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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我倾城:王爷要休妃

_4 墨舞碧歌 (当代)
  翘楚再也无法扶稳美人,美人摔倒在地,她也猛地摔下,倒伏在已然昏死过去的美人身上。她大惊,正要察看美人的情况,却见阳光刺在美人身上,其手腕处一枚敕刺闪闪生亮。
  美人是犯人家眷,手上曾被烙下烙印以示惩戒。一瞬,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飞快在她心里闪过,她尚来不及抓住,一股锥心之痛已从胸口传来,唇微张,咳出大口血水,她用手一撑,咬牙将无法动弹的身子提起数寸,往夏王脚下爬去,低笑道:“请记住你的承诺。”
  034 与君初相见(8)
  夏王眸光一深,紧紧看着她。
  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你们怎还在此地?莫存丰,将翘楚公主领下去罢,接下来的比赛她无需再参加。”
  声音沉缓不悦。
  一旁吓呆了的四大此时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跌跌撞撞走到翘楚身边,颤颤往背后看去,只见皇帝领着众人走了过来。
  所有的人都随皇帝折返回来了!皇帝身侧,一个青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一袭白色衣袍,面履铁面,铁面银光荧荧,看不清容貌,一双眸子淡淡看着眼前一切。
  扶在自己腰上的手颤抖冰凉,翘楚苦苦一笑,握住四大的手。没有去看睿王,在皇帝看来,缺失了一个情字,这一局自己是彻底输了。
  其实,无论折返还是向前,她都没有去路,她无法丢下美人,哪怕美人能被救活的机会几乎为零,但她怎么都要一试,哪怕她一直记得,有个人和她说过的话:人,有时不该谈感情,否则代价你无法承受。
  她记得,那时她还不叫翘楚。那晚,那人去看她,他的家族刚刚办完他哥哥的丧事,他哥哥死在执行任务的时候。
  他说,海蓝,你是个聪明的人,但要记住,无论怎样的智慧,都抵不过一念之情。
  她说,我懂,你哥哥很聪明,不到三十岁已坐到这么高的职位,不必靠家里庇护,日后也是前途无量的,如果不是爱上那个女人,对她动了不忍之心,就不会被她杀死。
  他说,佛动了情,也会轮回六道的,何况我哥哥爱上一名罪犯。
  她说,那我也不该爱你?
  他说,我不需要你爱我。
  她半开玩笑说,秦歌,可是我真的爱你,如果情深不寿,那怎么办?
  他沉默了一阵,才说,那我便替你死吧。
  她一怔,笑了,你死了我去找你,不管你去了哪里,成了什么,让我做鬼也成。
  他淡淡道,做鬼有什么好,如果我死了,我便让别人去爱你。
  她说,秦歌,你真残忍,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是绝不允许那个人爱上别人,或者别人去爱她,你说得就好像你从没爱过我一样。
  他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深深凝着她。
  后来,他却死了,为她而死。他其实比他哥哥更聪明,职阶也更高。
  总有一个人至于另一个人是永远,不管他去了哪里,是不是穿越过千百光年;不管他是什么人,是往日那个冷漠的秦歌,还是今天这个舍弃承诺的东陵帝太子,他就是他。
  如果她这么爱他,她该向着他站立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近,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该想办法告诉他,他和她的前世今生。前世,他对她给过保护,她对他许下承诺;今生,她和他仍年少的时候,在北地当质子的他和她有过约定。她该想尽办法,成为睿王的妻。那样,她和他才能有再见的机会。可是,她再也不可能办到,她深爱秦歌,却无法对美人无情。
  皇帝冷冷地看着她,所有人都在看她的愚笨。
  她许久没哭过,秦歌说,最不爱她哭,所以他死的时候,她也不曾哭。这时,满眼的泪水,为何却能仍能看清上官惊灏唇边微微的笑。
  她提起衣袖,往夏王的乌靴拭去。
  那双脚微微一震。
  她一笑,抬手再拭,突然一只手从她背后伸出,紧紧握住她的手。她被拥进一个人的怀里,一丝温暖环住她的身子,鼻端有浅檀淡香流过。
  她听到一道声音轻轻道:“父皇,您说过,惊鸿打了胜仗,理当奖赏,若儿子想要她做我的妻子,可以吗?”
  这轻若飞絮的声音,她一震,睿王名讳上官惊鸿......可是睿王明明还坐在前方的轮椅之上。
  035 情愫讵可待?
  除了皇帝,无人不变了脸色,一如自己。
  背后那人缓缓站起。
  她蹙眉看去,空气微微跌宕,数张薄如蝉翼的假皮跌落地上,那只握过她手的手,已不见黝黑河斑点,肌肤光洁如瓷玉。男人脸上坑坑洼洼的疤痕也不再复见,只余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人皮面具下,一双眼睛温莹和尔,眼角面颊处却微微鼓起。
  谁都知道,这真正的人面上有着伤疤。
  随着那琼玉般的手一扯头上银苍,一头墨发如瀑曳下。
  轮椅上的青年迅速站起,走到男子面前,揭下脸上铁面,恭敬的躬身呈上。男人将铁面戴上。
  那阵轻淡的余香似乎还在鼻翼,但侍檀弄香的老铁,却瞬刻之间成了另一个人。
  皇帝微微皱眉,道:“老八,一个概不念情的女子于你何用?”
  睿王沉默了一下,方道:“禀父皇,翘姑娘也有意折返,只是搁于小奴情况殆急。想那小婢是她贴身之人,儿子与她初见,若她殷切而念,反倒不实。淑人君子,其仪一兮,父皇教诲,儿子刻不敢忘。翘姑娘不正是这样的人吗?”
  “何况父皇恩典,允许惊鸿乔装观赛,前到各房更换檀香。初见一瞥,惊鸿已对她......情有所钟。”
  情有所钟,没有人想到睿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睿王是温静腼腆的,他的残缺让他性子沉静,不去交际,也不擅交际,他有时甚至不上朝,闲赋在家,在朝上的时候也绝不多话,与兄弟相争什么利益。这是第一次他的语气里带了丝逼切的意味,想将一个女人据为己有。
  翘楚一时如坠恍惚,隐约看到一名女子目光深凝,看向睿王。她胸口剧痛,又顾虑美人伤势,一时无暇顾及是谁。
  贤王看了皇后一眼。不必贤王提醒,皇后已有计较,郎霖铃距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却横生枝折,她怎么甘心,她微一沉吟,对皇帝道:“皇上,你设下试题为惊鸿选妃,各位大人也鼎力支持,惊鸿到底年轻,难免思虑不周,选妃当选慧贤。”
  皇后这话说得甚是高明,皇帝既设下试题,若不将比赛进行完毕,岂不驳了皇帝颜面又负了朝臣盛情?
  王莽悄悄将脚缩回。朝中党派林立,此次都欲~借联姻将睿王拉入己党,皇帝比谁都清楚,皇后开口正好,省了他进言的麻烦,皇帝素恶党派,这时能少说则少说。太子似料到皇后必会出声,一柄折扇早声色不动挡在他前面。退回一瞬,他却又分明看到太子瞥了翘楚一眼。
  ——————————————
  淑人君子,其仪一兮:语出《诗经·曹风·鸬鸠》,意为正直的人言行一致。架空文,本不该用,亲们包涵一下。
  036 情愫讵可待(2)
  这时睿王微微欠身道:“父皇,儿子有事要禀,在这之前,父皇可否给儿子半盏茶时间?”
  皇帝一怔,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睿王谢了恩,对方明道:“方叔,你和景平先把那小姑娘抬到客房,给她服下锁心丹,景平马上用金针锁住她所有心脉大穴,否则毒气侵入心腑,再也难救。”
  被唤作景平的却是那个扮做睿王的青年。他一颔首,已与方明抬起扶起美人。
  “你能救她是不是?”
  翘楚紧紧看向身旁男子。
  睿王眸光一动,凝了她一阵子,才点点头。
  翘楚心里一紧,道:“四大,你过去帮忙,听管家大人的吩咐,知道吗?”
  四大忙应了,随即又担忧地看着她,“主子你......”
  睿王看了她一眼。
  便是被那双藏在铁面下的眼睛一看,她莫名便心里一安,随方明离开。
  睿王又轻轻瞥向夏王,“九弟,靴子可还需擦拭,哥哥代劳可好?”
  皇帝等人晚来,对擦靴一事尚有疑惑,宁王与其他几个皇子却是清清楚楚,他话音一落,众人立时变了脸色。
  皇帝脸色一冷,看向宁王,“老五,发生什么事了!”
  在皇帝严厉的目光,宁王不敢有丝毫隐瞒,原原本本说了。
  皇帝大怒,劈手指向夏王,“老九,你哥哥在沙场上出生入死,你非但不帮衬他料理选妃一事,还在他府邸里胡闹!不管那个是谁,都可能是你嫂子,你这是置你哥哥的颜面于何地!”
  夏王大惊,连忙跪下,“儿臣不敢。”
  “儿臣......儿臣只是看翘楚不以八哥为念,才起了教训的念头。”
  皇帝却犹不解气,环了众人一眼,冷笑道:“朕生的好儿子,羽翼未丰,倒懂得起风作浪了,他日硬了翅,可还将这父子兄弟纲德放在心上?”
  “皇上恕罪。”
  众人谁听不出皇帝话里有话,俱都一惊,连忙跪下说情。
  睿王缓缓跪下,轻声道:“九弟年岁尚轻,难免意气,此事也是因九弟顾念儿子而起,请父皇莫再责怪九弟。”
  太子淡淡看了睿王一眼,随即道:“八弟所言在理,虽未拜堂登科,今日也可算是八弟大喜之日,父皇莫气了,八弟的事还待父皇作主呢。”
  皇帝这才脸色稍霁,吩咐莫公公道:“将翘楚公主扶起来。”
  莫公公刚应了声,却见一旁,睿王已将翘楚虚扶进怀。
  睿王在兄弟面前争一点什么,这是第一次,
  037 情愫讵可待(3)
  睿王在兄弟面前争一点什么,这是第一次,挫了夏王之焰。
  夏王听得睿王劝说,冷冷一笑。
  有人揣摩圣意,想知道皇帝会否对睿王也有微词,皇帝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端倪。莫公公跟在皇帝身边多年,此时察言观色,却见皇帝唇角微提,眼神却有丝诡谲复杂。
  当男子的气息再次缭绕着自己,翘楚只觉得越发疑虑。他为什么要帮她,甚至不惜与弟弟反了脸面!一见钟情,她从不相信这玩意儿。
  睿王却似乎为能相助于她甚是欣喜,二人靠得近,她看到他那双温润的眼眸微微一弯。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低声道:“冒犯了,随我过去一下,你的伤也需要料理。”
  那是园里的一道小涧,两旁植满粉色花簇,那花大小如碗,长相极美。
  他扶着她蹲下,又从怀中掏出一樽小玉瓶放到她手上,这时,一个少年却跑了过来,两眼直直地看着翘楚手上的瓶子。
  翘楚一怔,却见正是领他们进来的憨厚少年,应是王府的人。
  “爷,这东西为什么要给她?”少年看着睿王,语气又惊又急,“这是您......”
  睿王却迅速打断他,微微沉声道:“景清,你退下。”
  翘楚不解,晃了晃瓶子,出声道:“这是——”
  睿王没有立刻回答,只道:“有帕子吗?”
  翘楚又是一怔,微一迟疑,从腰带里拿出一条绢帕,递给他。
  睿王将帕子放进水里蘸湿,拿起来仔细擦拭了双手,才俯身从涧里掏了捧水,凑到她嘴边,轻声道:“瓶里有药,你吃两颗,水引自府里饮用之水,干净的。现下无法带你到内堂,先将就喝一口。”
  翘楚这才明白他的意思,饶是她向来聪敏,竟也一时不知所措,只觉背后目光多道,如芒在背。好一会才道了谢,从瓶里倒出两颗药丸服下,喉间干涩,却不敢去喝他手上的水。
  睿王也不恼怒,沉默了一下,将手中的水倾到花簇上,把她轻轻搀起来。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心下一凛,暗暗看了睿王一眼。
  待得返身过来,果见各人变了脸色,盯在她身上。
  皇帝却紧皱眉额看了睿王半晌,末了,沉声道:“老八,朕知道你想对朕说什么。罢,人有人为,天有天意,翘楚能不能成为此间主人,便交由天决吧。”
  翘楚一震,皇帝看了莫公公一眼,莫公公立刻应了喏,走到她面前,“请姑娘随奴才走。”
  另一边,皇帝已快步往前走去。
  众人大吃一惊,度皇帝话里之意,竟似要与翘楚单独会晤,给她一个机会。
  038 成王或败寇
  随着皇帝和翘楚走远,四下窃语之声渐大,谁都不知道皇帝要和翘楚商谈什么,但翘楚有可能成为睿王妃却是不争事实。
  诸女为睿王而来,绝大多数人已落败,此刻一见睿王,却越发觉得不无遗憾。
  脱去老铁丑陋佝偻的容相,这男子身量高大挺拔,一言一行温文尔雅,若非貌毁脚残,气质又何尝下于任何一位皇子?他脚上虽有残疾,却似不碍于行走,日常不必太依仗轮椅。
  这些也便罢,他对翘楚的爱护之情,那低头掬水的温柔,仅此一瞬,又有哪个女子不羡慕嫉妒?
  尤以翘容为甚,她一扯翘眉衣袖,急道:“姐姐,你倒想想办法呀。”
  翘眉轻轻一笑,突然淡淡反问,“你不是看不上睿王么?倒觉得你姐夫......甚好。”
  翘容大惊,身子簌簌发抖,猛地噤了声。
  翘眉唇角笑意未歇,眸光一动,看了太子一眼,又淡淡打量了一下睿王。
  太子正与睿王,夏王,宁王等皇子说着话,王莽和万侍长樊如素在一旁侍立着,间或应对着言笑几句。
  谈笑间,几名男子风姿各绰,和乐怡融,倒似对皇帝与翘楚的谈话结果并不紧张。夏王和睿王低声顽笑,刚才的嫌隙似乎早如云烟。
  贤王没有过去。
  皇后眸色既疑且急,她紧紧看着郎霖铃,郎霖铃却沉默不语,并未如她料想一般过去找睿王,甚至没有看他,秀眉轻凝外,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
  皇后冷笑道:“铃儿,你不说话,姑母也不逼你,稍后皇上回来,本宫却是无论如何要和他说上一句。”
  贤王心里却猛地一动,沉声道:“霖铃,你老实告诉哥哥,你和睿王是不是已有肌肤之亲?”
  *****
  苍拙亭。
  莫公公放开翘楚。
  翘楚本还担心自己无法站稳,这时只觉一股香凉之气从腹中升起,刚才那阵辛痛似乎减弱了许多。她明白是睿王的药发挥了作用,那个安静温柔的男人似乎还是名用药高手。
  眼前境况是她之前完全意料未及的,当一个人可能拿到她本梦寐以求却已失去的东西的时候,没有谁还能镇静自若。
  皇帝背对着她剪手而立,那抹明黄的身影让她呼吸微微急促。
  皇帝突然转过身,一幅卷轴如雪,猛地从他手上铺陈下来,蜿蜒到地。
  威严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这本是第二局的题目,若公主能完成,便是睿王之妃。”
  *****
  不知哪家的侍婢一时忘形,尖声道:“皇上......回来了。”
  正交谈着的众人一惊,纷纷抬头。绿木红花中,皇帝大步走来,一旁,莫公公搀着翘楚。
  没有人想到这谈话如此之快,也许是一盏茶时间,也许一盏茶也不到。只是,结果呢?
  039 睿王嫡王妃
  皇后迎上前去,正待说话,皇帝低咳一声,莫公公即道:“奉皇上口谕,北地翘家三女晋睿王嫡妃。”
  皇后浑身一颤,定在原地。
  众人莫不大惊,皇帝到底和翘楚说了什么,翘楚又是怎么答的话?这盏茶寸香之间竟已定下乾坤?
  翘楚微微咬唇,只当道道灼逼质疑的目光都不在,尤其是众女子嫉妒的恨意。捺住复杂的心情,往太子看去,却见正和翘眉轻语什么,她心里像被什么一扎,侧头之间,一道目光淡淡投在她身上。
  是睿王......
  她迅速别过头,却听得一道声音道:“皇上,翘楚没有资格成为睿王妃。”
  音色娇柔凝静,却又微微颤抖,翘楚一怔,看了过去,出列的正是翘眉,一丝不安迅速掠过她心头。
  所有人皆看向翘眉。谁都不甘,但都万万没想到开这个口竟是这位太子嫡妃。
  皇帝神色一沉,道:“太子妃,翘家一门子嗣良媛,继你之后,你妹妹又与东陵联姻,手足和睦岂不甚好,朕倒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谁都知道荣瑞皇帝子嗣众多,最忌儿子间手足之斗。皇后忙接口道:“皇上,太子妃声名贤德,在家想必也爱护手足,她既出此言,只怕内里确有甚难言之隐。”
  皇帝略一思索,方慢慢盯向翘眉,“也罢,老二媳妇,你且说说看。”
  翘眉却没有立刻答话,反紧咬下唇,眸里闪过一丝慌意。
  园里突然胶进一抹让人凝沉诡谲的气息。
  皇帝眉头一皱,朝太子一瞥。
  太子颔首,走到翘眉身旁,将她搀扶起来,温声道:“眉儿,有话但说无妨。”
  翘眉看了太子一眼,随即再次跪倒。
  众人越发思疑,只听得地上那个容色皓艳的女子颤声道:“皇上恕罪!您道臣妾三妹为何偏偏在选妃前后染了重症,实是实是臣妾父亲万万不敢让这小泼皮子奔赴朝歌,因为翘楚她......她已非完璧之身,臣妾没想她不顾父亲劝阻,竟悄悄来了朝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顷刻惊呆住,在场的人谁不知道皇帝和翘振宁之间的利害关系。
  北地多年前曾出兵相助荣瑞帝南伐燕翔国。彼战,北地死伤浩大。所谓飞鸟尽,良弓藏,为表信诚,南伐胜利后,在北地整顿死伤、无任何抵御能力之际,荣瑞帝让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太子上官惊灏到北地作质子数月。后又与北地签下永世友睦之约,北地随之归属东陵。四海称颂。
  然而,朝官有人揣测圣意,都道若非顾忌当日盟约,怕为诸国诟病,皇帝未必便不想除了翘家,从而将北地正式纳入东陵版图。是以,皇帝面上虽与翘家亲好,但若翘楚真的不洁,皇帝一怒之下,未必不办其死罪!
  040 消失守宫砂
  虽说翘氏姐妹似有不和,但此事兹大,事关北地颜面,太子妃又怎敢乱讲?那末,翘眉所说,则极有可能是事实。
  皇帝怒道:“太子妃此话怎说,可有实证?”
  翘眉缓缓道:“翘家虽在远在蛮荒之地,却深仰东陵谊礼,是以臣妾姐妹年岁一满二八,父亲即着人为臣妾姐妹点上守宫砂。可是,到得三妹点砂那天,却无论如何点不上砂。”
  皇后冷冷一笑,瞥向翘楚。
  皇帝眉宇紧拧,神色顿戾,缓缓指向翘楚,“若太子妃所言属实,你便是欺君死罪,如你此刻招认,活罪难恕,朕还可饶你死罪。”
  翘楚背脊惊出一身毛汗,她的身子确实点不上守宫砂!
  那是翘眉母亲凤青大妃动的手脚。凤青大妃极擅药物,点砂前夕,曾当众赐她母女膳食,她虽知必定有异,但度大妃不敢当众害她母女性命,况按大妃脾性,不到迫不得已也断不会如此做,其更喜折磨打压等手段。
  而她和母亲也无法当众拒绝大妃赐食,只能服下食物。
  点砂之时,以壁虎血研成的砂血方一点上她的臂腋,便即刻凭空消失。她随之明白,当日大妃所赐膳食里必投下与砂血相克的药物,以致守宫砂实已点上,她的肌肤却永远无法显出砂色。
  这被族中视为奇耻大辱。一个女子,被思疑失了贞洁,再也难嫁。大妃好手段!
  翘楚苦笑,她虽心知肚明,只是这个中因由又如何解释给皇帝听?根本无法解释。
  她慌忙跪下,道:“皇上,姐姐必是哪里误会了,翘楚虽是北地夷女,却也深知礼义廉耻,绝不敢做出有违妇德之行。守宫砂一事,实是奴婢体质有异,才无法着色,奴婢愿验身以证清白。”
  睿王快步过来,行走间急了,脚上不便此时全显露了出来,瘸拐得甚是厉害。
  人群里传出几个女人微微抽气之声。
  待得男人在身旁跪下,那阵熟悉的清檀之气拂过,翘楚心里微微一涩。
  “父皇,儿臣敢以性命担保,翘姑娘——”
  “哟,惊鸿哪,你和她尚未拜堂成亲,又怎知这个中底蕴,这可不是从面上便能看出来的事。”皇后轻声打断。
  这时,太子欠身道:“父皇,此事关系重大,依儿臣看,验身一途只怕不能免。”
  皇帝微一沉吟,脸色仍厉,却点了点头。
  睿王眸光一动,正要说话,翘楚却飞快握住他的手,摇摇头,咬牙道:“奴婢遵命。”
  她话音方落,睿王已反手握住她的手,紧紧裹住了。她心里一暖,又听得翘眉嘱咐一名随行的嬷嬷,道:“你且仔细检查清楚。”
  041 谁会最心痛(1)
  太子却轻斥道:“眉儿,此事非同小可,让母后身边有经验的女官或方好。”
  皇后微微一怔,贤王已道:“二弟所言极是,这事关乎八弟名声,不能有一点错失,便由鲁嬷嬷去吧。她是宫中老人了,多年前又司职过秀女选拔。”
  皇后背后一名老嬷嬷恭敬应了,皇帝瞥了她一眼冷冷“嗯”了一声。
  *****
  罗帐重纱。
  一帐之隔,另一边所有的人在等着。
  翘楚静静看了眼榻上的自己,此刻的她就像尾随时被宰割的鱼,而鱼还能挣扎,她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配合,那股屈辱感让她心口闷痛复生。
  这就是翘眉。绝美的容颜,平素里聪明有些外露,让几乎所有人的都能感觉到。人都为看穿别人而高兴,实际上她内里冷静百倍,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她会置你死地。
  翘楚苦笑,又微微出神,她没想到太子会帮她。若用翘眉指派的嬷嬷验身,她必定“不洁”。
  “去将她的褒裤趴下。”
  鲁嬷嬷吩咐身旁的小宫女,小宫女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走到翘眉身旁,一人按住她,一人轻声道:“姑娘,奴婢侍候你更衣。”
  翘眉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抓在榻沿上,少顷,只觉得腿根处侵侵的凉的掺人。
  一只粗燥的手摸到她腿根处,她寒噤噤打了个冷战,一手按在腿侧,猛地挣脱宫女坐起身来,睁开了眼。
  老妇人苍暗的脸庞吊竖在寸许以外,她一惊,咬了咬牙,正想撤手,却听得鲁嬷嬷冷冷道:“姑娘请放手。”
  话音未落,一声脆响,剧痛已从指骨传来,有人紧紧捂住她的嘴,有人按住她另一只手,凌散的目光到处,只看见自己整只右手掌被老妇抓住往里掰折,几根指头已教生生折断。
  她痛得汗湿满头,却甚至无法发出一滴声音,蓄着长甲的冰凉的手指猛地捅进她的司处。
  昏重的黑纱在眼前摇晃,满眼的混沌突然被什么划破,两抹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随着宫娥的尖叫,那支让人惊惧的正往里面刺去的手指连同她身上的老妇被砰然推开。
  “本王的女人当由本王来检查!”
  她被抱进一个宽厚坚实的怀里,鼻端盈过清檀之香。恍恍惚惚里,铁面闪过泠泠的光,一只手指轻轻滑进她的甬道。
  她看到跌倒在地上的鲁嬷嬷和两个宫娥震惊不可置信的目光。睿王双臂圈紧她,两手按在她腹上,那碰触着她的人是谁?
  她怔怔看着一个男人迅速站起来,是......宁王?
  “处子之身,确认无误。嬷嬷随本王去罢。”宁王淡淡看向鲁嬷嬷,随之低头朝她一揖到地,大步走了出去。
  帷帐之内,翘楚冷冷看向背后的男人,睿王一言不发放开她。
  她心里悲苦,狠狠闪了他一个耳光。
  啷当一声,铁面磕到床~沿,跌到地上,上官惊鸿没有躲。
  042 谁会最心痛(2)
  他说,本王的女人当由本王来检查。
  即使是他,她也无法接受,何况那是他哥哥,她当情何以堪?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致有了这荒唐一幕,而他默许了。
  可是,除了那记本能的耳光,她还能做什么,她有求于他。不管是美人,她母亲的危难,还是和太子再见的契机,都握在他手上。她能做的只有沉默。
  她颤抖着挽着罗裙站起来,想将罗裙束上,右手的疼痛却让她无法作业。她咬了咬牙,正想再来,本沉默退踞一隅的睿王拾起地上面具戴上,快步走到她身旁,执起她的右手。
  他一句话没说,她却看到他盯着她的手突地暗了眸光。她本能的想挣开,身上却忽然一麻,全身动弹不得。
  他飞快帮她穿好衣服,把她抱起,掀开帘子便走。
  翘楚知道她是被点穴了,出乎她意料,这个残废的男人会武功。
  他抱着她穿梭在庭院廊道中,她能清楚感觉到身子的颠簸,因为他走路的时候一拐一拐的,他却走得很快。她突然想,走这么快他的脚会痛吧。
  沿途一些奴仆见到二人都纷纷行礼,翘楚却才意识到一个情况。皇帝他们哪儿去了?似乎所有人都离开了。
  她苦笑,人果然不能生气,否则脑袋也会短路,她竟连这重要事情也忘记了。
  “爷,这是......”
  一道女声轻轻响起,她看过去的的时候,对方正行礼起来。睿王在一个房间前停下脚步,门口盈盈下拜的是个年轻水灵的侍女,模样虽不十分艳丽,却肤色如雪,秀气明皓。虽称呼睿王为“爷”,但她却感觉这侍女绝不似一般奴婢。
  睿王微一颔首,那女子已为他打**门,她被抱了进去。
  她环了四周一眼,里面极大,桌案床榻俱备,香炉挂画古朴从容,整个房间一式精致矜华。她心里隐隐有个认知,这似乎便是睿王的房间了。
  她被放置到一张椅子上,睿王走到一张小几前,几上放了个雕木小箱。他将小箱提到她前面的桌子放好,从箱里拿出一块绸垫子,放到桌上,方把她的手轻轻放上去。
  “十指连心,会有些痛,我必须帮你把断骨接起,你忍一下。”
  翘楚咬了咬唇,到底没有出声。
  睿王也不以为意,迅速的又从箱中拿出几只瓷瓶并一些纱布,金针和夹棍来。
  “爷,您一路日夜兼程回来还未尝休息过,我来,你上榻眠一眠。”那侍女走了过来,拈起一只瓷瓶。
  043 谁会最心痛(3)
  睿王摆了摆手。
  “我好歹跟您习医数年,手艺您还信不过吗?”
  侍女一笑,拈起金针。睿王伸手一隔,“碧水,将痛感减到最低,你还做不到,我不希望她有多一分痛楚。”
  碧水的手微微僵住,看了翘楚一眼,咬了咬牙,又道:“爷,奴婢能行的,奴婢......”
  翘楚微微叹了口气,“上官惊鸿,我说你到底要不要替我接骨?要不让这美女来?我快痛死了。”
  睿王一怔,似没想到她会出声,半晌,方急声道:“我来。”
  碧水咬唇退到一旁。
  翘楚别开头,她虽不知道具体怎样操作,但这金针夹棍要放入指内固骨她却是知道的,不剧痛不可能。
  “若觉得痛,便咬住这布巾。”
  大掌递来一快白巾,翘楚没有接,淡淡看了男人一眼,“咬你行不行?”
  “啪”的一声,白巾跌到桌上。
  睿王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声轻咳,迅速将布巾拾起,放回怀里,拈起一支金针。
  翘楚以为他开始施手术,心里一紧,却突然听得他轻轻“嗯”了一声,她一愣,随即想起自己说过什么,微微垂眸。
  不得不承认睿王的医术极为高明,到他将最后一道纱布缠上她的指掌,痛楚虽甚,却并不比刚才断骨一刹的痛苦厉害。
  “楚儿。”
  她平静地看着他收拾药箱,不妨他一声轻唤,她一怔,为这个并不适合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新称呼,他们什么时候熟捻到够得上这样的称呼?
  只听得他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全好,我扶你到床~上休息一下,我现在去煎帖药给你服用。”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慢慢伸手抓住他手臂。
  睿王微微一震,随即停下手上的动作,反握住她的手,却见她突然低头,一阵痛感已从手上传来。
  碧水惊呼一声。
  直到淡淡的血腥味从舌尖上弥漫开来,翘楚才抬起头来。她咬了他,算是还了刚才一报。只是,他的丝毫不动,只任她咬,让她有丝意外。
  “你这是做什么!”碧水狠狠看了她一眼,三两步奔到睿王身旁,“奴婢帮您包扎。”
  睿王瞥了眼臂上血红,目光有丝漫不经意,“不碍事。”
  俯腰将她抱起,放到床上,一声轻叹,“楚儿,适才的事,我和五哥......”
  他的话随即被一阵迫切的敲门声中断。
  碧水开了门。
  来的却是那个乔装成睿王的青年,景平。他一脸急色,似出了什么大事,当看到翘楚躺在床~上,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却又很快抹去。
  044 谁会最心疼(4)
  “景平,什么事?”
  “爷,那奴子情况危殆,另一名奴子一直哭吵,奴才用了点药,将她药昏了,教人送下了去休息。”
  睿王颔首。
  翘楚大惊,便要起来,却被他按回床~上,“你过去也没有用,反对施术者受术者造成干扰。”
  翘楚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整,苦笑道:“她中了毒,不知毒名,若无对方解药,能治吗?”
  睿王略一沉吟,道:“若非用毒高手下的毒,解药倒不难配。”
  翘楚叹了口气,“是凤清大妃。”
  景平一惊,“领主的大妃?”
  “嗯,她既是我父亲的妃子,想来道上名声应该不大,但听我母亲说,凤青大妃的娘家是苗黎二族的远支,苗黎是用蛊和毒的圣手,年月久长,蛊法失传,但毒法却有些传了下来。”
  睿王眸光微眺,“那便有些棘手了。”
  他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到枕畔,“楚儿,你唇色带紫,我猜你应有心疾在前,九弟那一脚不轻,若见心口疼痛便服此药。你婢女的事你且宽心,我必尽全力救治。”
  翘楚一看,枕子下是花园里他曾给过的小玉瓶,眼梢却看到碧水微微变了脸色,嘴唇半张,景平迅速看了她一眼,她才恢复了神色。
  “歇一下,想吃什么,有什么事即管吩咐碧水去做。”
  温暖突然从发顶传来,翘楚一怔,却是睿王抚了抚她的发。
  他随之走到床~侧,那里置有一方桌案,案上纸砚齐全。他飞快地在纸上写了些什么,走到碧水面前,“按这方子煎,你亲自看火,让厨房做些吃食,待药好了一并送过来给姑娘。”
  碧水抿了抿唇,低头应了。
  睿王一掀衣摆,携景平出了去。
  翘楚心忧美人,哪里能睡,方撑身坐起,却见碧水走着突然转身过来轻轻盯了她一眼,遂轻声道:“有劳碧水姑娘了。”
  碧水为她发现,欠身一福,淡淡道:“不敢当,姑娘且歇着,碧水稍后回来侍候。”
  待碧水走远,翘楚扶着床~桅慢慢下来,走到窗前开了窗,一瞥四下无人,将手中药瓶狠狠掷了出去。
  花园里那个憨厚的少年景清还有刚才的碧水,似乎都十分在意这瓶里的药。只是,无论这药有多么珍贵还是其他,她都不想碰。
  碧水不简单,如果没猜错,这女子很可能是睿王的通房丫头。
  睿王更不简单!
  从在花园中睿王将手中捧水洒到花卉上那一瞬开始,她便一直在想一件事,一件差点被忽略了的事。
  045 谁会最心疼(5)
  除了皇帝和睿王,似乎再没有人知道睿王乔装成老铁借更换檀香之名到各房观察各名候选女子。所以,当睿王出来抱住她、脱去老铁伪装的时候,夏王才吃了一惊。
  但是,老铁这个人却是存在的。因为当老铁进来的时候,夏王很快便认出他,并且叫了他的名字。
  而在今日夏王和睿王因她生了嫌隙之前,她敢赌,夏睿二人应该有一定的交情,夏王也必定是睿王府的常客。
  为什么?
  按东陵宫规,皇子十二岁以前由其母亲或皇帝命定的后妃抚养,十二岁以后须搬出宫闱,另辟府邸居住。只因后宫佳丽三千,年轻的皇子血气方刚,这是防皇子与后妃有淫~乱宫闱之举所措。
  荣瑞皇帝三十多名儿子,满十二岁搬出后宫的约有十五人。东陵男子十八周岁而冠,这十五人中已行成人冠礼的有九人。尚未及冠的皇子由宫中派出大太监及高级女官教养,大太监统理府中事务;而及冠者则按其母亲妃位封爵位,除办理皇帝委派的各项事务,自行主宰王府大权。
  虽说及冠的皇子均被封爵,这爵位却极有考究。东陵后宫,皇后以下,贵妃最贵,只设二到三人。皇后及贵妃之子封“亲王”;贵妃以下,淑,德,贤等妃之子封“戍王”;而妃位在嫔或以下的妃子所生皇子封“初王”。
  贤王的母亲是郎皇后,除去睿王之母常贵妃已薨,夏王和宁王的母亲两位贵妃尚在。
  太子的身世最为离奇,传说其生身之母是一位民间女子,却是荣瑞皇帝最爱的女人,这位娘娘一生都不曾进宫,生太子时难产而死,与皇帝的情份不过几年,皇帝却记了她一辈子,将她的儿子封为太子。
  所以,这九位皇子中,太子以外,贤王,夏王,宁王和睿王被晋为亲王,太子享特级府配及月俸,亲王享一级府配及月俸。
  睿王征西之前,虽不受宠,但按东陵国祚,子凭母贵,这亲王府的府配(奴仆,田产等等)非同小可。
  单是刚才睿王抱着她从庭院走过,一路所见奴仆就已不断,少说有五六十人,其中更有数名极为漂亮的婢女,这还是未将府中所有仆役计算在内的数目,若全数算下来,这睿王府只怕不下数百人。
  这么多的奴仆,且不乏美婢女仆,平常府中若来了像夏王这样尊贵的客人,睿王会让容貌丑陋且身有残疾的老铁出来奉茶或其他吗?
  答案是绝对不会!
  而这时,第一个关键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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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古代的成年礼,女子行笄礼,男子冠礼,民间女子15岁及笄,男子20岁及冠,皇家考虑执政世袭等因成年礼时间略有不同,难有统概。
  046 睿王的面具(1)
  以睿王乔装的模样来看,“老铁”更像一名普通的杂役,夏王能看到杂役的机会该少之又少,并且,像这样有些残缺的杂役,必定不止老铁一名,因为夏王曾说过,八哥就喜欢用你们这些人,夏王却在第一时间里将老铁的名字说了出来。
  那只能说明,在睿王出战之前,夏王来这睿王府的次数一定不少,所以他才知道老铁。
  锦上添花的事人人都会,然而睿王并不受宠,能常来走动的兄弟必定不多,夏王却来了。这样的交情不会太过浅薄。
  既然这样,上官惊鸿为什么宁愿拼着得失这个兄弟,也要在皇帝面前参他一本?为她值得吗?那句“九弟,靴子可还需擦拭,哥哥代劳可好”言犹在耳。
  她不知道这世上有无初见便能喜欢,可是如果他真的喜欢她,为什么他却宁愿任她受伤?在夏王对四大踢出那一脚之前,剑拔弩张的时候,“老铁”一直站在夏王后面!他明明可以阻止,为什么非等皇帝过来才走出去?
  任何事有因才有果。她受伤在先,他参夏王在后,还是说这人人亲见的因果本末倒置了?他想参夏王在前,所以他要她受伤。
  可是......翘楚凝着窗外花圃,若说他有心弄权,这样不因小失大吗?
  若想追随太子,他该娶王语之或者翘容;若意属秦王,他该娶郎霖铃;若和宁王交好,那么他早在第一局的时候该拦下秦秋雨,因为秦家向来为宁王是瞻。
  夏王似乎不喜用姻亲关系来结盟,并没遣追随的朝官送女赴赛。若他愿助夏王成事,绝不会如此开罪夏王。
  若说他想自成一派,仍该娶这些女子中的一个,想法将她们背后的家族势力从自己的兄弟中剥离出来挪为己用,更无须得罪夏王。
  为什么他独独选了她?她完全猜不出这男人的心思,哪怕一点。
  但他确实那么平静地看着她受伤,并且让宁王作了那样的事。
  外面的天空光碧空澄,她却觉得似有一张网将她喉颈锁住,透不过气来,将她用力拽入东陵皇室这个未知灰暗的权~欲世界。
  门外传来遽响。
  来人似乎极急,直到闯了进来,她才听一道低哑的男声斥道:“景清,你放肆!爷的房间岂能容你乱闯,惊了姑娘你可担当得起!”
  翘楚看去,只见两名男子一前一后,却是王府管家方明和那个憨厚的少年景清。
  此时,那个少年一脸涨红,目光焦急,古怪地盯着她,摊手便问,“爷的药呢?”
  047 睿王的面具(2)
  景清的眉眼和景平有几分相像,名字也相若,似乎是兄弟。只是景平看上去清秀俊逸,言行深沉稳重;景清仍带了丝少年的青涩,虽面目憨实,喜怒却形于色,与景平那股讳莫如深的书卷之气截然不同。
  景清虽没明确说什么药,翘楚却认知他说的是睿王给她的、她扔了的玉瓶。
  她直接看向方明。
  方明上前,微微欠身道:“姑娘,爷素有脚疾,须常不多走动,今儿个赶回朝歌骑的也是日行千里的好马,不知为何现下旧病又犯了,在给美人姑娘诊疗的时候,突然便摔倒了,脚上痛楚难当。”
  翘楚一怔,突然想起刚才被抱着的颠簸,他走得很快。
  “通常服一颗莲丹便可,听说那药爷给姑娘了,奴才便过来问姑娘讨要一颗。”
  “莲丹?”
  “那是产在寒酷之地的莲花所制成的丹药。这种花花期极长,千年方结一次花,是世间罕有疾患的入药原材,对各种心患与剧烈痛症最好——”
  “方叔,你与她说那么多话做什么!”景清一急,打断了方明,“那是我家爷的宝药,他平日都舍不得多吃,今儿个一下子便给她吃了两颗,现在竟整瓶给她了。”
  “你倒是给回来啊!”少年语锋一转,咄迫地盯着她。
  翘楚措手不及,连退数步,这才明白景清和碧水刚才为什么变了脸色,只是万万没想到那药竟如此珍贵。
  “景清你还反了不成!”方明一把拉过向景清,眉眼有了怒气,“姑娘是爷最看重的人,你是不是想惹爷不高兴?”
  景清一愣,一下像泄了气的球,走到翘楚面前,低声道:“姑娘,你给我药吧。”
  翘楚此时心里也乱了几分,想了想,笑道:“瞧我这丢三拉四的性子,八爷适才给的药都不知放哪里去了,现在一急,更忘了搁置。不若二位先回去照顾八爷,我把药找着了立即送过去。”
  景清“哟”的一声恼道:“你怎连这个也忘记了?吃饭忘不忘啊你?”
  景清一副要揍她的模样,翘楚心里既急,此时倒好气又好笑,看了方明一眼,方明似看出些端倪,脸上虽急,仍不动声色恭敬道:“那便有劳姑娘了。”
  窗外是放眼一大片花圃,翘楚待两人告辞而去,低咒了声,开始四处寻那该死的玉瓶。
  守在门外的两名婢女看翘楚抚着心口,半个人钻进花圃里,好奇道:“姑娘,你可是在找什么?奴婢们帮你找。”
  翘楚努力挤出丝笑,“不劳两位姐姐了,我只是在玩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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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8 睿王的面具(3)
  好半晌,终于在泥壤里摸出瓶子,却见一双鞋子落到前面。
  她腹诽一声,拍拍身上泥土,站了起来。
  来人是景平。
  他淡淡看了眼翘楚手上的瓶子,道:“姑娘见罪,非是奴才有意催促,只是爷痛的厉害,不得不过来叨扰。”
  “是翘楚冒失,也不知怎地,这瓶子就滚到这里来了。”翘楚知道景平必定看出问题,决心装傻到底,将玉瓶递给景平。
  “谢谢姑娘。”
  “先生不必客气,翘楚先进去了。”
  她正要返身,却听得景平道:“姑娘,能借一步说几句吗?”
  翘楚一怔,随即对两名婢女道:“有些口渴,烦劳两位姐姐烧壶茶水过来可好?”
  婢女欠身一福,很快离去。
  景平并没有立刻说话,半晌,才低声道:“宁王替检一事,当时在场的人都知道了。”
  翘楚虽早有认知,此时仍忍不住微微颤抖,“所以?”
  景平唇角弥起丝苦笑,不答反道:“若八爷没猜错,皇上带姑娘离去那段时间里,必考了姑娘将军令的题目,并允若姑娘答出题目便晋睿王妃。就当时所有人看,姑娘是靠翘容公主才胜出第一局,猜谜时姑娘所在的组又是最慢的,陛下猜姑娘答不出将军令,不意姑娘最后却交出了让他无法反驳的答案。”
  翘楚没有说话,确是如此。
  复又听得景平道:“姑娘如此聪慧,为何却参不透验身一事所有玄机?”
  “谁都看出姑娘与太子妃有嫌隙,太子妃故意提出让太子府的嬷嬷替姑娘验身,太子出言反对,只说让皇后身边有经验的女官来执行,这不过是表面公平,即使换成皇后的人,只怕结果也不会如实禀报。”
  “这一点,当时慌乱,翘楚并没有想太多,但在检验的时候,翘楚也有想到。早抱定主意,若鲁氏虚报,我绝不承认,只要睿王肯帮我,可请求皇上回宫后派出亲信女官进行二检。”
  景平苦笑,“姑娘,即便有二检,这出来的结果你非处子之身。”
  翘楚一怔,顿时明白景平的意思。
  若鲁嬷嬷在检验的时候,戳破了她的**膜......她出来的时候便再非完璧,即使喊冤,但会有人信吗?
  她终是将宫里人的歹毒和心机看轻了!
  景平的声音一字一字敲在她耳廓,“在你进去的时候,八爷便知道事情不好,他拼着得罪皇后,只说鲁氏年纪已大,怕诊测有误,请求皇上委派一位皇子进去同检。”
  049 睿王的面具(4)
  “皇上智谋,怎看不穿皇后的想法?只怕皇上本就不想你当上睿王妃,不过惮于你答出将军令,君无戏言,不然他早便提出回宫后再派宫中女官过来验身。这等于默允了皇后的做法。”
  “八爷猜测皇上的心思,若他提出自己检验,皇上绝不会允许,所以他提出了那个看似荒诞的请求。皇上到底不忍八爷伤心,有心放你一条生路,又想你既被八爷以外的人碰过,八爷便绝不会再要你。
  “八爷赌,若皇上应允了这个请求,一定会派宁王。在深得皇上喜欢的几个儿子之中,夏王和你有过冲突,贤王和太子的人尚有机会进行比赛,只有宁王和你的利益冲突最小,因为秦家已退出了比赛。若派的是宁王,还能有一丝生机。”
  “果然,皇上最后答应了,并派了宁王同去。检验结果出来,八爷只说了一句,非翘楚不要。皇上大怒,率众回了宫。姑娘,也许在你看来,八爷让你受了辱,你的事,爷心里比谁都苦。”
  几只冬鸟飞过,停在远处檐上,翘楚静静看着它们在屋顶嬉戏,仿佛全然没有听到景平的话。
  她万没想到上官惊鸿用了这样的方法让她活命。千回百转,不得为之,却又份属高明。若细细一想,这件事受到最大侮辱的确实不是她,睿王的妻子被人碰过,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似乎赢了将军令,实际彻底输了这一局。她似乎并不笨,却从没想过害人,终于浅猜了人心,例如上官惊灏。
  一切演绎完美。她突然想起在王府门口的小游戏,以彼之道,还诸彼身。看似公平,那个男人谈笑间用相同的方法还给她。他早便看准皇后不会放过她,借皇后之手破她清白之身,他还是干干净净的,并不得罪上官惊鸿。
  情动智损,这是当初秦歌教她的,今天上官惊灏再次告诉她。她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恍惚间,一股甜腥从喉间涌上,她淡淡道:“我也和先生一道过去吧,去看看美人和......睿王。”
  景平一怔,随即颔首,溢着书卷气的眉宇微微扬开。
  *****
  走到另一处院落的时候,远远只见方明和景清站在高树下。
  他们侧方房间的门正推开,一个青年走了出来,一身朴旧的灰色衣裳,右手拄着拐杖,踟蹰而行。
  翘楚停下脚步,突然想起这个人来回奔走,竟一直没来得及换身干净衣服。她有些想笑。
  方明和景清想去搀他,他却摇摇头,将身~体撑在拐杖上,慢慢走了过去。短短几步,他足足走了半刻钟。
  翘楚微微蹙眉,正想过去,院门口却有一个锦衣女子快步奔进,跑到上官惊鸿面前,扑入他怀里。上官惊鸿似乎微微一怔,随即伸手轻轻抱住她。
  一丝冰凉落到唇上,翘楚怔怔看向天空,下雪了。
  ————————
  亲们,文里关于穿越和很多前因一直没有明确交待,评论区有不少亲问到这个,本拟在后文逐一说明,考虑到大家阅读的方便,歌打算将所有前因写到开篇。暂往下更,周末赶写前情,下周初全部上传,届时亲们请从第一章开始阅读,估计10到14个章节。谢谢大家,周末愉快!
  050 不及防的抱
  他说非她不娶,此时却将另一个女子拥进怀。
  口里的话,怎能当真,一眼的感情,更不可能。上官惊鸿和那时的秦歌其实很像,那晚,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秦歌将她抱住;今天,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睿王说要娶她。花园里的维护,赠药,施手术,一言一行,甚至不经意的一瞥,默默里却似乎都是温情。
  她自嘲一笑,想问他的那句话咽回腹里,她现在只想去看看美人。
  但不远处的情景——睿王抚着郎霖铃的发,他比她高大许多,便微微俯头在她耳畔低语轻慰着什么。郎霖铃仰起头,蹙眉看着他,唇角却又别着薄薄的笑,似忧还嗔。
  这是个极聪颖的女子,翘楚想,她看不穿这位郎小姐的喜怒。该不该打断二人?她微吁了口气,却听得景平朗声道:“爷,翘楚姑娘过来看你。”
  睿王似微微一震,郎霖铃随看过来,朝她弯腰一福,当作示意。她赶紧还施一礼。
  郎霖铃稍稍踮脚将男人垂落到额际的小绺发丝捋回去,从他怀里脱出,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荷包。
  睿王朝手上一瞥,伸手便去拉郎霖铃,郎霖铃深深看了他一眼,却随即返身出了院门。
  拐杖往地上一拄,睿王便要追去,很快俯下(禁止)来。
  翘楚知道必是脚患引出的痛苦,心里竟突然说不清那点感觉,雪花在肩膊卷坠落下,一丝寒冷彻骨。
  “景清,去将朗小姐带回来。”睿王挺直身子,微微沉声令道。
  “爷放心。”少年快速一点头,拔脚便跑。
  翘楚咬了咬唇,低声道:“八爷,是翘楚唐突了,我只是想过来看看我那婢子,翘楚先告辞了。”
  她凝了眼侧边厢房,快速转了身。
  “楚儿。”
  声音在她背后微促而起,翘楚扯扯嘴角,噢,原来他也知道她来了。她只当作听不见,加快脚步,却听得背后沉剧的脚步声,突然一声遽响,似有物委地,她一惊侧身,只见银霜上一抹清灰。
  “爷,可有摔着哪里?”
  旁边的景平急奔过去,耳畔是方明焦灼的声音。这下她也不好意思再当作看不见了,只能转身走回去。
  当她在他面前站定,他刚被方明和景平搀扶起来。方明微微皱眉,已走到院门的少年景清一脸怒气盯着她。
  “八爷,可有摔着哪里?”她想了想,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剽窃了这句。
  话音方落,隔了一枚铁面,一刹,还是清楚看到他面具里幽深灼热的眸光,还未及反应,只见他衣袖轻轻一拂,方明和景平二人脚下已一跄,往后退去,连退了数步方稳住身形。
  她肩上骤然一疼,不由得倒抽了口气,他当着他属下的面,将她扣锁进怀紧紧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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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们,文明天上架,会接续卷二这里写下去。
  051 他的小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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