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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我倾城:王爷要休妃

_46 墨舞碧歌 (当代)
  上官惊灏心中怒意如春草疯长。
  原来从一开始便是局。
  上官惊鸿知道,他和翘楚二人突然拜访太子府,自己必会猜他二人有所图谋。
  翘楚和翘眉走开说话,可知关键就在翘眉身上。
  自己必会注意翘眉所有举动。
  从中查出信函,得知绝颜丹的事情。
  既是索要绝颜丹,必然是用在沈清苓身上。因为沈清苓便像一杯剧毒,只要让皇帝知道她就藏在睿王府里,必是大难。易容不能一劳永逸,只有服食绝颜丹,才最保险。
  却原来,第一封信是幌子,第二封信仍是幌子。
  套中套里,原来还有一个套!
  夜搜太子府带走翘楚的事……上官惊灏忍不住心笑,父皇,你老了,你道真是夏海冰不知从何得知而告诉你的,必定是上官惊鸿故意让夏海冰知道的。
  他快步走到桌案前,与皇帝相平而视,咬紧牙,缓缓道:“父皇,这全是老八之计,你试想一下,沈清苓既忠于我,为何会在你面前供出这一切?”
  皇帝眸光如霜,眼底下的青黑,随着眼睛转动一下一下跳动,脸上现出几分狰狞,“因为,她到底不如你冷酷。老八自小恋慕她,虽是翘楚所伴,老八却是为她学的射箭,朕看得清清楚楚,沈清苓亦是有知觉的,她这人尚念情份,围场里曾劝你不要谋害朕,昨天,心知此举会害惨老八,心里中是不安,才会泄露了情绪,教夏海冰和左兵察觉。事实摆在眼前,这中间的来龙去脉,只消仔细一想,谁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何需她供!”
  “她背叛你?方才老九府里,朕见她还频频看你。这事,你是彻底伤了她的心了。她本不愿意这样做,却经不住你的逼迫。她一旦做成,朕问起老八的罪来,也必定将她问罪,杀了她也未可知。她娘.亲与你母.亲交情匪浅,你既如此待她,朕倒不如将她许给老八,老八必能爱之惜之,也当朕还她围场之情。”
  “围场发生过什么事?儿臣不明白父皇这话什么意思。”上官惊灏心中突地漫过一阵寒意,上官惊鸿到底还在他背后做过些什么事情!
  “你在密林里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自己知道。朕给予了你大权,你倒是没拉下一点,善加利用,如今连媲美夏海冰的易容高手也找到,你手下的人才是越发多了,离朕这张椅子的距离也越发近了。”
  皇帝一手按上他的肩,瘦病的手背上青筋尽现,显见怒意。
  上官惊灏自小权力在手,乃天子骄子,当真从未如此狼狈过,关于围场的事,事过境迁,他知道此时已不可能再问出什么来,握紧袖中两手,他试着平缓怒气,仔细想了想,心中忽而一动,笑意再次爬上嘴角,“天网恢恢,百密必有一疏,父皇可曾想过,老八这计划里有一个漏洞?”
  *****
  丝丝凉意从额上脸上而来,沁进肌肤深处。
  心头那股窒闷慢慢散去,眼皮有些沉重,翘楚慢慢打开眼睛。
  “主子,你终于醒了。”
  欢跃之声从耳边传来,微曳的视线定格在前面两张脸上,翘楚“嗯”了声,对方已根据她的眼里的示意,将她扶起,靠到床.栏上。
  搀扶她的手温暖有力,永远不如容颜冰冷,翘楚看向自己的婢女,笑了笑,“美人。”
  已经回到睿王府自己的房里——新的房间,与上官惊鸿的书房毗邻。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的两个丫头,上官惊鸿不在。
  她自嘲一笑。
  美人突然弯膝跪到地上,神色自责,眉眼间竟现出丝慌乱,四大正替她擦拭着汗水,见状吃了一惊,无措道:“美人,你这是怎么了?”
  美人苦笑,“我对不住主子。”
  四大一惊,心里竟莫名也生了股怯意,不解地看看翘楚,又看看美人,两人进了宫,没见两天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翘楚摇头一笑,“没事,你又不是有意瞒我,再说那时你也不可能有间隙对我说这件事。”
  “睿王将事情都告诉主子了?”美人怔了怔,脸上愧疚越甚,“主子,你真的不生我气?”
  旁边,四大一头雾水,怒了,“美人,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若真对不住主子,看我不和你绝交。”
  翘楚仍是摇头,俯身去搀美人,轻声道:“便是按睿王的吩咐,易容成老铁,又有多大的事。”
  美人怕翘楚跌倒,连忙握住她的手。
  翘楚顺势将美人扶到床.上,随之缓缓凝向窗外。窗户没有关,天上星光熠熠。
  “主子……”四大和美人看翘楚模样淡然,心里反而越发不安。
  翘楚笑了笑,轻声道:“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里,睿王的计划失败了。可是,他怎么会失败,如此滴水不透。除了沈清苓,这府上只怕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全部计划。”
  356
  就像郎妃,昨晚方拿到他早便转交给老铁的锦囊,所以知道今天要在夏王府和红疹女子装亲热,皇帝在看呢。”
  “就像我的美人,在曹昭南过来之前便按他的吩咐易容成老铁,这样,将最后一个漏洞也堵上了。那细节普通人未必会留意,但对方是皇帝,心思深,绝不可能不注意。若假美人是太子派过去的,若睿王是‘毫不知情’的,那么随睿王进宫的美人必定还在宫中放置马车的院子候着。彼时,我去了太医院,睿王和皇帝下棋,美人的时间大是松动,只需找个隐蔽的地方,将妆容更改过回来便可以,到皇帝让夏海冰等人去找美人的时候,美人仍守在马车旁,一找便有。老铁的行踪其实是个关键,但那个时候,皇帝的注意力只在美人身上,老铁其实一直在府里,在适当的时候,给郎妃锦囊,让她知道今天该怎么做。”
  “就像我,只知道两封信都是诱敌之计,只知道所有信里用的都并非普通墨水,到一定时候即全部褪色,只知道‘林海蓝’的身份早在以前就被郎家安排好,而昨天的‘林海蓝’早已被换成女暗卫,只知道到了太医院便不可再让美人跟着。可我不知道那是个红疹女子,不知道沈清苓在里面扮演了这么重要的角色……”
  ……
  翘楚一口气说了很多,四大听得瞠目结舌,美人也是大为吃惊,毕竟,就如翘楚所说,她只知道计划里属于她的那部分,且是在昨天早晨,上官惊鸿吩咐她,这件事,绝不能再让别人知道,哪怕是她的主子。
  她当时警惕的问原因。
  上官惊鸿只说了一句,你只需要知道,只有我的事成了,你的主子才会好。
  ……
  此时听来,睿王重新掌权了,但她的主子并不好。
  主子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却似乎都猜出来了,若她不曾猜出来,会不会开心一点。
  她甚恨睿王,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的主子。
  四大咬牙道:“听说皇帝赐婚了,睿王其实只要安排暗卫将那沈小姐换过来,装扮成‘林海蓝’便可,不让她妆成美人亦是可以的,如今可好,皇帝赐婚了!”
  “只有这样,沈清苓才能以原来的身份得到真正自由,这世间最强大的不是药物,不是易容术,而是人心。如此一来,皇帝若动恻隐,必放沈清苓。只是赐婚么,我也是从来没想到过……”
  翘楚垂下眸光,却见床边一摊血迹暗暗哑哑,是她的吧,她抚了抚肚子,终于问道:“睿王他在哪里?”
  *****
  盯着空空荡荡的宫殿,皇帝接过夏海冰擦掉嘴角血丝,疲惫地闭上眼睛。
  “皇上,可要宣太医?”夏海冰担心地问。
  “不。”皇帝缓缓摇头,方才他斥退上官惊灏,便跌摔到龙椅上。
  上官惊灏说的漏洞根本不可能。他当时已派夏海冰核查过,上官惊鸿确实带了美人进宫。为谨慎起见,甚至让女官在她的脸上仔细检查过。
  他满心悲凉,一时竟然茫然不知所措。
  上官惊灏一再相害于上官惊鸿,若让他继了位,先别说其他人,惊鸿是首当其冲,必定要死。
  “皇上,恕微臣斗胆问一句,你赐婚于睿王和沈小姐,其实另有原因吧。”
  夏海冰有些迟疑的低声询问。
  “嗯,惊鸿少时便对她有意,娶了她,还了心愿,对那翘楚的感情也许便能变淡。”
  “皇上……必定要取翘妃的命?”
  “不错!若惊鸿今晚不承婚事,朕立即便取她性.命,红颜祸水,这女人是绝不能再留了,否则,他们三人必起大事,惊鸿如今既承了,朕便姑且再留翘楚几天性命,看看该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将她杀死。”
  夏海冰一惊,慌忙带过话题,“皇上打算什么时候让睿王成婚?”
  “容朕想想日子,但尽快吧……”
  *****
  “主子,方才睿王还在,似乎是宁王他们过来了,他到地牢走一趟,他原本也说了,给你用了些药,你应该没那么快醒来的,他去去回正好。”
  美人答道,下意识看看地上的血迹,睿王方才大是心焦,运功替翘楚治疗,用力过猛,反了肺腑,看他方才模样,脸色煞白,抱着主子只不愿放,会到地牢去,又吩咐下不可告诉主子他受伤了,倒有半数是怕主子醒来看到反为担心他。
  她和四大自是不会告诉主子的,省得主子再忧心,且他也要娶别的女人了——
  她暗自思量着,却突听得翘楚道:“你们搀我到地下室去,上次见面匆匆一聚便散,我想去见见冬凝她们。”
  “是……”
  被两个丫头搀起,翘楚心里自嘲一笑,翘楚,说什么想见见冬凝她们,你是不愿自己呆着,你满脑胡思乱想,你满心不开心,还是你根本也想去见见他,因为你醒来之后他不在,你寂寞了……
  *****
  地牢,数张桌案摆放在竹屋外。
  众人听沈清苓说出整个计划都是又惊又喜,只觉凶险万分。
  上官惊鸿一直沉默着,喝了数杯酒,这时,手中酒杯被人夺过,他抬眸,见却是沈清苓。铁门之外忽而又传来些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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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7
  声音小,各人兴致正高,并没有留意到。上官惊鸿却迅速站起来,他派方明守在那个人房外,又让两个丫头在里面侍候,一旦她有任何异样,便即刻过来通知他。
  他其实想陪在她身边,五哥等人虽过了来,但见面终是可缓的。
  他怕看到她厌恶的眼神。
  本来事情简单宁,现在……却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才好。
  沈清苓微微蹙眉,这时,景清正说到“爷的计划妙极,惟独是一处,你怎么知道来咱们府里宣第一道圣旨的是曹昭南,若是夏海冰,岂不糟糕?幸亏老天爷保佑。”
  上官惊鸿没有出声,他遂看向沈清苓求解。
  沈清苓却有些语塞。
  众人本亦看向沈清苓,但不见她回答,怕是不知,又见上官惊鸿神色专注,盯着铁门的方向,都随他看去。便见门开了,方明走了过来,后头跟着三个人,居中的人随意挽了个发髻,身上披着件薄披风,却是翘楚。在看到睿、沈二人并立着的时候,她明显怔愣了下,随之像要避开什么似的看向旁边的景清。
  “不是老天爷保佑,是爷早料到皇上会这么分派。第一道圣旨目的是带走我们,重点在第二道圣旨里,皇上自是派最信任的人执行,所以夏大人必定落在最后一道圣旨上。”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景清雀跃着,又小声嘀咕道:“那晚商量清苓小姐的事时候,翘主子你一来,爷就将我们遣散了,只和你商量,这一路过来,让我们担惊受怕的不得了。”
  翘楚想起那晚的事。
  他将她留在竹屋休息,让冬凝和佩兰看着,他自己出去和宁王等人商量清苓的事,她后来过了去,听到他们说起以绝颜丹作诱.饵。
  其实,当晚她猜到上官惊鸿出去是说清苓的事,是因为日间金銮殿外,上官惊灏对清苓的试探,上官惊灏既已肯定“林海蓝”是清苓,必定有所行动。
  林间,上官惊鸿推测,他会在王府四周设下埋伏,一旦有谁出府,都会被跟踪。清苓很难被送出府去,出了去亦不安全。
  上官惊灏会想办法拆穿清苓,在府里也是不安全的,万一亦如上官惊鸿当天一样搜府便是大劫。
  上官惊鸿要在他行动之前先行下手,并提出用绝颜丹作诱.饵的办法。
  但翘眉几乎从不出太子府,便似被太子软禁了似的,要约翘眉出去,千难万难。
  众人都明白,给翘眉送信,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由翘楚出面。
  但宗璞方说出翘楚的名字,便被上官惊鸿狠狠斥住。
  她从林中出来,告诉上官惊鸿,她愿意过去。
  那时已到艰难的境地,上官惊鸿后来一狠心,承了,但无论如何不肯让她自己一人过去,后来,有了睿王携睿王妃拜访太子府的事。
  翘楚想,若再有一次,她还是会去送这封信,只是,今晚她确实不该过来。
  沈清苓这时也看过来,笑道:“原来翘妃也知道。惊鸿与爷儿他们是过命之交,惊鸿自是不怕将计划告之,但考虑到这事非同小可,私下谈论间,稍有不慎走出一点风声便麻烦,他只跟我全盘说了,你该早过来的,好向大伙解说解说。惊鸿又是个少言的,我一个人说难免有不周足的地方。”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翘楚闻言,心里还是狠狠一抽。
  “不,我不知道,方才说的只是猜的。我……回去了,你们好好庆祝,沈小姐,恭喜。”
  众人面面相觑,对上官惊鸿事先并不告知,各人相识十数年,并不嫌隙,越少人知道确实越安全。但如今由清苓跟翘楚来说,却是大忌。
  四大和美人已经气得不行,两人搀住翘楚便要离去,还是冬凝最快反应过来,立刻向翘楚跑过去,“翘姐姐莫走,方才是看你睡了才饶过你,现下你既然来了,我说什么也不许你走。”
  那道青色身影却比她快上更多,强硬的插进她和翘楚中间,美人怒极,把翘楚平素对她说的忍字诀通通抛主诸脑后,五指弯成爪,狠狠向青影抓去——
  对方却不闪不避,“嘶”的一声,一幅衣袖被撕扯下来,手背更是顿时被连皮带肉抓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爷。”
  众人一惊,景清惊怒,已飞身夺上前,便向美人攻去,美人却正为上官惊鸿并不还手而微微怔愣,稍一迟疑,竟来不及抵挡。
  她正准备受了,却见景清突变了脸色,却是被一股劲风扫打出来,连退数步方狼狈的稳住身子。
  便在这时,听得四大怒叫,她吃了一惊,方反应过来,翘楚已不在二人手上。
  上官惊鸿动作极快,将翘楚夺过,身形一动,已在数步之外,此时正单手揽着翘楚。
  翘楚也是措手不及的,目光不争气的在上官惊鸿手背上掠过,却终是淡了声音,“我要回去了。”
  “不。”上官惊鸿缓缓说了句,低俯的眸里,闪过一抹沉痛,更有一抹她不明所以的决绝。
  他凝眸看向清苓。
  “是,她是并不全然知情,但是,若非你是从头至尾贯穿在这个计划里的人,你也没必要知道所有事情!这一次我若败了,将永无翻身之机。她很聪明,却比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更不会做戏,我不敢保证她知道之后,能不能做到毫无破绽。她要面对的是荣瑞那只老狐.狸,她脸上稍有一丝轻松之意,一旦被荣瑞看出,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当天确实没有骗你,我从没想到你会回来,那几天我是真病了,铁叔去找你,我竟然都不知道。那是我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生病。我要重新掌权,为了逼真,我借夏海冰的口告诉荣瑞夜搜太子府的真相。这样做的后果是荣瑞绝不会放过你的,但我府中的翘楚是假的,他要杀翘楚我让他杀,我也许可以设法瞒过他,万一真的瞒不过,你早已远走高飞。但你却回来了。”
  “这个计划里,沈清苓必须易容去接近‘林海蓝’,不然计划不会成功,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若一切果真全是太子所策划,则他必定有把握送到荣瑞面前的是真的沈清苓,否则便是诬陷,但睿王府上的沈清苓却是假的,那么就少不了他在中途掉包一途。”
  “每一个环节我都仔细揣摩过百遍,包括上官惊灏每一步会怎么做,包括荣瑞的反应和做法。我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荣瑞会赐婚。当时,我可以不承,但若不承,他必定立即便要了你的命。一个被皇帝盯上的人,要送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何况,我也绝不可能放你走。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放你走,是你自己要回来的,回来了,我就永远都不会再放你。”
  上官惊鸿低沉一笑,笑声里有尽是自嘲的涩意,却又带着一股不可反抗的强势。
  “我知道这样做你不喜欢,知道你必定恨我,但我自小就活在这么一个环境里,我手里握着我们这里所有人的命。你的,你腹中孩子的。”
  对方的钳制,翘楚无法挣开,便侧头避开了,但头顶灼热目光让她清楚知道,他正紧紧盯住她,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她静静听着,心情却是动荡,厚深的苦涩在他的一言一语里重重翻腾着,竟越发陷在他的怀抱里,挣扎不开来。
  “五哥,你先带大家离开,我们改天再聚。铁叔,你和景平景清也先上去,方叔,你带这两个丫头出去。”
  上官惊鸿却紧禁着她,甚至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便又再强硬的吩咐着。翘楚知道,他有话要跟她和沈清苓说。
  眼里映着那双熟悉却酷冷的眉眼,沈清苓深吸了口气,本来的喜悦早已经荡然无存,她为他做了如此之多,却换来这样的对待?
  上官惊鸿,这公平吗?
  甚至连应允成婚也是为了翘楚。她心里又痛又恨,悲愤到极点,伸手一指众人,咬牙道:“谁都不许走。上官惊鸿,你到底要说什么,说,便当着所有人面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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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苓劈手指向他,眸光亦自强硬,道:“说,上官惊鸿,你说!”
  “我们是爷儿他们所有人见证着开始的,如今你既要相负,却不敢在他们面前说吗?你这懦夫!”
  “清儿,我们还是先告辞,你和老八好好谈谈。”
  宁王叹了口气,苦笑说道,他是男人,亦是一个有过姬妾的男子,明白上官惊鸿要说什么,
  从送别那天,翘楚转身一瞬,上官惊鸿眼里的冷漠一寸一寸褪去,万念俱灰的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双脚仍钉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从那天开始,他们所有人终于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清楚,上官惊鸿对翘楚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再也并非那个残缺了记忆的镜花水月,而是真真切切。
  这段时间来的处处相忍,到此时的大权回握,上官惊鸿的隐忍亦已到极点,他什么都有了,越发无法忍受和翘楚之间的隔阂,但亦不愿清苓难堪,才让他们离开——
  沈清苓眉目间却透出一股近乎疯狂的执拗,缓缓环了各人一眼,冷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早亦如他一样被翘楚迷惑了,我不怪你们,但若你们还当我是朋友,便把话听完再走!”
  宗璞率先停下,众人随之也慢慢顿住脚步。
  “苓,你这是何苦,”上官惊鸿一记低笑,嘴角挂起丝更深的涩然,亦是更深的残酷。
  终于,他毫不闪避,盯着她缓缓道:“若要说开始,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我爱你之时,你并不爱我。如今,我已不再爱你。”
  “你若不爱我,为何还说双全,让我和她一起生活,要我试着接纳她?”沈清苓哽咽着问,眼睛却满含深恨看着翘楚。
  上官惊鸿半侧身子掩住翘楚,同样笑道:“不是你接纳她,其实是我心底里希望她能够接纳你。说是双全,不过是一场谎言,骗你也骗我自己。从那时开始,我已经不再爱你。”
  翘楚看着前方高大的身子约微颤着,便像要将十多年的感情一并在讲述中放下,心里没有半丝喜悦,反一点点疼痛起来。
  她明白他这一刻的痛苦,十年不长,却并不短,尤其是对一个少年来说。少年里的和一个人度过的十年时光是谁也难以取代的。
  “我曾说过不会娶你,只可惜如今皇命难违,你我不得不为。但我们成婚以后,我自保你清白之身,待他日一切过去,我便还你自由,护你一生平安。”
  上官惊鸿说着忽而止住笑意,声音越发低了去,他说得极慢,有种郑重的意味。
  仿佛那是承诺。
  对她的,对清苓的。
  翘楚闭眼将眼中湿意阖掉,沈清苓眼中的泪水却缓缓流下来,眸光凌乱的看过众人,一脸狼狈难堪,所有人都别过头。
  沈清苓嘶声哭着笑着,定定看着前方的男人,他却站在那里抱着翘楚,身躯纹丝不动——
  “那时你将碧水赶走,我安慰她说,你不过是暂时失去记忆而已,待记忆回来,你就会明白,这些年来是谁陪你走过来的,是谁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仍然对你不离不弃。”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她痛苦说着,目光又猛地如箭矢射向翘楚,“林羽,是你,是你对不对,不然他不会这样待我。那一世是我认识他在先,这一世明明也是我先到,我已经决定留在这里陪他,秦歌给你就是,为什么你还要将他也夺走,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
  “你会有报应的,你和你的孩子都会有报应的,你这个夺人幸福的女人,你会像秦歌一样惨死,全身血液流干流净,不,秦歌还没死,他说过要和我一起的……”
  “思微……”看着清苓此时悲痛无依的模样,虽然这个人曾一再想置己于死地,终究是同学一场,两世缘份,翘楚心中也不禁酸涩。
  这时,突听她翻扯出后世的事,看她眸中闪烁着血鸷一样的光芒,狠毒刻骨,身上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后一世是林羽先认识的秦歌,这一生是思微先认识的上官惊鸿。
  都不是她。
  是她夺走了思微的幸福吗……
  看着眼前情景,众人心情越发沉重,不管怎样,相交多年,谁都不愿看清苓如此狼狈痛苦。
  但她突然出口的话却又让人满心惊撼,什么是那一世这一世?秦歌又是什么人?
  佩兰和冬凝迅速交换了个眼色,秦歌这名字,在上官惊鸿去救翘楚那晚,她们都听清苓提过,一时都止不住惊疑。
  林羽,秦歌……上官惊鸿心中一咯噔,但此时怀中人气息紊乱,他不得不暂压住疑问,他虽不信不畏神鬼,涉及翘楚和孩子,他亦是忌讳,尤其翘楚现在寿弱福薄,念及此,心头顿时盈上一股怒意,冷冷对方明道:“方叔,带沈小姐回房休息。”
  清苓悲怒到极点,这时反清醒过来,同样报以冷笑道:“你这阉人,不要碰我!宗璞,你陪我走走。”
  方明苦笑,众人闻言,一怔之下不觉气愤,但若要说她,这个时候到底开不了口。
  “追本溯源,你是阉人的侄女。”
  掷下话的是上官惊鸿,他将翘楚拦腰抱起,头也不回便往铁门走去。
  她和别的男子一起,他也不在乎了吗?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沈清苓咬紧牙,随着宗璞走近,绝望之中又慢慢找回丝力量,她还没输!方才是说的急了,秦歌的事……
  而且,她不信上官惊鸿当着便对她无情了。上官惊鸿对翘楚怜惜,一部份原因不过是翘楚身体不好,且二人已有肌肤之亲,若有一天,她和他……
  “宗璞……”
  见宗璞拧眉看了冬凝一眼,清苓自嘲一笑,快步向林里走去。
  冬凝避开宗璞的目光,拉住佩兰的手。
  宗璞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佩兰叹了口气,宁王却微一沉吟,压低声音道:“我们先走吧,小幺,我也想问问你,你翘姐姐向你提过秦歌这个人么?”
  ……
  “你让铁叔他们先下去歇息,我们在这园子走一走好不好?”
  院外,更夫打更的声音传来,将翘楚紊乱不安的思绪猛地拉回,她蓦然从上官惊鸿怀里抬起头来,却见上官惊鸿正痴痴凝着她。
  她心里情不自禁亦微微一动,出了声。
  随即想起什么,摇头道:“三更了,还有两个时辰你便得上朝,你要歇一歇才行,是回去吧。”
  “不,我一点也不累,我这就陪你走走去。”
  上官惊鸿却不愿意,眸光当即一亮,似乎很是高兴,侧身吩咐随在身后的老铁等人:“铁叔,你们先回去。”
  翘楚亦看向四大和美人,四大和美人有些迟疑,却见翘楚点点头,也只好退下了。
  天大地大,星光袅袅,在天际蜿蜒着一道道荧荧河桥,诺大的园子,林荫花道,假山鱼池,不远处溪湖亭台,潺潺的水声从各处婉约传来,反为这个夜深人静的初夏之夜更溅缀上几丝宁谧。
  “放我下来吧,今天一天折腾下来,你也累了。”
  上官惊鸿抱着她向湖中水榭而去,他衣服上淡淡的酒汗之气,像有根绳子在心上磨了一磨,让翘楚先想说的话出了口。
  “你这是心疼我么……”
  上官惊鸿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并无丝毫放下之意。
  翘楚怔着,不知道怎么回答,上官惊鸿遂也没有再说什么。倒是路上有不少值夜的护卫和奴仆经过,向两人问礼请安。
  不难看出,人人脸上都是敬畏又高兴的,因为他们的主子重新掌权了。
  虽说君心难测,翘楚却有种感觉,这一次而后,上官惊鸿不会再轻易退出朝堂了。
  她想着,冷不妨头上吃他轻轻一掸。
  她一看,他已抱着她到了目的地,此时已在亭里坐了下来。
  “翘楚,你有什么想问我,想和我说的,说……”
  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着,他的声音蓦然变得有几分低沉,带着丝许烦.躁。
  359
  “你方才为什么要那么说?为什么要骗清苓?”
  她微一迟疑,终于低声问了出来。
  上官惊鸿蓦地笑,“嗯?”
  “你说你唯一没有猜到的是赐婚的事,你其实早就猜到了有这可能对不对,你父皇赐婚,似乎有两种意思,一为安置清苓,毕竟清苓已没有退路,二来是因为……我。”
  翘楚轻轻一笑,却发现仍是满嘴苦涩。
  没有人喜欢被隐瞒和欺骗的感觉,但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错。毕竟,他们生活的环境并不同。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清楚自己的病。
  而今晚,他对清苓所说的话,她明白有多难,她一直知道清苓至于他是什么样的感情……
  不管爱还是不爱,清苓给过他的,是他很珍贵的东西。
  今晚,他的话,已经给了她的承诺。
  接没有喜悦,却有很多很多感动和感.激。
  她是不是也可以试着放下?
  “翘楚,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女人太聪明不好……”
  上官惊鸿眸光一暗,蓦地逼近她,脸抵到她脸上,道:“因为我认为那样说你会喜欢,你喜欢那样的绝情,我只想你能高兴一点,本来有些话我是绝不可能在五哥他们面前说的。那些话让我觉得自己很低很低,我以前也没对沈清苓那么过,可你仍然不高兴,你还在怨我是吗?”
  “好,那你告诉我,我还要怎么做,你才能高兴起来?告诉我,你还想我怎么做?沈清苓的命我不能给你,你这个人,我亦是不会放,其他的,你还想要什么?”
  “我真不该爱你,你有什么好,你这个丑八怪,你这个倔女人……”
  他说着也动了脾气,低沉的声音带着凌厉和自嘲,粗哑的气息一下下喷薄在她脸上,他忽而狠狠掐住她两侧的脸颊,一句接一句骂道:“丑八怪……又丑又倔……”
  “说话,心里在骂我是不是,说话!”
  翘楚脸上有些吃痛,却知道他并没有真正用力,凝着眼前目带凶狠却又痴然的眸,她想笑又想哭,月色星光仿佛在他的黑发上染上了一层霜华——
  她忍不住伸手去碰他的发,掬在手心的时候方才发现,有些是视觉的差错,却亦不全然是,如霜的发,是白发。他的发中,竟夹集着些许白发。
  他犹自揉捏着她的脸蛋,那略略有些孩子气举动,她却终于哽咽着低低哭了出来。
  他才二十一二岁,正值最好的年岁,怎么就有了白发。
  以前和他一起也没发现。
  放在现代,他其实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也许还在上学,也许已经工作,虽然也有竞争,但无碍性.命,累了就歇息或者放下,何须这样算计。
  多情应笑我,小心早生华发。
  白发,亦是累的。
  ……
  上官惊鸿却倏地慌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又去给她揉脸蛋,“别哭了,爷给你掐回便是。”
  他说着一瞥四下,看着无人,随即将铁面摘下,“啪”的一声扔到石桌上——
  他的声音焦头烂额,偏偏一抹打量四周的眼神犀利异常,翘楚怔住,一时竟哭笑不得,愣在那里。
  上官惊鸿眉头一皱,已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
  翘楚终于忍不住噗哧一笑,狠狠往他脸上掐了几下,随即闷声道:“回去了,明天还要上朝,回去睡觉。”
  上官惊鸿却眸光一拢,狐疑地盯着她看,仿佛不敢置信,她似乎已经不跟他生气。
  翘楚好气又好笑,亦生了几分忸怩,但看他眼角处绵绵密密的血丝,终于认真的面对着他,认真道:“我不生气了。”
  “为什么?”
  他却双手捧起她的脸,更幽深的盯着她看。
  “因为你很累,需要休息,都长出白发了。”
  翘楚轻轻擎起他的发,递给他看,随之拿起铁面替他戴好,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回去了。”
  上官惊鸿却没有动。
  翘楚奇怪,往他脸上看去,孰不知上官惊鸿早已欣喜若狂,她只看到他眸光暗暗,却又分明淌着火般的烈热,她还在看,脑勺一紧,唇已被一双温热堵上……
  ……
  灯火微微,氤氲跳动,将帐上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一双影子缓缓勾勒出来。
  枕在男人怀里,翘楚睡意已重,偏偏满心愉悦,还不想睡,回来沐浴过后,上官惊鸿又让人到厨房去拿了早已熬好的药,亲自喂她服下了,此时方搂着她倚到床.栏上——
  上官惊鸿伸掌出去,灭了烛火,笑道:“翘楚,我们还是说说话吧,我不想睡,我心里高兴。”
  翘楚心里亦然,但一看天色,忙道:“莫说了,快五更天了,你歇一歇。”
  “嗯,”上官惊鸿轻轻吻上她的发,“你真没有什么想对我说了?”
  “以后,若有事,可不可以不要再瞒我?”
  上官惊鸿沉默了好一阵子,慢慢收紧了环在她身上的双臂。
  “我没有办法承诺你。若是像这次的事,我还是会用自己的方法处理,对你来说最好的方法。但我保证,我只要你。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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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0
  他的话让她又一次涩然。
  她哪能陪他到永远?同时又想起一件她一直有意回避不去想的事——他的命也不长,英年便逝。
  她得到了他,却不能陪他,她死后,他剩下的十多年里,日子本便不长,还要寂寞的过吗?
  这便是她夺走思微幸福的报应?
  哪怕她明白,她是他的妻子,并非如思微所说的夺走了他,但心里终究悱恻难安。
  “惊鸿,你……很爱我吗?”
  喜悦的心情一下变得苍茫,突然便脱口而出。
  这话不假思索,问出口方觉难为情,虽在黑暗中,她脸上亦是一热。
  上官惊鸿没有出声。
  情人间的话都是怎么样的,翘楚不知道,但他们之间,他对她也算是有过几次告白,虽然没有直接说什么爱语,不甜腻露.骨,却也让人怦然心动,倒没想到直接问他,他也会难为情。
  也是,他的脾性本来也不是愿意或是很会说情话的人。
  他性.格古怪,片刻前还像个孩子,很快又说些担当的话,便像方才,他说,翘楚,若是像这次的事,我还是会用自己的方法处理。
  她正有些出神,臀部被一只手伸过托起,她吃惊的“呀”的一声叫出来,已被扯到他腿上。
  他一边深深吻着她,大手探进她的衣服里,仔细却有占有的抚摸过每一寸肌肤。
  直至她喘不过气来,他才缓缓放开她,含住她耳珠,哑声道:“翘楚,你说我爱你吗?”
  两人亲昵的次数并不多,翘楚立刻大羞,却更是恸然,猛地搂住他的颈脖。
  他旋即回应她,将她抱得紧紧的,紧紧贴着他的身.体。
  她也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顾虑说出来,“惊鸿,我们也许并不该在一起,我明知道陪不了你多久,若我死了,你……”
  他双臂勒得她生疼,声音挟着冷意传来,“若再说这些浑话,看我不整死你两个丫头,还有你母.亲,北地那些人。你既敢要求我只爱你,也害得我现在只爱你了,便给我好好活着,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懂了吗?”
  他说着,突然收住了声音。
  翘楚正微微奇怪,耳朵微痛,却是被他握住了。
  “无论以后你怎么了,我都不可能再爱别的人了,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你到老宅去,到我母.妃宫殿说那些话吗,还是我该骂你,责你不肯信我?”
  声音淡淡的被灌入耳里,他的嘴贴在她耳朵上,一字一字缓缓说着。
  “我懂,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也能够快活的生活下去。”
  “只要你永远陪着我……”
  身体很是疲惫,却仿佛被推进了一股力气,翘楚任他抬起脸,一下一下擦去脸上湿润,笑道:“好,我答应你,这可是你说的,日后你有幸站到最高的位置,我知道,实权在握前,你必须要做那个位置做的事情,选秀娶妻什么的,但若你敢碰别的女人,将我气死了,我变成鬼也回来找你算账。”
  “记住你说过的话。”
  翘楚本是半开玩笑,听他含笑答却得认真,微微怔住……
  翘楚之前本想问自己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但若问了,她会害怕,他会不高兴,她也想比以前更坚强的活下去。终于,什么都没有问。
  她心里既安,困顿顿时袭来,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迷迷糊糊睡去。
  ……
  “翘楚……”
  有声音在耳边唤着。
  是他。
  “嗯……”翘楚模糊应着,他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声音有些远,她听不清楚,似乎在说一个名字。
  秦歌……
  声音忽而大了一些。
  秦歌?
  他说的是秦歌的名字?
  翘楚吃了一惊,猛地睁开眼来,却见眼前一片局促黑暗。
  房里虽黑,应该没有这么昏暗才对,什么都看不见,她伸手摸了摸旁边,上官惊鸿也不在,触手处咯咯作响,像木材的声音,她又是一惊,她明明在床.上睡着,这身下的是木不错,但应该垫着褥子,她下意识伸长手臂往旁侧摸去,那里赫然又是一块木板。
  她心中突突跳,她不是在房间里!怎么会这样?
  她有点猜到自己在什么地方了,她咬了咬牙,缓缓伸手往头上摸去。
  这一摸,心里凉了半截。
  果然,上面亦是一块木板。
  “惊鸿……”
  方才还没察觉,现在只觉一阵阵霉腥之气扑鼻而来,身下、手臂有什么在蠕动啃咬着她的肌肤,她咬牙抑住惊慌,用力叫着那个熟悉信任的名字。
  一边伸手去推头上的木板。
  准确来说,是盖子。
  因为,这是一枚棺木。
  她在棺木里……
  “轰隆”一声,她又惊又喜,随着棺盖被人缓缓推开,她连忙坐起身来,入眼仍是一片昏暗,但略有些亮光从不远处折射进来,她顿时看清站在棺边的人的模样。
  那眉眼,那张脸,是上官惊鸿。
  他温柔的笑着,看着她,张开双手便向她抱去,她虽奇怪亦害怕他为何突然将她带回老宅,又放进这枚让人惊栗的棺木中,仍顺从的伸手过去,在两人将要触上之际,她突然醒悟过来,苦笑道:“不,你不是上官惊鸿。”
  这个人短发配枪。
  361
  他是秦歌。
  这里难道是第十九号墓室?
  可是秦歌已经死了。
  这眼前的……
  她正想着,却见秦歌突地闭上眼睛,高大的身躯竟向她跌来,翘楚不假思索,伸手便去扶,却见他一身鲜血,她蓦地想起秦歌身死那天的情景——
  纵使他不爱她,她心中仍是大恸,“不,秦歌,不要死。”
  ……
  “翘楚,醒醒,快醒醒……”
  仍是那个熟悉的怀抱,但那身冰冷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温暖,翘楚浑身一颤,缓缓睁开眼睛来,对方亦将她稍稍拉后,一块帕子覆到她额上,仔细拭擦,微亮的天色在窗棂后映着男人一身锦袍,他眼里并不掩饰的浮着一抹怜惜,亦有一丝深思。
  他已穿戴妥当,甚至已戴上铁面。
  翘楚却有些失态的拨开他的手,紧紧搂住他。
  秦歌已经死了,他却还在,幸好他还在。
  上官惊鸿吻着她的额,低声安慰,“莫怕,只是梦,我在这里,谁要欺负你,我都会将他打跑。嗯?”
  帐外咳嗽声传来——
  翘楚反应过来,虽仍有些惊魂未定,脸红耳赤的忙将上官惊鸿推开,必定是老铁和方明进来叫早,这下可好了。
  上官惊鸿却不以为意,在她耳边道:“不若我今儿个告假,在府里陪你。”
  翘楚看他嘴角微有丝笑意,但语气却认真,一时辨不出真假,嗔道:“我又不是红颜,可不想当祸水,你想死是不,才拿回权力第一天上工就想跷班?”
  听她说自己红颜祸水,上官惊鸿不禁莞尔,但跷班什么的,并非这时代的产物,他自是没听过,但还是大约能猜出她是什么意思,随即笑骂道:“什么生词僻语。”
  “北地古夷语,八爷,以后可别自诩博学多才了。”
  上官惊鸿微微哼了一声,眸光变得有些深,“小夷女,便是景平,在爷手下亦通晓邻近四国语言,你区区一个北地算什么,古语又如何,爷会不识得?”
  翘楚一怔,却知道他的话不虚,第一次觉得有个学富五车的老公有时也不是件好事,她心虚,躺回床.里面,道:“我还要睡一下,你该干吗干吗去……”
  被子却很快被人攥住,大手抚上她的发,声音有些慢条斯理的传来,“楚儿,秦歌是谁,你……梦里一直叫着他的名字,为何清苓也唤你林羽?”
  翘楚方为跷班难为,这时听他一问,更是一惊。
  林羽,是他给她的名字,和现代的林羽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吧。
  但秦歌……昨天,沈清苓说起秦歌的时候,她便觉不妥。
  上官惊鸿是什么人,怎会不问不究。
  只是,昨天二人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现在,她该怎么跟他解释。
  说起秦歌,势必要带出很多东西,譬如,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譬如,她来这里的目的。
  他会怎么想?
  最重要的是,若他知道了一切,会改变历史吗?
  若历史一变,他虽应允了不修陵寝,秦歌的生死会不会还像原来一样?
  她不想瞒他,却又一时拿不定主意,她必须好好想一想,才决定怎么跟他说为妥。
  “我上朝去了,回来再说吧。”
  所幸上官惊鸿没再说什么,只在她发上重重一抚,便出了去。
  她微微松了口气,想起什么,虽心知渺茫,还是立即坐起身来,朝虚空低低唤道:“琳琅,你在吗,我有事找你。”
  ……
  一行数人走在花园中,很快,一个奴仆又带着景平景清走了过来。
  景平有些奇怪,早朝往常都是老铁和方明侍候出去的,上官惊鸿却让奴.才将他找了过来,忙问道:“爷可是有什么事吩咐奴.才?”
  上官惊鸿“嗯”了声,旋即顿下脚步,众人立即停了下来。
  只见他眸光深凝,看向景平。
  “我上朝之后,你拿我的令牌到宫中去,令藏书阁的人将宫中有关神鬼的异物志全部调到睿王府来,尤其是有关妖物附身之说的典籍。”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却随之听得上官惊鸿道:“铁叔,你帮我办两件事。第一,加紧追查吕宋的下落;二,派人到汨罗的部落去,向汨罗打听两事,一是翘楚幼年可曾出现过任何异常情况,二是打听秦歌这个人,看看……他和翘楚之间可是有些什么交情,我要他的下落!”
  老铁应着,忆及昨晚清苓的话,却和各人一样,越发惊疑起来。
  上官惊鸿又缓缓看向方明,“方叔,你帮我约清苓晚间到竹屋见一见面。”
  “看我这记.性,爷,清苓她恰好让我传个话给你,约你见个面,既然如此我直接回复她便是。”方明有些欣慰的笑道。
  景清却有些颤然,道:“爷,这……翘妃她是妖怪吗?她以前给过你吃一颗古怪珠子。”
  上官惊鸿迎着朝霞浅光,剪手而立,眼中有抹似是而非的笑,“一只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的小妖?”
  翘楚,你这本书翻到最后一页到底是什么。
  若你真是妖,亦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为我而生,给我生儿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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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琅没有回应。
  一整个上午了,翘楚也只好放弃,她正在房里踱着步子,房门忽而被推开,四大和美人急匆匆的奔进来,四大喘着气道:“主子,铁叔和几个驾车小厮方才回来,几个小厮都在说,宫里出大事了,天降奇兆奇物,无人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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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2
  翘楚本烦恼着,听四大说得稀奇古怪,便饶有兴趣的仔细问了。
  谬误通常总是出现在传播的过程之中,这个不知第几手的消息,说的是有东西从天而降到御花园,当时很多宫人都看见了。那些东西从所未见,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黑乎乎的几件,像管子,像匣子。
  四大说得兴奋不已,翘楚虽是好奇,却听得一头雾水,心想还是问上官惊鸿比较靠谱。
  然而,这一天,上官惊鸿却直到很晚才回来,甚至午晚两顿都没陪她吃。当他带着沐浴过后的清香微凉将她从薄被里蹑手蹑脚揽进怀里,她已经睡着被他又惊醒,迷迷糊糊的想问他,话才出口,他淡淡说了句我不知道,你就是要问我这些,没其他要说的了吗,她随口“嗯”了声,突然便翻身覆到她身上……他虽顾忌着没做,但她还是被他结结实实折腾了一番,很快便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他已经不在。
  午膳的时候,有婢女来报,说爷派人回来,不回来午膳了,让翘主子不必等。
  夏王大婚,皇上让他将刑部的事也一并暂理,这两天他三部一起走。
  翘楚微有些惆怅,随即暗骂自己,倒便如此想他了。
  两个丫头看她模样,取笑了几声,主仆三人正玩闹着,方明在门外求见。
  翘楚亲自过去开门,方明眉眼有抹为难之色,道:“七王妃大厅求见,奴.才本说主子病中,不便见客,她却跪倒在厅中,说求见主子一面。”
  翘楚奇怪,本来七王妃来找她已是不可思议,更别说跪她了。
  方明解释道:“七皇子和十皇子在刑部办事,爷今儿亦到那边处理些事宜,不想在公文里发现了两位皇子纰漏之处,因皇上曾批爷大权,爷问了他责,只说过午便行杖责。随身小厮也是个懂眼色的,立刻回府禀报了两位王妃,郎妃堂姐和十王妃交情甚深,遂陪同十王妃过来找郎妃说情,郎妃过了去却劝不下,两位皇子和清苓往日公务上也是有些往来的,七王妃又过来求清苓,清苓也过去劝了,还是不行。”
  翘楚听罢也很是惊讶,没想到上官惊鸿动作如此迅速。
  “翘主子看要如何处理?若你不愿见,奴.才这就轰她离开……”
  翘楚微一沉吟,“别……”
  ……
  虽是夏分了,但早上下过雨,还是带出几分凉意,翘楚下了轿,缩了缩双臂,七王妃从另外一顶轿子出来,一脸焦急的拽着她走了进去。
  七王妃偶尔也到这里来,此间护卫差人也是认识的,行礼请进,倒是对翘楚多看了几眼。
  进了院子,行不久,便到尚书房。
  门外差人进去报,随即请二人进。
  翘楚进得去,还在门口,便见内里气氛肃穆却又有几分诡异。
  一桌为界,一侧,七皇子和十皇子被两名差人按压在地上,又另有两人拿着板杖候着,十王妃惊惶无措的站在旁边,哀求的看着刑部尚书和另外两名侍郎,六皇子也在。几个男人却微垂着头,谨慎站着,没有出声。郎霖铃和沈清苓都在,站在桌案旁边,郎霖铃身旁还站着一名秀丽女子,应该便是她的堂姐。三人脸色都不大好。
  这当中最悠然自得的只有桌案后的男人。
  他甚至在吃饭,意态慵懒。
  翘楚有种认知,即便眼前七、十二人被打着,这个男人还是能安静不惊吃他的。
  这是第一次她清清楚楚感觉到他那种生杀予夺的气势。
  众人的目光很快落到她身上。
  郎霖铃和沈清苓微微变了脸色,沈清苓随即垂下眼睑,翻下一层阴影。刑部几名官员立刻走到她面前,给她恭恭敬敬见礼,甚至六皇子也向她弯腰一揖,这亦是她第一次接受到睿王府以外的这种礼遇。
  一切都不同了。
  她心里为他欢喜,亦有丝难说的迷茫。
  上官惊鸿却反是最后看过来的,放下箸子,眸光微眯。
  翘楚看着他略带沉深的目光,心里微微一怔,七王妃跌跌撞撞的走到七皇子身边,颤声道:“爷,翘妹妹答应援手,你没事了。”
  七皇子本来面如土色,这时大喜过望,十皇子和十王妃闻言,立刻也看向她。翘楚心里叹了口气,只听得十王妃眸含哀求,哽咽道:“求翘姐姐也救救我家爷。”
  其实翘楚会过来,一来是看七王妃怀着身孕,她心有不忍,但这并非最主要的原因,而是她忆及问责七皇子十皇子这件事里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正要开口,却听得上官惊鸿淡淡问,“你怎么过来了?”
  他一双眼睛相鹰一样在她身上上下缓缓滑过,很是犀利,却又似带着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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