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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

_44 桂仁(当代)
赵成材听得这话里有异,却又不敢追问,忐忑不安的压下心头小小的窃喜,能拖一时他也是欢喜的。
第二日一早,果见赵成栋老老实实的带了根枣木根跪在了绝味斋门口。张金宝一瞧见他,眼就红了,提着拳头就想扑上前揍人。
章清亭把弟弟拦住,仍是淡淡的说了俩字,“不急!”
赵成材瞧见弟弟来了,心头怒火稍平,也不理他,自和章清亭交待,“那我先上衙门去了,晚上等我回来,一起再去方老爷子家磕头认错!”
章清亭点头,“你去吧!”
赵成材上衙门去了,赵成栋就在绝味斋门口跪着,章清亭既不打他,也不骂他,就当没他这个人似的,照常让一家人各干各事。
赵玉兰虽然瞧着有些心疼,可她也知道弟弟这回祸闯大了。金宝都养了这么多天的伤,可见当时挨打的惨烈,这个弟弟自幼被赵王氏宠惯了,受点教训也属应当。便只拿了个草蒲团给他垫着冰雪,也不言语。
这天色一明,家家户户的人都出来了,集市上也陆续有人开门做生意了,人来人往,都瞧见这绝味斋门前一景,难免议论纷纷。
“瞧见没,这就是那赵家弟弟,就是他偷了自家的秘方卖给外人的!”
“哦!那他现在是干嘛?”
“来负荆请罪呀!演得跟戏里头一样!”
……
有嘲笑的,有鄙夷的,有看热闹打哈哈儿的,但不管怎样,赵成栋做错了事,回到大嫂这儿来负荆请罪的事情却和绝味斋的骤然红火和骤然倒闭一样,成了街知巷闻的逸事,广为流传。
赵成栋跪在这儿,听着周遭的蜚短流长,心里真不是滋味,那脸都没处儿搁,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可章清亭不叫他起来,他也不敢动,这份耻辱和憋屈真是让他这辈子都刻骨铭心!能怪谁呢?全怪老娘不好!教唆他去偷东西,真是把面子里子全丢尽了!
且不提赵成栋在这儿度日如年,追悔莫及。再说赵成材今儿上了衙门,开始陆续收到一些公文,处理完之后,娄知县才抽了空,摒退闲人,找他谈起了那五百两银子之事。
桌上原封不动的摆着那盒年糕,娄知县用一个含蓄的方式笑问,“成材,你怎么把自家用的东西拉在我这儿了?”
这个赵成材已经有心理准备, 当即笑答,“就是自家用的东西,才好送大人,虽然粗鄙,毕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娄知县微微一笑,“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年糕虽好,却易伤脾胃,我这年大体弱的,可不象你们年轻人经得住折腾。”
意思就是你们想让我对付薛子安,那可没门儿!
赵成材会意,“大人放心,这东西不过图它个好意头,想吃的时候吃上少许倒是无妨的。”
娄知县微微颔首,探到了他的底,便也不打哑谜了,等着赵成材自己张口。
赵成材知他许了,深施一礼才上前道,“大人,我家娘子确实有桩事想相求于您。”
他可是在家琢磨了许久,又经过了反复推敲后觉得可行,才出言相求,务必要成功说服娄知县,把这胡同跟官字扯上干系,给章清亭解决这后顾之忧,彻底断了薛子安的滋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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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一九)劝建学堂
(一一九)劝建学堂
赵成材下决心要帮章清亭把建房一事办好。先只提到,“这马上节后便可以开工建屋,之前请营造处的卫大人设计了房屋样稿,我家娘子甚是感激。因这胡同处于市集之中,虽属我们自家所有,但到底是咱们当地的一处门脸,娘子不敢擅专。因此就想讨大人示下,这一事不烦二主,能否将此桩建筑事宜仍交由卫大人掌管营造,看所需费用多少,我家娘子愿如数支付。”
娄知县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让官府插手,那薛子安多少便有几分顾忌,就不敢来捣乱了。可若只是为了此事,他们何必大费周张的送如许重礼?一定还有所求!
他一时有些猜不透,只捋须点头,“此事倒是可行!既然你家娘子如此有心,象你所说,这也是咱们市集的一处门面,要建就建好它!那工钱我会关照他们,给你们按最低的收!”
“多谢大人成全!”赵成材又深施一礼。方才说到重点,“我家娘子还有个小小的想法,不知可不可行,想问询大人之意。”
正题来了!娄知县暗自打起了几分精神,“你说!”
赵成材从容一笑,直接点题,“大人,此处胡同本是以低价买来,娘子心中常觉不安。等建成之后,娘子愿意以本金捐助一处院落以作官学之所。”
说要以本金捐助当然是假话,可他为什么要鼓动自己建一处官学之所?
娄知县微微皱眉,县学在衙门后头另有一处,地方虽然不大,但很是清幽,也是官府的产业,赵成材不可能不知道,那他提这要求又是何意?
不待他盘问,赵成材自己开始解释,“想来大人也是清楚,咱们扎兰堡历年春秋大比在国中多是榜上无名。就连县学之中,现有生员也不过三五七人,实在是人丁单薄。走在街上,十九白丁,斗大的招牌也没几个认识的。然则是我们扎兰堡水土不好,没有聪明才俊之士么?当然不是!咱们这儿农耕放牧手艺工匠大有人在,其中出类拔萃之人更是不在少数。可为何各家父母都把孩子送去学门手艺而不送来求学呢?”
赵成材自己给出了答案,“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入学之所啊!我曾查阅簿籍。光我们这一处管辖的五个村子,人口就有近两千之数了,六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适龄孩童少说也有二三百人,现我家里就有两个弟弟便是如此。这么多的孩子不是在街头游荡就是在家中干活,就是想念书,可咱们这儿偌大个地方却连一个官办的正经学堂也找不到!”
“就拿我来说,还记得幼时为了启蒙,父母四处奔走,才在邻村找到一家私塾。地方既远,所授不过三五孩童,甚不规范。每每要去上学,必须早起五更,晚归披星,个中艰难,实不足为外人道也!及至稍长,过了童试,入了县学,同学又无几人,虽有老师教授,但因年龄差距较大。程度不一,着实是教也教得费劲,学得学得吃力。能侥幸考个秀才,实在是运气使然!”
“因为学生自己经历过,故此想斗胆恳请大人,新设一处官学,专司启蒙幼童,分设长短学。让广大只要有心向学的平民子女,都可以来此修习或长或短一段时日。以启民智,开民心。如此数年之后,想必整个扎兰堡面目将为之焕然一新,而大人英名也必将在此地流芳百世,永志铭于民心之中!”
赵成材出的这个主意很好啊!娄知县捋须沉吟,不仅与民有利,与已有利,而且关键的是,并不难办,也花销不多。
他当然也能想得到,赵成材提这样的要求还是有他自己的目的所在,若是官学设在那条胡同里了,怕是薛子安再胆大妄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若他真胆大包天做些什么,不说别的,只要让那一学堂的孩子出来,料他就是请了再多彪形大汉来也不敢动人一根手指头。这众怒难犯!一个孩子身后就是一大家子,甚至几大家子,薛子安只要是还想在本地混下去,总不能把一地的百姓全都得罪干净。
真可谓是一石三鸟之计!若是早前,也许娄知县还会考虑考虑。毕竟要平添一份花销。可是今天,他当即就欣然允诺了。
“成材,你这想法很好!此事若是办好了,可能造福到扎兰堡的子孙后代,是份不小的功业!那具体的你可有细些的想法么?”
赵成材闻言心头大喜,从袖中取出一个折子,“有些不大成熟的想法,还请大人指教!”
这事他琢磨了好几天,细细拟了份折子,里头详细阐明了该建多大的学堂,怎么分长学和短学,包括可以请几位当地博学老师,以轮流授课的方式让学生得到不同的指导等等细则。这些可都是他四处翻查资料搜罗来的,想得很是细致。这学堂既不能占地太大,弄得章清亭亏本,又不能弄得太小,过于寒酸,失了体统。万一人数不够,那也显得冷清,宁肯紧凑一点好。他还想到,若是学堂旁边就是商铺,未免有些嘈杂,倒不如把学堂放在一头。旁边建套宅院,就把张家众人安下,再旁边才是商铺,那就让学堂清静得多了。
娄知县瞧过之后点头称善,有这样一个闹中取静的场所,既能方便莘莘学子读书,又不至于太过偏僻,方便家长接送。实在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赵成材当真是花了不少功夫。
赵成材见他颇为赞许,还特别提到,“到时还请大人赐名。手书匾额悬于此处,激励学子们上进才好!”这是给他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了。
却不料娄知县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最多给这儿留副对子,这个学堂名字怕是要下一任县官来提了。”
赵成材听得诧异,难道还真让晏博文给说对了,这娄知县要调任了?却见娄知县面带三分得意之色,想来定是升迁,连忙恭贺,“那该给大人道喜了吧!”
娄知县不置可否,可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你还是第一个知道的,可切莫传扬出去。刚刚收到郡里的任命,等到开春,我就要回京城述职了。你们这儿,自有新长官过来接任。这个书堂,就算是我为扎兰堡的父老乡亲办的最后一件事吧!”
“大人!”赵成材眼圈都红了,慎重其事的行一大礼,“学生不才,愿代扎兰堡的父老乡亲们永世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娄知县见他如此动容,心里舒服,便又提到了一件事情,“成材啊,你这人很是不错,年轻稳重,又本分可靠。若是你没有家累,我都想带你在身边去新地方!我现有意将你推举给下一任长官,继续在这衙门里从事公职,你可愿意?”
娄知县虽然现在给了赵成材一个绝好的机会,但要不要抓住它呢?赵成材犹豫了一下。
他要留下来了,陈师爷不就没事干了?象他们当官的自有长随身边的亲信文书,陈师爷可是本地人,由上一任县官留给娄知县的,娄知县断无可能带他回京,况且陈师爷现在年纪大了,腿脚多有不便,遭人嫌弃也是常事。
若是自己留下来,拿的可不止一两纹银。还有正式师爷的其他待遇,又有外水,不仅能贴补家计,出去也受人尊重,况且不算太忙,也能兼顾到读书。这要放弃了,未免可惜。
赵成材想了想,却还是婉言谢绝了,“多谢大人抬爱!只是学生初来乍到的,实在是经验尚浅,全仗大人提点和众位同僚扶持才能勉强胜任。若是新来了大人,对本地情况本就生疏,再加上我这个半瓶子醋,那可就要误大事了!还是陈师爷经验老到,更能胜任!”
这既是他自谦,也是做人的厚道之处。
陈师爷一家子可全仗着他挣钱养活呢!况且他年纪已大,做不了多少年了,这个最后时刻,当然是想要多赚些钱,以备养老之需。而自己现还年轻,何必跟个老人家去争饭碗?便是争赢了也不光彩。
娄知县听他这么一说,倒很是感慨,越发觉得赵成材品性淳良,值得提携,“你这后生当真不错,有情有义!这样吧,我再给你封举荐信,看新来的大人可有空缺,再安排与你。”
“多谢大人!”赵成材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也真是感激。
“听说你还想着参加乡试?”娄知县当真动了几分爱才之意,有意拉扯他一把。
赵成材当然听得明白,心中一喜,“是。想趁着年轻去试试,已经有在温书准备了。”
娄知县点头,“年轻人该当上进,你若是果有此意,我写份名帖给你拿着到郡上到梧桐书院方大儒处去,他的学问可是极好的!之前我那两个儿子均是在他那儿念书,我请他好好的给你梳理一番,可比你自个儿在家里埋头苦读要强得多!”
赵成材喜不自胜,“多谢大人了!”
那位方大儒在当地极有名气,但象这样的博学大儒,一贯眼高于顶,若非官宦世家子弟,极难请得动他们费神教导。光凭赵成材自己,恐怕八辈子也摸不着人家的边,可是娄知县一封信就能帮他搞定,若是用一个师爷的职位换这样一个举荐,那也真是划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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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二O)不打白不打 [粉红60+]
(一二O)不打白不打 [粉红60+]
料理完衙门里的琐事。赵成材急匆匆雇了辆小车回家,他还惦记着要陪章清亭一起带弟弟去方家认错。到了家门口,却见赵成栋还在那儿直挺挺的跪着,冻得嘴唇都青紫了,过往行人无不侧目。他略加思忖,便明白了章清亭的良苦用心,心中感动不已。
章清亭见他回来,这才对张金宝笑着低语,“你可以去打回来了!记得帮我也打两下子,出出气!”
张金宝小声问,“那我能用棍子么?”
章清亭摇了摇头,“用手吧!最好打得他鼻青脸肿,流点鼻血什么的,但不要真把人打坏了,知道么?”
“知道!就看在姐夫面上,我也不会太过分的!”张金宝应了,气势汹汹的冲到门口,“赵成栋!你小子既然敢来,还算是个带种的!但是今儿若不揍你一顿,小爷我实在出不了这口气!你自己干的龌龊事,却让小爷我替你背黑锅。白白挨了一顿揍。你瞧我这身上,至今还全是伤!你自己说,我该不该打你一顿?”
赵成栋既羞且愧,低头无语。
“你要是不吭声,就是承认了!那小爷可就不客气了!”张金宝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毫不客气的举起右拳对着他的下颔就是狠狠一下子。
“这一下,是替我大姐打你的!”
一拳下去,赵成栋的嘴角顿时淌出了鲜血,殷红的颜色在冻得发白的脸上显得分外清晰。张金宝瞧着他这可怜样儿,倒有几分心软了,收了三分力道,对着他鼻子侧着又是一拳。
赵成栋本能的躲了一下,但被冻得僵硬的身体反应还是慢了一拍,仍是被结结实实的打了个正着,冬天血管本就脆弱,这一下子鼻血顿时喷涌而出。
“这一下,算是替我自己打的!”
张金宝出了气,松开了手,反而很是大度的拍拍他的肩,“打完了,咱们还是亲戚,以后还能见面!希望你以后知错能改……”后半句他又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大概意思,“还能做回好人!”
他放过了赵成栋,冷不丁的张发财窜了出来,也给了赵成栋一下子,这一拳打得比较高。打在了他的眼眶上,那儿又青紫了一块。
“这一下,是替我儿子闺女教训你这臭小子的!你害我闺女铺子没了,害我儿子大病一场,老子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打你你可别不服气!二回你再敢这么祸害我儿子闺女,老子跟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他打完人得意洋洋回到章清亭身边,“怎么样?闺女,瞧你老子兄弟多带种!以后你婆家人再敢欺负你,咱们一定帮着你教训他们!”
章清亭望着赵成材,哭笑不得。这还真是把他昨儿那番话记到心里去了,不过有人这么维护自己,她心里头确实也有几分温暖和小小的得意。
赵成材却是尴尬之极,这就是作茧自缚吧!不过确也是自家兄弟不对,挨打也是活该!
章清亭使劲忍着笑,淡淡的道,“行了,打也打完了,去给人方老爷子认错吧!”
赵成材昨晚跟她说要去方家。她一早就想着又让张罗氏买肉回来做了许多馄饨,放在外头一个个冻得硬梆梆的,拿食盒一装,正好提去送礼。
礼虽轻,情义重,再说大伙儿都赞好吃,章清亭也忍不住有些得意的小小卖弄一下。
上了车,章清亭才拿手绢捂着嘴呵呵闷笑。赵成材吩咐赵成栋跟车夫坐在车辕上,随即进了车厢,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当然知道所为何事,憋了半天,到底自己也忍俊不禁,到底也是掩着口鼻,不好意思笑出声来。
及至到了方家门外,他们俩都恢复了常态,还带了几分慎重之色,上前敲门。
好些天没来,这方家可是大变样了,以前门口屋顶那些杂草全给拔得干干净净,里里外外打扫得焕然一新,再无从前那种颓败之气,想来都是晏博文的功劳了。
门口贴着新门神,大红福字,挂着红灯笼,很是喜庆。还有一副对联,内容不过跟左邻右舍抄来的,平淡无奇,只是那字遒劲古朴。很是不凡。
赵成材不觉赞道,“阿礼倒还写得一笔好字!”
章清亭却摇了摇头,他字虽好,但却透着点萧索之意,似是意兴阑珊,看破红尘。反倒不如赵成材给自家写的对联,虽然单从字而论比不上他,却带着份欢天喜地的积极,更符合过年的气氛。
方明珠蹦蹦跳跳的迎了出来,“章姐,你身子大好啦?快进屋坐!”
章清亭拍拍她手,往后一指,方明珠这才瞧见赵成栋,他脸上可真跟开了染料铺子似的,赤青黑紫的,看得惨不忍睹。
方明珠吃了一惊,再见他手里拿着根棍子,知道是来认错的。小嘴一撇,“爷爷还不知肯不肯让他进屋呢!”
章清亭横她一眼,“那我能进屋么?”
“你和姐夫当然能进来!”她现在也随张小蝶他们管赵成材叫姐夫了。
赵成材回头嘱咐,“成栋你就在门口跪着,我没出来叫你,不许起来!”
赵成栋反正今儿也跪了一天。不在乎多这一会子了,老老实实的跪下,等着挨板子。其实说起来,他也知道张家父子手下留情了。瞧张金宝现在还伤成那样,当时不定受了多重的伤。可捱他们几拳没问题,可打哪儿不好,为什么偏打脸呢?赵成栋晕乎乎的还不明白。
章清亭和赵成材跟方明珠进了屋子,方德海正跟晏博文在炕上下棋呢!见他们来了,很是高兴,赶紧就往炕上让,“丫头。快上来坐着!你这才好,怎么就想着过来了?”
章清亭笑道,“我这就是才好,方得来寻你呢!这十五也快完了,您老可得打点起精神,跟我干活去!”
方德海哈哈大笑,“你这丫头,每回找我就没好事!大过年的也不叫人安生,说吧,都进行到哪一步了?要我再上哪儿赴汤蹈火去?”
“开玩笑呢!”章清亭把食盒捧上,“这儿是我做的馄饨,跟外头弄的不大一样!知道您是吃惯好东西的看不上眼,不过尝我个心意罢了!”
一见到吃食,方德海职业性的拈起一粒端详着,“嗳!丫头,你这做法不是本地的,倒象是南康国那边的做法,这馅里是不是还加虾仁了?”
章清亭听得有些心虚,赵成材却是无限佩服!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都不用掰开看,就能猜出馅料如何,“正是!您老怎么知道?你们一会儿尝尝,味道鲜着呢!”
方德海似笑非笑的瞧了章清亭一眼,把那粒馄饨扔了回去,不再追问了,“行啦,我收了!明珠搁外头冻着去,晚上咱们就尝尝你章姐姐的手艺!也把咱们做的几道小菜拿出来亮亮!”
章清亭知这老头放过了自己,放下心来后立即赔笑着拍马屁,“我那点四处学来的微末伎俩怎么能跟您老比?那不是沙石和日月争辉么?”
“少油嘴滑舌的!”方德海白她一眼,“说正经的,那地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章清亭瞧着赵成材,“你先说这个事吧!”
难道还有别的事?方德海没有问,先听赵成材把和娄知县谈定的建筑包工及开学堂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成材还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娄大人说,不要咱们用本金卖,就按平价卖给衙门。不过要是那样的话,我就想着咱们不如给学堂添置些桌椅板凳。种些花树,这些所费不多,又让他们直接就能用,也算是给扎兰堡的孩子们做些好事了。”
方德海和章清亭俱都点头,“确实应该!只要能得官府的庇护,还有钱赚,这些小小的开销又算得了什么?”
正好晏博文泡了两盏香茗给他们送来,赵成材倒很是大方的道,“阿礼,这回可真谢谢你了!果然让你说中了,娄大人不日就将上京叙职了,所以才这么痛快的应承了下来。”
听到上京二字,晏博文的眼神微微跳了一下,随即又掩饰了过去,“那他走之前,能给咱们把此事办了,倒真是功德一件!赵大哥你这个主意想得很好,不过也得赶紧时间把契约先订了,日后就算是换了官员,也不至于反悔了。”
赵成材点头,“你这个提醒得很及时,我回头就去办!不过娘子,那你也得抓紧时间筹银准备开工了。”
章清亭点头,“这个交给我了!之前就是等你把衙门的事情敲定,我才好开口向人家借钱。要不,就是借了钱也不敢动工。”
方德海道,“那尽快把学堂的设计图纸也敲定了,咱们十五过后就开干,我都瞧过了,十七就是好日子,宜破土。要是钱的事情能解决,咱们就赶紧开干!这些天,我也在家里琢磨了个心思,说给你们听听!”
这老头又有什么鬼主意?瞧他笑得跟老狐狸似的,定是又想到什么对自家有利的事了,章清亭很愿意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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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二一)做错事必须受罚
(一二一)做错事必须受罚
方德海老谋深算的一笑。“咱们这胡同为什么只做一层呢?既然干都干了,何不干脆把外头两面临街的地方全做成两层的小楼?上头居家,下头开铺,这面积可一下子就翻了一倍!咱们这价钱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咱们哪,不要光想着把那几处后头对着市集的地方改成商铺,而要想着怎么把市集的热闹给引到咱们这边的新胡同里来。有这么一条又高又气派的新楼,怎么可能不吸引人气?这么长的一条胡同,若是全改成了商铺,丫头你算算,咱们能卖出多少价钱来!”
这老头还真有一套!不过章清亭也承认,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她想起南康国的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最高的还有三层楼呢!若不是官府有限制,民房最多只能建这么高,恐怕还能往上长高。只是一桩,“咱们这儿有楼层限高么?”
赵成材忙道,“这个我回去查查!要是可以,就重新再设计画图,包括那学堂还有咱们自己的住家一并画上。”
章清亭笑道,“若是真的可以,那谁还愿意住在那条街上?倒不如把房子全卖出去挣钱。咱们随便住哪儿不就得了?”
方德海很是鄙夷,“你这丫头真是掉钱眼里去了!咱们赚钱也得学着享受,你不住,我去住!”
晏博文也想到一条,“若是老爷子说的真的可行,那么每套院子的面积都可以适当减少,做得小巧精致些,套数还能增加。老板娘,其实就算是自己去住了也不怕,每家下面都有铺面,一样可以做点小生意。”
章清亭道,“秀才可让咱们去住学堂旁边,本来就是不想吵到学堂,若是咱们也经营起来,那可不象样子!”
“哎呀!”赵成材忽地一拍脑袋,“阿礼这个主意妙啊!娘子,咱们要是就住在学堂旁边了,不如干脆就开家书店,卖些笔墨纸砚,又清静又便利!”
这个想法真不错!章清亭当即想到,那张发财两口子守在家里也能有些进益了。
方明珠也想了想,“爷爷,那咱们就住章姐家隔壁。他们卖那个,咱们就做些桂花糕之类的小点心卖卖,想那些小孩子多是馋嘴的,上学下学都从咱们门前过,可也得不少钱呢!”
方德海乐了。“呵呵!咱家的小明珠可真长本事了,这主意好啊!日后你跟着你张姐姐出去做事,爷爷在家正好也不愁没事做了。那咱们干脆把对着集市那边的一块做成学堂和我们两家出入的铺子,后头全做成商铺对外租售。咱们两家对着那头的地方也可以再开个后门,就是自己不用,把那铺面上下两层小楼租出去,也是好的。”
众人说得兴奋起来,都觉得甚是可行。章清亭笑过之后,却想到个关键问题,“那咱们这本金可就要下得更猛了!怕是至于得要一二千两银子来建了。”
晏博文道,“这个钱该花的必须花,做还得做到最好,到时才能卖得起高价来!雕花围栏什么的,一定要新颖大方,不落俗套。若是你们信得过,我倒可以去帮着出出主意。
“这个当然!”赵成材只担心一样,“要是建得太好了,大家嫌贵,没人买怎么办?咱们这面积又不大,纵然精致,毕竟也嫌太小巧些。”
晏博文摇头。“赵大哥大可不必担心,你想想,咱们这胡同可免五年的税赋呢!若是生意真的做起来了,他赚的绝不止这么一点房钱。纵然不买,咱们把价钱定高一些,出租也好啊!他若是嫌小不愿住,可以把整个院子都用来做经营。咱们这个地方好,应该不愁没人要!”
这个章清亭也同意,“咱们之前做卤水时,卖得可也不便宜,为什么生意还这么好?我瞧这扎兰堡有钱人可真不少!未必就买不起。以前我见过一些大店,象做珠宝金银首饰、古董字画的,那一个店就跟个宅子似的。普通客人在外头铺面看寻常货色,有些豪客便请到里面细瞧。象咱们现在的市集之中,屋舍多半窄小得很。说不定咱们那边一开,人家倒愿意把店搬过来呢!”
这话说得很是。赵成材道,“那我明儿一早就找卫管事再好好说说,让他再帮着出一份图纸。不过这要建什么样的房子我可不懂,到时阿礼你过来,帮着一起参详参详。”
章清亭道,“我也去!等图纸出来了,再把价钱估一估,我才好拿着去找人借钱。”
此事商议已定,赵成材下了炕,对着方德海正式行了个大礼,“老爷子,今儿还有一事相求!”
方德海斜睨着他,心中多少猜到了几分。
赵成材面有惭色,“家门不幸。出了成栋那个畜生,毁了您一生的心血!是我教弟无方。不敢说求您原谅,只请求您重重责罚,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好么?”
方明珠附在爷爷耳边道,“他也来了,就在门外跪着呢!”
方德海老脸一沉,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章清亭一瞧这意思,没有立即翻脸,就是有门儿了。立即推了赵成材一把,“你快去把他带进来!不许用走的,让他膝行进来!”
赵成材暗自感激,赶紧出去领人了。
章清亭赔着笑脸道,“老爷子,那小子今儿一早也上我那儿赔罪了。其实要依我这脾气,就是打死他也不解气!可他足足在我那儿跪了一整天,水米未进,受尽人家的白眼唾骂也没离开,我想这小子是诚心悔过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是能悔过自新,倒是善莫大焉。况且他毕竟年轻,您看能不能给他次机会?”
方德海瞟了她一眼。仍旧不吭声。
很快赵成材领着赵成栋进来了,果然是一路膝行进来的,膝盖那儿全给冰雪沁得透湿,脸上青白紫黑,还凝着半干的暗红血迹,看着很是可怜。
赵成材踢弟弟一脚,“还不快上前去给方师傅磕头认错,赔礼道歉?”
赵成栋赶紧爬到炕前,头磕得咣咣作响,说着赵成材刚教的话,“方师傅。是我错了!我不该偷您的秘方!我对不起您!也对不起大嫂!请您们谅解!”
他把枣木棒向前高举过头,“请您重重责罚吧!”
方德海脸色阴沉的盯着他,半晌没有吭声。
章清亭赔笑,“老爷了,您好歹倒是给句话呀!”
方德海哼了一声,“他脸上的伤是你打的?”
章清亭一笑,“我让金宝打的,那小子心里也憋着气呢!着实把他狠揍了一顿!”
方德海嗤笑,“净做些表面功夫!”
章清亭暗自咋舌,被这老狐狸看穿了。
赵成材给说得惭愧,上前表态,“老爷子,今儿我把他带来,就是任您处置的!您要是嫌累,我帮您打,打到您满意为止!”
方德海抬眼瞧他,“成材,你真把你弟弟交我处置?”
赵成材听这语气不善,可是确实是太对不住人家了,他把心一横,牙一咬,“任您发落!”
方德海冷冷的盯着赵成栋,“好!那就按咱们厨房里祖师爷定下的规矩来。不敬师长,私盗技艺者,挑去手筋废了双手!可这大过年的,我也不忍心见到太重的血腥,就砍他两只拇指,我就既往不咎!”
赵成栋吓得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这还真狠!可章清亭并不以为方德海真有这么绝情,知这老头子极是精明,是以一声不吭。
赵成材脸色变了几变,终于下定决心,“成栋这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只是断拇指,方师傅还是网开一面,给你留了手的。明珠妹子,麻烦你去取把菜刀来!”
“哥……”赵成栋真给吓哭了,又不敢讨饶。只拼命叫哥。
赵成材虽是不忍,却仍是凛然道,“你的拇指没了,以后哥哥照顾你一辈子!可你今日要是不肯,就再不是我赵成材的弟弟!”
赵成栋闻言自知无望,号啕大哭,头磕得都快见血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方师傅,您饶过我吧!”
很快方明珠拿了明晃晃的菜刀过来,赵成材拉着弟弟的手搁在板凳上,作势欲砍。
方德海见赵成栋吓得心胆俱裂,几要昏死过去,这才发话,“停手!”
章清亭暗自白他一眼,这老头,非要这么吓唬人?不过赵成栋这小子,也要真受点教训才好!
方德海望着赵成栋道,“我若是剁了你的手指,那便承认你是我的弟子了。可你虽然叫我一声方师傅,却不算入门。这个刑罚你还不配领!不过,你既偷了我的东西,就算是上公堂,也是该判斩手之刑的。但你的大哥大嫂却都与我交好,真要是废了你,难免伤了我和他们之间的和气。可要是轻易放过你,我怕你这小子不知好歹,将来还要胡作非为!”
赵成栋涕泪滂沱,“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方德海对冷眼旁观的晏博文道,“阿礼,你去!把他两条胳膊都给我打折了!可不许打废!”
这个……晏博文很是为难。他曾立志不再伤人,可为什么方德海偏要逼他动手呢?
方德海道,“赵成栋,你记着,今儿是我要打断你的手,可不是阿礼!你要怨就怨我,可不许记恨他!阿礼,我知你习过武,下手知道好歹。你若是不去,那我就亲自拿棒子砸了,不过我老人家年纪大了,下手没个分寸,要是伤得过了,可就复不了原了。那赵成栋要是真残废了,可就是你做的孽了!”
有这么逼人当刽子手的么?晏博文很无语。
倒是赵成材听方德海这么一说,放下心来。乡下人时常有跌断手脚的,只要接得好,绝不至于落下残疾。只是那个痛,很让人难受。但若能求得方德海的谅解,给弟弟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确实也是值得的。
他上前恳求,“阿礼,那就请你动手吧!你放心,我们赵家绝无任何人会有半句怨言。”
晏博文一双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成栋,那你可忍着点!”
他迅捷的抓住他的双手往前平伸,运掌如刀,快速的“啪啪”两下,敲在赵成栋的前臂当中。
赵成栋耳边听得极轻微的“咯咯”之声,该是骨头被打裂的声音,随即剧痛汹涌袭来,疼得他眼前一黑,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晕死了过去。
晏博文稳稳的托着他平躺下来,再将那儿臂粗的枣木棍轻轻一折,顿时成了两半,一边一个,给他把胳膊又绑扎牢固,“你们放心!他这手绝不会废,只是要痛上一段时日,赶紧找个大夫敷些伤药,好好将养两三个月也就是了。”
赵成材看得瞠目结舌,这人是什么手啊?那么粗的木棍一下就折成两半?那要是打到人身上,那还了得?
章清亭吓了一跳,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方明珠是一脸崇拜,阿礼哥果然厉害!
只有方德海无动于衷,“行了!这事就这么了了,以后谁也不必再提!我也不留你们了,快带他回去吧!”
等他们走了,方德海才对晏博文道,“以武犯禁固然不对,但若是行侠仗义,伸张正义却是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人啊,不要总陷在往事里出不来!你空学这一身本事,难道真的就放着荒废?这耽误的可是你自己的人生!”
我还能有自己的人生?晏博文满心苦涩,却无法言说。
赵成材先把弟弟带到药铺,敷上了伤药才送回家。赵王氏一见之下,连病都吓得好了大半,一骨碌从床上爬下来,心疼得直掉眼泪。
赵成材指着昏迷中还痛苦的皱着眉,冷汗直冒的弟弟道,“娘,您瞧瞧,这就是您指使他去偷人东西的下场!人家还是给了咱们情面,没废他的手,只是打折了,给个教训。可若是落在旁人或是官府手里,您还能保他周全么?您再疼成栋都可以,只是让他去做什么事之前,拜托好好的想一想,就象小时候您教我们的那样,可一定要行得正,站得稳!别再捅这种篓子了!这丢的可不仅是他一人的脸,而是咱们老赵家的颜面!”
赵王氏既羞且愧,自在家照顾二儿子。赵成栋经此一事,吃了大亏,倒真是学了个乖,再不敢弄这些歪门邪道,人着实本分了些。
赵成材和章清亭再回了绝味斋,却见家里气氛有些异样。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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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二二)自己人生自己负责
(一二二)自己人生自己负责
张小蝶上前悄声对大姐姐夫道。“那个田福生刚才来过,想见玉兰姐,可她不愿意见他,躲在后院哭呢!”
章清亭脸色一沉,“那你怎么不去劝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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