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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

_43 桂仁(当代)
这叫爱屋及乌!可是这话章清亭和赵成材都说不出口。
赵成材想着上午孙俊良之事,想跟章清亭交待几句,便道,“娘子。你出来,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张金宝厚着脸皮打趣,“姐夫!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非要跟我姐偷偷说?”
这下可把章清亭的脸都说红了,本想起身出去的,也不动了,反倒嗔了赵成材一眼,“你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呗!搞得神神秘秘的干什么?”
赵成材也有些赧颜,可这话还真不好说,只得搪塞了一句,“那我晚上回来再跟你说。”
此言一出,更是满堂哄笑。连最老实的赵玉兰都忍不住捂着嘴笑。
张金宝更是无所忌惮,“看来真是悄悄话啊!都不能说给我们听的!”
章清亭脸飞红霞,急得汗都快出来了,瞪了弟弟一眼,“金宝你胡说什么?”又冲着赵成材使性子,“你怎么还不快走的?”
屋内早点了灯,暖暖的耀出金黄流溢,又在红红炉火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章清亭娇羞薄怒的模样俏丽可人。赵成材瞧得心中一荡,站在那儿更不知道走了。
章清亭更加生气,都跺上脚了,“你这人是傻了还是怎么回事?”
张小蝶闷笑连连,上前推了赵成材一把,“姐夫你快走吧!再不走,大姐真生气了!”
赵成材这才脸上一红,低头走了。
杨玉成见赵成材一路呵呵笑着,很是好奇,“小虎哥你老笑什么?”
赵成材好不容易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说了你们小孩子也不懂!”
快到杨家门口时,杨玉成忽然跑到前头喊了一嗓子,“爹!小虎哥来拜年了!”转而又冲赵成材挤了挤眼,小声道,“我爹没给你摆棋局,我是骗你来的!”他得意笑着,冲进屋里去了。
可玉成为什么要骗自己来?他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少心眼?赵成材脸上微一变色,已经想出所以然来了。
可既然已经到了恩师家门口,他还是按捺下心中不快,笑着进来,“老师,师母,学生来给你们拜年了!”
杨秀才和杨妻也很热情,“成材呀!快到屋里坐!”
这下倒有些出乎赵成材的意料之外,自从上回没娶成杨小桃,他以为杨家二老多少对他会有些意见,没想到今日看来,却并无芥蒂。杨秀才不是这么心胸宽广的人啊!
赵成材心中疑惑,先放下礼品。又慎重其事的给老师师母拜了年,这才被他们扯上热炕坐着攀谈。
聊了几句,赵成材明白了,为何杨秀才对他这么客气,还是章清亭说的,一入官门,身价百倍呗!
杨秀才老怀宽慰,“听说你现在跟县上不少达官贵人都走得很近,这就对了,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有多跟他们在一处,日后才会有出息。”
赵成材自是唯唯诺诺,却听杨秀才忽地话锋一转,“但是,你们家那生意就别再做了!你堂堂一个秀才,娘子居然出去抛头露面,实在是太不象话了!果然是没读过书的人,一点规矩都不懂!我说你母亲让你们关了铺子那是对的,听说你为了这个还跟你母亲闹别扭?这可千万使不得!百善孝为先,那不敬父母之人,就是再有权有势也是会被天下人所耻笑的!”
赵成材听得刺耳,这哪儿跟哪儿呀?正待解释,忽见门帘一掀,杨小桃精心打扮了,很是艳丽的穿着一身大红新衣,端着热茶和糕点进来了。
娇滴滴的跟老杨秀才抱怨,“爹!您看您,这小虎哥刚来,您又训人!小虎哥是那不懂诗书,不明理义的人么?他肯定是一时被人蒙蔽!他是您学生,打小看到大的,您还不了解他的脾性?可不能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把错全推到他一人头上!”
赵成材更不舒服了,那你们要把错推到谁头上?
杨秀才一拍炕沿,很是气愤,“我说最坏的,就是你媳妇!”
(PS:吼吼,二更上传时,发现粉红到40鸟,桂仁痛下决心,打败了瞌睡虫,加更成功!亲们给力,偶也给力,嘿嘿!)
第二卷 (一一六)我来当家
(一一六)我来当家
听老杨秀才无端指责章清亭。评说家中是非长短,赵成材本来心里就很不高兴,只是碍于师生情面,不好反驳,又听这杨秀才指名道姓的指责章清亭,赵成材真是有些生气了。
杨秀才不觉,兀自唠唠叨叨的说下去,“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行商从贾之事,更是下九流的勾当,莫说你我读书人不应自贬身分,操此贱业。就是一般百姓,宁可种田放牧,也好过在市井之中抛头露面,镇日为营头小利斤斤计较,染得一身铜臭……”
赵成材听不下去了,打断了杨秀才的长篇大论,“恩师,您可能不了解我们家的情况。一来我家娘子识文断字、知书达理,许多见识还在我之上,断不是无礼之人。二来她行商从事的也是正经生意。还为家里解决了大困难。说句惭愧话,要不是她,咱们家的日子可着实艰难着呢!”
杨秀才抬起眼,诧异的看着他,“成材,你怎么能说出这等有辱斯文的话?这夫为妻纲,你怎么能说出你母亲子还在你之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果然是你母亲说的,自从娶了那个媳妇,你都给她教坏了!成材!你可不能为了区区五斗米而折腰,失了读书人的气节啊!”
赵成材心中一百个不服气!你自己有田收租,啥心不操,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象我们家那么多人,没吃得,没得穿,连温饱尚且勉强,还谈什么上流下流的?行商怎么啦,章清亭行商赚取了全家食有鱼肉、穿有新衣,这就是本事!又不偷又不抢,凭什么看不起?你不铜臭,你有气节,把你家钱粮断掉,你还能说这话,我才佩服你呢!
可杨秀才的话再怎么不中听,他毕竟也是自己的启蒙恩师,怎么样也要留着三分面子的,只得赔笑着道,“圣人有云。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我们这些个寒门小户,能求得三餐温饱便大是不易,实在不能如老师这般高风亮节!惭愧,见笑!”
他这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了,这是我们家务事,你要清高你自己去,我们愿意蝇营狗苟,你管不着!
杨秀才还要和他较真,“此言谬矣!成材你这是曲解了圣人之意,岂不闻箪食瓢饮,亦不改其乐乎?”
哼!让你天天吃糠咽谷你受得了么?我们难道想过点好日子也不成?赵成材真是呆不下去了,“老师自有颜回之志,学生受教了!现在天色不早,学生就先……”他想告辞了,懒得听这腐儒掉书袋子!
杨小桃觑着他那神色,抢先把话接了过去,“就先到书屋去,瞧瞧我新画的兰草图,再帮我提副字如何?”
这……不好吧?还没等赵成材拒绝,杨小桃已经如从前一般。上前拉着他的衣袖往外头拖,“爹!借你学生用一下!”
杨秀才生平最宠溺的就是这一双儿女,见女儿一撒娇,他当即就没了脾气,“去吧!这才是读书人该行的风雅之事!成材一会儿提了字拿来我瞧瞧,你进益了没!”
一个未婚女子和成了婚的男子这么拉拉扯扯实在不成体统,即使是在杨家,赵成材也甚觉不妥,只得收了衣袖,放随和些,跟杨小桃进了外头书屋。
杨小桃倒是乖觉,首先就道,“小虎哥,我爹方才有些话说得不中听,你可别往心里去!他也没坏心,只是想劝你上进,怕你误入歧途!”
我能入什么歧途?赵成材心里老大不高兴,面上却不得不虚与委蛇,“那是当然。”
杨小桃自以为自己说话得体,开始导上正题,“我今儿上你们家拜年去了!”
赵成材微微颔首,“多谢惦念!”
“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么?”杨小桃故意忸怩的斜过头,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斜乜着他。
赵成材装作听不懂,杨小桃也不好做的太明显,把话题引开,“伯母病得真是好可怜!”
“是么?”有了牛姨妈之前的心理建设,赵成材也不觉得太意外。还存了七分不信,娘一直身子康泰,恐怕是羞于见人。在家装病。
杨小桃叹了口气,取出手绢假意拭了拭眼角,“偌大个年纪躺在床上,也无人伺候。大过年的,家中也是冷冷清清。”
那都是她自找的!赵成材知道,家中做的腊鱼腊肉不少,张家人走的时候基本上都没拿,怎么也亏待不了他们。
“小虎哥,我有几句话想说给你听,你可不要嫌我多事!”
你都要说了,我能拦得住么?不过赵成材也想知道,娘到底跟杨小桃说了些什么,竟弄得杨秀才如此的黑白颠倒,若真是赵王氏在其中歪曲事实,那他真要生气了。
“这天下只有不是的儿女,可从来都没有不是的父母!赵大婶为了你们,可是操碎了心!若是做媳妇的还跟她置气,那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杨小桃摆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接着往下说,“嫂子也太不懂事了!这为人媳妇,当以和顺第一,对上孝敬公婆,对下爱护姑叔。兼之体恤丈夫,做好针线女红、打理家务方是本分。若说想要贴补家计,弄些小本买卖自也可以,但也当将生计交由婆婆料理,为何偏偏要争强好胜,出来抛头露面?实在不是为**子、为人媳妇的本分!”她还叹了口气,“怪不得赵大婶都后悔为你娶了这门媳妇!”
见赵成材不吭声,她似自悔失言,转而正色道,“爹方才说的话虽不中听,但理仍在。你们家那店关了也好!小虎哥你现在在衙门里干得不挺好的?也能养活一家子了!就是不靠那店,日子也是能过的。依我说,你赶紧回家去,给赵大婶赔个不是!难道你真这么忍心就弃老母在家么?以后好好过日子,凡事要认清是非,可莫再给人牵着鼻子走了!”
杨小桃说完了,停了一晌,赵成材才问道,“你说完了?”
见他语气有些异样,杨小桃怔了怔,点了点头。
赵成材微微冷笑,“多谢杨姑娘提醒,不过这些,都是在下的家务事,该怎么处理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姑娘费心了!”
他转身就往外走,到门槛处却又想了起来,从袖中取出她送的丝帕,“这是姑娘前次遗失在我那儿的,现完璧归赵!姑娘以后可切莫再如此大意了,若是落入有心人之手,怕是毁了姑娘清誉和在下的名声!”
说完也不待杨小桃来接,便把帕子往旁边桌上一撂,自转身出了门。
杨小桃气得不轻,这是什么意思?敢情自己说了半天,全是表错了情?她今儿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了赵家,还探听到了婆媳不和之事。以为可以挑拨离间了,却不料竟如鸭背泼水,半点不着痕迹!
赵成材出来便到杨秀才门前深施一礼,“恩师容禀,学生突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就此告辞了!”
“嗳!成材你不吃了饭再走么?”
“多谢恩师盛情,改日再登门造访!”
赵成材急匆匆出了杨家,这才面露不愉之色。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娘怎么能如此跟人说家中事情?真是老糊涂了!家不和,才外人欺,这个道理还是她小时候教给赵成材的,可她现在都在干些什么呀!跟人说三道四。搬弄是非,这不是让外人首先就瞧不起自家么?
赵成材虽然愤怒,但却未失理智,在急行回家的路上,在仍旧凛冽的寒风里,他倒是让头脑冷静了下来,把自从章清亭进门以来,一桩桩,一件件的大事小情想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等到他来到自家门前的时候,已经可以很从容的轻叩了两下门。可那隐忍的不平,却更如火山底下炽热的岩浆般浓烈与纯粹。
当赵老实来开门时,瞧见这样的儿子,着实吃了一惊,赵成材的脸色平静,但眼神却是极其凝重的。让他竟觉得赵成材无形之中高大了不少,隐隐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让人不敢逼视。
“成材……你……你怎么回来了?”
“娘在屋里吧?”
“在!在!”
赵成栋听到动静也出来了,很是诧异,“哥?你怎么回来了?”
他还想着是不是赵成材原谅他们了,还没等迎上去说几句软话,赵成材就一脸严肃的道,“既然都在,那就一起进去吧!”
这……这是何意?赵老实和赵成栋不解,但今日的赵成材与从前甚不相同,他们犹疑着一起跟进了里屋。
赵王氏一见大儿子回来了,顿时眼睛一亮,还心中暗喜,心想杨小桃那丫头还真有本事,果然把他给劝回来了。
却说今日杨小桃在家左等赵成材不上门,右等赵成材不上门,心下着急,假托去亲戚家走动,特意绕了个圈,带着弟弟特特的到赵家来上门拜年。却见赵家冷清场面,心下疑惑。
赵王氏难得见着一个人上门,又是曾经差一点做成大儿子媳妇的人,她心中本就有些暗悔娶了章清亭,又见人家好言好语的提着礼品来问候,不免就把往前嫌恶杨小桃之心收起,和颜悦色的留她说话。
杨小桃心知有异,当即甜言蜜语的奉承着,赵王氏当时想着,这大儿子总跟她闹别扭也不是个事儿,得找个人去调停调停才好。赵老实不中用,赵成栋更不能让他去,要是章清亭见了这小叔子,保不齐还得打他一顿。
眼下这杨小桃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说别的,光瞧她在赵成材成亲之后,还主动上她家来拜年,就知她对大儿子还是有几分情意的。赵成材呢,更是曾经非她不娶,让她去说合,恐怕最是得利。所以她就把家中之事半遮半掩的跟杨小桃说了,让她找赵成材说说,把他劝回家来才好。
杨小桃也不傻,她本来就想离间赵成材和章清亭的夫妻感情,此时见赵王氏与章清亭还有如此深的矛盾,更是大喜。
当即就着赵王氏的话,数落了章清亭许多不是。什么刚愎自用、喜好卖弄、言语犀利、不守妇道,不敬公婆,不护小叔,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就算赵成栋弄得绝味斋关了门又如何?他拿了也不过是老方家的秘方,那人既给章清亭当伙计,那秘方就是赵家的!本来就早该交出来,现在就算是损失了,也是方家的损失,可不是她章清亭的损失,凭什么还来发这么大火?
听得赵王氏心里真是舒坦,觉得自己似乎重又找回了道理。
杨小桃又嘘寒问暖,亲自喂她喝了药,让赵王氏更是感慨,早知道就娶这丫头进门了,你瞧瞧,这多贤惠!要是章清亭,打死赵王氏也不相信她能给自己喂药。
赵王氏这会子见了赵成材回来,惊喜过后,却随即微撅了嘴,特特的别过脸去,意思就是等着赵成材上前道歉。
赵成材瞧见娘这气鼓鼓的模样,索性连她的病也懒得问候了,若真是病了,能有这么好的精气神?
等爹和弟弟都进来了,赵成材才慎重其事的开了口,“大家都到齐了,今儿有几句话,我是非说不可了!”
听他语气,赵王氏心里一紧,大儿子这是要干什么?
赵成材直截了当的道,“现在爹娘年事已高,我业已成亲,日后家中的大事自当由我来掌管。娘您就管些日常小事,少操些心吧!”
这是干嘛?这不是要抢班夺权么?赵老实和赵成栋都吓了一跳,赵王氏当即眼睛瞪了起来,“我说成材,你说什么呢?”
“娘您没听清楚么?”赵成材一字一句的道,“我说,以后这个家就我来当,家里的大事全由我来决定!”
“你……”
赵王氏刚想说,你反了么?却被赵成材高声打断了,“娘!您若是还想日后有我这个儿子,就听我把话说完!”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把全家人都给震住了。这样的赵成材,可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
(PS:今天写忘了,更晚了,不好意思,不过下一章已经写好了,马上就发!嘿嘿!)
第二卷 (一一七)都是你的错
(一一七)都是你的错
赵成材扫了一眼父母兄弟。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峻,“我,是赵家的长子,日后这个家肯定是我说了算的!迟早总有这么一天,娘您也不必再跟我争了!除非,您不认我这个儿子,不要我的赡养,那儿子也就无话可说了!”
这话说得很是严重了。
自古以来,多是由长子负责赡养父母,而且确实也是父母年老之后,由长子来负责家计。赵成材拿这个威胁赵王氏,证明他确实是下了狠心了。
赵王氏嘴皮子动了一下,到底没敢吱声。
赵成材盯着弟弟,“成栋,你有意见么?你若是说,爹娘以后都归你赡养,那这个家我就不当了,每月还会交你一定钱财以作赡养父母之资,家里的两亩田地尽数交付与你,你可愿意?”
赵成栋哪里敢应,他连自己都管不好。还管得了爹娘?这些天娘一病了,家里头连个烧饭洗衣的人都没了,就是他接房媳妇回来,人家也未必肯伺候这一大家子。再说,他私心里也知道,就娘这火爆脾气,跟什么媳妇都搞不好关系,他才不愿意拖着二老日后跟他去过日子。还是跟着大哥大嫂好混日子,所以那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无一丝犹豫。
“那好!”赵成材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道,“既然成栋已经放弃,那么娘,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可是……”赵王氏心中不服啊,凭什么不许她管事了?她自恃着母亲身份,出言教训,“我说成材,你这又是在哪中了邪火回来?怎么无缘无故的说起这事?是!这个家将来肯定是你的,可你母亲还不老哩!”
赵成材本来还想给娘留几个面子,可赵王氏仍是冥顽不灵,他不得不把脸撕破,把话说个明白,“您真不老么?那为什么净干些糊涂事!”
“我干什么糊涂事了?”赵王氏生平最不服人家揭她的短,当即高声嚷了起来。
“您不糊涂?您要不糊涂能把玉兰嫁到那个丧尽天良的孙家去?逼得妹子投河自尽!要不是我和娘子想着过去瞧瞧,今儿,怕是咱们家都在办丧事了!”
“你……你说什么?”赵成材这番话可把全家人吓了一跳,“玉兰出了什么事?”
赵成材紧紧的盯着母亲的眼睛。“娘您知道么?玉兰自嫁了姓孙的,没一日不捱饿受冻,被打打骂骂的!全身上下遍体鳞伤,体无完肤!过得比个下人还不如!”
“您没进过孙家大门吧?我进去了!那内宅里头一座花园子比咱家十个地还大,这么大的地方全指着玉兰一个人打扫。您还说什么多干点活累不死人,您怎么能什么都不问就下这样的结论?玉兰那十个手指,生得全是冻疮!在家这么多年,咱们日子再苦再难,也从来没让她遭过这份委屈!可那孙家呢?简直就不把她当人看!”
“我和娘子好心上门拜年,可他们家呢?收个礼就想打发我们离去,若不是娘子使计,硬闯进他们家里,我们至今都见不到玉兰到底是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还有她那公婆,说句不过分的话,简直就是凶神恶煞!一言不和就放狗咬人,完全不管人的生死!”
“亏您还妄想着让玉兰嫁个有钱人,人家一进门就查玉兰的嫁妆,要不是娘子出了套金首饰,恐怕当时人家就能翻脸!您怎么就不想一想,咱们家一没钱,二没势力。凭什么妄想着让玉兰去攀高枝?她三朝回门时,明知她过得不好了,您为什么就不能拿出魄力来管管孙家?”
赵成材自己道出实情,“因为您看人家有钱!还是指望着玉兰能跟人家风风光光的过上好日子!要是福生敢这样待玉兰,您不当即冲上去打他两耳光子才怪!”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咬着牙根道,“就因为咱们懦弱,咱们穷,咱们没本事,那姓孙的一家子根本就连眼角都瞧不上咱们,玉兰也在人家家里受尽欺负!您说,您这事办得不糊涂么?”
赵王氏羞愤难当,号啕起来,“我的玉兰呀!”
赵成材打断了娘的哭泣,“我现就告诉您,玉兰在我那儿!她这亲事我会想法给她了断!娘您再不要多管闲事了!”
赵王氏吓得连哭都忘记了,“成材你……你要干什么?你要断你妹子亲事?”
“是!”赵成材宣布自己当家后的第一个重大决定,“您就别想着什么面子,什么三从四德的,玉兰那日子没法过下去了!我宁肯一辈子养着她,也决不让她再回孙家那个火坑里去!娘您要是还顾惜着母女之情,就好好待她,再别提把她送回去的话!您若是再为难妹子,我可不依!”
“可……可是……”赵王氏还真不能接受。这一下子,就相当于彻底宣告了她当初草率决定的婚事是个巨大的错误了。而且,女儿才嫁人一个月就变成了弃妇,这可不就毁了女儿一辈子?
“我……我对不起玉兰呀!”
“您是对不起玉兰!我也对不起她!当初我就不该听您的,可现在哭还有什么用?妹子的将来就交由我来负责!咱们毁了她的幸福。将来必须还给她!否则这一辈子,我瞧娘您也未必能睡个安稳觉了!”
赵王氏脸色灰白,心在滴血,玉兰是她的亲生闺女,没有可能不心疼的,而这样的悲剧全是她一手造成,赵王氏简直是欲哭无泪,直恨不得一头撞死!
“还有第二桩事,”赵成材望着啜泣的赵王氏继续说,“您指使成栋偷了人家方老爷子的配方,害得娘子的店关了门。您是长辈,我们是小辈,不能说让您去给娘子赔礼,但是成栋必须去!”
赵成栋一听都快哭了,“哥……娘……”
“你别叫我们!”赵成材厉色低喝,“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你要是还想认我这个哥,明儿一早,自己拿根棍子,到店门前来跪着,先给你大嫂还有金宝认错,我再带你去方家,去给人家负荆请罪!就是他们把你打死打残,也是你活该!”
赵成栋真哭了。扑通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哥……你打我吧!别把我交出去!”
赵成材摇了摇头,“我不打你!因为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方老爷子,是你大嫂!你大嫂这店开得有多不容易,难道你就不知道么?你怎么能做出这样吃里爬外的事情?我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弟弟!你要不是我亲弟弟,我一定怂恿着他们去告你!把你关进大牢里去,剁了你的手都不过分!”
赵王氏都被吓哭了,“成材……成材你不能这么……这么对你弟弟!”
赵成材望着娘,脸色铁青,“就因为我把他当亲弟弟。我才这么对他!他做错了事,必须受到教训!娘,您心疼孩子可以,但不是这么护短的!您若是一定要护着他,那就把他放走吧!天涯海角的任他去哪里,我们赵家就当没这个儿子,我也没这个弟弟!”
赵老实平时不吭声,但毕竟是个男人,担当还是有些的,“孩子他娘,成材说得对!确实是成栋错了,该他去受罚的!成材既能让成栋过去,就不会真的眼看着他弟弟被人打死!成栋,你明儿一早就按你哥说的,带家里那个枣木棒到店里去!”
赵成材接着道,“还有!娘,有一个以前您教我的道理,我现在原封不动还给您!这家不和,外人欺!明明是您和成栋做错了事,为什么还在要杨小桃面前说娘子的不是?就算是您心中不服,心中有气,也该关起门来,咱们自家人解决才是!在外头人面前搬弄自家人的是非,您说,您不糊涂么?”
“别人在您面前说您的好,那是真心认为您好?还是有别的目的?让外人知道咱们家中不和,这丢的是谁的脸?丢的还是我们自家人的脸面!”
赵成材努力吸了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娘子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您?您瞧瞧自己身上穿的、盖的,可全是娘子今年给您添置的!这外面厅堂里,挂的全是娘子出钱腌制的鱼肉!娘子不仅照顾好了您,还照顾了爹、成栋,还有我!您这算盘打得最精,您好好算算,自娘子进门之后,您花用了她多少银子?您可别说这全是娘子该做的,您放眼各家瞧瞧。有几家媳妇能有这个本事?找出一个来,我都给您磕头谢罪!”
“娘!您别再贪心不足,得陇望蜀了!见着人家说几句好话,赔个笑脸就忘了根本!娘子只要一日是我赵成材的妻子,我就决不容许咱家任何人在外头说她半句不是!我们夫妻本是一体,谁要是敢往她脸上抹黑,就是往我脸上抹黑!你们都记好这个理儿!不仅是娘子,就是咱们全家,包括娘子全家,也都一样!咱们关起门来,怎么吵甚至打都没关系,可是在外头,都得拼死护着自己的家人!谁要是不这么干,那就不是我们这家的人!”
赵成材最后道,“我和娘子暂时都不会搬回来住了,以后每月我在县学里补助的五百文会交回来给娘您贴补家计,这足够你们三人花销的。至于家中小事,还是由娘您自己决定,但是有什么大事,一定得先知会我!我同意了,才能办!”
赵成材甩下这堆话,走了。
赵王氏直直的哭了一夜,心象海水打穿的礁石,漏洞百出。
一夕之间,她毁了大女儿的幸福,又被大儿子掀翻落马,能怪谁呢?只能怪她自己!
就连赵成栋等大哥走了,也哭着怨她,全是她调唆的,才惹下这么大祸,弄得让外人瞧不起他,自家人还要打他,这也全都是她的错!
确实连赵王氏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怎么会犯下这么多错,弄得天怒人怨?
(PS:推荐——《阿杏》(shishanchun):她本是现代的豪门小姐,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却穿越到古代的贫苦人家,她该怎么改变她和家人的生活?)
第二卷 (一一八)不急
(一一八)不急
等赵成材料理完家中这一切。回到绝味斋时,天都已经全黑了。
众人刚吃完了晚饭,正围坐火炉磕着瓜子剥着花生闲话家常,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年后盖了房子还可以再做点什么别的生意。
猛然见他脸色不善的跑回来,章清亭心知蹊跷,来不及说旁的,先是问他,“吃饭了没?”
赵成材鼻头一酸,心想娘和成栋如此待章清亭,她却还能如此关心自己,实属难得,不觉喉头有几分哽咽,“吃……吃过了。”
章清亭觑着他略显青白的脸色了然一笑,“吃过了也能再吃点!小蝶,去给你姐夫下碗抄手!”
抄手?赵成材听得一愣,“那是什么?”
“你吃了就知道了!”章清亭挑眉一笑。
不多时,张小蝶端了碗抄手出来,赵成材不觉哑然失笑,“这不馄饨么?怎么改成抄手了?”
张小蝶笑道,“大姐说,这个东西咱们这儿叫馄饨。有些地方叫云吞,还有些地方更别致了,叫抄手!这个做法是大姐教着做的,比我们这儿的馄饨皮薄,馅儿也调得不一样,你尝尝,味道很不错呢!”
赵成材早舀了一个到嘴里,“这里头放了什么,这么鲜香?”
“是干虾仁!”答话的是赵玉兰,脱离了孙家,她的气色也好多了,“现这冰天雪地的可没有鲜虾,等到开了春,有鲜虾了,再剁成肉蓉调味,就更鲜美了!”
“这儿也有鲜虾?”章清亭倒诧异了。
“怎么没有?”张发财皱眉道,“闺女你怎么又不记得了?咱们这儿可有二道子沟呢!外头就是荷花江,每年上春四五月间,都是有鲜鱼鲜虾的。只不过着实贵了些,咱们寻常人家吃不大起。”
“不说大姐不记得,我都不知道呢!”张金宝没心没肺的倒是给章清亭解了围,“都没吃过的东西,哪里知道?我还以为咱们这儿就有这干虾仁。”
说得章清亭笑了,“既是如此,那等到开春就去买一些来尝尝。也别这么小家子气的包馄饨了,那新鲜的虾仁用春日里的韭菜一炒,极是鲜甜的。”
赵玉兰点头。“我以前学过这道菜,不过要是光用虾仁是极精致贵重的吃法,只未免有些浪费。那些虾头虾壳也不用丢,剥出来熬汤,也是很美味的。”
张金宝夸张的咽了咽口水,“那可一定都要吃到!”
众人都笑了,张小蝶捶她哥一下,“成天净想着吃,你倒是想想养好了伤,年后该干点什么才是正经!”
张金宝笑着避让,“我这好不容易长回二两肉来你可别又给我捶没了,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拉倒吧!你还君子,小子还差不多!”
“这话怎么说的?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这小子也能成君子!等着大姐开春一声吩咐,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章清亭微微一笑,趁着这个话头又开始循循善诱,“你们呀,也别光老是想着听我指挥,各人也该学着自己拿点主意。譬如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只要是正经事情,都可以去尝试。以后就算是跟着我做事,遇到问题了,也该动动脑筋,先自个儿想一想,该要怎么办才妥当。”
赵成材咽下口中食物,抬起头来,插了一句,“这才是真正的学以致用,你们那书也就没白念!要不全是纸上谈兵,光学几个字,几个成语,可没多大意思。”
可张金宝问,“那我要是想不出该怎么处理怎么办?”
章清亭道,“想不出可以来问我,但是自己一定要学着想一想。其实这生活处处皆学问,哪里都可以用心。象方才咱们说到吃虾,我说炒虾仁,玉兰就想到虾头虾壳还可以熬汤,这就是动了心思了。要是跟着人云亦云,那这辈子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别想自己站得起来。尤其是金宝,你是男孩子,也这么大了,一定要学会用自己的脑子去想事情,知道么?”
“对!你还是长子呢!”赵成材放触及到自己心事,忍不住下碗,也发表一通见解,“一个家里。要是兄弟撑不起门面,姊妹日后哪怕出阁也受人欺负!”
章清亭听得脸色微变,这秀才是在哪儿又受了刺激?是为了玉兰之事才生出这些感触的么?
却听赵成材道,“这男子本来就是该顶门立户的,莫看现在娘子掌事,但日后还是要靠金宝你们兄弟三人撑起家业,只有你们真正都有本事了,娘子也能松一口气,外人也不敢小瞧你们张家!”
张金宝点了点头,虽然一时还不大能领会其中深意,却知道是劝他的好话,“我记住了,姐夫。”
赵成材站起收碗,张小蝶急忙过来帮忙,赵成材一笑,“你坐着吧!又不是什么大事,谁说男人就不能下厨房的?没这个道理!方才麻烦你给我下馄饨就谢谢了,以后家里的活计不分男女,只分谁就手就让谁来做,没个总辛苦你们的道理!”
众人闻听此言都抬头瞧着他,秀才怎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章清亭不由打趣,“你不是君子远疱厨么?”
赵成材嗤笑,“君子能不吃饭么?既然要吃饭。凭什么远疱厨?虽说这男主外女主内,但也得因时而异。象你们姐妹几个还都能女主外呢!那我们男的怎么就不能帮着干点家务?总不是一家人,要分得这么清楚么?”
张小蝶当即击掌笑道,“姐夫这话我爱听!”她一把将赵成材的筷子碗抢了去,“有你这话,就天天给你洗碗我都愿意!”
章清亭听得也暗自点头,这秀才还当真是今非昔比了。
又闲话了几句,赵成材对章清亭使个眼色。知他有事要谈,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屋,张金宝在后头挤眉弄眼,“姐夫。你又拉大姐去说悄悄话啊?”
赵成材老着脸回头笑道,“是啊!你要不要过来听听?”
张金宝也学着文绉绉的来了一句,“岂敢!岂敢!”
逗得人哄堂大笑。
掩了门,赵成材先把孙俊良一早来告状之事说了,章清亭气得一拍桌子,“这种无耻鼠辈,居然还敢跳出来恶人先告状,简直是无法无天!他不要告我么?你干嘛不让人来唤我上堂,看我大耳光子抽他!”
“消消气!消消气!为了那种人动手,至于么?没得还脏了自己的手!”赵成材端了杯茶给她,“再说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上公堂去抛头露面合适么?不仅你,若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就连玉兰我都觉得不大好,所以不曾让人传唤你们。实跟你说,今日在公堂之上,娄大人问我是不是孙俊良推玉兰下河,我还真是差点说谎来着!”
“这可万万使不得!”章清亭正色道,“你是读书人,别说是在公堂之上说谎,便是平时一个细节不防,在人跟前失了信誉,可就把一生的名节全毁了,连家族都跟着蒙羞!”
“我不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便忍住了么?况且玉兰又老实,若是说被孙俊良推下河的,一定是要传她上堂印证的,她那么老实,断不可能撒谎。所以此事,咱们还得另想办法!”
“那你有什么主意?”章清亭瞧他不紧不慢,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赵成材一笑,“先拖着呗!娄知县说得对,先把人留在家里再说。虽然律法上没规定殴打妻子就能了断婚事的,但我想,这凡事都有特例。我打算回头好好翻翻这方面的案子,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让玉兰正大光明的离开孙家。”
他说着眼神一凛,透出几分狠劲儿,“就是要逼那姓孙的写休书,我也要帮玉兰好好出一口这恶气!不能白让他们家打骂这么长时间,还真欺负我们家没人么?”
章清亭听这话里有异,倒是笑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回来和平常不大一样了?”
赵成材摇头苦笑,“能不变么?我刚回了趟家。”
他把去杨小桃家及回家的情况又简要的跟章清亭说了一遍,“说来真是惭愧,我真早该这么干了!明儿成栋来了,随你处置,我绝无二话!”
秀才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章清亭从字里行间还是能感受到赵成材心态上的巨大变化,他不再仅仅是赵王氏的儿子,而是赵家的长子,真的开始象一个男人般考虑问题,处理事情了。
“说起来,成栋也受到教训了,过年这些天,他也被街坊邻居们议论得够呛,连门都不敢出,躲在家里不敢见人。真是活该!”赵成材想了想,还是坦然道,“我不打算给你写休书,咱们若是和离,还是等到过了正月再办吧,这大节下,总不太好看!”
章清亭脸上微微一红,“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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