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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_13 三戒大师(当代)
  “我家人不去过堂!”宋氏来了泼妇精神:“待若我何?”
  “我们缺席的话,官府就会按弃权论,直接同意苏家的主张。”宋安之无奈给家姐普法。
  “我不管,你们必须给我想出办法来!”宋氏怒不可遏道:“堂堂江卿之家,岂能让庶民这么欺负了!”
  众人面面相觑,被宋氏逼得没法,宋安之方缓缓道:“那就反诉吧。”
  “反诉?”宋氏瞪大眼道:“何意?”
  “比如诉她不守妇德、无后之类。”宋安之道:“这在官场上叫‘反制’,只要官府判我们赢,苏八娘要吃板子,苏家也就不再被同情。人们反而会觉着,被他们愚弄了,自然也不信苏老泉的那些话。”
  “好主意!”宋氏顿时高兴道:“快写状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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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多了,不影响下一更哦……
第七十五章 过堂
更新时间2012-7-28 0:42:40 字数:3151
 (晕,某点抽风,死活发不上去,一直到鼓捣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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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家的诉状也呈上去,官府随即合并两案,宣布本月廿日过堂。
  转眼到了十九日,明天就是过堂的日子。事关江卿荣誉的一战,程家丝毫不敢大意。为此,宋夫人让人请来了蜀中有名的讼师,并让弟弟和程之才与他们整日商讨对策。她自己则与赖婆子几个伴当妇女,在后堂中玩牌耍钱,一面消遣光阴,一面等前面给出丁卯。
  等到了天黑掌灯,丫鬟端上吃食,方撤了牌局,几个婆子伺候宋氏用膳。她正细品着府上大厨从来福楼学来的金玉银鱼羹,丫鬟报大郎来了。
  “我儿,还没吃吧?”宋氏看到俊美无俦的儿子,不禁烦恼全去,叫婆子给他添副碗筷,坐下一起用膳。
  程之才却无甚食欲,只勉强用了小半碗粥,见他心事重重、欲言又止,宋氏挥手斥退一干伴当,问道:“我儿,可为明日的官司伤神?”
  “嗯……”程之才俊美的脸上,有着浓浓的忧伤。
  “放心吧,有你舅舅和几位讼师合计,必可万无一失。”宋氏安慰他道:“到时候,你站在那不说话就是了。”
  “娘娘,我和八娘就算不做夫妻,还是姑表兄妹……”程之才终是下定决心,小声道:“我便写了那放妻书吧……”
  “荒谬!”宋氏笑容顿敛道:“她爹来我们家抢人、刻碑我们家的时候,可把我们当成亲戚!”
  “那毕竟是我们先对不住八娘。”程之才低声道。
  “我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宋氏柳眉倒竖道:“自打她嫁入程家门那天,是缺她吃、少她用,还是没把她当成少奶奶伺候?她却好,进门两年肚子没动静不说,我给你纳两房妾,就装病给我看。我这个做婆婆的,就活该受她气么?说她两句怎么了,就绝食寻死?她当时倒是死了清静,省得现在让我家丢人现眼!”
  “母亲,你误会八娘了,”程之才叹口气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子?”宋氏盯着儿子。
  在母亲的逼视下,程之才目光闪烁起来,嘴唇翕动了良久,最终低下头道:“我也不知为什么。”
  “不要再放不下那贱人了。”宋氏以为儿子旧情未了,笑道:“蜀中几多江卿之家,早就盯着我家才貌无双的大郎,一欸把那贱人休掉后,咱家的门槛要被媒人踏破喽。”
  “母亲,我,”程之才神色黯淡道:“我不想再成亲了。”
  “傻话,我还等着抱孙子呢。”宋氏不以为意的笑道:“对了,那两个丫头有动静了么,那可我专门找人看的,都是好生养的宜男之相!”
  “还没有……”提到这个话题,程之才如坐针毡,道:“母亲,没别的事,我先回去看书了。”
  “回去吧,今晚就别看书了,早点休息。”宋氏道:“为明天养足精神。”
  “是。”程之才轻声道。
  ~~~~~~~~~~~~~~~~~~~~~~~~~~~~~~~~~~~
  翌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卯时刚过,县衙外就满是看热闹的眉山百姓。在经过一系列的纷争之后,这场普通的离婚官司,已经上升到程苏两家的恩怨、庶民和江卿之间的较量的高度,全城瞩目不说,赌坊甚至开出了赌局——赌今日的诉讼结果,是休妻还是判离。
  虽然都是离婚,但这两种方式,对当时双方来说,却有天壤之别。
  在孔夫子的教导下,女子只有犯有‘七出’之罪,才能被休掉。何谓七出?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也。背上这等恶名的女子,谁还敢再娶回家?
  说休妻就等于宣告了女方的死刑!虽然有些夸张,却也描述出此举对女方的伤害。
  反观判离,因为是女方所主张,如果官府最终判定离婚,无疑是认定男方有不得不被判离的大过错,这对男方又是很大的伤害。
  眉山的百姓都在翘首以待,看看最终是谁伤害了谁……
  从情感上说,支持苏家的人要多,毕竟人都是希望以弱胜强,以庶民挑战江卿成功的。这从苏家人出现后,人们的欢呼声和鼓励声,远比程家人出现时更响亮上,也可以看出。
  苏家的阵势真不小,除了三苏之外,还有四个身强力壮的大青年,将头上带着白纱罩面的苏八娘,严严实实护在中间。
  但比起程家的排场来,又小巫见大巫了——二十多名家丁,前呼后拥、抬着五顶轿子,其中一顶翠幄青帷的女轿,周围还紧跟着数名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直接开进县衙去。
  人们看到程家的煊赫声势,各种羡慕嫉妒之余,也不禁为苏家捏一把汗……能斗得过这庞然大物么?
  县衙审理案件,都是在二堂进行中。除了主审、书记、三班衙役外,往往还会放一些百姓,在堂外旁听,以示主审官公正无私。
  待争讼双方到齐,场外观众就位,身穿绿绸官袍、腰束角带、头带直脚幞头的周大令,出现在堂上。
  “拜见大令……”除了站班的衙役,所有人都向周大令作揖行礼,女性行万福礼。
  “诸位平身。”宋大令在‘明镜高悬’匾下坐定,命人给有诰命在身的宋氏、和有官身的宋安之设坐。而后望一眼屏门上方正对着自己的‘清慎勤’匾额,沉声道:“现有本县民女苏八娘,与本县生员程之才互诉案,按照大宋刑律,兹将两案合并一案,于今日审理。”说着一拍惊堂木道:“升堂!”
  ‘威武……’站班衙役们一起将水火棍往地上戳,口中还发出低沉的声音,提醒诉讼双方,要注意公堂秩序。
  “宣,原告兼被告苏八娘上堂。”便有班头大声问道:“哪一个是苏八娘?”
  “民女便是。”这时,八娘已经摘下了罩面,露出一张消瘦憔悴的俏脸,她穿着素白的衣裙,以蓝布包头,有种令人怜惜的颦颦之美。只见她款款步入堂中。站定后双手交叠放在小腹,目视下微屈膝,再行一记万福礼,可怜楚楚的样子,令人不自觉的升起同情。
  “你是自诉,还是请人代诉。”周大令问道,他见苏八娘一个弱女子,那么多亲友团,心说肯定是找别人帮忙。
  “民女自诉。”谁知苏八娘神态坚定道。
  “好。”周大令又将程之才宣进来,一问,男方这边却请了讼师,于是也放进来。
  ~~~~~~~~~~~~~~~~~~~~~~~~~~~~~
  而后原被告双方,分别当堂宣读状纸。
  听两方人的状纸,其激烈程度简直判若云泥。苏八娘在状子上,只说‘夫妻结合本是前世之缘,但如果已反目生嫌,如同猫鼠相憎,狼犬一处,那么就不如各还本遂,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这样文雅的语言,以苏八娘温和的语调读出来,令人丝毫不觉戾气,反倒觉着,合则聚、不合则散,夫妻本该如此。
  反观那程家讼师所念之诉状,却对她言辞激烈的贬损,铺陈了她八条罪状,其中七出之罪,便有不顺公婆、无子、不守妇德、嫉妒……四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对苏洵指控程家那六条的反击。
  只是如此比较之下,未免让人觉着更高贵的,不是身为江卿的程家,而是身为庶民的苏家。
  待双方陈述完毕,周大令对苏八娘道:“程家的诉状言之有据,你却只以‘反目生嫌’为由,要求判离……”顿一下道:“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没有了……”苏八娘摇摇头。
  “那本官只好以程家的诉状为主了。”周大令沉声道:“程家对你的控诉,其中四条符合‘七出’,如果你不能反证自己的清白,本官只好任其休妻了。”
  “大令明鉴,”苏八娘惨然一笑道:“民女生在书香门第,母亲又以妇德教我,自幼耳提面命,令我孝顺公婆、谨守本分。而民女嫁入程家二载,除最后两月卧床不起外,无一日不小心侍奉公婆,谨言慎行。从无骄纵无礼之言行,更不曾有椒房争宠之举止。是以除‘无子’之外,其余都是污蔑。”
  “哦,”周大令望向那讼师道:“苏氏说你家污蔑,可有反证?”
  “自然是有的。”那讼师冷笑道:“我们也不举家门之内的例子,因为人证都是程家人,不易令人信服。我单说一桩,今年清明节那天,半个眉山的百姓,都看见这妇人,被一个男子背着,抢出了程家大门,跑过半个眉山城,一直到码头上船而去。”说着他一指门口道:“大令明鉴,那奸夫,就在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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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了风扇开空调,眼睛就好了,唉,我不是不想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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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清白
更新时间2012-7-28 16:26:37 字数:3185
 (抱歉抱歉,晚上那章早点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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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人群爆发出一阵聒噪,民众纷纷大摇其头。不说还真忘了,在场便有许多人见过那一幕。想不到啊想不到,老苏家知书达理的一家人,竟干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宋承唐制,对通奸罪的惩罚,虽远不如汉代以前那样酷烈……在汉代以前,基本上是宫刑伺候,且捉奸者杀之无罪;但在唐宋两朝,最多就是有期徒刑两年……不过,这终究是令人唾弃的背德之事。
  何况,苏洵所立的族谱碑,已是满城皆知,若他的女儿与人通奸,那碑上所刻的经文,就是打他自己的脸了。
  到底有没有此事?人们的目光,纷纷投向那状师所指的男子——一个面容清秀的弱冠书生。
  那书生一脸错愕,似乎有些懵了。他边上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却一下挡在他前面,戟指着那讼师道:“怪不得人说‘哗鬼讼师、皆可杀之’呢!我用项上人头跟你赌他俩是清白的,你敢是不敢!”
  “何人喧哗公堂!”周大令拍响惊堂木道。
  “学生是被他污蔑之人的弟弟……”陈恪就要昂然入堂,却被二郎死死拉住。
  “二哥……”陈恪不悦的回头。就见往日里温吞如水的陈二郎,一脸罕见的绝然。只听他沉声道:“三郎,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剩下的就让我自己来吧。”
  说完他越过陈恪,大步走入堂中,朝周大令深深作揖道:“学生青神县生员陈忱,拜见大令。”
  “且平身说话。”周大令道:“方才对程家讼师的指控,你可承认?”
  “断无此事!”陈忱摇头道:“学生亦可用项上人头,与他关扑一局!”
  “咱家却不怕你,”那讼师嘿嘿一笑道:“只是刑律有规定,不得以人命为注……”
  ‘啪……’周大令低喝一声道:“本官未叫开口,须得保持肃静!”说着望向陈忱道:“你与那苏家八娘是何关系?”
  陈忱看一眼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八娘,深吸口气道:“兄妹关系。”
  “你俩并非同姓。”
  “我两家乃是世交,”陈忱镇定道:“有通家之好。”
  “清明节那日,你可是背着苏家八娘从程家出来?”
  “是。”陈恪点点头。
  堂下一阵窃窃私语。指控通奸这种事儿,除了捉奸在床外,大多靠些捕风捉影的间接证据来佐证。很难做到证据确凿,却足以让人们相信……不信你问欧阳修,他肯定流着泪说,三人成虎、积毁销骨啊,兄台。
  这也正是程家的如意算盘……就算不能给你定罪,我把你抹黑喽,让你甩不掉淫妇的帽子,效果也是一样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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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周大令又拍响惊堂木,质问二郎道:“你既然是书生,为何不知,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圣人之言,学生自然谨记。”二郎淡淡一笑道:“只是大人为何只把话说一半?”
  “不错,下半句是‘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宋代的官员,兼具文人的身份,喜欢打这种锋机,因此丝毫不觉冒犯道:“但八娘当时溺了么?”
  “虽未溺,却垂危矣。”这个在八娘面前张口结舌、动不动就脸红的家伙,终于展现出自己的另一面:“当是时,学生正在眉山游学,被苏伯伯叫去程家接人。”
  “接人?”
  “八娘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二郎沉声道:“程家人却阻挠苏伯伯接她回去,竟说什么‘生是我们的人,死是我们的鬼’,于是我们商量着,由他吸引程家人,我则趁他们不注意,将八娘背出去!”
  “果有此事?”周大令望向程家人。
  “一派胡言!”宋氏自然不会承认:“那日在场的人很多,大令不妨叫他们来问问。”
  周大令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便道:“双方各执一词,此条暂且搁置,待尔等有明确证据提出,再开堂不迟。”顿一下,看看那陈忱道:“陈秀才,只是这样一来,今年大比你就不能参加了。”宋代只要参加过乡试,不管考没考中的,都称为秀才,后来便泛指一切读书人。
  而科举考试,不仅是普通的考试,更是国家官员的选拔考试,因此有严格的资格审查……像陈忱这样的‘通奸疑犯’,若不能证明清白的话,定然不会放入考场。
  “……”陈忱登时愣住了,方垂首道:“学生知道了……”
  “大令……”男女声一起响起,却是八娘和陈恪同时说话。
  “何事?”周大令望望陈恪,又看看八娘。
  “学生有证据,可证明我二哥清白……”
  “民女可以自证清白……”两人又同时出声。
  “一个一个说,”周大令道:“苏八娘,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与这秀才之间是清白的?”
  “大人,民女自身就是证据。”八娘惨然一笑,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道:“民女至今仍未破身!”
  ‘轰……’大堂内外,所有人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就连周大令,也不顾仪态的张大嘴巴。半晌才紧盯着八娘道:“你,不是说笑吧?”
  “请县里的稳婆,带我到后堂检查便知。”
  “可以。”周大令便命衙门里,负责检查女身的女役,带苏八娘到后堂验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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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时,稳婆带着八娘回来,朝大令回禀道:“这小娘子,确实还是处子。”
  堂下又是一片哗然,表情各个精彩,三苏父子一脸不可思议,陈二郎难言狂喜之色,程之才眼里放出怨毒的光,宋氏则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的儿子。
  ‘啪……’周大令重重一拍桌案道:“呔,此中究竟是何情由,还不从速道来?”
  “回禀大令,”八娘面如火烧、声若蚊鸣道:“成婚两载,程家大郎一直未与民女圆房。”
  ‘嘿……’众人全都目光怪异的望向程之才,正是血气壮、情欲盛的年纪,怎么就把如花似玉的娇妻当成摆设,从来不碰一下?
  “程秀才,你有什么话说?”周大令转向程之才。
  程之才收回怨毒的目光,深吸口气,朝周大令施礼道:“回禀大令,学生是应届的生员,家严教导我,当以学业为重,不可耽于闺房。因此学生曾立誓,不待金榜题名时,就绝不近女色。”
  “既然要戒女色,那你为何又连纳两房妾室?”周大令皱眉道:“还状告人家苏家小娘‘无后’,此乃何等用心,岂非污蔑乎?”
  “这,学生专心学业,两耳不闻窗外事,都是他们捣鼓出来的。”程之才连忙推卸责任道。
  宋氏从听说八娘还是完璧之身,便呆若木鸡了,这时才回过神来,不管不顾的大包大揽道:“是,他什么也不知道,都是我让讼师这么写的。包括纳妾,也是我的主张,谁让我儿从小腼腆,让我这当娘的还蒙在鼓里呢!”
  “这状纸上,可是署了程秀才之名……”周大令摇摇头道:“你即使把责任揽过去,他也一样要受刑罚的。”说着一脸同情的望向八娘,温声道:“苏八娘,你在程家还受到什么委屈,可一并说出来,本官为你做主!”
  好歹一方父母,岂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周大令已经看出,程之才定有难言之隐,而苏八娘则是地地道道的受害者。现在害人者反诬受害者,得亏女孩子还是处子之身,否则她和那书生百口莫辩,亦连累自己成了糊涂官。
  回想起往日程家仗势欺人、劣迹斑斑,更不把自己这个一县之长放在眼里,周大令终是下定决心,要新仇旧账一起算,让这个不可一世的江卿之家,知道当今大宋是谁的天下。
  然而八娘却摇头了。
  其实以她的修养情操、通情达理,程之才搬出那套‘要专心用功’的说法,别说两年,十年八年她也等的。更不会被婆婆的冷言冷语,委屈到奄奄一息……
  她实在是看到了不该看的场景。
  直到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她脑海中便浮现出,那无意中撞见的一幕……书房、翻滚的胴体、程大郎和他的书童……谎言刹那间被拆穿,整个世界轰然破碎,她的人也垮了。若不是父亲、若不是家人、若没有陈三郎、若没有陈二郎,她相信自己早已经化作黄土一抔,离开这荒诞的人世了。
  八娘终究是善良的,尽管程之才,是个自私、冷漠、完全不顾别人死活的家伙,她也不愿意把他往死路上逼。既然已经自证了清白,陈二郎也不会受到牵连,她便打算把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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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五郎的时候,我脑子里浮现出,肯特里克-帕金斯。写程之才的时候,我脑子里浮现的是……《x花店》。
  另外,郑重声明,我对同性之恋并无歧视,只是在作品中,要按当时的实际情况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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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君欲东去
更新时间2012-7-28 23:55:01 字数:34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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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周大令判定程之才犯诬陷罪,杖四十,徒两年。另外,那讼师也以挑唆诬告罪,要吃双倍的刑罚。但宋代,有钱人是可以罚金抵罪的……这也是程家有恃无恐的原因。在允诺缴纳巨额罚金后,程之才被带到耳房,当场写出放妻书。
  苏家这边,也要出一个人去拿,陈恪便主动接下了这差事。
  一进屋子,他便把门关上,拉了把椅子,朝这位昔日的同窗冷笑。
  程之才搁下笔,一脸铁青道:“你想干什么?”
  “你现在肯定很庆幸吧?”陈恪一脸玩味道。
  “我庆幸什么?”程之才皱眉道。
  “善良的八娘以德报怨,让你保全了颜面,”陈恪冷冷一笑道:“可是我这个人,从来都看不得人以德报怨!”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程之才重新提笔,不理他。却被陈恪欺身近前,一把揪住领口,硬生生从椅子上提了起来:“你放开我,我要喊人了!”
  “喊啊,你个比娘们还娘们的兔爷!”陈恪根本不受他的威胁,紧紧捏住他细嫩的脖颈,声音冰冷道:“我其实断袖之癖无甚恶感,但你这家伙的操行,实在太让人不快了!你说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自私的家伙呢?我必须要让你臭名远扬,才能对得起自己!”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程之才嘶声道:“我没有龙阳之癖……”话虽如此,他的声音却压了下来,显然怕被别人听到。
  “你以为我这些日子,是在吃干饭么?”陈恪冷冷笑道:“你在青神县那个相好的,已经被我找到了,本来是要弄上堂来,跟你好好叙叙旧情的!”顿一下道:“不过现在也不迟,也不知你娘,会不会认这个‘贤婿’。”
  “你……”程之才彻底泄了气道:“你到底想怎样?”他不是笨人,知道对方要真想给自己曝光,便没必要废话了。
  “聪明。”陈恪放开他,用手帕擦擦手道:“我知道你家对黄娇酒念念不忘,你那表舅正在上蹿下跳,想把它收归官营。”
  “生意上的事,我从不过问。”程之才整整衣襟,他对陈恪擦手的动作十分不快。
  “那好,我这就把你的前男友请出来。”陈恪点点头,转身便走。
  “等等……”被人捏住短,程之才只能就范道:“你想让我干什么?”
  “这才对么,”陈恪转过头来,面无表情道:“我要下一个十年的买扑权,只要你能做到,那个人,我可以让他永远离开蜀中……”
  “我尽力吧……”
  “还有两年时间,你一定能做到的。”陈恪灿烂的笑了:“不然,就有好戏看了!”
  其实对于程之才这样的渣男,陈恪是没必要给他留面子的。但把柄之所以是把柄,是因为没有示众,其威胁在于含而未露,若是宣扬开来,只会遭到对方疯狂的报复。
  程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根本不是现阶段的自己能对付得了。如若让他们彻底颜面扫地,必然会遭到疯狂的报复。到时候,苏家也好、陈家也好、黄娇酒场也罢,全都要遭殃的。自己眼看要出川了,不能惹这么大麻烦。
  还是捏着这个把柄,让程家投鼠忌器吧。
  ~~~~~~~~~~~~~~~~~~~~~~~~~~
  自古至今,这种官司向来没有赢家。苏家固然成为胜诉的一方,八娘也得以恢复自由身,然而全家人遭受的心灵创伤,却不知多久才能抚平。
  要说这件事,对苏家还有什么好处。那就是极大的刺激了苏洵的上进心,他深深体会到了‘贫之不如富,贱之不如贵,在野之不如在朝,食菜之不如食肉’的硬道理。要想不受豪门气,只有自家成豪门;要想不被人欺负,自己必须有欺负人的能力。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他一面全力督促两个儿子的学业,一面四处奔走,投书干谒,希望能迅速出名,尽早跻身士大夫的圈子。
  当然这是后话,眼下这官司最直接的影响,便是苏家准备从青神搬回眉山去。虽然说是苏洵要负责苏氏的年节祭祀,在青神住着不方便云云,但谁都知道,苏家这是在避嫌。
  二郎自然不舍,但他也知道,现在这种状况下,确实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好,一来让舆论冷却下来,二来让八娘走出阴影,能重新接受一段感情;三来,大比在即,自己也得专心学业了。
  至于陈恪,许是二世为人的缘故,他对聚散之事看得很淡。从眉山回来,便去中岩书院,向老师王方辞别。
  对于他在山下的所作所为,王方只评价了两个字:“胡闹。”便把话题转到范仲淹身上,声音有些低沉道:“我找来最近的邸报细看过,今年正月,范公移知颍州,不过行至徐州,病重不起,官家数度遣使赐药存问,不知近况如何。”
  “不知是巧合还是怎地,”王方接着提起欧阳修道:“上月,欧阳太夫人逝于南京官舍,欧阳永叔上表归颖州守制。朝廷欲夺情起复,被他固辞了,想来现在就算没到颍州,也该在路上了。”
  “这样说,我的目的地,应该是颍州了。”陈恪轻声问道。
  “嗯。”王方点点头道:“我另写了一份祭文,你我吊唁一下太夫人。”
  “是。”陈恪恭声道。
  “去吧,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尤其是对我们蜀人来说。”王方目光深邃道:“‘少不入川’这句话,不是说着玩的。川中虽好,却与世隔绝,你只有到了外面,方知道真正的大宋,是什么样子的。”
  “是。”陈恪又点点头。
  “你打算自己上路?”
  “宋端平也想与我一起。”陈恪答道:“他应该已经向袁执事递交长假申请了。”在升入率性堂后,书院能教的就很少了,学生主要以自学为主。书院亦鼓励游学,以增广见闻,避免闭门造车……其实也是给学生,以交游拜谒的时间,只是不明说罢了。
  “很好。”王方捻须道:“你们两个结伴而行,天下大可去得。”顿一下,笑道:“我本来还不放心你一人上路,给你找了个保镖呢……”
  “哦,”陈恪笑道:“不瞒老师说,我也正有此意……我们俩毕竟是头一回出川,能有个江湖经验丰富的保镖带着,心里踏实。”
  “呵呵……”王方的笑容有些尴尬,轻摸一下眉头道:“那人是峨眉弟子,武功十分高强,不过江湖经验么,比你们还要不足。”
  “呃……”陈恪奇怪的盯着老先生道:“那人不是老师的亲戚吧?”
  “比亲戚还亲,”王方嘿然一笑道:“是我儿子……”
  “早听说老师有一子一女,却从没见过令公子,”陈恪恍然道:“原来在峨眉山啊。”
  “是。”王方点点头道:“他自幼体弱多病,险些养不活,不得不在峨眉山出家,跟随白云禅师修行,如今已满十年,按例要云游天下。”说着苦笑一声道:“我实在不放心他,便想让他跟着你……”
  “老师,您真是……”陈恪苦笑道:“好吧,我带着他就是。”
  ~~~~~~~~~~~~~~~~~~~~~~~~~~~~~~~~~~~
  顺利的请了假,陈恪回去上了最后半天课,便把书具全都收拾到书箱里,宋端平也是如此。
  知道他俩要去游学,同窗也跃跃欲试,但家里是不会同意他们出川的,所以只能致以各种羡慕,要他们常写信回来,把在外面见到的、经历到的都告诉他们。
  两人自然满口答应,收拾好书箱,便与苏轼兄弟下山去了。
  山路上,溪水潺潺,林荫茂盛。苏轼兄弟却十分沮丧,他们本来说好了,要一起出川的,谁知老爹受了刺激,坚决不同意他们‘四处嬉游、荒废学业’……因为苏洵当年就是热爱到处旅游,才耽误了学业的,为避免下一代重蹈覆辙,望子成龙的苏老泉,当然不会放行。
  苏家出了那种事后,两兄弟一夜长大不少,苏轼也不会再像当年那样翘家,苏洵就更不会了。但不论多懂事,看到伙伴已经准备出发,兄弟俩还是满心的失落。
  陈恪和宋端平一路安慰,到了下山,两人心情才转好些。走在坝上时,苏辙给陈恪个眼色,两人便落在了后头。
  “什么事?”陈恪问道。
  “有件事,”苏辙看看远处的夕阳,缓缓道:“那位雷知州,上门向我妹妹提亲了。”
  “……”陈恪一下沉默了,过一会儿才看着他道:“这话是苏伯伯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都是。瞎子也能看出,小妹倾心于你。我爹爹原本的意思是,你家不主动提亲,他绝对不会提。”苏辙轻叹一声道:“但是我姐姐的遭遇,让我爹爹不再那么重面子……要是以前,万万不会还让我来旁敲侧击的。”
  “我知道了。”陈恪点点头,深吸口气道:“我这次出川,还有个目的,是探望一下我爹爹,到时候我跟他说,让他请媒人上门提亲吧。”
  “喂。”对他的态度,苏辙罕见的表示出不满道:“和我妹子结亲,就这么让你低落?”
  “拜托,”陈恪搭上他的后颈,苦笑道:“小妹才十五岁,要胸没胸、摇屁股没屁股的黄毛丫头。而且说实话,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你认为娶一个小妹妹,会很快乐么?”
  “委屈就算了。”苏辙使劲想甩开他的胳膊。
  却被陈恪紧紧箍住道:”哪能呢,感情可以慢慢转化,但看着别人娶了小妹,我会受不了的。”
  “你这家伙,”苏辙苦笑道:“还是那副臭德行,不吃也要先占下!”
  “对,我就是这么个人。”陈恪嘿嘿笑道:“不过这话,你可别跟小妹说,不然有我好受的。”
  苏辙猛然甩脱了陈恪的胳膊,大笑道:“你觉着,我跟她近,还是跟你近?”
  “小舅子,哪里跑!”陈恪怪叫一声,大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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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出川
更新时间2012-7-29 13:09:52 字数:3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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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恪几个兄弟,大郎二郎适逢大比,自然要留在蜀中;六郎才十二岁,还不够身强体壮,安敢带他出远门?陈恪让四郎五郎看着弟弟别闯祸……在青神县,有李、潘、涂、钱等大户,谁人敢欺负陈六郎?陈恪只是担心他欺负别人罢了。
  但当他把这个决定,向六郎一说,小家伙登时造了反,哭着喊着要跟着一起去。自然招来陈恪毫不留情的镇压……出发那天,他把六郎直接锁在屋里,然后把钥匙给了四郎,让五郎看好门,约莫着开船之后,再放他出来。
  码头上,听闻陈恪要出川,乡亲们都来相送。这个送他盘缠、那个送他路上吃的点心、还有衣物用度、五花八门,堆成了小山。陈恪苦笑道:“出门在外,有道是财不露白,你们这样奉承我,就不怕我被歹人盯上?”
  乡亲们一起摇头道:“歹人见着三郎,也得躲着走。”
  “嘿……”陈恪哭笑不得道:“此乃赞我乎?损我乎?”
  说笑了好一阵,陈恪上了船,乡亲们都知趣的没跟上来,让他和特意从眉山赶快的苏家姐弟话别。
  “三郎真是好人缘,光鞋帽就收了几十套。”温馨的家庭是最养人的地方,八娘的身子,已经复原了七七八八,掩口微笑道:“倒让姐姐的一点薄礼拿不出手呢。”
  “怎么会呢,八娘姐在我心中,那是可以‘比母’的。”陈恪嘿嘿笑道。所谓‘长嫂比母’,这家伙无时无刻不在暗示她。
  “净瞎说。”八娘粉脸微蒸,将一个包袱递到他手里道:“是按你旧衣服的大小裁的,也不知又长了没?”说着掩口笑道:“对了,里面的香囊上,可是小妹亲手做的。”
  “哦。”陈恪顿时大感兴趣,伸手去包袱里摸。却被小妹一把按住,红着脸道:“不许看!”顿一下,又声如蚊鸣道:“不许给别人看……”
  “不看就不看……”陈恪收回手,笑道:“得要一年见不到了,还不给三哥笑一个?”
  “去你的。”从一见面,小妹的嘴巴就撅得老高……四年来,两人朝夕相对,小妹也从单纯渐渐走向懵懂,陈恪在她心中的地位,早就不亚于父兄。想到马上要一别经年,让她如何笑得出来?
  只见她白皙的小手抓住陈恪包袱的边儿,一下一下的揪着,揪一下,便说一句道:
  “出门外头,不要像在家里那么张扬,有时候忍一忍、让一让,也就过去了,别总是想要压人一头。”
  “哦,我知道,”陈恪点头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么。”
  “出门在外,千万别露财,身上带些日常花销的散碎银钱,其余的都藏好了,别让人看到。”
  “嗯,财不露白么。”
  “不要走小道、不要坐小船,不要去人少的地方。要是遭到抢劫,还是保命第一,钱给他们就是。”
  “嗯,钱财乃身外之物。”
  “要注意饮食,能吃热的不吃冷的,三餐要按时,不要喝生水。万一病倒了,一定要好生将养,身体好利索了再上路,万万不可逞强。”
  “嗯……”
  “出门在外,不要过量饮酒,过饮会误事,还会生病的。”
  “哦……”
  “出门在外,可不要被那些自称‘卖身葬父’、‘孤苦无依’的女子的骗了,她们多是骗钱,还有给强人摸底细的……”
  “嘿……”陈恪耐着性子听她一条条嘱咐,终是有些不耐烦了。
  “小妹,这样担心三哥,”边上苏轼也起哄笑道:“索性就跟他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以后别指望我给王弗传信了。”小妹白了自家二哥一眼,苏轼登时面色一变,话锋顿改道:“啊,三哥啊,我妹妹的话,你可得记好了。我知道你过目成诵,就不让你写下来了,每日里早起、睡前都要重温一遍,可千万别忘了……”话没说完,就被陈恪和小妹同时起脚,踹下船去。
  “好了,我要走了!”陈恪是快刀斩乱麻的性子,最不耐这种温情戏码,他信手将一支头簪插到小妹的头上,笑道:“你们回去吧,回去好吃饭,把该长的地方长起来!”
  “什么地方?”小妹一愣,旋即醒悟过来,双手保住前胸,羞恼道:“三哥最坏了,再也不理你了!”说完便拉着姐姐下船,走一半又回头,扮个鬼脸道:“但你每天都得想着我!”
  “去吧,忘不了。”陈恪笑着捶苏辙一拳道:“后会有期。”
  “嗯,后会有期,”苏辙向来严肃的脸上,突然挂起一丝笑意道:“小妹夫!”这是在报复那天的‘小舅子’呢。
  “看打!”陈恪作势要打,苏辙忙逃下船去。
  船夫们把缆绳收起,撤回了踏板,陈恪和宋端平站在船舷边,朝岸上的人们挥手作别。
  岸上的人也在朝他挥手,小妹再没了方才泼辣模样,紧紧靠在姐姐身上。
  八娘感到肩膀又热又湿,侧首一看,只见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心中不禁轻叹一声……但当她稍稍抬头,看到小妹头上的发簪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支镶宝珠花金钗,金丝编制的叶形金托,中心镶白玉花,玉花的四周有金叶形饰,下部及两侧各有一只金制的小蜜蜂,在花心处还镶嵌着一颗浑圆的走盘珠,金钗装饰华丽,巧夺天工,实乃难得的佳品。却又不失可爱,极适合少女佩戴,就为罕见了。
  她清楚记得,那位前婆婆宋氏,曾经向自己炫耀过类似的一支金簪,据说是娘家的陪嫁,光这一支就得十几万钱……
  虽然八娘对钱财无爱,但至少能表明在三郎心里,小妹还是顶顶重要的。
  只是一想到,这家伙把这么贵重的物件,用那么随意的方式插在妹妹头上,连声招呼都不打,八娘便哭笑不得,这是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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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开出老远,已经见不到码头,和码头上的人们了。
  陈恪和宋端平,才收回目光,把船上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船尾,那里有个头戴竹编大斗笠,身穿褐色僧衣、眉清目秀的和尚,正盘膝坐在甲板上,心无旁骛的念佛。他身前摆着一双木屐、一个陶制饭钵,还有一根禅杖。正是一名‘云水僧’的标配。
  但是看着一位令人赏心悦目的云游僧人,陈恪和宋端平却是一脸的苦恼。因为这位法号玄玉的年轻僧人,就是中岩书院山长王方,自幼在峨眉出家的独子……自从昨日汇合后,统共只听他说了三句话:
  “阿弥陀佛,贫僧玄玉,见过陈檀越。”
  “阿弥陀佛,贫僧有一衣一钵足矣。”
  “阿弥陀佛,多谢陈檀越……”
  自从上船后,甭管别人多热闹,这小和尚都在船尾打坐念经,一副佛祖心中坐、万事不萦怀的架势……绝对是被宗教洗脑成功的典范。
  “我怎么觉着,山长是不放心儿子,让我们给他做保镖呢?”宋端平小声道。
  “山长岂是那等浅薄之人,”陈恪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道:“他还有更深的意思。”
  “什么意思?”
  “山长年过花甲,就这一个儿子,却还出家当了和尚……”陈恪嘴角挂起怪笑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啊……”宋端平瞪大眼,刚要说话,却感到脚下一颤,他低头一看,原来自己踩在了舱盖上。
  他一跳开,那舱盖便被人猛地掀开,,一个赤条条的黑大汉,从里面蹦出来,满身大汗淋漓的叫道:“憋死我了……”
  一看到此人,陈恪登时张大嘴道:“你,你怎么冒出来了?”
  “哥啊……”不是五郎又是谁?他挠挠头,苦大仇深的脸上,满是小心道:“你们一出门,咱就偷偷跟着出来了……”原来他趁众人码头说话,从江里游上船,藏在这储物的舱底,本想过一天才露头,谁知才一个时辰,就险些被憋死,只好赶紧蹦出来。
  “我早念够了书,就是想跟哥哥出去转转。”只见这么高的黑大个,双手交错的哀求道:“你可千万别让我回去啊。”
  “熊玩意儿,”陈恪掏出汗巾,给他抹抹脸,没好气道:“出来就出来了呗。”
  “多谢哥哥……”五郎的脸上,罕见的绽出笑容,憨憨道:“有我跟着,哥哥,就能空着手了。”
  “唉……”陈恪叹口气道:“怎么不说你一人顶几个吃饭呢?”
  “咱少吃就是了……”五郎可怜兮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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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这个奇怪的四人组,都踏上了出川的道路。他们先坐船走了半个月,两千里的水路,才抵达长江三峡……从这一刻,终于算是踏出省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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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岳阳楼
更新时间2012-7-30 0:12:30 字数:3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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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有诗云,‘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极言顺流而下之酣畅。此乃这个年代,人类所能体会到的极速了。
  陈恪站在船头,望着眼前倏然而过的壮美风景,只见黑黢黢的山壁迎面而来。江船急速冲向山壁,就像要撞上去一样,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但当再睁开眼时,却早将那段山壁甩在身后,又向另一面山壁扑去。
  这种刺激体验,乃是他今生从未有过,高处的猿猴放声长叫,他也跟着一起长啸起来。引得宋端平也一起发出啸声,声音传向峭壁,又引起猿猴们的应和,声声不绝于耳。
  船上被晕船折磨的有气无力的旅客纷纷侧目,不禁惊讶于这两个青年的旺盛生机。听到人们的赞叹,船老大笑道:“现在的好汉不叫英雄,待到了瞿塘峡,进了滟滪堆,还能这样的话,才叫真好汉。”感情现在还没到真正的三峡……
  如船老大所言,真正的惊险处自翟塘峡开始。入峡之前,船老大神色郑重的嘱咐众人,入峡后不许发出任何声音,更不得对神灵有何不敬。然后在船头摆上美酒、猪头,虔诚焚香祷告,这才起身开船驶入峡谷。
  一进瞿塘峡,便见若干巨大的礁石隐现于江水之中。这些巨石就叫‘滟滪堆’,是因为惊涛骇浪向巨大岩石上冲击,水花飞散起来,犹如美女头上的云鬟雾鬓而得名。这些名称令人遐想的怪石,却造出若干可怕的漩涡。船速又被急流裹挟的飞快。波涛汹涌,稍有不慎,就会撞到巨石上,船碎人亡,断无生还之理。
  全船人的生死,都操在船老大一人手里,他以极高的技巧、极丰富的经验,使行船有惊无险的快穿过瞿塘峡,很快又进入了巫峡。巫峡长达百里,两岸高山连绵不绝,重崖峭壁夹出一条湍急的水道。船行江上,抬头只见得蜿蜒的青天。若非正午时分,即使天空湛蓝,也从来都见不到太阳。
  巫峡之险在于云雾,常年不散的浓重水汽,似雨如雾,如胶似漆,生性浪漫的楚人,为其创造了一个暧昧的词语‘巫山云雨’,然而它却严重阻挡了船老大的视线,给行船带来了极大的危险。
  到此时,陈恪尚且面不改色,但当行至一处名为‘人鲜瓮’的地方时……这里有一块特别巨大的圆石头,亘在水道中央,占据了八成的宽度。水道因之变窄,水流无比湍急。逼得船只经过此处时,必须急转直下,船身被打击抛掷,就像一片干枯的树叶,在漩涡中挣扎,随时都可能翻入水底,让满船人变成江里的‘人鲜’。
  陈恪只觉着目眩耳鸣,紧紧抓着舱壁,一阵阵天旋地转,都不知道船是怎么过去的。待到颠簸放缓,舱里已被人吐得到处都是,他猛地奔出舱去,扶着船舷也哇哇直吐起来。
  出了巫峡,不久到了秭归,如今只是小小的村庄,让人实在无法将其,与嫘祖、屈原、王昭君、孟浩然联系起来。从秭归再往下走是虾蟆培。过了虾蟆培不远,眼前豁然开朗,江流也渐渐变缓,那让人窒息的天威怒气,终于被抛在了身后。
  只听渔歌唱晚、但见沙鸥翱翔、远处村舍炊烟袅袅。
  望着眼前的旖旎的江上风光,船上人知道,这一遭三峡之行,终是活着走下来了。不管相识与否,所有人都生出共历劫难后的亲热感。他们以美酒、银钱犒劳船老大和他的弟子们,也相互敬酒,庆祝重回人间。
  陈恪回顾这一天的历程,真像是做了场噩梦。他终于知道,为何蜀中历来可以在天下大乱中独善其身……因为进出一趟,实在是太恐怖了。
  定下心神,他嚼了两片川姜片,又给晕船厉害的五郎几片,然后走到船尾,递给那玄玉小和尚几片。
  “阿弥陀佛,多谢陈檀越。”玄玉依然在打坐,但他也晕船,脸色苍白,一口东西都没吃,但仍拒绝道:“小僧不饿。”
  “这是上好的川姜片。”陈恪笑道:“佛家不禁吃姜吧。”
  “阿弥陀佛!姜并非‘五荤’之一,且是禅宗养生上品。”玄玉很认真道:“只是小僧持十二誓行,过午不食。”
  亏得陈恪这几年学问大涨,不然非得一头雾水不可。他记得苦行僧有十二誓行之说,什么‘但坐不卧’、‘但三衣’、‘冢间住’之类。只是这年代,云游的头陀,大都是酒肉和尚,像小和尚这样认真持戒的,却是稀罕的很。
  也正因为此,王方才会计无可施,只得将‘让小和尚还俗’,这个艰巨的任务,推给了陈恪。只见他微微一笑,又递出那两片姜道:“这是治晕船的药,吃了才好静心打坐……戒律没说,过午不准吃药吧?”
  “那倒没说……”玄玉还是太单纯了,双手接过来道:“多谢陈檀越。”
  “能换个称呼不?”陈恪苦笑道:“你川音这么重,‘檀越’听起来跟‘痰盂’差不多,我倒是无妨,只怕人家川外人听了揍你。”
  “阿弥陀佛!”玄玉宣一声佛号道:“那依陈檀越之见呢?”
  “这个么……”陈恪很严肃的想一想,正色道:“这样吧,以后,你管男的叫‘哥’,女的叫‘姐’吧。”
  “阿弥陀佛,”玄玉合十道:“就依哥的主意,多谢哥的指点……”
  “好说好说……”陈恪把一包川姜片都塞到他手里,强忍着笑转过身去。
  玄玉小和尚拿起一片姜,尝了一块,顿觉口味纯甜清香、略带辛辣,心说这个药,味道还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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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上午,船到此行的终点——岳州巴陵城。不错,就是那个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的巴陵郡。
  而那传说中的岳阳楼,就是巴陵城的西门——水城门。船还离码头老远,就能清楚看到这座楼高三层、青瓦素墙、飞檐塔顶的千古名楼。
  这时,距离滕子京重修岳阳楼,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八年过去了,名楼依旧,滕太守却早在苏州病逝了。
  陈恪等人远远便看见,岳阳楼上素白一片,待到近前,便看出那是挽幛和白幡,又听到哀乐阵阵、摧人肺腑。待船靠码头,竟听到岳阳楼前传来震天的哭声。
  船一停稳,宋端平便跃到码头上,抓住一个腰缠白布的男子道:“得罪,莫非是哪家大官人去世了?”
  “那不是我们巴陵人。”那男子摇头道:“他老人家甚至没来过巴陵……”
  “那是?”
  “是范公啊……”男子说着叹口气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川中出来的吧,也难怪,那里消息闭塞,还不知道范公已于上月殁了。”
  “啊……”宋端平大吃一惊道:“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朝廷已经定下谥号了。”男子说着竟掉下泪来:“今天是我们岳州士绅主持的公祭大会,你也去拜一拜吧。”
  宋端平松开手,回望着一脸吃惊的陈恪:“怎么会去世了呢?”
  “阿弥陀佛……”玄玉双掌合十。
  “去看看吧。”陈恪的心情顿时沉重下来。
  一行人来到岳阳楼下,便被广场上万人恸哭的场面惊呆了。只见无论耋老士绅还是平民百姓,都跪在扎起的祭台前垂胸痛哭,如丧考妣……哭声震天,摧人肺腑,即使是几十年后,陈恪也依然清晰记得这震撼心灵的一幕。
  万人恸哭的场面他不是没见过,但那是为帝王而哭,是强权压力下的假哭。但现在死的不是皇帝,也不是在位的权臣,而是一个四处谪守近十年的贬官。这些百姓士绅,假惺惺的悼念一下也就罢了,完全没道理如此痛哭啊……
  陈恪愣愣的望着这一幕,目光越过痛哭的人群,投在岳阳楼门前的楹联上,只见那两行遒劲有力的大字: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
  大宋皇佑四年五月,范仲淹去世了,死在赴任颍州的路上。在去世之前,他便已经成为大宋百姓心中的神,救苦救难的慈悲菩萨。在去世之后,官家悲伤,举国恸哭,哀荣极尽,更是被尊为三百年来第一人,本朝第一圣贤!
  然而这样的一位当世圣贤,为何在生命的最后八年里,不断的贬谪、贬谪、贬谪……被远远的排斥在原本属于他的舞台外呢?
  这是目前陈恪,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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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遗憾不能救范公,因为一来老人家确实是积劳成疾、病入膏肓,二来,范公的政治生命,早在八年前就结束了,具体原因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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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岭南乱
更新时间2012-7-30 16:01:35 字数:3311
 (抱歉,发这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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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陈恪等人找客栈住下。许是近一个月来,习惯了在摇摇晃晃中入睡,一不晃悠了反而睡不着;许是仍被那公祭范公的场面震撼,他明明十分困倦,却仍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迷迷糊糊中,耳边隐有丝竹声传来,陈恪是彻底睡不着了。他穿鞋下床,打开门,便听又听到了湘女唱曲声: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这个年代,盛行的都是柔婉绮丽的‘花间词派’,陈恪听到的这首词,尽管是女子所唱,却气势悲壮苍凉,意境雄健刚烈,一扫花间派的靡靡之音。正是开大宋豪放词先风的那首《渔家傲—塞下秋来》,作者范文正公。
  据说欧阳修曾对范公戏谑道:‘希文,你动不动就是‘塞下秋来’,真个穷苦的边塞主儿!’连至交好友都这样说,范仲淹这种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词风,自然不讨大众的欢喜,陈恪在蜀中这么多年,愣是没听谁唱过。
  现在,许是为了缅怀范公,所以才拿出来唱一唱吧。不过真比那些‘倚红偎翠’、‘寒蝉凄切’要提神的多,陈恪便循着歌声,信步走到客栈前堂,果然见一个怀抱琵琶的歌女,在自弹自唱。
  此时还不到饭点,前堂中散散落落坐着几桌客人,在一边饮酒一边听曲。
  陈恪悄悄走进去,他是个好热闹的,环视一圈,见角落一桌上,有个眉目细长、相貌清奇的中年客人在独饮。便走过去,用手势问能否坐下。
  那人抬头看看他,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洞人心腑一般。陈恪大感讶异,却不肯避开他犀利的目光,瞪着眼睛回望过去。
  那人头次见此等有趣的人物,险些忍俊不禁,点点头,请他坐下。小二以为他俩是一路的,便添了一副碗筷……两人谁也没表示异议,都专心听那歌女唱曲。
  一曲终了,歌女欠身行礼,暂且下去休息,大堂里才重新热闹起来。那与陈恪同桌的中年人,端起酒盅朝他微微一让,便自饮下去。
  陈恪这种厚脸皮,最会和人拉近关系,他忙给中年人斟上酒道:“前辈是一个人呢?”
  “还有伴当在房里睡觉。”中年人看看他,淡淡一笑道:“小兄弟像是蜀中口音。”
  陈恪这个郁闷,在青神县待了八年,好么,说话都是四川味了,便点头道:“嗯,刚下了船。”
  “跟家里长辈出来的?”
  “不是,晚生带着几个弟弟,出川游历。”
  “哦?”中年人微微一奇道:“小小年纪,能舍得天府之国,过三峡奇险出川的,罕见。”
  “这不就见着了么。”陈恪嘿嘿一笑道。
  “哦……”中年人顿时笑起来道:“有趣,有趣,”但旋即收住笑容,缓缓道:“不过现在可不是游历的好时机。”
  “为何?”陈恪讶异道。
  “难道你竟不知?”中年人有些奇怪,旋即释然道:“也难怪,蜀中本就消息闭塞,你又坐了一个月的船,不知道岭南陷落也是正常。”
  “岭南陷落?”陈恪大张着嘴巴道:“怎么会呢?”
  “是啊,怎么会呢,”中年人苦笑道:“相信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时,都会跟你一个反应。”他面色一沉道:“可它确实发生了!今年四月,广源州蛮族侬智高,率大军沿郁江东下,攻破横山寨要塞,张日新、高士安、吴香等将殉难。”
  “五月初一时,西南第一重镇邕州沦陷,宋军一千余人丧生,官吏被诛杀殆尽。侬智高攻陷邕州后建立大南国,僭称仁惠皇帝,并大封文武百官。”
  “侬智高攻陷邕州后,又统领大军东进,迅速攻克横州、贵州、藤州、梧州、封州、康州、端州,短短十余日,便杀到了广州城下,将广南东路的首府包围。”那中年人面露担忧之色道:“也不知广州城近况如何,是守住了,还是如邕州那样陷落了。”
  陈恪听得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到,就在自己出川这段时间,印象中富贵安宁的大宋朝,竟发生了如此可怕的叛乱。
  ~~~~~~~~~~~~~~~~~~~~~~~~~~~~~~
  “想不到吧,大宋的官家、满朝文武的文武也想不到。”中年人冷笑道:“一饮一啄皆由天定,今日终于自食其果了!”
  “前辈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侬智高在叛乱之前,其实是想内附的!”中年人沉声道:“依照官家和相公们的习性,只要见到信,定然是举手欢迎的。”
  “嗯。”陈恪对大宋君臣‘忍为高、和为贵’的操行早有耳闻:“那么说,汴梁没收到他的报表?”
  “对,因为他几番报表,都被邕州知州陈珙扣下了。”中年人气不打一处来道:“而陈珙的理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酋长一怒之下,率军打到邕州城下,本来只想威胁一下陈珙,让他加快办事效率,谁知道纸糊的防线一戳就破,竟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邕州打下来了。”邕州就是现在的广西首府,南宁。
  “托大宋朝驿路发达的福,邕州陷落的消息,很快便震惊了汴梁城的官家和相公们,他们命广南东路各处军马归提点广东刑狱李枢、钤辖广东兵马陈曙节制,自韶州方向集结,向广州运动,截击侬智高。”
  “反应还算及时。”陈恪清醒到。
  “命令下达很快,军队的行动就难说了……”中年人冷笑道:“从大宋建国起,在北方朝廷眼里,岭南的百姓,就是永远不会造反的羔羊。他们骄傲的认为,岭南人连残暴如魔鬼的南汉都能忍受,现在开明、温和的大宋朝下,怎么可能会有人想到造反呢?”
  “澶渊之战才过去了五十年,帝国最精锐的军队、最坚固的要塞,都变成了豆腐渣。而自平南汉后,已经百年不兴刀兵的岭南,军队腐朽到何等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中年人痛心疾首道:“依我看,岭南的军政系统,已经彻底朽不可用了,朝廷指着他们来平定叛乱,怕是又一个西夏要诞生了。”
  “岭南文武的不可用。”陈恪道:“朝廷就换人啊!”
  “说得好。”中年人冷冷点头道:“但最合适的人选,恰在此时离开了人世……”
  “你是说,范公?”
  “不错,”中年人悲凉笑道:“大宋朝在用人之际,才发现自己的忠臣良将,已经被自己折腾死了……你说不是自食其果又是什么?!”说着冷笑起来道:“现在,你知道朝野上下,为何那样缅怀范文正?原因无它,国难思良臣而已!”
  说完他拿起酒壶,摇一摇,让店家再筛上一壶,上几个热菜,对陈恪笑道:“这些牢骚,如鲠在喉,不发出来痛苦,发出来,却又难受。”说着苍声一笑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今日陪某喝个不醉不休。”
  “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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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又喝了一阵,陈恪问道:“看前辈一身素服,似乎是专为吊祭范公而来。”
  “我是来岳阳楼凭吊范文正的,”中年人道:“却没想到,正赶上好大一场公祭。”
  陈恪听他的口气,不禁心中一动道:“前辈似乎与范公熟识?”
  “熟识谈不上,见过几面。”中年人看看陈恪道:“后生,没有见到范文正,是你的损失。”说着轻声感叹道:“范公,至正至纯,近乎于道,可谓三百年来第一人,孔夫子后最圣贤矣!”
  “唉……”陈恪轻叹一声道:“其实,我们本是打算去颍州拜谒范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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