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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_5 三戒大师(当代)
  “……”宋辅沉默片刻,低声道:“难难困苦,玉汝于成。公弼,会过去的。”
  “是啊……”苏洵也道:“咬咬牙坚持住,以你的才学,这科必定高中。到时候,却要衣锦还乡,看他们摆什么嘴脸!”
  “这科么……”陈希亮低下头,有些艰难道:“我不打算考了。”
  “这是为何?”苏洵和宋辅惊讶道:“四年才等来一次,怎能轻言放弃?”
  “不是轻言放弃,我已经考虑多日了……”想到三个儿子被关在柴房,饱受折磨的场景,陈希亮便没了失落。他抬起头,神情淡定道:“我的孩子还太小,又没有了母亲,我不能离开他们那么长时间。”
  “你是担心他们啊。”宋辅道:“让他们搬去我家住吧,正好和我那小子做个伴。”
  “还是去我那吧。”苏洵道:“我那浑家,也算教子有方,不会让他们荒废了学业的。”
  “多谢二位高义,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陈希亮感动坏了,但他很清楚,这二位好友并不比自己宽裕多少,且本身家庭负担就很重。根本承担不起,四个孩子的衣食住行,学杂费用。
  更何况,他早已经暗中发誓,绝对不让自己的孩子,再过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了!
  “但是我意已决,别的事都放一边,先培养几个孩子长大。”所以他坚定谢绝了两人的好意道:“科举几年一次,将来总有机会的……”说着轻叹一声道:“但就像《伤仲永》的故事,孩子的教育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没机会了。”
  两人知道他性情坚韧,决定的事情从不悔改,明白再劝也没用了。
  ~~~~~~~~~~~~~~~~~~~~~~~~~~
  “那,你准备以何为生?”苏洵又问道。
  “只要肯下力,大宋朝饿不死人的。”陈希亮看看自己明显粗糙的双手道:“我能养活我们爷五个!”
  “不如搬去眉山吧,怎么说也是府城,要比这里大得多,写写算算、教书抄写的营生也好找。”苏洵力邀道:“实在不行,还可以求求知州大人,在府衙寻一份差事。”
  “不了,青神县虽然不如眉山大,”陈希亮摇摇头道:“但有一样眉山比不了。”
  “什么?”
  “书院。”陈希亮笑道:“不出几年,你家小子也得来这里念书,我又何必来回折腾呢?”
  “那倒是……”青神有个中岩书院,乃是进士出身的大儒王方所设。之前,四川能中进士的凤毛麟角,中了的也大都在外为官定居了,像王方这样毅然返乡办学,教书育人的,实乃异数。
  但王方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的学生科科都有高中,中岩书院的名声也越来越响,就连府城眉山县的学子也慕名而来——家门口有这么好的教育资源,正是陈希亮居家搬来青神县的原因所在。
  “其实晚几年出去也好,”苏洵半是安慰、半是实在道:“你还不知道吧,范相公的庆历新政,失败了……”
  “不可能吧!”哪怕说要弃考,陈希亮也一直面色沉静,此刻却终于变色道:“这才开始一年时间啊!不是上个月文会上还说,新政成效斐然,满朝公卿,交口称赞么?怎么这个月,就失败了?”
  “文会上那都是去岁旧闻,”宋辅摇摇头道:“我们是从知州那里得知的,大人是范公的学生,在邸报看到范公和富相公外调的消息,哭得稀里哗啦,自然不会有假。”
  “官家,官家不是慷慨激昂,要励精图治么?”陈希亮悲愤道。
  “就是官家下诏,彻底废除新政,外放二位相公的。”苏洵道:“现在朝廷里是乱成一团,以夏相公为首的旧党,攻击新党为朋党。自古皇帝都很忌讳大臣结为朋党,当今官家虽然宽仁,但也不例外……”
  “听说夏相公为了攻击旧党,甚至让家里的一个使女,天天临摹徂徕先生的手迹,竟写得与其亲笔字一模一样,便伪造出一封徂徕先生写给富相公的密信,信里说要废掉官家。然后将这封信呈给官家,又到处张扬,诬陷新党阴谋另立皇帝。于是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无耻!无耻之尤!”陈希亮愤怒的喝骂道:“我大宋朝要让小人给毁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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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
更新时间2012-7-4 9:57:15 字数:3326
 (榜上依然是名落孙山,咱们就不能加把劲儿,把孙山超过去?)
  -
  大宋开国日久,虽仍可称得上国泰民安。但花团锦簇之下,内部的各种问题也逐渐暴露出来,国家财政出现严重的入不敷出,对外战争更是连连失利。
  尤其是七年前,占据陕西与河套地区的党项李元昊,悍然宣布独立,建立西夏帝国。
  从任何角度讲,宋朝都无法容忍,于是两年后,两军战于延安,宋军败绩。次年,韩琦率领的宋军再败于六盘山。第三年,双方交战于镇戎,宋军仍然大败。
  西夏虽屡胜,但掳掠所获财物,与先前依照和约,及通过榷场贸易所得物资相比,实在是得不偿失。此外,由于民间贸易中断,使得西夏百姓‘饮无茶,衣昂贵。’怨声载道;加上西夏与辽国的关系破灭,所以西夏主动提出议和。
  庆历四年,两国最后达成协议。和约规定:夏取消帝号,名义上向宋称臣,宋朝则每年赐给西夏银五万两,绢十三万匹,茶两万斤,双方罢兵。
  而澶渊之盟后,一直相安无事的辽国,也趁机‘聚兵幽燕,声言南下’,最终靠着富弼的大智大勇,才以‘岁增银、绢各十万匹、两’得以解决。
  战场上的失败,被迫缴纳的岁币,彻底分裂的国土,都刺激着年轻的官家。在同样深感耻辱的改革派大臣鼓动下,于庆历三年,罢吕夷简,命章得象、晏殊、贾昌朝、韩琦、范仲淹、富弼同时执政,而欧阳修、蔡襄、王素、余靖并为谏官,责成他们有所更张以‘兴致太平’,因为年号庆历,所以这次改革被称为‘庆历新政’。
  因为主导新政的范仲淹、富弼、韩琦、欧阳修等人,都是声名卓著、才华高绝之辈,又因为朝野上下亦深感耻辱,所以新政一开始,就被天下人寄予厚望。像苏洵、陈希亮这些身怀报国之志的学子,恨不得立时出仕,至范公帐下听用,为新政效犬马之劳。
  然而才刚一年时间,轰轰烈烈的新政竟夭折了,怎能让三人不痛心疾首?
  三人还无法理解,官家怎么这么快便改弦更张?素来卓有声誉的夏相公,怎会做出如此阴险无耻的陷害之举?范公、富公、欧阳公这样的君子,怎么会是朋党呢?
  复杂朝局的脉络,表象背后的真意,还不是三个偏居西陲的年轻人能触摸,他们如坠云雾,失落迷茫,只能以酒当歌,且饮且骂,且骂且哭,一直闹腾到傍晚,宋辅才扶着喝高了的苏洵回客栈休息。
  陈希亮自律极严,又担心小儿子的安危,因此并未多饮。送走了两人,他便赶紧回屋,看到六郎已经醒了,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小孩儿恢复起来快,只要几日便又能活蹦乱跳。
  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他想到昨晚对三郎的呵斥,不禁深感歉疚,却不见他在屋中:“三郎呢?”
  “回东屋去了。”二郎道:“他说事急从权,但事后就得从命了。”
  “这小子,还将我军。”陈希亮莞尔道:“把他叫进来……罢了,还是我去吧。”
  ~~~~~~~~~~~~~~~~~~~~~~~~~~~~~~~~~~~~~~~~
  陈恪正在呼呼大睡,听到开锁声,他睁开眼,便见陈希亮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拎着个油纸包走了进来。
  陈恪坐起身来,陈希亮将烛台搁在箱面上,打开油纸包,一阵诱人的香气便飘出来。
  借着烛光,陈恪看到那是半只烧鹅,腹中登时咕咕作响。
  “饿了吧……”陈希亮声音柔和道:“快吃吧。”
  “……”陈恪看看正屋。
  陈希亮知道,他是问二郎和五郎吃了么。一颗心不禁更加柔软道:“他们都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
  陈恪便不再客气,伸手扯下一根鹅腿,狼吞虎咽起来。从昨晚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他是饿极了,眨眼功夫,粗大的鹅腿,便只剩下一根白骨。他又连皮带肉的撕下一大块,使劲往嘴里塞。
  “慢点吃,都是你的。”陈希亮看出来,他这副吃相,不仅是饿出来的,更是委屈出来的。心中暗暗好笑,从腰间取下个竹筒:“喝点冲冲,别噎着。”
  陈恪点点头,继续飞禽大咬……不一会儿功夫,半只烧鹅下肚,他也吃得满手满嘴都是油,这才端起竹筒,大喝了两口,登时两眼发直,吃惊的望着陈希亮,心中大叫道:‘靠,怎么是酒?!’
  “有什么问题么?”见他终于不再一脸漠然,陈希亮心下大快,拿过竹筒喝一口,道:“多好的酒啊……”
  “……”陈恪瞪着他,半天才憋出一句道:“太淡……”
  ‘噗……’陈希亮险些喷出来,放声大笑起来:“吾儿必定不凡!”
  ‘所以就让我十岁开始喝酒?’陈恪瞥着他,心说:‘你是耍酒疯还是怎着?’
  “还不明白么,小子!”陈希亮使劲拍着他的肩膀:“这是把你当大人啊!”
  ‘怎么一下性情大变了?’陈恪惊讶的望着他,心说莫非你也被什么附身了?
  其实,陈希亮既没有喝醉,亦没有被什么俯身,他这番做作,自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儒家讲究‘因材施教’,对于心性和智力超常的孩子,如果也用普通儿童的教育法,无疑会抹杀天赋,使其泯然众人。
  对于三郎的异常与不凡,陈希亮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早就心知肚明,但他没有立即做出反应,而是默默的‘听其言、观其行’,得对其智力、性格、兴趣……都有把握之后,才谈得上因材施教。
  从智力上,三郎无疑属于孔子所谓的‘上智’,自然不能以同龄人的功课要求他,而应该提高难度,加大容量,把他的极限压榨出来,这样才能使他保持用功,不至于过分自满,不思进取。
  从个性特点上,三郎是那种个性鲜明,甚至有些桀骜不驯,却又不失善良的性子。陈希亮本身就有嶙峋风骨,自然不希望抹杀儿子的个性,但必须让他改掉冲动、蔑视规矩的毛病,告诫他凡事要谨慎考虑,多听他人的意见再行动。
  从兴趣爱好上,陈希亮看出来,这孩子显然对钱财有强烈的感情。这固然不值得称道,但‘颜回好仁,子路好勇,子贡好商,冉求好政’,孔子尚能根据其不同的兴趣爱好,分别设立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科,使其特长都得到充分发挥。自己为何不能正确引导,使其爱财而不贪财,将来为国家培养个‘计相’出来,也是莫大的成功。
  ~~~~~~~~~~~~~~~~~~~~~~~~~~~~~~~~~~~~~
  “给你喝这口酒的意思,就是告诉你,从今往后,爹爹把你当大人看。”陈希亮定定望着陈恪道:“但你的行为,必须要有个大人的样子,如果让我失望的话,那么对不起,还继续当你的小三郎。”
  “嗯。”陈恪两眼发亮,不知这老儿为何转性,但这种转变总是好的……他实在受不了,总被人当成屁孩子,于是重重点头。
  “那么咱们就来一场男人间的谈话。”陈希亮把竹筒挂回腰间,显然那只是象征性的一口酒,并非给他开了酒戒:“三郎,你希望自己将来是什么样子?”
  “真话还是假话?”陈恪有些不确定道。
  “当然是真话。”
  “个人来讲,我希望娶很多老婆,过最好的生活。”陈恪两手一摊道:“往大里讲,便是给你们也娶很多老婆,让你们也过最好的生活……”
  “……”陈希亮满头黑线,强忍住暴走的冲动道:“除了咱们这个家庭,就没想为天下人做点事儿?”
  “天下啊……”这命题对陈恪来说太虚无了,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人们奋斗的目标,从来都是过好自己的日子,至于国家大事,似乎只是大家茶余饭后、嬉笑怒骂的谈资而已。所以他来到这世界后,除了想知道所处的时代是否太平时,仔细回想过天下大势,其余时间都是在考虑,如何能让这家庭摆脱贫困……
  他实在不是那种自己食不果腹,却心怀天下之人,所以对陈希亮的问题一片茫然。
  “……”陈希亮心里这个郁闷啊,听苏老泉说,人家苏轼才八岁时,听了母亲讲范滂舍生取义的故事,便立志要做范滂那样勇敢无畏、忠贞为国之士……相较之下,自己儿子的境界,实在是太庸俗了吧。
  ‘因材施教,因材施教!’他给自己打气,将就着往下道:“那你准备如何实现目标呢?”
  “不知道,我对这个世界还不了解,”陈恪有些迷茫道:“将来如何去做,也没主意。”
  ‘那就好,那就好……’陈希亮松口气,故作神秘道:“我给你指条明路,要不要听?”
  “讲。”
  ‘多说几个字会死啊……’陈希亮郁闷的直翻白眼,深吸口气道:“读书!”
  “读书?”
  “这可不是我说的,而是我朝真宗皇帝所言,”陈希亮得使劲对自己说几遍‘因材施教、因材施教’,才克服不适,说出那些庸俗之言:“真宗皇帝曾做过一首《劝学诗》,曰: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无车毋须恨,书中有马多如簇。
  娶妻无媒毋须恨,书中有女颜如玉。
  男儿欲遂平生志,勤向窗前读六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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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炼狱的开始
更新时间2012-7-4 21:17:50 字数:3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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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陈希亮为了说服自己读书,连真宗皇帝的广告词都拿出来了,陈恪不禁暗暗偷笑……他上辈子好歹也是二三十岁的人了,怎么会连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谁不知道大宋朝有两个阶级——君与士大夫是一层,其余人等是另一层。
  当大宋朝的官,不仅有地位、有尊严、有经济收入,而且相当于拿到一面免死金牌——这是个不杀士大夫的国家啊,就算犯了法,顶多就是罢官、流放,不抄家、不株连,更不用担心哪天会被自杀。要不后世读书人,怎会那么神往大宋呢?
  不说别的,皇帝亲自作广告的工作,那肯定是有政策倾斜的。除非实在不是那块料,否则不读书求出仕的话,绝对是脑袋被门夹了。
  但是做惯买卖的人,一要察言观色,二要藏住心里的想法。陈希亮的心意自然没什么好猜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只盼娇儿好读书。从根本上,两人并没有冲突,然而陈恪的性子,带着前世的烙印,最不愿受人管束。他不奢望无拘无束,但要争取尽可能多的自由,便装出一副无心向学的样子,等着陈希亮给出优厚的条件。
  这个分寸要拿捏好,不然把陈希亮惹毛了,可就得鸡飞蛋打了。
  正所谓‘君子可以欺之方’,不欺白不欺啊……
  果然,陈希亮率先出价了:“只要能完成每天的功课,其余时间你可以自由支配!”
  “每天都要应付功课的话,时间太琐碎。”陈恪还价道:“不如一段时间检查一次,这样你好我也好。”
  “你要那么多时间作甚?”在陈希亮印象中,这么大孩子,不就是玩么,还用拿出整日的时间来玩耍?
  “不瞒爹爹说……”陈恪便道出,自己这几日的去向。
  陈希亮起先气不打一处来,直想揍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但当听他说到,陈恪决定将炒菜技术传授给那蔡传富,使其有能力养活老娘时,陈希亮又感动了:“那蔡老板的确是孝子,你能帮他的话,实在是一桩积善积德事。”说着拍拍他的头道:“原来汝等昨日,是做此勾当去了,直说不就完了?何必瞒着我,白吃一顿板子不说,还关了一宿的禁闭。”
  “……”陈恪轻轻一记马屁奉上道:“哪想到你这么……开明。”
  “某本就个开明的老子。”陈希亮果然受用,呵呵笑道:“你可以去教他厨艺,不过入股之事,就免了吧。君子不趁人之危,我们只要回账来就是了。”
  “……”陈恪心说,真是个败家老子,便坚持道:“我们家将来也需要个进项,总不能光指着爹爹下力气,收回来款子后,还是在他店里入点干股吧,横竖不欺他就是了。”
  “这样,等他生意好起来再说,”陈希亮不是那种古板之人,想想也是个理,万一自己长病生灾,孩子们总不至于饿死,便叮嘱道:“到时候人家有能力还债,还愿让我们入股,就不算我们趁人之危了。”
  “是。”陈恪点见敷衍过去,便很痛快道:“全听爹爹的。”
  “那就五天检查一次功课。”陈希亮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他愿意试试。因为他从陈恪的身上,感到了无穷的活力。不免生出一份期待,想看他能折腾出一番什么样的新天地!
  “还是十天吧……”
  “嗯……”陈希亮鼻音浓重。
  “五天就五天……”陈恪果断接受,不敢再还价。
  ~~~~~~~~~~~~~~~~~~~~~~~~~~~~
  陈恪还是小看了陈希亮,君子虽然可欺,但智商一点不低,陈希亮在父子之约里,还是留了后门的——父子只约定五天一查,但课业量多少,却掌握在老子手里。
  古人学问无遗力,岂能让顽劣儿讨清闲?
  而且老陈是铆足了劲儿,想让自家三郎和苏家二郎比一比,倒要看看谁家儿郎更优秀!
  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决定以最高的标准来要求陈恪,在具体制定课程之前,陈希亮先对陈恪进行一次全面的摸底考试。结果发现他的大学知识要远好于预期,但小学知识却一塌糊涂。
  这年代,以经学为大学,称语言文字之学为小学。比起宋人来,陈恪有超时代的知识积累,分析问题更加全面,思考角度更加新颖,加之他自幼熟读儒家典籍,对一些微言大义的解释与阐发,自然远超同龄人,甚至比陈希亮也不遑多让。
  但陈恪的知识支离破碎,不成体系。对一些经义理解的很深刻,对一些经义又曲解的很厉害,对一些经义更是一窍不通……不过在陈希亮看来,这很正常,因为自己从没对他讲解过经义,只要他反复背诵。
  这倒不是陈希亮偷懒,而是因为此时教学方法如此。一者,是为后续学习打下牢固的基础。二来,是这些圣人之言都有深刻的哲理和内涵,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讲了也未必明白。需要学生自己体悟,然后等到进入高一层学习时,由学问深厚的宿儒,来传道授业解惑的。
  无论如何,陈希亮认定陈恪的悟性极高、思考能力极强。在没有老师讲授的情况下,就能自己想到这么多东西……简直是大儒的胚子啊!
  ‘孔夫子小时候,也不过如此吧……’做父亲的不无意淫的想道。要是他知道,陈恪的那些惊艳之谈,都是从后世的书籍、网络上看来的,不知该有多失望。
  但在小学方面,陈恪的表现就惨不忍睹了。
  所谓小学,就是要求学生对字词辨形体、通音韵、明训诂。
  首先是辨形体,陈恪虽几乎无字不识,可一笔字写得太丑……这倒不是大问题,因为古人并不是从幼年开始习字,他们认为幼时‘骨软易伤’,所以要等到孩子长大些。才开始教其提笔练字。大约就是从十岁开始,而三郎还不到十岁呢。
  真正的麻烦在‘通音韵’和‘明训诂’方面。所谓音韵,就是文字的读音,所谓训诂,就是对字词的解释。前者是后者的基础,不通音韵,就无法真正训诂。
  陈恪的麻烦就在这里,由于时代的古今迁移,地域的南北阻隔,彼此的语音差异是十分明显的。所以他在陈希亮面前,才尽量少说话,就是怕被识破露馅。
  但你要读书识字,押韵做对,就必须掌握今人的声韵调。更恐怖的是,除了掌握宋代人的声韵外,还得掌握古人的……唐代人有唐人的音韵,汉代人有汉人的音韵,先秦人有先秦的音韵,掌握不好那时代的声韵调,就无法真正理解那个时代的文字……因为训释词义,往往需要通过语音来说明问题。
  其实,宋代人自己都不怎么治小学,不去深究经文的含义,也不去探索古人的声韵,但那只是说一般的士子。凡是有成就的大学问家,无一不精通音韵学和训诂学,因为小学是大学的基础。基础打不好,上层建筑自然谈不上多牢固。
  陈希亮就坚持认为,不通文字、声韵、训诂、天文、历法、数术,不能读古书,只能人云亦云,不能发前人所未发!
  他这是把自家三郎,照着大儒的方向培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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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出问题来,自然要对症下药,陈希亮开出了第一份作业——临《广韵》正文一遍。
  所谓《广韵》,全称《大宋重修广韵》,共五卷,是开国时官修的一部韵书,也是历代韵书集大成者。全书收字二万六千一百九十四个,注文共十九万一千六百九十二字,基本上是谁看谁吐,望之尚且生畏,哪里提得起学习的兴致?
  这当然不符合宋朝,将科举做成最广泛事业的目标,所以真宗年间,为了便于士子记诵和掌握,降低应试难度。礼部又颁行了较为简略的《韵略》,只收字九千五百九十个,较《广韵》少了许多。
  但陈希亮对三郎高标准,严要求,自然跳过《韵略》,直接奔《广韵》去了。
  三郎看到这五本韵书,哪怕正文也有两万六千多字,还得用正书,一字不得潦草!不禁心中狂叫:‘你妹啊,还让我干别的不?’
  他提出抗议,但陈希亮掀起温情的面纱,露出了严酷本相,面无表情道:“按照约定,只要你一次没完成功课,特权就要取消!”说着冷冷笑道:“与其在这里哀叹,不如赶紧提笔写字!”
  “啊……”三郎惨叫一声,倒在床上。原本还对他争取到自由,无限羡慕兄弟们,全都只剩下深深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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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做不做大师?
更新时间2012-7-5 11:31:11 字数:3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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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后世的小学中,认字和写字教学是同步的,这样不好,因为汉字书法讲的是‘意在笔前,然后作字’,学童对文字结构还没有感性的认识,落笔自然毫无感觉可言,写出来的字奇形怪状、惨不忍睹,想取得书法上的成就,可谓难上加难。
  而在古代,学童往往在背过《百家姓》、《千字文》等识字读本,熟识数千字后,才开始提笔练字。这样,在习字之前,已经对字结构有了印象,落笔自然有数,反复练习之后,人人拿起笔来,都可以写出一手好字。
  在后世,写不好字没啥,但在这个年代,写不好字,啥都免谈,别说做官做学问,就是做商人,当个账房先生,一笔臭字都会人被瞧不起。
  所以要读书,必须习字。而习字自然从临帖开始。陈希亮没有选蒙学中一般都用的‘上大人孔乙己,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礼也’,而很少见的采用了《广韵》。
  一来,这本书是官方编篡,采用最严谨的楷书,对打基础大有裨益;二来,这本书以上平、下平、上、去、入五声分卷,临摹的过程中,也是对声韵的学习。三来,临摹这种大部头,非平心静气无以为继,他存心是要消磨掉陈恪胸中的烟火气。
  但事与愿违,陈三郎郁闷的要抓狂,因为古人学习语音的方法,实在太笨拙了……简单说来,他们取四十个汉字为声母,又以韵书的韵母字作为韵母,用‘反切法’为汉字注音。
  再简单说来,在反切法中,用以注音的两个字,前一个字简称‘上字’,后一个简称‘下字’,被注音字简称被切字。其基本原则是,上字与被切字的声母相同,下字与被切字的韵母和声调相同,上下拼合就是被切字的读音。
  例如,‘冬,都宗切’一条,就是用‘都’的声母、宗的韵母和声调为冬注音。这种南北朝时从梵文发音中借鉴,唐宋两朝发展完善的注音方法,比起汉代的读若、直音等注音,自然是大大的进步——可是,对于习惯了用拼音的人来说,绝对是一夜退回石器时代。
  显然,反切上下字都含有多余成分,在拼合时有一定障碍;而且,反切上下字用的字过多,使用的人难于掌握。当然,这种单字单注的方法,确实要比后世汉语拼音字母,要来的精确。
  而且汉语拼音是以夹杂满族口音的北京话为国语标准,满人所说的汉语没有入声,所以汉语拼音也无法模拟出入声。而入声乃是平仄中的三个仄调之一,失去了入声,便不再符合古汉语的韵律,所以用汉语拼音,念不出古诗词中的韵律。
  不过凑巧的是,因为要学习古文的缘故,陈恪从小接触的,并不是大陆通行的汉语拼音方案、也不是台湾的国语字母,而是‘威氏拼音法’……这种使用时间最长的拉丁注音法,不仅可以表现出正统汉语的入声,亦可更好的模拟出古典韵味。
  但当他兴冲冲的想用威氏拼音来代替反切时,却又傻了眼。因为这时候,距离威氏拼音出现,还有整整一千年时间,字与音的纽带——拼音字典自然也无从谈起。为汉字注音的伟大工作,似乎责无旁贷的落到了他的身上——而注音的前提是,精确掌握每个汉字的发音。
  悲催的是,要掌握此时每个汉字的精确发音,就必须先把《广韵》吃透……
  自然,这是个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工作。陈恪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等一千年,那位英国人韦德来到中国后再说,要么自己来做这项艰巨而伟大的工程……想想就头皮发麻。
  做还是不做呢?这是个问题,但至少有一件事确定了——不管做还是不做,《广韵》都得好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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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听到外面头陀的报晓声,陈希亮才睁开眼。通常,他都是早早起床,烧水做饭之后,孩子们才次第醒来……但这几日太累太乏,竟一觉睡过了头。
  他揉揉眼,便看到陈恪已经坐在桌前临字,不禁由衷一笑,蹑手蹑脚的披衣穿鞋,走到桌边。
  陈恪还是听到了脚步,刚要悬笔回头,便听陈希亮沉声道:“凡书之时,贵乎沉静!当收视反听,绝虑凝神,心正气和!”
  陈恪点点头,便把注意力转回纸上。陈希亮看他握笔姿势不对,便先纠正他的手腕:“腕竖则锋正。锋正则四面势全!”
  “次实指,指实则节力均平。次虚掌,掌虚则运用便易。”陈希亮为他纠正好握笔,带着他的手,在纸上一边笔画示范,一边讲解道:
  “为点必收,贵紧而重!为画必勒,贵涩而迟!为撇必掠,贵险而劲!为竖必努,贵战而雄!为戈必润,贵迟疑而右顾!为环必郁,贵蹙锋而总转!为波必磔,贵三折而遣毫!”
  蘸下墨,接着边写边道:“侧不得平其笔。勒不得卧其笔,须笔锋先行。努不宜直,直则失力。挑须存其笔锋,得势而出。策须仰策而收。掠须笔锋左出而利。啄须卧笔而疾掩。捺须战笔发外,得意徐乃出之……”
  将一番写字要诀尽述之后,他才松开陈恪的手:“学书易少年时将楷书写定,始是第一层手。初学不外乎临摹,必先求古人意指,次究用笔,后像行体。你用心临摹不辍,不出百日,字就不会不堪入目……”
  说完看三郎写了几个字,果然有长进。这才注意到,院里有动静,他赶紧出去一看,就见个胖胖的男青年,正在厨房里忙活着。这不速之客显然不是贼,难道是田螺姑娘的哥哥……田螺兄弟?
  “你是谁?”陈希亮看他有些眼熟,却对不上号。
  “师公,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来福的传富啊!”青年赶紧用围裙擦擦手,出来激动的作揖道:“师公在上,请受徒孙一拜!”
  “来福的传富?”陈希亮恍然道:“你是蔡老板?”
  “正是徒孙。”青年忸怩道:“徒孙一早过来学艺,实在不该,打搅师公和师伯休息了……”
  “那倒没有,你的事情,三郎已经和我说过了。”陈希亮有些摸不着头道:“你这是在学艺?”
  “是,我是在学艺!”传富认真点头道:“师傅教我,煮粥、蒸炊饼、拌咸菜呢!”
  “这分明是让你做早饭……”陈希亮哭笑不得道:“你以后别听他的,这小子惯会作弄人。以后不要这么早跑来了,某让他去你那教你炒菜。”
  “不可不可,小师傅德艺双馨,咱是真心拜师的。”传富摸摸后脑勺,憨厚的笑道:“侍奉师长是学徒的本分,咱要是失了本分,就不配给小师傅当徒弟了。”
  “嘿……”陈希亮觉着这小伙真不错,又劝道:“真不用来了,你店里还忙忙的。”
  “咱把店关了,”传富道:“想专心跟师傅学一个月再说……”
  “……”陈希亮心中有些不快,这不影响我儿子学习么?但这种话怎好立即明言,只能先过几天再说了。
  这时,二郎五郎六郎陆续起来了,六郎已经彻底复原,活蹦乱跳的比原先还精神。
  见了蔡传富,他们自然挤眉弄眼,倒是毫不生分。
  ~~~~~~~~~~~~~~~~~~~~~~~~~~~~~~
  传富的手艺,如果按照开馆子的标准,自是不够格,但家常吃个饭,尤其对这种在饥饱线上挣扎的家庭而言,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一笼炊饼一锅粥,都被吃了精光,传富乐呵呵的去收拾碗筷,但这次被陈希亮拦下,命五郎去干,他正色对三郎道:“传富来咱们家,是学艺的,不是使唤人,你们别学那些骄矜之气欺负他!”
  说完,他便出门上工去了。培养孩子读书,是个花钱的营生,培养神童更加烧钱。昨天没干活,陈希亮心里已经很是不安。
  二郎也收拾包裹,准备出门了,今天是他返校的日子,好在中岩书院离家不远,每天早晚还可以见到。
  待他们一走,六郎便巴巴望着三哥,今天他被特许休息,实指望着三哥能带自己出去耍乐。
  蔡传富也巴望着他,希望能立即学到精深的厨艺。
  谁知陈恪板着脸,把笔墨纸砚移到桌上,继续抄写《广韵》。
  两人不敢出声,只能大眼小眼的看他一笔一划的写字,足足写完一张纸,陈恪才搁下笔,对传富道:“是师傅我厉害,还是你厉害?”
  “啊……”传富挠挠头,憨厚道:“当然是师傅厉害了,徒儿简直……”他想到陈恪的口头禅,便用上道:“……那个逊毙了。”
  “我这么厉害,尚且需要抓紧时间,一笔一划的打基础,”陈恪一翻白眼,指着厨房,骂道:“你知道自己逊毙了,却杵在半个时辰作甚?我写字不需要护法,还不赶紧去练基本功?!”
  “遵命,遵命!”传富赶紧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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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幸福会远么?
更新时间2012-7-5 21:48:02 字数:3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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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厨艺,素来有‘七分刀工三分热炒’,‘无刀不成菜’的说法!”陈恪如是教育传富道:“即是说一个合格的厨师,刀工是基础。想成为多好的厨师,便需练就多好的刀工!”
  “我要成为天下第一名厨!”传富胖胖的脸上满是红光。
  “那就得有天下第一的刀工!”陈恪也不打击他,大声道:“更需要付出天下第一的汗水!”
  “我不怕吃苦!”传富激动道。
  “好,那我们开始!要练好刀工,首先要选一柄上好的厨刀!”陈恪倒也不是忽悠他,自己复员后第一份工作就是厨师,还专门上的烹饪学校,不然也不敢光凭两手炒菜就现眼:“现阶段,你爹留下的厨刀足够你用,可以省却这一步。”
  “从今天开始,你便开始练习刀工,刀工有所小成,需要半年时间。”陈恪道:“当然我们情况特殊,不能按部就班,所以每天给你三次速成的机会……这样可以两不耽误。”
  在边上好奇听着的六郎,想一想,小声对五郎道:“三哥的意思,是不是让这胖子,把咱家三顿饭包了?”
  这天上午,蔡传富便开始练空切。陈恪命他以丁字步,立在空墩子前。右手持刀、左手摆好指形,然后反复的举刀落刀。起先他还觉着很轻松,但时间一久,胳膊发酸,便想放慢节奏。
  谁知在里屋写字的陈三郎,一听到刀切案板的声音放缓,便大声道:“睡着么了?第一天就偷懒,还想做天下第一名厨?!”
  “是……”蔡传富赶紧加快速度,保持稳定的笃笃声。
  整整剁了一个上午,累得他腰酸背痛腿抽筋,却一刻也不敢放松,不仅因为陈恪会骂,还因为他一走神,就切到了手指头……
  到了中午时分,陈恪才喊停,蔡传富一屁股坐在地上,右臂怎么也抬不起来。
  “休息一下吧,午饭我来做。”陈恪把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
  “师傅……”哆嗦着捧着竹杯喝一口,传富眼含泪水抬起头:“怎么给我喝盐水?”大宋的盐价高企,寻常人家可没有这样糟蹋食盐的。
  “补充体力,笨蛋!”陈恪老气横秋的骂一声,便开始熟练的洗菜配菜炒菜。终于目睹到传说中的神技,传富心跳加速,瞪大两眼,唯恐漏过一个画面。
  吃了午饭,陈恪又让他练习勺工。勺工是左手用力,右手省力,让他一点偷懒的借口都没有。等到了傍晚,传富两只胳膊都抬不起来,整个人彻底虚脱。
  这顿饭,只好又是陈恪来做,对此他十分不满道:“俗话说:‘老阴阳,少厨子。’没有体力干不了厨师,你怎么体力这么差,从明天开始,跟我锻炼身体!”
  “是,师傅……”传富快要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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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每日卯时一到,陈恪便带着蔡传富,先绕着县城跑三圈。回到家中,陈恪来做早饭。传富却也不得偷闲,得拿着斧子到院里劈柴……按他那无良师傅的说法,这样既能锻炼臂力,还可以补贴家用……劈好的柴火,会送去前街的早点铺,每日最少得赚到二十钱才有饭吃,美其名曰一举两得。
  吃完饭,上午练刀工,下午练掌勺,午饭晚饭时间,陈恪会变着花样教他几个炒菜。这样持续了半个月,才让他开始切废纸、开始是一张纸、慢慢变成两张纸、然后变成一摞纸……陈恪没有古人敬惜字纸的美德,他写完了字的纸,都让传富切成丝了。
  令人惊叹的是,陈恪笔耕不辍,竟能供得上蔡传富刀割不辍。一个月时间里,他抄完五本《广韵》,全文加注释共二十一万七千八百八十六字,平均每天要写七千多字……而且是大字。
  陈希亮见儿子的功课没有耽误,自然打消了让蔡传富走人的想法。最让他满意的是,一个月下来,三郎的气质中多了些沉静,不再像从前那样浮躁。习字乃是养心,古人诚不欺我。
  唯一让人挠头的是,这个月,光买纸就用去了两千钱……几乎是他辛苦半个月的工钱。不过看到儿子的长进,陈希亮便觉着一切都值了。
  到了第二个月里,传富的两手已经明显有力也稳定多了,陈恪开始教他推切、跳切、上片、下片、各种花刀,劈、斩、剁等等……他也将炒菜做饭的工作尽数接过,尽心竭力的炒好每一道菜。
  光阴如流水,转眼到了六月,传富跟陈恪学习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预期的一个月,但师傅没说停,他便也一声不吭,专心完成每天的功课。直到有一天吃完饭,收拾好碗筷,陈恪看似随意道:“这两个月进步不小,炒的菜,已经端的出去了。”
  “呵呵……”传富憨厚的笑笑,摸着明显瘦削的脑袋道:“多谢师傅夸奖。”
  “这个傻小子……”陈希亮笑道:“三郎的意思是,你可以回去开业了!”
  “啊……是么,师傅?”传富难以置信道。
  “别高兴太早。”陈恪却一本正经道:“只是咱们不能总一人干活七人吃饭,何况我爹要辞去码头的工作了……”
  “怎么会是七人呢?”传富数来数去,都只有六个。
  “你那么能吃,当然算两个了。”六郎咯咯笑道。
  “咳……”传富憨憨笑笑,又听陈恪道:“厨艺一道,你只学了点皮毛,如果就此自满,一辈子也只是个县城的厨子,连眉山你都走不出去,更别想去汴梁了。”
  “嗯。”传富重重点头道:“我会继续跟师傅学习的!”
  “以后生意越来越好,你得从早忙到晚,就不用过来了,”陈恪对来福的生意信心满满道:“有时间我会过去的……”
  “师傅,我想好了……”虽然两人相差十岁,但相处两个月来,传富已经把陈恪当成真是的师长,语气带着发自内心的敬爱:“以后每天一天三顿炒好菜,让伙计给你们送过来。”
  “不可不可,”陈希亮连连摇头道:“会影响你做生意的。”
  “我让伙计稍早点送,不耽误做生意,这样师公能省下做饭倒是其次,”传富恳切道:“关键师傅和师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吃得好一点。”
  “……”他这样一说,陈希亮有些动心道:“那,且让他们去你那吃吧!自然不能吃白食,该多少钱,多少钱!”
  “师公这样说,就是那我当外人了。”传富坚持道:“师傅将炒菜绝技倾囊相授,我和我的儿孙受用无穷,这得算多少钱?要是我还管师傅收饭钱,还有没有良心可言!”
  “你刚开始,还是要节省的……”陈希亮觉着陈恪看人真准,收这么个徒弟,一辈子吃饭不愁了。
  “怎么节省,也不差师傅家的一口饭。”传富憨厚道:“勺上稍微漏一漏,就够你们吃的。”
  “以前没看出来……”六郎瞪着大眼睛道:“传富哥好奸诈啊!”
  “一边玩去。”陈恪一拍六郎的腮帮子,对传富道:“开业就按我说的,第一天免费,然后前十天半价,之后二十天七折,一个月后,调到八折就不要动了。”
  “为啥子不干脆定低些?”传富挠头道。
  “笨蛋,”陈恪骂一声道:“一道菜,虽然你卖八钱和定十钱打八折,价钱是一样的,但在客人的感观完全不同……你想,客人看到菜谱上,有八钱的菜和十钱的菜,会觉着哪个更好?”
  “当然是十钱的了。”
  “对呀,他会觉着这道菜更值钱,而且一打折,就好像物超所值,有赚到似的。”陈恪笑道:“不自觉的便会多点几道更贵的。”
  “师傅真狡猾。”传富恍然道:“哦不,师傅真英明。”
  “这不叫狡猾,正常的商业手法而已。”陈恪正色道:“你记住诚信经营才能长久,但也要揣摩客人的心理,用心思去经营,这样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不错。”陈希亮听了,很是赞赏道:“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就是这个道理。”
  “咱记住了。”传富认真点头。因为家里还有老娘,他又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去了。
  父子几人把他送出,回到屋里,陈恪问道:“爹,你怎么突然要换营生了?”他也是饭钱才听陈希亮说,不准备在码头干了。
  “难道我就只会推小车?”陈希亮哈哈笑道:“你小子,太瞧不起老子了!”这才把自己的去处道出道:“马上就收夏粮了,县里雇佣一名能写会算的会计,我前阵子去县衙应试,已经被录用了!”
  “是么,那真是大喜事啊!”二郎和三郎一起欢呼道:“爹爹真能憋得住,到现在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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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开业
更新时间2012-7-6 11:32:02 字数:3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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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七月,青神县城最大的新闻,莫过于来福酒店的起死回生。
  青神百姓都知道,这家原本在县里排第二的酒店,自从年前蔡老板去世,他的两个学徒也被挖走,便失去了立业之本。虽有老主顾,念着蔡老板的情谊,捧过小蔡老板的场,然而情谊再重,不能花钱活受罪,大家尝过一次小蔡老板的手艺后,无不落荒而逃,打死不敢再踏足一步。
  所有人都给这家酒店判了死刑。果不其然,从三月底,来福的排门,便整整俩月没有卸下,大伙儿唏嘘一阵,也就渐渐淡忘了这家酒店和那小蔡老板。
  然而六月下旬,青神县的大街小巷中,竟然都贴上了来福酒店的告白——用工整的楷书写道:‘想吃大宋顶级料理,不必跋山涉水去京城,只消来本县城北来福客栈,七月一日正式开业,届时免费一日,各色炒菜任君品鉴!’
  人们先是惊讶,难道酒店易主了,但看到落款上那个大大的‘蔡’字,才知道还是小蔡老板的店。
  宋代商品经济发达,各种广告手段屡见不鲜,但这样开业免费的法子还没听说,至少在青神县是头一回儿,因此消息很快传遍全城,也传到城东鲁家酒店的鲁老板耳中。
  鲁家酒店在青神县最大,老板叫鲁乐鱼,是个胖头大耳的中年人,一直想吞并来福,把生意扩大到城北。为此他高价挖走了来福的学徒,逼迫蔡传富低价出售店面。他几乎已经得逞,蔡传富却在去官府前变卦,宁肯缴纳赎金也要留下店面。
  鲁乐鱼自持身份,没有跟传富纠缠,却等着看他的笑话,笃定他会爬回来求自己。
  谁知左等右等,却等到了来福重新开业的消息,听说还要搞什么开业免费就餐,鲁乐鱼嗤笑道:“这小子净会作怪,他家的饭菜,倒贴钱都没人去吃!”
  边上几个帮闲的衬腔道:“是,他家的饭菜狗都不吃。”
  “不过好歹是同行,咱们得去捧场……”鲁乐鱼咧嘴笑道:“也看看传富捣鼓出来的炒菜,会不会吃死人!”
  “就他还炒菜呢,呸!”帮闲的一起骂道:“不吃死人就不错了……”
  不管外界的评价多低,到了七月初一那天,还是有很多客人被告白吸引而来,没开门就等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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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排门缝里,看到外面人头攒动,一夜失眠的蔡传富,紧张的直嘬牙花子:“师傅,怎么这么多人……”
  陈恪把功课紧赶慢赶,才挤出这一个整天来,昨晚就住在店里,帮他一直准备到现在,闻言骂道:“头一次听说,开饭馆还有怕人多的!”
  “我怕招呼不过来啊……”
  “今天我帮你。”陈恪看看空荡荡的店面。升起一种见识奇迹发生的感觉:“炒菜是个稀罕事物,人们都想新鲜,估计从明天开始,来你店里吃饭,就要预定了。”
  “嗯,能做多少桌,就订出多少桌。”蔡传富对陈恪怀有盲目的信心。
  “笨蛋,”陈恪无奈的揉着脑袋道:“人家来预定,你还能不接单啊?给他往后排就是了。人很奇怪,越是容易得到的,越不当回事儿,越是排队抢到的,越觉着稀罕。”说着嘿然一笑道:“就凭咱们这蜀中独一份的手艺,要是排不到仨月以后,将来你别跟人说是我徒弟!”
  “师傅可真有信心。”蔡传富憨憨的笑道。
  “……”陈恪瞥他一眼,没说话。
  “啥意思啊?”传富望向小六郎,这小子虽然小,但鬼精鬼精,至少比他要聪明。
  “我哥是说,你这是废话。”六郎扮个鬼脸道。
  陈恪确实不担心生意会不好。从准备教传富厨艺那天,他就思考过来福酒店未来的经营,要不要重新装修,要不要用什么打折、积分之类的营销手段,但很快便排除了这些花样。因为餐饮业不像别的行业,当你能提供独一无二的美食时,就形成某种意义上的垄断,食客们如垄断行业中的消费者,对就餐环境、服务质量、甚至卫生水平……表现出极大的忍耐,那些花里胡哨的营销手法更是画蛇添足。
  当然,高雅的环境,优质的服务,会大大提升酒店口碑,带来更高的利润,但来福酒店重新开业的钱,还是他用一张方几的设计图,从潘木匠那里换来的……这次倒没有关扑,而是潘木匠主动找上门。
  就在师徒为了开店的启动资金发愁时,潘木匠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找到了陈家。
  进屋扯淡两句,潘木匠就道明来意,原来那些买了官帽椅的顾客,对椅子本身自然满意,但其简洁明快的风格,似乎与原先的桌几不搭调。宋朝人十分看中享受,没有人说要退货,只是催促潘木匠想办法,赶紧打造出配套的桌几来。
  陈恪心说,不搭调就对了。他不看好家具业,因为这玩意儿没有独占性,别的工匠看看就能仿制出来,所以干脆把记忆中的样式画下来,直接卖掉了事。但他把整套家具的图纸一拆三份,这样肯定比一次性卖掉,要多赚很多。
  果然,一张官帽椅的图纸,就让潘木匠的订单接到手软,光订金就收了两百贯,等到全部交工,还有另外两百贯拿。所以这次,财大气粗的潘木匠,直接就拍出十贯钱,要陈家三郎设计一个放在两张官帽椅中间的桌具。
  那天陈希亮恰好在家,眼睛得溜圆,心里一个劲儿流泪……老子在码头,一个月累死累活,挣不到五贯,臭小子随便画张图,就能赚十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谁知陈恪却冷笑道:“潘大叔最少已经订出一千把官帽椅了吧?”
  “哪有哪有……”潘木匠心中一惊,暗道,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就算不到也快了,而且我听说,最近有眉山,甚至乐山的人慕名而来,要订做官帽椅。可预期的将来,你都要忙到四脚朝天了。”陈恪语调充满诱惑道:“我正好想起一个样式,制作省时省料,却与官帽椅浑然天成,你一对官帽椅卖八百钱,加上这物事,正好凑起一贯,我再免费送你个响亮的名字,到时候怕要抢破头的。”说着嘿嘿笑道:“潘大叔将来成了青神首富,可不要忘了三郎呦……”
  让他一阵忽悠,潘木匠心里骚痒难耐,又是激动又是期盼道:“那你开个价吧,只要值,我就买!”
  “本来要大叔一百贯也不多,”陈恪叹口气道:“但谁让咱们投缘呢,给你打个八折好了。”
  “八十贯?”潘木匠面有难色道:“我得卖一百对椅子哩。”
  “却能多卖几千张桌几啊!”陈恪笑眯眯道:“芝麻和西瓜,孰轻孰重,潘大叔这么聪明的人,还需要多说么?”
  比照官帽椅现在的销路,这个价钱已经很公道了。陈恪爱财,却不是死要钱。在他看来,少赚点却多交个朋友,少得罪个人,要比让人家带着怨气挨宰,来的划算得多。
  所以潘木匠只是象征性的叫两声苦,便十分愉快成交了。陈恪便拿出一张与官帽椅风格一致的方几设计图。
  一看他图纸,潘木匠就明白过来:“三郎,这本就是一套的吧?你咋拆开了给我呢?”
  “人家小孩家家的,哪知道家具还得成套卖?”陈恪一脸无辜道:“还怕一下给多了,你会不喜欢呢。”
  “……”潘木匠不禁苦笑道:“你就是个鬼精灵!”把那图纸收起来,他望着陈恪道:“我知道你还有存货,开个价吧,我都收了!”
  “我心里确实还有存货。”陈恪正色道:“但潘叔你还是不要分心了,家具业不像其他行当,东西生产出来,你没法保密,估计不用到年底,别的县就会有人仿制。”
  潘木匠出了一身冷汗,脸上的志得意满顿时消失:“是,很可能会这样……”
  “潘叔也不要太担心,先发总有优势。在顾客心里,你家的官帽椅才最正宗,”陈恪语重心长道:“只要你保证,自己的椅子是同类中最好的,就永远不用担心订单。”
  “嗯。”潘木匠重重点头,不禁对陈恪刮目相看……之前他一直以为,这孩子只是对家具设计有天分,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家非同常人呐!便认真问道:“那我该怎么办呢?”
  “一是保证每一把椅子的质量,二是不断摸索,如何让椅子更舒适,更美观,我印象中的官帽椅,只是个大概的样子,其中大有欠妥之处你得找出来,改进它们。”陈恪慢慢道。
  “我看到汴梁和成都的商家,都有自己的标示,”一直陪坐的陈希亮,也忍不住出谋划策道:“这样一来,可以与假冒伪劣区分开。二来,可以提高自家商品的认知度。”
  “嗯嗯,官人就是见识多。”潘木匠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这让他哪能想出这么好的点子来?
  “不光要弄出标牌,”被人一夸,陈希亮很开心,想一想又道:“还得去官府备案,这样别人才不能仿冒。”
  “不要光在县里备案,”陈恪一听,啧啧称奇,怎么宋朝就有注册商标一说了?便补充道:“还有府里、临县,你都得照顾到,不然到时候人家在外县生产,地方官肯定要扯皮的。”
  “三郎真是智多星啊!”潘木匠感动坏了,他分明看到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就在眼前,而为自己铺就这条路的,正是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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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一鸣惊人
更新时间2012-7-6 20:37:40 字数:3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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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郎可要给这套椅子取名?”潘木匠想起陈恪之前的话。
  “叫‘一贯正气’吧。”陈恪笑道:“这样做有三层意思。一则,官帽椅可以传达坐者的威仪与端庄,给人正气凛然的感觉。坐一辈子这样的椅子,不就是一贯正气到底么?二则,定下一贯钱的售价,将来别人降价,你可以不降,因为降了就是正气有亏;三来,顾客也得整套的买,拆开买就是正气有缺。谁也不会在乎这点钱,让人说自己正气亏缺吧?”
  “高,实在是高!”潘木匠听得如痴如醉,手足无措道:“三郎啊,三郎,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啊!”
  “小子太奸诈了!一眨眼就是一套主意!”这下连陈希亮也忍不住笑骂起来。
  潘木匠是发自内心的感谢陈家父子,当即请陈希亮题写商标,陈希亮欣然提笔,写就四个篆体字:‘一贯正气’。
  小心翼翼的捧着这幅字,潘木匠激动难耐道:“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我店里卖出一套一贯正气,就有陈家的一份!”
  “不用啦。”陈恪笑着起身道:“方才的八十贯,已经含了题名的钱,白纸黑字为据,为人要一诺千金,你不要害我们失信。”
  他这一番话,听得陈希亮连连点头,赞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他父子这样说,潘木匠只好作罢,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从今往后,逢年过节,都要备好厚礼送来。
  待潘木匠千恩万谢的去了,陈希亮盯着陈恪半天,看得他直发毛:“我脸上有灰?”
  “不是,”陈希亮啧啧道:“某发现你小子大本事啊,别人费一番牛劲,也挣不到别人的钱,你却能让人家欢天喜地的送!好似不给你,是多大的罪过似的。”
  “这样不好么?”陈恪看他一眼。
  “给你当老子,有压力……”陈希亮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虽如此,他的脸上却有掩不住的骄傲之情。
  ~~~~~~~~~~~~~~~~~~~~~~~~~~~~~~~~~~~~~~~~
  从潘木匠那里得来的八万钱,陈家父子只拿出一千钱来,请人把一直漏雨的房屋修葺一下,本想再把腐朽的门窗换一下,谁知道满城只有潘木匠一家能干。陈家父子不想这时候去找他,准备先这么将就一夏,以免有挟恩图报之嫌……当然,主要是陈希亮讲究这个。
  剩下的钱,父子商量一下,全都借给了传富。来福重新开业,就算不重新装修,沿用原先的桌椅碗筷,也得备齐足量的荤素食材、油盐调料……而且首日还是免费,前十天半价,这都得有大笔的款子顶过去才行。
  其实传富希望他们把这笔钱作为投资,再给陈家一成干股,但陈家父子依然不愿挟恩图报,坚决不再占他的股份,只当做借款给他。
  除了借钱给传富外,从菜谱菜价的制定,到菜品质量的把控,到员工服务的培训,方方面面,就没有陈恪不操心的地方……他这个当师傅的虽然年纪小,对徒弟却一点也不含糊,所以不管他怎么骂,传富都是一脸的憨笑。传富知道,师傅骂自己,不是师傅脾气坏,而是自己太笨……
  桌上的沙漏漏下最后一粒,辰时到了。
  传富僵着脸,望向陈恪。见师傅沉静的点点头,便转过身来,朝着新雇来的三个伙计道:“开门……那个,接客!”本来要说‘开门纳客’的,结果一紧张,抢了娱乐业的台词。
  ‘噗……’众人全都笑喷,却也冲淡了紧张的气氛。
  排门卸下,外面早就等不及的客人,便鱼贯进来,转眼便坐了满满一屋。看到传富出来,本来一片嘈杂的大堂中,顿时安静下来。
  “感谢各,各位高邻捧场。”传富平时说话挺顺溜,不知今天怎么就结巴了:“小店重新开业,提供各式炒菜,菜单就在墙上……”
  “小蔡老板,你这炒菜,真是汴梁城的那种神技么?”有人不怀好意的问道:“难不成这两个月,你去京城学艺了?”
  “两个月,连赶路都不够。”传富慢吞吞道:“我是跟我师父学的。”
  “你师父,是哪里的名厨啊?”人们好奇问道。
  “我,我师父……保密。”传富摆了他们一道。
  “诸位,听我一言。”特意打扮光鲜的鲁老板,和他的帮闲占据了最好的一桌,此刻分外扎眼。只听他慢条斯理道:“就不要为难我蔡贤侄了,他嘴笨,但不要紧。因为我们厨师不靠嘴巴,是靠一手菜说话。煮得一手好菜,就是天王老子!要是饭菜不行,就得关门停业,从此离开饭店业,不能丢我们祖师爷的脸!”
  “说的对,说的太好了!”众人自然听出他这话里的火药味,却还纷纷叫好,让冷眼旁观的陈恪不禁冷笑:‘看来什么时代都一样,没有人会同情弱者。’
  “……”听着这些起哄声、喝倒彩的声音,传富的脸红成了虾子,腰也弯成了虾子,实在顶不住了,竟然一掀帘子,转身进了后厨。
  那鲁老板和一干帮闲,本就是来拆台的,见状哪有不痛打落水狗之理?他们便一唱一和,把传富早先胡乱烹饪,闹出的那些笑话,添油加醋讲出来……原本只是把人吃坏了肚子,从他们嘴里讲出来,竟成了上吐下泻,差点丢了命。
  食客们听了这些谣言,自然大倒胃口,许多人纷纷起身,不愿冒丢命的危险,吃这顿不花钱的午餐。
  “你再不出去拦着,”陈恪站在帘子后,望着外面的情形,声音冷得瘆人:“客人就全走光了,你也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师傅……”传富像个小孩子,拉着陈恪的袖子道:“你帮帮我吧,我知道你一定行的。”
  “我当然能把他们留下,可你现在要当老板,当大厨了。”陈恪甩开他的手:“还要指望别人来挡风遮雨么?!”
  “就这一回,师傅。”传富央求道。
  “一回也不行!”陈恪冷酷道:“要当臭狗屎,还是天下第一大厨,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当然想当天下第一,可是我,我嘴笨,这么大场面我招架不了……”传富可怜兮兮道。
  “……”陈恪深吸口气,转过身来,踮着脚,捏着传富胖胖的腮帮道:“我听说,你以前是在外面混的?”
  “是……”传富点点头。
  “怎么变得这么面?”陈恪拧着他的腮帮子,怒其不争道。
  “因为,我已经发誓洗心革面了。”传富被拧的脸型十分可笑,声音带着哭腔:“我娘说,想把生意做好,就得和气生财呀!”
  “原来如此。”陈恪大大松了口气:“你低下头。”
  传富乖乖的一低头,左边脸便结结实实,吃了一耳光,还没反应过来,右边脸又吃了一记,他吃惊的望着陈恪,听师傅一字一句道:“你个憨货给我听着,做生意和混道上,都是一样一样的,要以德报德、以牙还牙!你要是软,人家就踩你,你要是硬,人家就怕你,没卵蛋东西,活该被人踩成烂泥!你这滩烂泥!”
  ‘呼…呼……’传富挨了打,又被棒喝,呼吸终于急促起来,两眼泛起了红色。
  “对,就是要生气!这就是你的场子,现在人家砸场子来了,你该怎么办?”陈恪低吼道:“抄家伙!哪个敢放对,砸他个粉碎!”
  “直娘贼!”蔡传富大吼一声,倒提起厨刀便冲出去,陈恪拉都没拉住。
  大堂中的嘈杂声一下子消失了,正在唾沫横飞的鲁老板,看到传富持刀向自己冲来,吓得牙齿打战,他那帮帮闲的也全都老实了。
  “呔!”蔡传富大步冲到,桌边双目圆瞪的粗声道:“兀那鲁鱼头,你这泼才是来食饭,还是来说风凉话的!”说着把磨得雪亮的厨刀往桌上一拍,爆喝道:“有屁快放!”
  鲁老板吓得一屁股坐在椅上,颤声道:“当然是吃饭了……”
  “那就闭上你的鸟嘴,点你的鸟菜!”传富说着,拎起厨刀,环视众人一圈:“休要让洒家久等!”说完便大步昂首转回后厨。
  鲁老板一桌彻底歇菜,世界便清静多了。众人想走,却总觉着帘子后头,有一双阴森森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只好把注意力放到菜肴上。
  这才发现,上面什么‘爆炒某某、滑炒某某、某某小炒、油爆某某’,用的食料都见过,但作法一个也没听说过。
  大家便试探着每桌点几道菜……怕累到传富大哥,引爆他的暴脾气,还都不敢多点,也就是一桌四五个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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