氏只是淡淡一笑:“未雨绸缪!远的不说,当初裴才人进宫时大家宠爱她何尝就少了?连着越过了芳仪与美人,日日召幸,比之华妃都还要得势些,可如今却只见裴氏日日里寻着借口跑到本宫的蓬莱殿来奉承,态度谦卑乖巧,哪里看得出她得宠时候的风光与气势?”
“那裴氏不过是裴家一个庶女,仗着年少略有几分颜色,大家新鲜了一阵,她倒是自以为是起来,如今也不过是露出了真面目,以奴说,她下回再来何不撵了她去?”提到裴才人柳娘便厌恶的说道,裴才人每日里跑过来说是觐见皇后,其实都掐准了丰淳过来的时辰,用心六宫皆知,柳娘如何不怒?只是碍着王氏吩咐不许冒犯了她,才不得不忍,如今私下里难免就要发作几句。
杏娘听了王氏之言却是若有所思,王氏这话似乎在说她与丰淳之间的恩爱也久长不了?虽然这些年来王氏对丰淳早已伤了心,但这会才好起来没几天,怎么就这样说话了?哪怕心里想着,如此说出来究竟也不吉利——还是王氏知道着什么?
不过王氏打算依样宠着灵奴她倒不意外,杏娘比柳娘想的更深一层——一个乖巧伶俐知道本分的灵奴同一个被宠得晕头转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灵奴究竟哪个更好控制与对付,答案不言而喻。换做了她也会觉得赵芳仪比起进宫至今都不动声色、泰然处之的崔、卢两位芳仪好琢磨的多了。
“柳娘你又来了,皇后殿下是什么身份?”柳娘忿忿的说着王氏却但笑不语,见她越说越激动起来,才拿扇子轻扑了下杏娘,示意她代为解释,杏娘忙收回思绪,白了柳娘一眼,嗔道,“寻常大户人家都没有主母发作前去晨昏定省的妾室的道理,皇后殿下又是什么身份什么气度?再说,这六月外面热得慌,元秀公主都带着薛尚仪到山上避暑去了,咱们殿里冰盆从早到晚不断都还受不了,裴才人她不怕自己雪白的皮肉被晒黑,日日里顶着太阳过来叩安,皇后殿下只管受着,咱们只管瞧着,只看大家如今连敷衍都不肯了,便知道她这样做不过是越发的无用罢了!”
王氏端起几上的冻饮呷了一口,淡笑着道:“这裴氏啊究竟是庶出之女,虽然听说在裴家时裴尚德也没有亏待过她,究竟不可能当做了同母妹妹来教导,到底欠气度,只看紫兰殿与承晖殿的沉稳,方不失我梦唐后妃之仪呢!”
杏娘抿了抿嘴——崔芳仪与卢芳仪,从进宫起,便不十分得宠,这两位在做女郎时,在长安城中也是颇有些名声的,到如今先是韦华妃、裴才人,接着帝后和谐,都不骄不躁,着实是沉得住气了。
柳娘却想到了另一件事:“说起来,望仙殿怎么还没出事?这裴才人不会整日里把精神用在了过来烦心咱们,却把这事给忘记——或者她无能到了知道了也不敢下手的地步了吧?”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姑嫂
更新时间:2012-6-4 7:50:47 本章字数:2541
“八姐也在这儿?”元秀和云州进了殿,看到东平公主也在,不由一怔,见礼毕,都入了席,王氏含着笑打趣道:“你们姊妹今儿倒是心齐,前后脚都到了我这里来,可是觑准了我这儿才做的梅子饮用了新制的法子?”
她说话间杏娘亲自带着小宫女呈上了三份卵白釉斗彩描金牡丹瓷碗,碗中七分满的梅子饮颜色比寻常制法更为鲜艳,色泽如血,里面飘着碎冰沫并一丝丝碧色的果肉,仔细看去却是甜瓜。
众人饮了一口,都赞了个好字。
王氏笑着道:“这法子是前两天梅娘想到的,你们若是喜欢回头抄一份送过去。”
“梅子饮自然是好的,不过五嫂说咱们会觑时机却错了。”元秀和东平都还没接话,云州公主却淡淡的开口道,“只要是跟着九姐过来,五嫂总是不会亏待的。”
她这么一说,元秀双眉微蹙了下,眉心之中攒动着怒气,东平看了眼两个妹妹,往常她都会圆场,今儿却不想开口,只继续慢条斯理的舀着梅子饮咽下,一言不发,王氏面上顿了一顿,微笑道:“十妹这是怪我上回说话重了些了,可要我说郑家郎君却也太冲动了些,西市那边人来人往的,就是没有张明珠上表弹劾,叫坊间议论了去,单他一个不要紧,至多被人说荥阳郑氏教子不严,有失士族仪态,可那时候十妹你还在旁,如何能不被他牵累?无非一个胡人,他若是将人拖到了角落里无人的地方,哪怕是活活打死了,那又如何?贞观年间,太宗皇帝因徐州司户参军柳雄伪造隋时为官资历,欲因前言处其罪死,戴胄的例子……”
王氏说的戴胄是本朝初年时能臣,性情耿直却极俱才干,且敢于犯颜直谏,贞观初年时候,太宗皇帝为抑制自魏晋以来势力庞大的士族,广开科举,收揽天下人才,同时选聘前朝官吏之中有才干者入仕,那时候有名柳雄者在任徐州司户参军,伪造了前隋时的官资意图求仕,哪知中途却被发觉,因太宗皇帝早有言在先,但有伪造者不自首一律处死,而戴胄却只按律判其流刑,太宗皇帝因此怒叱其“卖狱”,而戴胄却从容进谏道:“陛下当即杀之,非臣所及。既付所司,臣不敢亏法。”
王氏的意思很明白,她认为云州公主全然是被郑纬所累,若不是郑纬在西市公然打人,而是略忍一忍,使侍卫将那胡儿虏到无人僻静处,那时候便是打杀了,如今朝中也不至于为此争论得一塌糊涂……
这种私刑在坊间虽然不多见,但在豪门大院之中却不乏,至于宫闱那就更加难以说清楚了。
王氏此言倒也不无道理,实际上东平公主与元秀此刻心中都在暗暗点头,然而云州却不肯叫皇后借此削了自己的颜面,冷笑了一声道:“原来五嫂也知道我冤枉?”
眼看这么说下去,怕又要吵了起来,元秀皱了下眉,暗拉了一把东平公主,东平公主心里有气,敛了敛衣袖不作声,元秀见状,沉了脸,站起来就要告辞,却不想这时候殿外有人进来禀告:“大家往这边来了。”
知道丰淳这段时间都是住在蓬莱殿的,云州和王氏之间气氛这才松了下来,迎了丰淳进殿,看到三人,丰淳也有点惊讶:“怎么都在这里?”
“五哥如今与五嫂好了,见到妹妹们都觉得碍眼了。”东平与丰淳虽然是兄妹,但从小到大其实也没见过几面,她的生母魏才人在宪宗皇帝时就不算太得意,在兄弟姊妹里也格外的静默些,此刻听了丰淳的话只是笑了一笑,云州性.子倒是比她活泼,只是才和王氏斗了嘴,这会也默默无言,只有元秀懒洋洋的打趣道,“我还是去终南山里住了些日子呢,若是在宫里时常见着五哥,五哥怕是更不要看到我了。”
王氏以袖掩面,露在上面的双目中似喜似羞,口中嗔道:“五郎你听听这话,昨儿你才念过九妹,九妹这会子就要怪起人来了!”
“我道你要住到七月初才回来试衣。”丰淳好脾气的笑了笑,又看了眼东平与云州,道,“你们来寻皇后可是有事?”
云州公主闷闷的先回道:“我昨儿去九姐那里住了一晚,九姐恰好今日要回来试衣并看一看尚服局的衣冠做得如何,便陪她回来了。”她话说得巧妙,丝毫不提自己与郑纬之事,又释去了丰淳以为她特特叫回元秀给自己撑腰的疑惑。
“原本的确打算七月再回来,不过昨儿云州忽然过去吓了我一跳,想着在山上也住了多日了,便回来看一看。”记恨云州方才为了挑王氏的刺,把自己推了出去,元秀这回却毫不客气的把她的理由挡了回去,淡淡的道,“原本想留十妹在山上多住几日,哪里晓得她不肯。”
云州立刻咬住了唇,当着丰淳的面虽然不敢瞪她,面色已经开始不好看了。
王氏眼中带着笑意道:“十妹就爱黏着九妹。”这话一语双关,丰淳如何听不出她的暗示,便是云州处处爱和元秀争长论短,出了事也喜欢往元秀身上推——他神色不动,只是看也不看云州,反而问起了元秀的乳母:“薛尚仪该不会也回来了吧?尚仪惧夏,宜在山中住到天凉再回的好。”
“五哥说的我也知道,所以劝住了大娘,人也没全带回来。”元秀看了看王氏道,“对了,有件事却要与五嫂说一下。”
王氏笑着道:“是什么?”
“别院总管膝下的两个女郎我瞧着好,就要了过来。”元秀道,“因从山上下来,就叫她们先去珠镜殿里收拾齐整些再带来给五嫂过目。”
“这是什么大事?”王氏听了放下心来,嗔道,“九妹喜欢就是了。”
丰淳却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身旁的鱼烃,鱼烃会意,趁着无人注意他,走到一旁叫过一个小内侍吩咐了几句,自去打听那对叫元秀公主主动收到身边的使女——东平公主心里挣扎到此刻,终究开了口:“五哥,我却是来还这个的。”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册子,单看外面,王氏就认了出来,是当初丰淳亲自拟的驸马单子,不由轻轻笑了笑,看向了丰淳。
丰淳却示意她接下,淡笑着道:“此事与你五嫂说罢。”
王氏闻言又朝他笑了一笑,才接了下来,元秀看到这一幕,倒是更相信帝后真正和谐了,东平公主目的达到,也不愿意多留,便起身告辞,元秀和云州见到丰淳与王氏之间情意绵绵,自然也都识趣的要离开,丰淳准了其他两人,却对元秀道:“你的笄礼有几处决议难定,且留下来听一听。”
这是摆明了要说体己话儿了,东平与云州心里都清楚,各自闷闷的告退。
她们才出殿,王氏看了眼四周,连同杏娘在内,都知趣的退下。
元秀放小秒手里的梅子饮,见丰淳把鱼烃都打发出去,也看了眼采蓝、采绿,没过多久,蓬莱正殿上只剩了丰淳、王氏并元秀。
丰淳略做沉吟,便开门见山道:“七月你便及笄,驸马的事情,这段时间都不见你上心,可是长安没有中意的?”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兄妹
更新时间:2012-6-4 7:50:47 本章字数:2362
打发了其他人包括鱼烃在内,却留下了王氏,丰淳要说什么,元秀心里多少也有数,此刻听了他的话,也不扭捏,平静的回答道:“也不是全然不上心——长幼有序是一个,此外,先前因贺夷简事,左右他在长安不待几日,我年纪也不算太长,又何必挑着那几个月生出是非来?”
以她对贺夷简的了解,若此人还在长安,自己这边只要透露出来驸马人选,贺夷简不大闹才怪,他是贺之方独子,贺之方爱之逾过自己性命,他又在长安表明了身份,所谓投鼠忌器,便是如此——到那时候长安定然再起风波,尤其是贺夷简身边还有个河北第一高手夏侯浮白,以贺夷简赠送那枝桃花的行径,元秀便知他绝不忌惮暗下杀手铲除自己的情敌!
这个道理长安各家皆知,也因此朝野上下虽然都知道元秀公主美貌且是丰淳胞妹,极受宠爱,娇纵的名声也不比平津,在贺夷简还在长安时却无人敢太过亲近她,毕竟这些世家子弟都知道贺夷简不会长留长安,又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去挑衅他?自然都彼此叮嘱避开贺夷简之锋芒。
丰淳皱了一皱眉,与王氏对望了一眼,沉吟道:“东平的事情先放到一边去,她方才似乎也定了人了……前段时间你在原上练习弓马,那贺夷简每多纠缠,你……你觉得此人性情如何?”
“贺夷简为人狂傲。”元秀想也不想的道,“然也极擅隐忍,贺之方若再多活几年,此人想是能将魏博揽入手中,不至于被贺怀年或者其他人得了去的。”
将她的评价仔细琢磨了片刻,觉得元秀话语里虽然未带贬意,但也无赞赏之意,却是中规中矩,丰淳暗松了口气,王氏轻笑着开口道:“这么说九妹并未瞧中他了?”
“……五哥想要我嫁去河北?”元秀惊奇的问道,王氏赶紧道:“这是哪来的话?”
丰淳皱了下眉:“如何可能?只不过听说你与这贺夷简见过好几回,又对挑选驸马兴趣不大,我怕你年纪小,莫要被他哄了去!”
“我年纪再小,也不至于糊涂的叫人一哄就走罢?”元秀禁不住掩口而笑,她思忖了下,还是问了出来,“五哥可是有什么打算?”丰淳留自己下来,想是不可能只为了问清自己对选驸马不甚上心是否与贺夷简有关,多半是有所考量,甚至是考量出了结果。
丰淳淡淡笑了一笑,王氏这时候却一拍头,有些遗憾的道:“我方才亲手做了酸笋炖野鸡,这会子煨在火上竟忘记了,得去看看。”说着对丰淳抿嘴笑了一笑,飘然离去。
元秀见状,皱了下眉,便听丰淳轻咳了一声,问道:“你瞧子节的弟弟,御史中丞王子瑕如何?”
“王子瑕?”元秀见王氏好端端的忽然寻个借口离开,心里也猜到了几分,此刻听丰淳说出来,不免还有些气儿未消,淡淡的道,“他可是直臣,五哥做什么会看中了他?”
“上回弹劾你之事你还记着?”丰淳见她面色不豫,不由失笑,“他是子节之弟,王家的家风还是可信的,何况自幼就被昭贤太后召入宫中,比起旁的人来,你我对他都要熟悉得多,人有君子之风,政事上面也是能干的,而且性情温良如玉,骑射却也不错,文武双全……”听得出丰淳对王子瑕很是满意,几乎是如数家珍,看模样只要元秀略点头,他就要下旨赐婚。
然而元秀蹙眉听着,面色变幻不定,冷不防似笑非笑的问道:“可是五嫂提起的?”
“内举不避亲,我瞧这王子瑕虽然不似崔风物那般风仪犹如谪仙,却也是长安颇具佳名的郎君。”丰淳明白她的意思,摇了摇头道,“王家家风教导出来的子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不要多想,早先我与你五嫂并不亲近时,后宫总也是交给她打理的,若她没这点能耐,或者心术不正,从前也就罢了,继位后焉能容她?”
“王子瑕虽然是好的,可他未必瞧得中娇纵刁蛮的金枝玉叶吧?”元秀听了他的解释,却依旧似笑非笑,“所谓世家望族,尤其是五姓七家,可是从来不喜欢尚主的!五哥只瞧着他人不错,却不想他若是不喜欢我,便是身为驸马不得纳小,可有大姐的例子在前,难不成要我走她的路么?”
“平津是被先帝宠坏了,你自幼娴静聪慧,又不失本朝女郎的活泼,岂是她能比的?”丰淳听出她语气里的咬牙切齿,皱眉道,“阿煌的美貌连那贺家小儿都一见倾心,王子瑕如何会不喜欢你?当日之事也无非是他年少气盛罢了,就是当年太宗皇帝何尝不是被臣下屡屡犯颜?阿煌的气度素来不小,怎么遇见王子瑕就特别计较起来了?”
见元秀阴着脸不说话,丰淳苦笑着道:“你若不喜欢他,那看韦造之子韦维端如何?这韦维端……”
“这一个不会又是韦华妃所荐吧?”不待丰淳说完,元秀便讥诮道,“早先贺夷简在时,这些人个个对我目不斜视,不敢问津,如今贺夷简才走,便一个个荐了上来,贺夷简再不好,却是叫我看清了这些人!早前可以因贺夷简的跋扈霸道,不敢越雷池一步,今后下降了,谁知道又会不会因其他缘故弃我而去?五哥你只管听着皇后与华妃左一个右一个的说着自己兄弟的好话,莫不是要把自己妹妹卖了换你宠妃一笑么?”
丰淳听出她话中越说越怒,自己脸色也沉了下来:“这韦维端是我寻了借口让韦造带进宫亲自看过的,与华妃并无关系,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我一母所出的妹妹,我若是只顾着自己不想你好,当初满城都知道贺夷简悦你之时,何不纳了韦造之请将你下降于他?”
元秀被他说得一窒,顿了一顿才怒道:“这两个我统统不喜欢!”
“那韦维端你尚未见过……”丰淳提醒道,“此人……”
“此人负诗才,气度颇有韦相当年之风——是也不是?”元秀哼了一声,“年初时候我去大姐府邸里,蛮儿都与我提过了,才说了五哥想赶人,这会子就要逼着我下降么?”
丰淳见她语气虽然缓和下来,面色却依旧忿忿,不觉头疼道:“那么你究竟喜欢什么样子的郎君?利阳还小,云州已定,我尚且不知道东平择了何人,你说了之后,我再打开这份名单。”
“我……”他这么一问,元秀倒是蹙起了眉,思索良久,正要说话,殿后王氏却转了出来,脸色有点难看,不待殿中两人发问,向丰淳欠了欠身:“五郎,望仙殿出了些事,所以我才闯了进来……”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贪凉?
更新时间:2012-6-5 7:51:31 本章字数:2183
元秀恨她算计自己,抢在丰淳之前不冷不热的道:“望仙殿难道不是后宫吗?五哥才说后宫都是交给皇后打理的,怎么如今却又还要进来禀告?”
听她当着丰淳的面叫自己皇后,王氏面色一阵尴尬,只是她进来的太过凑巧,如今想说自己不曾在外偷听元秀也不可能相信,好在丰淳只是皱眉看着她,并没有立刻说什么,她定了定神,轻声道:“臣妾是来向五郎请罪的。”
“皇后统领六宫是份内之事,好端端的五哥怎么会怪你?”元秀淡淡的道,“莫不是望仙殿出的事与皇后有关?”
“究竟是什么事?”丰淳如今与王氏正情投意合,然而元秀到底是他唯一的胞妹,却是舍不得责怪的,只得出言圆场,看向了王氏。
王氏踌躇了下,方道:“郑美人有了身子……”
丰淳一怔,才要高兴,却立刻发觉王氏面上并无喜色,而且她进来时说的不是喜事而是出事,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然后呢?”
“郑美人年轻,从前又没有过经验,如今正逢暑时……”王氏声音很低,但在空旷的殿上却足够听者入耳,她说话时不时咬一下唇,显得很是为难与愧疚,“难免贪凉多吃了些冷物,今儿在裴才人那里吃了盏冻饮,见了红,因不是小日子的时候,肚子也疼得厉害,这才着了慌……”
丰淳猛然抬起手,将面前一只琉璃盏扫了下去,那只葵形琉璃盏一骨碌跌到了席上又滚下了地才摔了个四分五裂,他脸色铁青,元秀在旁听着,忽然偏了偏头,嗤笑道:“皇后殿下想是被赵芳仪的事情吓坏了,望仙殿距离蓬莱殿甚远,本宫与五哥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似乎还不够皇后殿下得了信使人去望仙殿等到太医的结果来回禀吧?怎么就断定了郑美人是小产而不是贪凉伤了些身子呢?本宫记得大娘曾经叮嘱女子吃多了凉物,小日子的时间本就容易紊乱……五哥若是不信,只管召了耿静斋来一问便知!”
王氏掩在宽大袖子里的手顿时攥紧,见丰淳投来疑惑的眼神,她飞快的思索了一下,语气微带了一丝颤抖道:“九妹说的不错——承香殿那日九妹没有进内室,原本这样的场面你们没出阁的女郎也不该看,方才望仙殿那边来禀告的人,恰是当初赵芳仪出事时去探望过她的裴才人,五郎想是记得,当时裴才人被吓坏了,紧紧抓着五郎的袖子不敢放手,如今过来的人也是当时跟在她身边的使女善音,她说郑美人那场景与赵芳仪当初委实太像,若不然这会子知道九妹在这里,她们也是不敢轻易打扰的。”
元秀冷笑了一声——什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王氏这些日子在宫中铲除异己,做得名正又言顺的,是这些人知道了皇后的厉害,再不敢在丰淳在时过来搅局吧?不过这么说来,望仙殿那边多半出了事,此事,恐怕与王氏当真脱不了关系!
她正在思忖时,却听王氏又哀哀向丰淳恳求道:“不拘是真是假,如今郑美人想是又惊又怕的,还求五郎移驾过去看一看,因是在裴才人那儿出的事,怕是裴才人如今也吓坏了,这两人都是今年才进的宫,年纪尚轻,身边也没个象样的老人指点着,望仙殿那边还没有主位,若无人过去主持一下必然要闹得乱糟糟的不成样子了……”
王氏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元秀听着嘴角的冷笑却越发的明显,郑美人,裴才人,这会子出了事的是郑美人,并不怎么得丰淳宠爱,但那一位裴才人,却是如今宫中颜色最好的一位,在王氏没有盛宠前,她位份最低却最得丰淳之心,从当初赵芳仪出事,元秀恰好到了承香殿前,听裴氏那一声五郎可知——就是王氏这正宫,也是这段时间以来才敢如此称呼丰淳,便是已有两子的赵芳仪也没有得到准许这样称呼他。
此刻王氏故意提起了裴才人受到惊吓,看似关心裴氏,可那郑美人若当真是没了子嗣,可想而知无论裴氏究竟有心无心,也必然要担上责任!
而且王氏这番话说的,倒仿佛是元秀不体恤妃子,拦着丰淳不肯叫他往望仙殿去、还要她这个皇后在这儿代郑氏与裴氏苦苦哀求一样……元秀暗暗咬牙,举起袖子半掩住嘴,淡笑着道:“皇后殿下说的很是,五哥,我才回宫就出了这么件事儿,再者,赵芳仪出了月子到如今才几天?这宫里便接二连三的发生类似之事,我仿佛记得当初赵芳仪小产也是因为贪凉?赵芳仪也就罢了,究竟是司帐出身,难免不知道节制,这郑美人乃荥阳郑家的嫡出之女,听闻在家里也是备受宠爱的女郎,想来以郑家的门庭,从前郑美人在家里做女郎时,总不至于连冰碗都没见过,怎么进了宫来就变得如赵芳仪般不知道适可而止了?”
她眼波流转,淡淡道,“如此说来,我却要向五哥讨一个人。”
丰淳夹在了妻子与妹妹之间,饶他身为帝王,又是宪宗皇帝一手教导出来的,如今也感到有些头疼,但元秀看住了他,气势汹汹,他又不忍拂了她的意,只得勉强问:“你要什么人?”
“我想要郑美人身边的厨子。”元秀似笑非笑的,目光从丰淳身上掠到了王氏身上,王氏的身子半掩在灯火之中看不分明,然而目光灼灼,神态之中丝毫不见慌张,却只带着一丝凄然与无奈看着丰淳,元秀盯着她淡淡的道,“郑家乃是五姓七望之一,最是讲究食不厌精,宫中饭食我吃了这些年,虽然有所偏好,但还不至于贪嘴到了大伤身子的地步——给郑美人做厨子的人倒是好生厉害,这才进宫几天?就能够引得郑家出身的女郎变为饕餮之徒?”
“五郎!”元秀这番话里的用意委实明显,王氏抿了抿嘴,也不辩解,只低声叫了一句丰淳,丰淳叹了口气,站起身:“先去望仙殿看看究竟是什么事!”
元秀一撇嘴角:“我也去!”
“胡闹!”丰淳皱眉轻叱,“若是……那里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你才从终南山回来,先回珠镜殿里去好好休憩!”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罗美人
更新时间:2012-6-5 7:51:31 本章字数:3281
采蓝和采绿被打发出了殿,不多时却见元秀盛气而出,两人不由惊讶的对望了一眼,还道她是在丰淳那里受了什么斥责,只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丰淳会为了什么事叱责她,因元秀脸色难看,也不敢多问,只得小心翼翼服侍着她登上了公主翟车,辘辘驶回了珠镜殿。
珠镜殿却是方才才接到了先行快马赶回的侍卫禀告,忙不迭的重新收拾了一番,得到元秀往蓬莱殿去的消息,都聚集在了殿前等待,采紫与霍蔚上前来给元秀行礼,仔细打量道:“阿家瞧着又瘦了。”
元秀在车中这些时候却已经收拾了下情绪,此刻虽然瞧不出她心情甚好的模样,但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好,闻言平静道:“在终南山里狩猎了几回,前几日还去翠华山游览过一番,加之又是夏日,瘦些也不奇怪。”
采蓝和采绿在她身后给采紫和霍蔚使个眼色,两人顿时明白元秀这会心绪不佳,并不敢多言,引了她进殿,这会殿上的冰盆已经化了一小部分,但殿中也因此透着阴凉,厨下的小宫女捧着一碗酪饮进来,霍蔚眼疾手快端了过来,殷勤的捧到了元秀面前,元秀不觉哂道:“这端茶倒水的事情自有她们做就成了,霍蔚你可是本宫殿中老人。”
霍蔚笑道:“老奴原本就愚笨,若非当初文华太后不嫌弃老奴,哪里轮得到老奴来伺候阿家?又蒙阿家不弃,在阿家身边待了这些年,只是老奴究竟年纪大了,如今能为阿家做的事越发的少,便是这样捧一会碗也是心里舒畅些的。”
元秀拿银匙搅了搅酪饮,慢条斯理道:“霍蔚你是老人,老人自有老人的用处。”
听了她这话,霍蔚心里一动,他方才去抢这端酪饮的差使,本也有引起元秀注意的目的——如今元秀尚未下降,不似开府后那样需要自己打理诸多产业,到那时候如今珠镜殿的人自然各有差使,这会元秀身边贴身大宫,采字辈的都是精明能干之人,何况昭贤太后教导下来,贴身之事,元秀向来是不让内侍沾手的。
珠镜殿虽然只得两个能够在元秀跟前说上话的内侍,霍蔚又是文华太后所遣,比起昭贤太后为元秀挑的于文融来似乎资历更老,但昭贤太后待元秀犹如亲生,加上于文融年少,也才比元秀长一岁,他又伶俐又勤快,兼之赶得了车跑得了腿,霍蔚究竟年长了一辈,元秀去终南山避暑时说是体恤他年纪大将他留在了珠镜殿,但就霍蔚来说他却是情愿跟了去——到底,做人奴婢的,不拘是什么身份,总是离主人近些好。
尤其元秀这样的金枝玉叶,身边从来不乏示好之人,更不用说想着奉承的宫人了,元秀带了于文融在终南山这段时间,于文融打着回宫的旗号几回折回大明宫来,霍蔚面上客客气气,心里早就酸成了一片,他是宫中老人,如何不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
他若再不想办法引起元秀的重视,就算元秀念着自己生母不会明着叫于文融越过了他去,一个失宠的内侍以后多半也会被架空。内侍因不能有后,对权势与财物的看重远较常人更甚,何况是霍蔚这样跟随过文华太后之人?
“老奴年纪虽然大了,然而拼了这副残躯为讨阿家一笑也是心甘情愿的。”霍蔚立刻唏嘘道。
“本宫离宫这段时间宫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先前,弄出个刺客的传言,吓得本宫在别院里差点当场就要回来!”元秀放下了酪饮,问道,“后来才知道,那一个刺客是太极宫的老宫人?他刺伤的是杨太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宫人你可认识?”
霍蔚心头暗喜,他知道元秀不喜越权,六宫因有皇后王氏掌管,便是他知道什么,也不敢轻易在元秀跟前主动说起,原本还想着等元秀回来后试探着提一提,哪知道元秀回来头一件事就是问这个,他心下飞快的盘算了两回,才郑重道:“回阿家的话,那刺伤了杨太妃之人,乃是千秋殿中一个洒扫的年老内侍,论着年纪与资历,当初老奴才进宫时,见着了还得唤其一声翟公公!”
“千秋殿?”元秀想了一想,“本宫记得,这千秋殿在本朝无人居住,先帝的时候也只有六哥的母妃罗美人住过一阵吧?”
“阿家说的正是,那位翟公公,当初曾是罗美人身边的近侍。”霍蔚恭敬的回道,“原本琼王出宫开府时,罗美人有意要叫翟公公跟了去王府帮着琼王殿下打点上下,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翟公公还是留在了千秋殿,罗美人病逝后,以翟公公的品级与资历本是可以调去内侍监的,但翟公公当时却不慎冲撞了徐王殿下,虽然盛才人贤惠,不曾计较,可事情最后还是被杨太妃身边的宫女传了出去,先帝当时正在病中,心情难免差上一些,阿家也知道,徐王殿下乃是先帝最幼子,盛才人又贤淑柔善,先帝召了徐王殿下至御前亲手揭开袖子时,见徐王殿下臂上青痕未消,一怒之下便要传廷杖杖毙了翟公公,结果盛才人替他跪地求情才改为杖三十,只是翟公公因此瘸了一条腿,调入内侍监的事情也自此作罢,伤好后便被降为最低一等的洒扫宫人,负责洒扫千秋殿一处的宫室。”
元秀皱眉道:“这么说在四海池边与这翟姓内侍争执的人可是当初害他受杖责的宫女吗?”
霍蔚却摇了摇头:“当初那宫女在先帝去前不久就得了急病死了,杨太妃还赏了她家里些银钱。”
“罗美人……”元秀抿了抿嘴,凝眉深思,琼王李俨的生母罗氏,人如其位,是一个典型的梦唐美人,元秀依稀记得她肌肤皎洁胜雪,体态丰腴,而且能歌擅舞,她是宪宗皇帝登基之后采选进宫的,初封承平郡夫人,因得宪宗喜爱,不久后进位为才人,后因诞下李俨,再次晋为美人——说起来,元秀记得,李俨最初的封地并不是遥远的琼州,而是……襄王。
封地为山南道襄州。
山南道是本朝崭观初年置,在终南太华之南,因此得名山南——此地东接荆楚,西抵陇蜀,南控大江,北距商华之山——长安在终南之北,而且襄的本义,乃是解衣耕地,中土自古以来,以农事为重,这是一个,襄字常用之意乃是辅助完成,又有上举与高之义……丰淳只比琼王长一岁,那时候尚未得封东宫,宪宗皇帝正雄心勃勃欲扫荡藩镇、澄清吏治以复兴梦唐,他给予六子的封号,怎不引人猜测?
哪怕是丰淳进入东宫后,李俨的封号依旧未变——这个时候襄王倒也可以理解为宪宗皇帝希望他协助丰淳,兄弟齐心,只是那时候宪宗皇帝还对他格外疼爱,臣下也好,宫中也罢,包括文华太后与丰淳,心里岂有不忐忑的道理?
而罗美人的病逝,也与李俨封地更改有关——那时候朝中正在丰淳与李俨之间摇摆不定,忽然一日宪宗下旨,令襄王改为琼王,等于是明确了储君人选,之所以将李俨的封地从近在山之南的襄州改为琼州,也是因为当时丰淳与李俨之间的矛盾已经极为尖锐,宪宗皇帝此举无非是安抚丰淳,也等于是保李俨。
那之后不久宪宗皇帝病倒,罗美人深以为惧,日夜担忧若宪宗驾崩,丰淳将不会放过李俨,她忧急之下竟先在了宪宗皇帝前病逝——元秀复看向了霍蔚:“罗美人生前与杨太妃关系如何?”
元秀对宪宗皇帝一朝的妃嫔恩怨知道的并不多,一则宪宗皇帝本身极为精明,二则无论是元秀的生母文华太后还是后来以惠妃之位代为管理后宫的昭贤太后,都有贤明的名声,宫中暗地里再怎么斗得死去活来,究竟不会拿到元秀面前来说——就是卢丽妃和杨太妃的恩怨,还是因为平津公主插手,以她的性.子自是将事情闹大,元秀才听到。
好在还有个霍蔚,终究是文华太后身边出来的,就算不比文华太后在时的方便,他既然能够被文华太后特特拨给元秀,总也有几分精明。
果然霍蔚听了,不假思索道:“杨太妃与罗美人向来不和!”
他说的果断,元秀不禁问道:“那你可知道她们结怨的缘故?”杨太妃其实没太多理由要与其他人做对,毕竟她虽然有齐王和昌阳公主,但齐王平庸,上面还有个崔太妃所出的代王,又不居长又不居嫡,还不贤明,连个强势的外家都没有,宪宗皇帝膝下有诸子,储位怎么看都是轮不到他的。
没了这个冲突,杨太妃最精明的做法就是各不得罪,可这位太妃倒也有意思,她不但在位份不高时就招惹了范阳卢氏出身的卢丽妃,以至于平津公主少年时候仗着年纪与宪宗皇帝的宠爱,没少欺负齐王与昌阳公主,在昭贤太后的丧仪中更是不顾仪态体面,与杨太妃公然撕打——这也还罢了,竟连一度被以为有太后命的罗美人都没能处好……旁的不说,单是瞧在了杨太妃有一子一女傍身,只要她不是太过分,其他人也未必肯轻易与她为敌,尤其是在宪宗皇帝还活着的时候为难她!
她这样四面树敌,是为了什么?
元秀若有所思。
却见一直回答迅速的霍蔚面露迟疑之色。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文华太后
更新时间:2012-6-5 7:51:31 本章字数:2381
元秀看了他一眼,问采紫:“晚膳几时可用?”
“采橙方才就预备好了,因阿家留在了蓬莱殿,不知道皇后殿下会不会留阿家一起用膳,便将几道凉菜先镇入井中,免得天热变了味道,如今取上来也不花什么时间。”采紫抿嘴笑着,特特强调,“今儿采橙还配了些樱桃酿的果酒,阿家可要试试?”
“也好。”元秀点了一点头,道,“采紫留这里伺候就行,你们都先下去吧。”
众人答应了,霍蔚也退了下去,庖下的宫女陆续呈进漆盘,伺候着元秀用毕,采紫复请示道:“沐浴的水已经准备好了,阿家可要消一消食再去?”
“去把霍蔚叫过来。”元秀淡淡的吩咐。
采紫会意,不多时,便带着霍蔚一个人进了偏殿,这会偏殿其他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元秀饶有兴致的望着霍蔚道:“是什么秘密居然在珠镜殿里也不能说?”
“不敢瞒阿家,此事与文华太后有关!”霍蔚跪了下来,开口第一句话却叫元秀怔了半晌才回神,目光陡然凌厉起来:“你说仔细些!”
霍蔚定了定神,方道:“宪宗皇帝时的妃嫔,在潜邸时候,有文华太后、卢丽妃、崔华妃、王惠妃以及史芳仪这些人,至于罗美人、纪美人、阮芳仪、盛才人,并有位显昌郡夫人,皆是先帝登基后才有的。”
元秀点了点头,霍蔚这是要从头说起了。
“而宪宗皇帝的子嗣中,生于潜邸的,有当时的皇长子彭王、皇次子代王,皇三子齐王,并皇长女平津公主、皇次女宜安公主并尚未册封便亡故的皇三女与皇四女。”霍蔚絮絮说着,“从没了的信王以及同样没了的皇五女起,才是诞于宫中的。”
“没了的信王与没了的皇五女?”元秀猛然抓到了这一点,惊讶道,“这么说,先帝登基之后,头两个子嗣都没有保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母后……本宫听说母后为人精明,可是——”都是宫闱中人,如今又无第三人在场,元秀目光如刀,一字字问,“可是有人弄鬼?”
她心中暗忖,趁机或者可以套取更多有关信王李佳之死的消息,这个叫文华太后与宪宗皇帝离心的死去的皇子,究竟是何人所害?在玄鸿那里虽然听到了许多消息,但元秀却不相信,自己的母后文华太后会是那等愚人——信王之母显昌郡夫人那是连品级都没有的低等嫔妾,又是教坊出身,当时郭家还没倒,文华太后虽然膝下无子,但她与宪宗皇帝的感情、对宪宗皇帝的影响,从元秀自小听到的消息来看,可不是王子节当初能够比的。
文华太后若当真要对信王不利,又怎会公然落下来把柄叫人抓住?元秀固然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生母的手段,可从她能够得到公认精明的宪宗皇帝的敬重也能猜测出,以宪宗皇帝的为人,绝不会赞许一个无能的六宫之首!
旁的不说,文华太后十年无子,在宫中有卢、崔、王这三位高位且外家势力庞大不下郭氏的妃子,并且崔氏还有一子的情况下,仍旧坚持着不肯过继低位妃嫔所出之子——这中间齐王、信王,原本其实都有机会过继到文华太后膝下的,单这份忍耐与坚守,如今的中宫王子节想来是不及的。
何况即使因着信王之事,让文华太后在宫中情势极为不利,但最后东宫还是落到了丰淳身上,倘若文华太后当初未曾因难产而亡,后来罗美人所出的琼王能不能将丰淳与王子节逼迫到了步步谨慎的地步也还未可知——说起来,这里面也有那妖道长生子的插手,可是他一个方外之人即使有郭守牵线,又是怎么帮到了身在深宫之中的文华太后?
假如他入仕倒还能理解,可是此人偏生从未履足过朝堂……
“回阿家的话,信王殿下乃是在太液池边玩水不慎坠湖身亡,至于皇五女却是因天生体弱,与之前的皇三女、皇四女一样,未长成便亡故了。”
“未长成?这么说本宫这位无缘相见的五姐还是长了几岁才去了的?”元秀追问道,“那是在多大时没了的?四哥他好端端的如何又落了水?身边的乳母侍从难道都是吃干饭的么?”
霍蔚叹了口气:“皇五女是在六岁的时候去了的,因在皇五女之前,宫里先后夭折了两位帝女,所以皇五女走时,倒也没人意外,只是究竟是亲生女儿,加上其时宜安公主已经长成,宫中也很久没有年幼的帝女承欢膝下了,宪宗皇帝难免也伤心了一场,那时候前朝似乎也有些不顺,永亨三年后变改元为明耀了——至于信王殿下之事,当时老奴虽然已经开始伺候文华太后,但也只是外间的粗使宫人,却是不太清楚经过了,但当初信王殿下没了时,宫中一度有人诬陷说此事与文华太后有关,甚至还扯到了在潜邸时的彭王身上,文华太后为此很受了一番委屈,好在宪宗皇帝英明,最后储君还是立了今上,文华太后虽然早逝,如今在天之灵看到今上与阿家长成想来也是欣慰的。”语气之中不无唏嘘之意。
元秀默然了片刻,才道:“你不是要告诉本宫罗美人与杨太妃结怨的经过么?怎么说来说去只围着母后转?”她指了指下首的几榻,慢条斯理道,“霍蔚你年纪大了,且坐下来说!”
霍蔚听出她话中敲打之意,先谢了恩,小心翼翼的坐下了,这才出言辩解道:“不是老奴要与阿家兜着圈子,而是老奴怕单说着反而让阿家糊涂,这才从头说起——因信王殿下的缘故,文华太后虽然诞了今上,可在宫里也被宪宗皇帝冷遇了些时候,一直到了阿家诞生前不久,宪宗皇帝下旨立储,帝后之间的关系这才缓解,今上比阿家长了九岁,这中间足有七八年光景,文华太后虽然有中宫之名,宪宗皇帝也未收回中宫之权,但帝后不和,太后带着今上在宫中的日子可想而知!”
“……”元秀沉默不语。
霍蔚见状继续说了下去:“……有道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文华太后自也不例外,那时候阿家还没有出世,太后所虑者自然是今上,阿家请想,今上乃是中宫之子,且少有聪慧之名,若不能为储君,其将如何自处?”
“那么母后是怎么做的?”元秀知道到了关键之处,郑重的问道。
“文华太后,曾救过杨太妃与齐王一命!”霍蔚终于说到了重点!
“此事,在宫中除了杨太妃自己并文华太后以及太后身边几位近侍,无人得知!”霍蔚神色肃然,“便是老奴,若不是太后抬举,使了老奴到阿家身边,供阿家驱策,也不会得知此事!”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昭贤太后
更新时间:2012-6-5 7:51:31 本章字数:2636
元秀深深吐了口气——这么说,杨太妃与罗美人过不去,应是受了自己的生母文华太后指使?但李俨真正对丰淳的储君之位造成威胁时,文华太后早已甍逝,毕竟丰淳诞生后的七八年固然被冷遇,可他九岁时即被立为储君,一直到了文华太后甍后数年,罗美人宠爱不衰,诞下了继宜安公主之后宪宗皇帝的第六女嘉城公主,虽然还是美人的位份,宪宗皇帝却特许她的份例按着芳仪来。
那时候李俨也越长越肖宪宗——李俨真正让丰淳感到压力的是,王妃陶氏与杜青棠的关系。杜青棠在宪宗朝的权势,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形容再也没错,别说众多皇子帝女,便是丰淳那时候每每与他会面时,未尝不汗湿重衣!
杜青棠的族妹之女被指为李俨正妃,东宫即将易主的消息差不多是立刻传了出来!元秀依稀记得那时候薛氏每日都要亲自去三清殿中进香,为丰淳祝祷,她不带上元秀,是因为怕丰淳一旦当真被废,将来李俨上位,会因此事对元秀不满……
“杨太妃似乎没有这样高义,母后在时,她或者慑于母后的身份,不得不听话,可母后去了,她难道还会甘心为母后所用,拿他们母子三人的前程替五哥打算?”元秀心念几转,最后摇着头道,“她与罗美人结怨,必定还有内情,这个内情你莫非是不打算告诉本宫了?”
“阿家聪慧,老奴岂敢隐瞒?”霍蔚苦笑着道,“实际上老奴也是如此认为的,阿家那时候年纪小想是不记得了——当初,文华太后才甍,今上与阿家正伤心的时候,杨太妃借口拜别太后,可是成日里往立政殿上跑的,有几回,老奴还亲眼看到了杨太妃俯地痛哭,却趁着没人注意,偷偷的留神几下、榻底,仿佛是在寻什么东西一样!”
元秀皱眉想了想:“这么说,母后手里当另有什么把柄拿住了杨太妃,这才是杨太妃后来依旧要与罗美人翻脸的缘故?”
“老奴也是这么想的,当时文华太后身边最亲信的几人都自愿随殉,老奴在他们殉前都曾悄悄问过此事,只可惜文华太后的贴身女官并当时太后最信任的内侍皆是在太后去后就自缢随去,其他人对此事也不甚清楚,不敢瞒阿家,老奴后来也曾悄悄找过几回,无奈什么也没找到,甚至还担心莫不是叫杨太妃已经取了走?”霍蔚苦笑着道,“如此忐忑到了今上继位才放下了心,只是杨太妃当初在找什么,而她究竟有没有得手,老奴却真的不清楚了——实际上杨太妃当时与罗美人过不去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翟公公的那件事上,当时宪宗皇帝已经做出了决定,以老奴来看,杨太妃怕也只是落井下石罢了。”
元秀凝眉深思片刻,却摇着头道:“假如母后当真为五哥计算深远,若是手里有了杨太妃的把柄,又岂会叫她轻易拿了去?母后久为中宫,当初虽然是难产而……亡,但难产时本宫与今上皆年幼,母后人在产房,也未必不可能不替本宫与今上多想一想,再者,杨太妃对那翟姓内侍所作之事看似落井下石,但据你所言,她与罗美人不和已久,若不是这里面有旁的缘故,罗美人当时挟六哥得先帝宠爱之势,可谓风头无两,本宫记得,有段时间就是昭贤太后见着了她也是让着三分的,三哥他生来平庸,早早就与大位无缘,杨太妃做什么还要去得罪罗美人?”
听了元秀的话,霍蔚沉吟道:“阿家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老奴委实不明白,那把柄究竟是在谁的手里?按理说,太后她最应该交给今上,但今上是进不了产房的,何况今上若是有此物在手,怕是早就用上了,有杨太妃母子三人出来搅局,今上当初也不必那样艰难!如果不是今上,而太后近侍大多殉葬……说句狂妄些的话儿,当初文华太后身边留下来的人里,最最亲近的无非是薛尚仪与老奴,可老奴问过尚仪,尚仪也是一无所知……”
“这个却是你们糊涂了。”元秀幽幽的说道,“三皇姑可是亲口告诉过本宫,五哥他亲眼看见过昭贤太后在母后她难产前悄悄进入过母后寝殿呢……为了这个,昭贤太后还担了许多年将郭家族没的消息转告母后的名声……”
霍蔚惊得险些将面前的几案TF:“阿家……阿家是说昭贤太后?文华太后如何会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她?!”
“为什么不能?”元秀冷静的反问,“别说是挟持杨太妃的把柄,就是本宫这个文华太后亲生之女,还不是照样被交给了昭贤太后抚养?母后连本宫都可以交给她,又遑论是其他?”
“文华太后去时阿家尚且年少,加上这些年昭贤太后有意无意封闭阿家视听,阿家想是不知——信王殿下去后,宫中一直传言当年彭王殿下之死与信王殿下皆是文华太后所为,而实际上,彭王殿下当年离世前四周仅有侍者在旁,最后一个抱过彭王殿下的恰是文华太后!”即使知道四周无人,霍蔚却依旧压低了嗓子,足见郑重,他脸色晦明不清,沉声道,“老奴不敢瞒阿家!彭王殿下去时,老奴虽然不曾见过,却听当时宫中的老人提到,彭王殿下死时身有青癍,当时有太医疑为中毒所致,只是后来却不知道怎的不了了之,那太医没过多久也死于非命,对外只说是撞了劫匪——彭王乃宪宗皇帝第一子,也是昭贤太后唯一所出!昭贤太后……昭贤太后对文华太后的恨意,可想而知!当初文华太后去世,宪宗皇帝将阿家交与昭贤太后抚养,亦是怕将阿家交给其他人,难逃其毒手,惟独交给昭贤太后抚养,一则阿家年幼,昭贤太后膝下无所出,将以阿家为老来依靠,也是抚慰昭贤太后,二则昭贤太后身系抚养之责,不敢对阿家下手……”霍蔚颤声接着道,“老奴将这些告诉阿家,并无他意——阿家生长宫闱,当知道皇家不比寻常人家,本朝循古制,嫡长承爵承位,如士族公卿之家,鲜有嫡庶不分或者等同之事,可皇家却不一样!再者,士族公卿之家,即使兄弟争夺家产爵位败落,不过是少些财物、兄弟互不往来,或者家道就此衰落罢了,可皇家往往一败之下,不但自己身死,连带着同母所出的兄姊弟妹,外家、臣下、妻子皆被连累!”
“昭贤太后出身太原王氏,王氏之女自古闺名远扬,乃是人尽皆称的佳妇。何况当时东宫一正妃两侧妃,王氏正是其中之一!彭王乃是宪宗皇帝第一子,以王氏的势力,并昭贤太后才智,若彭王长成,老奴敢断定其对今上的威胁,定然远远高于如今的琼王殿下!何况,彭王比今上长了足足十岁,虽然文华太后当时未知何时诞下子嗣,但……防患于未然!”霍蔚一字字道,“太后所为皆为今上与阿家思虑,一举一动皆筹算深远,又如何会将关系今上前程与阿家前程之物,交到昭贤太后手中?毕竟杀子之仇,昭贤太后母家势大,便是为着拉拢太原王氏,阿家恕老奴直言——哪怕琼王得逞,也断然委屈不了昭贤太后,到那时候,恐怕阿家身为帝女,也要靠着昭贤太后的荫庇才成!”
听了霍蔚的话,元秀的眼神变得很奇异,她久久的看着霍蔚,轻轻道:“你既然知道母后所为都是为了今上与本宫,却为什么还要怀疑母后谋害了彭王?”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贺礼
更新时间:2012-6-6 7:51:29 本章字数:3031
“昨儿望仙殿的事情怎么说?”元秀望着铜镜里问道。
采绿正替她梳顺了长发,拧成了随云髻的模样端详着合适的位置盘住,闻言手里微微一松,赶紧重新抓紧了,这才道:“郑美人确实是小产了。”
元秀注意到她的动作,皱眉道:“然后呢?”
“五郎夺了裴才……哦,是裴氏的才人之位,如今正交给了皇后殿下发落!”采绿察觉到自己提到皇后时元秀微微蹙了蹙眉尖,试探道,“阿家奴瞧着裴氏看着端丽大方的人儿,怎也想不到她竟会下这样的手。”
“昨天在蓬莱殿,只听皇后说郑美人是贪凉才导致小产的。”元秀冷笑着道,“怎么如今又罚到了裴才人身上?”
采绿听她直称王氏为皇后,又还称着裴氏为才人,断定了元秀是恼上了皇后了,她想了一想道:“奴方才听宫人传说,是裴氏邀了郑美人一起下棋,结果郑美人连输了五局,心下有些急躁,出了一身的汗,裴氏便叫人呈上一碗掺了冰的乌梅饮来给她,郑美人喝下后,又下了半局,就抱着肚子直嚷疼,裴氏原本还以为是郑美人不想再下下去,故意搅局,便笑着要使人去太医院传太医,还取笑郑美人若等太医来了说了她无事,可怎么下台?谁知道才取笑了两句见郑美人衣裙下汩汩的淌下了血来,这才着了慌,因蓬莱殿遥远,裴氏位份又不够直接去传太医,只得就近求了承晖殿的崔芳仪,使了崔芳仪身边近侍赶到太医院去叫了人来,一诊之下乃是小产,裴氏当时就吓得不行,因郑美人血流不止,裴氏不敢离开,只得遣了身边贴身宫女善音到蓬莱殿禀告皇后殿下,自己则在望仙殿郑美人的寝殿外守着……”
元秀听到这里,打断问道:“这么说崔芳仪当时也在了?”
“崔芳仪原本听望仙殿的人说了郑美人见红就要过去的,哪知道走得太急,出门时因裙子才长被门槛绊了一下,生生的扭了脚,只得被身边人扶回榻上,叫了身边近侍去传太医……崔芳仪的脚还是后来才着人去看的呢。”采绿替元秀把长发绾好,从银匣里挑了两支四蝶动翅步摇往上面比了一比,见元秀面有不赞同之色,忙放下又另换了一对莲花簪子,对插上去,重新挑起了绢花,口中继续说了下去,“因郑美人原本是把那盏乌梅饮喝空了的,原本与那盏乌梅饮一同煮出来的那些太医都看过,道是无妨,而郑美人用过的那一个瓷碗早被收拾了下去洗得干净,用来洗碗的水虽然没倒掉,太医在里面也没查出什么来,可是太医私下里也说了,那一碗乌梅饮皆被郑美人喝了下去,如今又浸到了一缸水里,即使里面有什么,也是难以查探的。”
“太医说的这些且不去管他们……如此说来五哥也是认为是裴才人害了郑美人?”元秀见采绿对着一盒绢花迟疑不定,自己挑了支紫玉兰的插了上去。
采绿道:“昨儿个五郎在望仙殿勃然大怒,皇后殿下从旁劝解良久,才答应给裴氏一个机会,叫她说清楚,可裴氏却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谋害了郑美人!”
“差点忘记问了,郑美人如今怎么样?”元秀不置可否,问道。
“方才听宫人说望仙殿还没有苏醒的消息。”
元秀点了点头:“先更衣吧。”
身后采蓝早已挑好了她今日要穿的衣裙,丁香色襟袖绣有三枚竹叶相攒的对襟宫装,下拖郁金裙,腰上系杏子黄锦缎,锦缎上又系了几缕翠色丝绦,佩着五蝠捧芝的玉佩,金镶玉镂空孔雀开屏香囊,囊中所藏的正是瑞麟香。
元秀打量了一番这套衣裙,满意的点了点头,穿戴毕,想了一想,又吩咐开匣取了一串宝珠璎珞来戴上了,问采蓝:“给七姐的贺礼可备好了?”
“奴比照着东平公主的份例略减了一件。”采蓝奉上了单子道,“只是当初昌阳公主婚期才定,阿家就送了一盆火树银花去,如今这样寻常可不知道会不会叫昌阳公主失望?”
“那一回是大娘叫我那么做的,只因当时大姐的事情闹得坊间到处都在议论,偏生寒食大姐也要进宫辞行,七姐心里难免不很痛快,送那株珊瑚树去一则是叫她高兴一下,二则是……”元秀说到这里却顿了一顿,转开话题道,“有那么一回压过八姐就行了,若这一回还要如此,不但八姐,就是七姐也该私下里忿忿不平,就用这些就很好。”
“不是奴多嘴,东平公主气量未免小了一些,阿家这儿的好东西,除了先帝赐的那些,东平公主也不是没有,但阿家乃是嫡出,比她的精致些也是应该的。其他那些叫她们羡慕的,大多还是两位太后所留,她们自己的母妃出身卑微,非但不能给宫里送进什么好的,反而还要太妃们接济,这又能怪谁?”采绿嘴快道,“那一回东平公主说的话就酸溜溜的。”
元秀没有理会她,定了贺礼,便吩咐庖下传上早膳来,过来伺候的小宫女里却有郭雪,她如今换下了郭旁替她做的锦绣衣裙,与其他小宫女般穿起了样式同样的宫装,碧色上襦下面系着宝蓝色的齐胸襦裙,夏日里宫中宫女大多如此装束,她穿得偏生就是格外的可爱。
“你是跟着采橙了?”元秀看到她便问了一句,“庖下的事情可做得惯?你阿姐呢?”
“谢阿家见问,采橙姑姑很照顾奴,奴做的习惯,阿姐如今也在庖下,只是分着了烧火的差事,故此未到阿家面前。”郭雪抿嘴笑了笑,恭敬的屈了屈膝道。
元秀见她气色不错,便点了点头:“那就好。”当初带上郭家姊妹虽然有薛氏求情的缘故,但也是元秀对她们印象不错,崔南风再怎么不争气,究竟是博陵崔氏之子,又是深得崔太妃宠爱的,紫阁别院因为是属于元秀与丰淳的产业,崔家和卢家还没有那个胆子去别院里寻郭霜郭雪的不是,可这对姊妹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踏出别院,这两家的势力也不必明着为难他们,尽有暗地里的手段,郭旁夫妇并郭雨奴还好些,郭霜也才十六岁,若是元秀不管,迟早会吃暗亏。
究竟是郭家旧仆,还是文华太后陪嫁的奴仆之后,薛氏便替她们说情,叫元秀带她们进宫过明路做了宫女,左右珠镜殿里也不怕多养两个人,郭霜虽然已经及笄,但还没挑到合适的人家,不如跟着元秀伺候个一年半载的,许个恩典嫁人更体面些,至于郭雪年纪更小,采橙那么喜欢她,在元秀身边多待些时候,总也吃不了亏。
有了在元秀身边伺候的经历,崔、卢两家也不敢因为崔南风与卢二十六娘在紫阁别院私下相见之事为难她们,再者这样以后及时嫁了人,夫家也不敢小觑了去。
薛氏这番打算元秀心里也清楚,她并不介意给薛氏这个面子,何况郭家这对姊妹看着人也不坏。只是……两个都在庖下伺候?庖下不仅仅是个肥差,也是个要紧的地方,只看着这会望仙殿的事情,那郑美人明面上可不就是吃了一碗乌梅饮就出了事?
采橙是伺候元秀多年的老人,庖下其他小宫女也是层层选择过的,这么些年也没出过事,这郭家姊妹虽然没有可疑之处,就这么放到了庖下到底不太妥当。
元秀飞快的想了一想,不动声色道:“你年纪小,又与采橙熟悉,在庖下帮把手也就罢了,听说你阿姐是很精明能干的,只派烧火的差事却太小用了些。”她话这么一说,采蓝忙屈膝道:“是奴考虑不周!”
“本宫几个月前向鲁王讨到了一株火炼金丹,原本一直是亲自照顾的,后来因为练习骑射这才逐渐交给了旁人,本宫瞧紫阁别院内郁郁葱葱的花木茂盛,别院里的人却也不算多,想是你们父亲郭旁能干的缘故,将花木都照拂尽心,你阿姐可会伺弄花木?”元秀对采蓝摆了摆手,采蓝这才站起了身,面有惭色。
却听郭雪认真道:“回阿家的话,别院里许多花木正是阿姐伺弄着的,只是听说火炼金丹十分名贵,奴也不知道阿姐能不能胜任此职,惟恐辜负了阿家的期望。”
元秀听她回话得体,噫了一声道:“这不妨事,本宫自会派原本照顾它的人教导霜娘。”
这会采蓝闻言忙请示道:“那么原本照顾火炼金丹的人……”
“你安排就是。”元秀淡淡的说道。
郭雪抿嘴笑了笑,脆生生的屈膝道:“奴代阿姐谢过阿家信重!”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先声夺人
更新时间:2012-6-6 7:51:29 本章字数:2263
昌阳公主的府邸选址在了光福坊,原址却是怀宗皇帝的姑母同昌公主府,同昌公主的子嗣先于其而亡故,同昌公主自己去世后,这座原本的公主府便空了下来,虽然破败,但工部修缮一新,又按着昌阳公主的喜好改了许多格局,昌阳倒也不无满意。
元秀头一天使了于文融去投帖,约好了今日前去拜访,才到卯时,昌阳的家令龚隐就袍服严整的迎在了门前,足足等到了辰末元秀的公主仪仗才在府门前稳稳停住,因天气炎热,龚隐此刻已经揣了三条汗湿的罗帕在袖里,见状不由长舒了口气,他身为家令对皇室几位公主的性情自是打探过些,知道元秀这一回登门有给昌阳公主请罪之意,因此若非自己故意冒犯,否则定然不会为难自己,因此虽然头一回见元秀,倒也不太紧张。
依着礼节迎了元秀入府、下车,却见先行下来了两个穿橙黄上襦系着齐胸缥色隐花裙的宫女,龚隐猜测这两个应是元秀身边的贴身大宫女采蓝、采绿,微微躬身在旁等待,果见这两人下车后理也不理余者,却一左一右打起了车帘,马车中复出来一个梳着随云髻的少女,也不必人扶,自己轻巧的跳下地,但见她衣着华美,胸前戴了宝珠璎珞,臂上拢了两只绞丝镯子,目光一扫,眉目之间,却带了一丝愠色?
龚隐察觉到这一点不由一怔,便听元秀不冷不热的问道:“七姐呢?”
“贵主正在后院等候。”龚隐一听她的语气便知道自己先前的估计有误,他心里纳闷得紧,也不知道元秀公主为何这样气势汹汹,只是这一位虽然与他的主人昌阳公主一样都是金枝玉叶,却因为今上乃是元秀胞兄的缘故,不能不小心翼翼的回道。
元秀听了,冷哼一声,也不说昌阳故意拿乔,淡淡吩咐:“那还不快带路?”
公主府后院里昌阳公主一早起了严妆,脸上施着淡淡飞霞妆,扑蕊黄,贴星靥,点着媚花奴,描了柳叶眉,她穿着丹色宫装,胸前半露出一片雪白腻滑的凝脂以及牙色绣芙蓉花蝶的诃子,头上梳着双环望仙髻,上饰珠翠,耳畔坠了一对寸长的珍珠,颈上又戴着一挂白玉珠串,珠串的样式简单,但每一颗珠子皆是无瑕白玉打磨而成,光泽柔和莹然,与她肌肤相衬,似乎散发着皎洁的光辉。
因知道元秀今儿要来拜访,崔风物自然也留了下来,相比昌阳公主他却只是一袭简单的绯色圆领袍衫,一支青金石顶簪拢住长发,腰间革带,下悬鸳鸯佩玉,与昌阳公主这会佩的却正是一对,他风仪冠绝长安,即使这样简略的装束,端坐案前,依旧是高洁出尘,昌阳公主梳妆时从镜中窥视,不免觉得相比之下自己容貌固然艳丽,在崔风物面前究竟显得过于俗丽了些……
她咬了咬唇,皓齿衬着朱唇,刹那间明光照人,崔风物恰好在此刻转过了头,见状微微一笑,昌阳顿时窃喜不已,便听崔风物问道:“元秀公主前来,你我可要去前面相迎?”
“我一下降她就躲到了终南山里去避暑,竟连我回门的几天也等不得,今儿肯叫她进门就不错了,还要迎什么?”昌阳一听,轻哼了一声道。
崔风物这样问倒不是为了逢迎元秀,而是因为昌阳公主的排行虽然长于元秀,本不必亲自到门前迎接,但上一回东平公主过来,她却是催着崔风物一起到了后院的门口等候的。听昌阳公主这么说了,他也知道她是记恨着元秀,故意要为难她,微哂道:“听说元秀公主之所以匆忙赶去终南避暑,与魏博节度使之子贺夷简匆忙离京有关,贺夷简此人性格跋扈,当时公主若还在长安,恐怕更受他纠缠。”
昌阳公主这时候恰好装束停当,让修绢修联退到一边,扑哧一笑道:“大郎不知,那贺夷简虽然百般纠缠,可阿煌也不是好惹的,她究竟是帝女,贺夷简又能耐她如何?除了日日在原上守侯,也不过是不顾讥诮厚着脸皮凑上去与阿煌说几句话罢了,若是为了贺夷简,何必这样费心?她啊,分明就是不把我放在心上!”
崔风物见她坚持要给元秀脸色看,也不再劝说,只是淡笑着道:“我倒忘记一回事了。”
“是什么事?”两人新婚还不满月,昌阳公主对他又是心仪已久,这时候见他虽然说忘记了一事,但神态之中也不见怎么紧张,便坐到了他身旁轻嗔着问道。
“是表弟。”崔风物沉吟道,“我昨日给他下了帖子,邀他今日来府中手谈几局,待送帖子的人出了门,才想起来今日元秀公主前来……”
昌阳公主顿时松了口气,不以为然道:“柳家郎君阿煌也不是没有见过——再有,阿煌是我的妹妹,你如今也无需继续唤她封号,叫她九妹便是!”
崔风物早知道她不会计较柳折别之事,淡淡一笑,道:“如此可会对贵主不敬?”
“怎会?你是的夫君,便是她的姊夫,阿煌虽然娇纵了些,应有的礼数却是从来都不缺的,就是韦坦,她当着面也是客客气气称一句大姐夫,何况是你?”昌阳公主娇媚的横他一眼,她说的是夫君,而不是驸马,可见是真正爱崔风物到了心里去,崔风物静静听着,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这会在旁伺候的修绢与修联对望一眼,也是会心而喜。
却不想正在这你侬我侬之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快步叩响了门!
昌阳公主正满心甜蜜,忽然被打断,心中恼火可想而知,她依旧反握着崔风物的手,恼怒的回头喝道:“什么事!?”
“回阿家,元秀公主到了,如今正在龚令的陪伴下往后院而来,修纤姑姑让奴来问阿家这会可要过去,还是等一等再过去?”门外的人听出昌阳公主的怒火,小声禀告道。
昌阳公主心中正恼着,想也不想便道:“让她多等一会!”
“可是……”门外之人听了却不敢就此离开,昌阳公主虽然恋慕崔风物,到底宫闱之中长大,立刻狐疑道:“还有什么事?”
“龚令派人抄小路进后院告诉修纤姑姑,说元秀公主的脸色很不好看……”门外之人才说到这里,昌阳公主与崔风物同时惊讶的对看了一眼:“难道宫里出事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哄
更新时间:2012-6-6 7:51:30 本章字数:2406
昌阳公主虽然已经下降,但杨太妃还住在深宫之中,虽然不是如今帝驾所在的大明宫,可大明宫里若有什么事情发生少不得也会影响到太极宫,更何况她的胞兄齐王还被丰淳留在长安观礼——丰淳为何这样做昌阳公主到如今都未想清楚,想到这里,她顿时再没有让元秀晾着的心思,站了起来:“大郎?”
崔风物从容起身,颔首道:“去看看!”
公主府后院的正堂甚为精致,正堂进门的迎面设了一张丈余高的六折屏风,湖水绿锦缎底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和合二仙飞升图,二仙之旁还有许多粉妆玉琢的童子手挽提篮,作跳跃嬉戏状,时或抛洒花瓣,屏风架子乃是核桃木打造,雕做百子千孙之象,捧住了和合二仙飞升图。
转过了屏风是一张胡风浓郁的猩红大毡,四角绣有缠枝葡萄,中间却是一对羽毛艳丽的鸳鸯交颈,地毡的尽头设了一张紫檀木嵌玉榻,榻上放着矮屏,这矮屏却非绣品,乃是前朝大家手笔的字画,前面是一张一色紫檀木几,几上除了盛放着瓜果的金盘外,还放着一柄檀木嵌珍珠群蝠捧寿的如意,旁边高几上另放着一只秘色烧仙鹤衔芝图案的摆瓶,地毡两旁再各置数榻,以为客座。
正堂之中不曾窨香,却自有一股似兰似麝的香味袅袅不散,却是在榻后挨着墙角的地方,放了一溜七八盆茉.莉.花,倾吐芬芳。
昌阳公主虽然是得到了元秀已经往后院来的消息后又犹豫了片刻才与崔风物携手赶到正堂,但公主府的后院路径曲折,元秀到时,正见两人跪坐主位,崔风物神态平静之中略带笑意,昌阳公主却是不冷不热,见她转过屏风,行了个家礼,哼了一声道:“九妹这样的忙,今儿怎么得闲到我这里来了?”
往常这时候元秀早就开始赔礼了,这一回元秀却是在她开口问罪前就已经是满面阴霾,听了她的话,也不冷不热的顶了回去:“我还道七姐虽然下降开府了,究竟是自己姐姐,总是能够陪我说一说话的,没想到七姐有了姐夫,如今也是嫌我多余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在这里碍眼!”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见她走得干脆利落,昌阳公主倒是急了,也无心同她计较,忙给修纤使了个眼色,赶紧把她拦了下来,正一正脸色,缓和了语气道:“你这是怎么了?”
崔风物也出言道:“如今天色炎热,九妹一早从宫里出来想是有些劳累了,不如先坐下休憩片刻,再叙其他。”
元秀哼了一声,昌阳公主见修纤渐渐拉她不住,再也生气不下去,忙站起了身,亲自下去拉住了她,左哄右劝的,好歹把她按到了下首的榻上,这时候崔风物轻咳了一声,对她点一点头,昌阳公主知道他的意思,看元秀这怒气冲冲的模样,倒不像是宫里出了事,而是受了什么委屈,他在旁边,却是不便昌阳问话了。
虽然不舍得与崔风物分开须臾,但昌阳这会也只得低声道:“大郎先去园子里转转罢,我来问一问九妹到底是什么事?”
崔风物离开后,昌阳公主见元秀只是沉着脸不作声,借着喝茶之际迅速扫了眼采蓝采绿,却见采蓝和采绿目不斜视,心里不由微微诧异,她知道元秀并非轻易动怒之人,一般而言,便是被人得罪了,若非亲近之人,也难从脸色上觑出,如今这样明摆在了脸上的发作,除了原本就打算到自己面前来诉苦,多半还有此事的确将她惹恼之故。
沉吟了一下,昌阳公主放柔了语气问:“一大早的,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惹你生气?”
元秀端着面前的茶水,不急不徐的喝着,面沉似水,只是不说话,昌阳公主碰了个钉子,不免又顿了一顿,复试探道:“可是终南山上不好玩?”
元秀还要不说话,采蓝似乎觉得这样太过失礼,究竟昌阳公主是姐姐,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元秀又过了半晌,才淡淡的道:“终南秀山丽峰,风景不俗。”
这么说惹她这样盛气而来的事情与终南山无关了?
昌阳思忖着近日长安之事,道:“云州的事情连累你了?”原本这时候暑时未曾结束,元秀忽然归来,本就叫人猜测缘故,她这么想自觉不会有错,正想着如何安慰元秀,却听元秀冷冷道:“郑纬当街行凶时我还在终南山上,再说他是与云州出游,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也不是受云州之事影响。
昌阳公主这会却是真的猜不到什么了,便开门见山道:“到底是什么事?你既然到了我这儿来,想也是要与我说的,何必叫我猜来猜去,不如早早说了出来,兴许我还能替你出一出主意?”
“咱们那贤惠的好五嫂!”元秀像是被她这句话说动,愤然一拍面前几案,差点将茶碗震翻,她咬牙切齿的,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贤惠的地方可也太多了!”
昌阳公主没想到惹她一早动怒的竟是王氏,王氏虽然是皇后,但因多年不得丰淳宠信,在宫里一直小心翼翼,尤其对元秀更是亲热之极,虽然不久前宫里传出帝后和谐的消息,但昌阳自己也才新婚,正忙着与崔风物卿卿我我,哪里管得上自己兄嫂之事?只是王氏又不是赵氏那等浅薄之人,虽然如今与丰淳恩爱和好,这才几天光景?再者丰淳如今正当壮年,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三年一回采选,另加礼聘,王氏嫁做太子妃已经多年,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够一直如此独宠下去?
再者元秀又不是妃嫔之流,王氏一得势就要打压,她是丰淳唯一的胞妹,丰淳有再多妃嫔再多子嗣,胞妹却就这么一个,只要元秀不与他人联手谋反,可以说丰淳但凡在位断然亏待不了自己这个妹妹,元秀的态度从赵氏之事上就可以看出对丰淳的影响程度,这样一个小姑笼络得好了才是正经——从前王氏待她就不错,元秀因自己是嫡出,对王氏素来支持,当初昭贤太后丧礼上面还为了王氏在太极殿上直斥云州公主,就是寻常人家做嫂子的又何必与这样不主动找麻烦还支持嫂子当家的小姑过不去?
昌阳心里吃了一惊,想了几想也没能想到王氏到底做了什么会把一向支持中宫的元秀气成这样,见采蓝和采绿收到自己询问的目光皆是一脸为难,心知还是得问元秀自己,她软语哄了半晌,元秀耐不住她水磨工夫,加上她本就有告诉昌阳之意,这才恨恨的说道:“皇后殿下说服了五哥,要把我下降给她的弟弟王子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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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告诉你们,茉.莉.花居然也是违.禁词吗???!!!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帝女何必如太平
更新时间:2012-6-6 7:51:30 本章字数:3363
“我还道是什么事——”昌阳公主心里转过了数个念头,没想到元秀最后却给了她这样一个回答,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立刻放松了下来,伸指一点她额角,嗔道,“这你也怪皇后?我虽然不如你从前喜欢她,但那王子瑕人却是不错的,性情也不像皇后……”说到这里她才觉得不对,惊讶道,“你这样生气莫不是心里有了人?是谁?难道是那贺夷简!?”
说到末了一句她差不多是叫出来的,元秀闻言立刻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恼怒道:“七姐想到哪里去了?我若喜欢他当初还会特特避到了终南山上,甚至连你回门都等不及?”她却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巧妙的解释了自己的离宫。
昌阳公主这会可顾不上多想,奇道:“难道你看不中王子瑕?”
“我自然看不中他!”元秀哼了一声。
“王子瑕生得端庄,才华也好,性情温文,虽然有时候梗直了一些,但我听说五哥是很信重他的,皇后虽然推荐了他,以五哥对你的上心,若是不好的人,必然不会准许,你不喜欢他那样的,那也没什么,与五哥直说了,难不成五哥还会逼着你下降不成?”昌阳公主原本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这会便有些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道,“你向来聪慧,只是怎么总有时候转不过弯来?当初与云州争吵一怒之下跑到清忘观里去是一件,如今为着皇后一个推荐也是——我却要说句公道话了,虽然本朝的帝女一向跋扈——也是太平、安乐之流在前,把咱们帝女的名声给败坏了,到了近年,咱们那位大姐……”她对平津公主是余怒未消,哼了一声才继续道,“但王氏嫁进皇家时候你还小,她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焉能不知道你的为人?你我性.子比起二姐那样贤惠定然是不及的,二姐那样的别说咱们金枝玉叶,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也未必能够做到,但比之长安各家的贵女,咱们也不算跋扈之人,何况你又这般美貌,那贺夷简是贺之方膝下独子,贺之方对他爱如性命,身边岂会少得了美人?都对你一见钟情!再者,咱们姊妹私下里说一句真话,也不是我嫉妒你,但五哥虽然是咱们的兄长,到底与你同为文华太后所出,对你总是偏心着的,谁若能够尚了你,前程自不必说,皇后又不是傻子,那王子瑕也还拿得出手,她啊打这样的主意也不为过,换了咱们处在皇后的位置上,未尝不会这么做,你一向聪慧怎么这会就想不明白了?以皇后来看指不定还以为替你挑了个好人选呢!”
“太平安乐之流?”元秀哼了一声,“安乐公主受韦后挑唆鸩杀中宗皇帝的的确确是忤逆不孝,可太平公主又有什么不对,她无非是输给了玄宗皇帝罢了,当初武周篡唐,都统治了中原那许多年,太平公主好歹还流着咱们李家之血呢!那起子文人史家不过是因为自己是男子,生生把她写得不堪!就说她下降武攸暨,不说远的,就是本朝时候,大户人家仗着权势强娶坊间女郎的事情难道一件也没有吗?”
昌阳公主不以为然道:“这些都是前朝之事——再者你这话出去了可不许提起,先祖之事岂容你随意议论?你当真是气糊涂了!”
元秀顿了一顿,闷闷道:“七姐你当我做什么生气?我在终南山里,对长安情形不甚了解,先是听说了宫里出了刺客,才吓得半死,又听说刺客之事已经解决,接下来倒是个好消息——帝后和谐,你也知道我一直是盼着五哥能够亲近皇后的,当时虽然高兴还是问了问缘故,可于文融和采绿只是回宫取物时听到了这个消息都不太明白,我当时心里就存了一份疑虑,这会子才回来,皇后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五哥推荐王子瑕……”她冷笑着道,“说起来,前两天,我去翠华山上游玩,因贪看风景误了回别院的时辰,只得在山下翠微寺中借宿了一晚,在那里撞见了邓国夫人持斋!”
昌阳公主立刻敏感起来,面上也微有不悦之色:“皇后居然窥探你的行踪?这却太过分了!”
元秀淡淡的道:“邓国夫人说她是在五月末的时候就去开始持斋的,为的是邓国公病恙,那一天我是偶然兴起才去,原本也没打算在寺中休憩,想来这倒是巧合了,只是翌日走时邓国夫人过来请安,王子瑕恰好也跟了过来。”
“然后呢?”
“七姐,你尚未下降时,在宫中我与八姐总是打趣你与崔……与七姐夫,你可知道为什么?”元秀忽然道。
昌阳公主不防她有此一问,若说当时她还疑神疑鬼了一番,这会大婚已过,与崔风物又彼此相悦,而且元秀方才对崔风物的离开毫无反应,她也知道自己当初是错想了妹妹,这会听她再提此事,便不再计较,轻笑道:“你们两个促狭的,那时候还把我气得失仪大哭,等你们的赐婚圣旨下来,仔细我找回来!”
元秀没有接她这番话,只是平静的道:“我与八姐之所以拿着七姐与姐夫打趣,是因为七姐恋慕姐夫这一点宫里人人都能够看得出来。”
昌阳公主虽然已经成婚,听她这样一说也是面上微微一红,随即想到自己已经下降,便镇定道:“那时候虽然未曾成婚,但他已经是先帝赐我的驸马,我念着他也是寻常之事。”
“贺夷简性情狂傲,但在我面前时忍性却是极好的,此人为自己的前途最应该娶的本该是幽州李衡之女李十七娘,我这个帝女虽然比李十七娘尊贵,却并不利于他将来掌握魏博一镇,没了魏博镇为后盾,贺夷简又算什么?这个道理他并不是不懂——此人说恋慕我,我倒也相信。”元秀盯着她,慢慢说道,“咱们都是宫闱里面长大的,身为公主,身份尊贵,从小身边待咱们好的人便不计其数,因此才记事时起,有两件事是最要紧学的——一个是御下,一个是分辨旁人对自己亲近的用意!”
“你是说……”听到了这里,昌阳公主多少有些醒悟,她的话被元秀打断,沉声继续道:“那天早上我因前一晚向邓国夫人买过一套衣裙更换,听说她起早请求觐见,便许了她携侄孙女同往,而王子瑕据说因正好赶到寺中探望邓国夫人,虽然我未曾召他,却也跟了去,你知道因昭贤太后的缘故,在长安各家郎君里,王家这位二十二郎我是见的最多最熟悉的,这样的小事我自也不会计较什么,当时我急着回紫阁别院,邓国夫人倒也识趣,两边叙了几句话,我赏了串手珠与那叫幼娘的女郎她们便告辞了,这件事情我原本没有放在心上。
“昨儿回宫听到了五哥转达的皇后的推荐,晚上左思右想,恐怕邓国夫人在翠微寺遇见了我并不是什么设计,但王子瑕清晨赶到,多半是前一晚邓国夫人身边的人发现了我的行踪,连夜派人回长安,把他叫过去的!”元秀冷笑道,“要不是当日我急着回紫阁别院,在叫人去召见邓国夫人便暗示了她不要多耽搁,怕是王子瑕他跟着邓国夫人见了我,多半就要顺势留下闲谈、以坚定五哥让我下降于他的决心了吧?”
昌阳公主皱着眉,室中伺候的采蓝、采绿、修联、修纤都不敢作声。
只听元秀公主悠悠说道:“七姐你说王子瑕文才风流,人也生得端茂,又得五哥看中,的确是一位佳婿,五哥说皇后这是内举不避亲,哼!说的是没有错——可是这王家二十二郎从小就因昭贤太后之故出入宫闱,与我见面的机会也不是一回两回,他或者是个不错的郎君,可此人究竟对我有无恋慕之意——真当我看不出来?!”
她说到这里按捺不住心头怒火,狠狠将茶碗向几上拍去!
昌阳公主惊呼一声:“别伤了手!”
却听哐啷一下秘色绘山水外贴金箔的茶碗四分五裂,幸亏昌阳及时提醒,元秀怒中及时收了力,但看掌心只有一圈红痕,未被碎了的瓷碗划伤,昌阳松了口气:“你不高兴砸了我这公主府也无妨,何必为了这起子小人伤到自己?”
“我这些年待皇后不敢说掏心掏肺,总是极为尊敬她这个正经嫂子的,当初赵氏无礼、韩王、魏王不敬嫡母,那两个还是咱们亲侄儿,我何尝不是站在了她这边?若是王子瑕当真对我有意,皇后她昨日那样竭力的推荐了,我虽然并不恋慕他,总也不至于如此生气——皇后她把我当成了什么?!为着他们王家的荣华富贵,牺牲她的弟弟来娶了我么?大姐已经是个例子……”元秀闭了闭眼,不再咬牙切齿,但语气却一片森寒,“可不是每一个金枝玉叶,都如太平公主那样!”
昌阳公主眯起眼,她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了元秀的震怒从何而来——堂堂帝女,便是德容工行无一是处,单是冲着金枝玉叶的身份,意图尚主者也应如云而来,更何况元秀自幼受尽宠爱,在本朝公主之中俨然第一人,又美貌年少,连贺夷简都为之倾倒……就像她自己所言,如果王子瑕流露过对元秀的倾慕,皇后这样推荐,元秀纵然不允,却也不会动怒,如今王子瑕竟是摆明了对元秀并无他意,皇后还要竭力推荐他尚元秀,并且说动了丰淳——这样赤.裸.裸的利用,换做了谁?会不怒?能容忍?
她这会再也无心计较元秀之前的离宫之事,开始认真思索,王氏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樱桃
更新时间:2012-6-7 7:51:23 本章字数:3189
皇后王子节年方及笄便由宪宗皇帝赐婚,嫁给了时为东宫的丰淳为太子妃,那时候文华太后甍逝已经四年,宪宗皇帝没有另立新后,而是将后宫交给了抚养元秀公主的王惠妃——正是王子节的族姑。
可想而知,王子节这个太子妃原本做的理当不难,只可惜实际上却不是如此——翌年,宪宗皇帝为其第六子聘杜青棠之甥女陶氏景年为媳,那时候杜青棠如日中天,但有所谏,宪宗无不从之,原本东宫选妃之时,许多人都以为宪宗会为丰淳聘杜青棠膝下与丰淳年纪仿佛的次女为媳,结果最后却择了太原王家的女儿,其时前朝许多人以为宪宗此举是受了王惠妃的影响以及不欲让杜氏势力过盛。
因此原本就备受宪宗皇帝宠爱的李俨将娶陶景年为正妃的旨意正式下达后,宫中朝上,莫不是暗流汹涌,皆揣测宪宗皇帝这么做是不是有意废弃丰淳、改立李俨。
王子节身为太子妃,与丰淳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太原王家女儿的名声向来就贤惠有德,她也不例外,尽管新婚时候丰淳待她就淡淡的,可王子节却依旧表现出了令王氏声名更为佳美的德行,她谦逊低调又不失雍容气度,侍奉宪宗及王惠妃尽心仔细,对宪宗皇帝的几位宠妃固然恭敬有礼,对那些不常能够见到宪宗的妃嫔们也并不表现出骄傲与藐视,至于宪宗皇帝的兄弟姊妹们更是对她一致赞誉有加——平辈之中,王子节在代王妃与齐王妃面前虽然无失太子妃应有的尊严,但却给她们留下了谦和贤德的印象,对于诸公主更是体贴关心,细致入微。
当时便是最最支持李俨的人,对这样一位太子妃也说不出一句诋毁之语,王子节的八面玲珑可想而知!
昌阳公主比元秀长了三岁,王子节做太子妃时她已经可以清楚的记事了,而且当初丰淳与李俨的较劲,齐王因平庸未曾牵涉到其中,但杨太妃受了辖制却不得不与罗美人争锋……在这种情况下,昌阳对王子节与陶景年之间的手段以及交手自然多有注意,包括了宪宗皇帝在高楼上看到两个儿媳时的反应——王子节如今也才廿三岁,正当茂盛之时,离老糊涂还差得远,元秀与她无冤无仇,相反一直以来都颇为支持她,从哪方面想,王子节都没必要得罪了元秀,她如今仗着丰淳宠爱这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
“你先别生气,我总觉得皇后这么做与她往日里的精明不大像。”昌阳公主定了定神,拿团扇亲自替元秀扑着风,轻声慢语的哄道,“若是我,她得罪了也就得罪了,从前我与她也不是很和睦,上回大姐和我母妃在立政殿上大闹,虽然是大姐出手摔了皇后的东西,但母妃在场,皇后要因母及女也是情理中的事情。”她先不动声色的为王氏记上了一笔,复继续道,“可五哥从小就分外疼着你的,昭贤太后固然去了,可你究竟是她养大的,虽然太后是五哥封的,昭贤太后算不得咱们嫡母,到底也是皇后的族姑,照理说,就算你不是和五哥同母所出,念着昭贤太后的份上,皇后怎么也该待你不一样些……”
元秀任她帮自己扑着风,冷笑着道:“她是母仪天下的人,咱们虽然金枝玉叶,到底也越不过蓬莱殿去!从前因与五哥不亲近,想来做事还有几分顾忌,这会子得偿所愿了,当然什么都不怕了!”
“你是真的生气起来了,说的全是气话,我却是与你说正经的——”昌阳公主吩咐修仪出去端樱桃羹来,道,“新鲜的樱桃,你在宫里也未必有吧?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亏我还这样的惦记着你,难得得了那么一小篮子,连大郎也才尝了一小碗,自己都不舍得吃,知道你喜欢,特特留到了现在!”
元秀素喜樱桃,樱桃号称百果第一枝,言其结果早,到了五月末的时候果期就算过了,如今已经是六月中旬,便是皇家公主也享受不到新鲜的,闻言元秀惊喜道:“这会哪来的新鲜樱桃?”
“你先吃着。”昌阳待要说,却见修仪已经回来,双手捧了一只乌漆描金绘喜鹊登梅枝的漆盘,盘上放了一只秘色缠枝莲纹盖碗,那秘色色泽清翠欲滴,犹如春雨新洗后的空山之色,樱桃羹里想是掺了冰,外壁上一层细密的冰珠,昌阳亲自替她揭开了盖子,但见碗中八分满的羹汤里沉沉浮浮着鲜艳赤红的樱桃块,散发出甘美的气息,漆盘上另放了一只银匙,元秀一望大喜道:“果然是新鲜的樱桃,不是做成了干又泡回来的,也不是冻在了冰室里的,倒像是才摘下来……七姐,这到底是哪来的?”
“先吃完了散一散心火,我再告诉你。”昌阳见她转嗔为喜,抿嘴笑了一笑,旁边修绢也替她斟上了一盏梅子茶,姊妹两个慢条斯理的用过了汤水,叫人撤了下去,究竟年纪小,元秀因着一碗樱桃羹的缘故心情好了许多,再开口时也不再是气冲冲的了,仍旧惦记着樱桃问道:“七姐这会可以告诉我那樱桃……”
昌阳公主拿团扇轻扑了她一下,嗔道:“方才是谁在这儿气得把我东西都砸坏了的?这会子就不气了,只会惦记着我的樱桃?合着你是怕我问罪故意装得怒气冲冲来占便宜了?”
“七姐说的!”元秀用意被她看破,心下一阵心虚,面上却丝毫不漏,抓住了她扇顶道,“方才七姐还记得我爱吃樱桃——再说,皇后殿下的事情,我不是都与七姐说了么?”
“那樱桃也没什么特别的,你可记得本朝白乐天那一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之句?这樱桃却是有人在北邙山高处发现了一株树,上面大半果实都已经熟透,只收拢了一小篮子到长安来售卖,那人也知道这会樱桃绝迹,所以出价极高,恰好被我府上的人遇见,便都买了下来,统共就那么一点儿,我分了一小半给大郎尝了尝,其他全部省了下来,就等你来——”昌阳公主想拿扇子扑元秀,却被她抓着扇顶,哼了一声,索性放手一点她额角,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没良心的!”
元秀眼珠转了一转,伸手摸着被她点的地方,嘟囔道:“原来是偶然得了这么一点儿,我还道七姐这里有办法,到现在都能吃上樱桃呢!”这么说着,她却想到了那枝被自己丢下睡莲池的桃花,不由微微出神。
昌阳却误以为她是在畅想叫樱桃长久结果,摇头笑道:“你别惦记着那些了,咱们说正经的——我虽然不喜欢皇后,但看了她当初与咱们那位六嫂对比,手段处事比陶景年当真是高明了不止一筹,就是上一回六嫂为了六姐的缘故,随六哥回长安来,至蓬莱殿上觐见皇后殿下,皇后也是和蔼可亲,半点没有端架子的意思,再者不要说她了,就是咱们这样的人,与六宫争宠并不相关的,遇见了比咱们头衔低一些的,譬如郡主、县主一类,若没有与咱们冲突,又不曾得罪过咱们,或者从前还帮着说过话的,好端端的咱们可会这样去算计旁人?”
她轻哂,“皇后也是如此,她这回这样公然的算计你,必然事出有因!”
元秀心里正恼着王氏,见昌阳公主听了之后非但没有跟着帮她声讨王氏,这会竟还提出了疑问,似有为王氏辩解之意,才缓和的脸色不觉又沉了些,不满道:“七姐才说了疼我这会又要和我过不去了,从前在宫里的时候我每回站在了皇后那边,你都是不喜欢她,如今我在她手里受了委屈你可又来帮她说话,当真是叫我伤心!”
“你又说傻话了。”昌阳公主见她嘟起了嘴,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嗔道,“咱们都是宫里长大的,还不清楚吗?在宫里,哪怕是帝女这样的尊贵,偶然吃上一两回亏不要紧,最紧要的是被算计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才要担心!如今可不是心疼你,才帮你想着皇后这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免得她还有旁的计划,把你给害了?”
元秀沉着脸道:“她还能有什么计划?无非是如今得了五哥的宠爱,又怕如赵氏、裴氏一般,转头就被五哥丢到了一边,想着王子瑕若能够尚我,到那时候为着我的缘故五哥也委屈不了他们王家,而她也可得以善始善终——这样将来若她能够诞下嫡子,那东宫之位等于是稳固了……”
说到这里她又忍耐不住怒火,切齿道,“本宫金枝玉叶、何等尊贵?那王子瑕对本宫无恋慕之意,倒也罢了,却还要凑上前来献殷勤——莫非王子节并王子瑕这对姐弟以为本宫除了贺夷简外无人可下降了么?便是下降到河北去,也好过下降与这对眼里只有荣华富贵的龌龊小人!”
昌阳公主眼疾手快一把抢过了她手边新呈上来的冻玉缠枝牡丹碗:“你若不痛快好歹去砸蓬莱殿吧,这玉碗可是八妹上回送来的贺礼之一,叫你砸了我回头怎么和她交代?!”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悚然!
更新时间:2012-6-7 7:51:24 本章字数:2355
“你方才说的也不是很对。”好容易复哄得元秀冷静下来,昌阳公主认真道,“皇后若是自忖将来会失宠,更不会这样得罪了你,毕竟……我说一句话你也不要生气——看咱们那位大姐就是个例子,如今郑敛人在东都你可能不知道,这一回三哥回长安来路过东都倒是见过他一回,席上听到了些传闻,说这郑敛后娶的夫人两人也不是蜜里调油那样的话,彼此举案齐眉是有的,看起来这郑敛本性就是个冷清的性儿,当初也不是故意要亏待大姐,就是这样大姐还是缠着先帝和离了继嫁韦坦!你虽然不会如大姐那样荒唐的让娈童凌驾于驸马之上,但天长日久下来,正如你所言,咱们这样的人,旁的人是真心相待还是刻意敷衍,纵然一时被蒙蔽,时间久了焉能不知?你的性情哪里是能够容得下这些的人?到了那个时候王家被人耻笑是一则,另一个就是反而大大得罪了你,皇后做什么要这样做?”
元秀蹙起眉,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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