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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

_123 桂仁(当代)
赵王氏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本不欲张口,可实在是捉襟见肘,没办法了,只得低声下气道,“你手上有多少钱?借娘几两。”
赵成栋一听就不乐意了,“娘您找我要钱干嘛?”
赵王氏火了,霍地一下站起来嚷,“我那钱不都给你花了么?这办年总要钱的吧”
“哎哟亲家母,您这话可说得太好笑了”外头杨柳两家几个女人可全都趴外头听得清。
“别说您不在乎这点银子,就是真是一时短了手,也该找老大去啊成栋都给你们赶出家门了,怎么还好意思管他要钱?”
“就是,可别瞧着孩子们日子过得稍得意些就看不顺眼成栋这才刚起步,哪那么容易的?就是孝敬点我们也是他的心,您不会连这点便宜也要占吧?”
杨柳两个亲家母夹枪带棍的,说得赵王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下恼怒异常,凭什么自家儿子不孝敬自己,反倒孝敬这群人?
她生平最是要强,甚少跟外人借钱,不妨这么一回跟儿子张口,却给人偷听了墙脚。现在话已出口,待要收回却是不易了,只得硬着气问,“成栋,娘是跟你借的钱,你就说吧,借不借?娘也不要多,十两银子便罢”
杨小桃也不信赵王氏是真的没钱了,当下娇滴滴上前来,“婆婆您从前跟着大哥他们时花用惯了,这十两银子对您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我们来讲就不是小数目了,一时也实在凑不出来呢是不是啊,相公?”
这时柳芳也集体对外了,她也不愿意借钱出去,“婆婆,您要是说一时手短,差个二三百文的,咱们也凑凑也就给您了,可这一张口就是十两,让我们上哪里变去?难不成又为了这个卖马,那您更该骂了”
“就是”赵成栋听家里这么多人一说,也不相信赵王氏真的是来借钱的,以为她是看着自己办了年货,买了仆佣,不高兴才故意找茬,“娘您就别难为我了您手上还有哥的月钱呢,哪里就短了钱用?他从前是秀才,现在是举人,怕不得又涨了些吧何必故意来折腾我呢?”
赵王氏一哽,这让她如何作解?难道说赵成材不给钱她了,反把钱孝敬他岳父了?若是无人之时还好说,可现在杨柳两家都虎视眈眈的呢她要说了,才更加惹人笑话了现在真真是打落牙齿,只能往肚里咽
当下赵王氏脚一跺,扭身就往外走。赵成栋见此,更以为娘是故意借钱的,还追着加了一句,“娘,您明儿可再送几只鸡和鸡蛋来”
我送个屁赵王氏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还听着杨刘氏在后头嘀咕,“这从来水往下流,只有父母多了给子女的,从来没听说还管子女要的”
柳芳她娘便道,“就是,也亏她说得出口人心真是个无底洞,没个足够的时候成栋啊,你就是吃亏吃在心太软,手太松了我闺女最是手紧,以后你可得多听着她点”
“我闺女手才紧呢”
眼见二人要争起来,柳芳却上前换了话题。她在卖马当中得了好处,现在觉得口舌之争都没意思了,拿到东西才是正经,“相公,既然这鸡你母亲还要送的,这两只就给我娘吧?”
“那凭什么?”杨小桃立马也围上来抢。
赵成栋乐得大方,“这有什么好争的?一人先拿一只吧等回头有多的再说”
“还是成栋最大方”
“你这孩子真是豪气,以后肯定能做大买卖”
“不过成栋啊,你看我们拿这么多东西回去也不好走,能把你那儿的马借我一匹么?下回来时还给你”
“这说得什么话?娘您就是拿一匹又如何?相公才不会那么小气呢咱们也不要好的,要一顶小的就行了”
“行吧行吧”
……
赵王氏突然很想哭。
她不明白,自己最心疼的小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宁愿孝敬旁人也不孝敬她,她可是他的亲娘,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的亲娘啊她什么时候吃过他的一只鸡蛋一只鸡?这分了家,人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随着一步步逼近家门,赵王氏的心情也愈加沉重。身上统共只剩下几十文钱了,这个年,她要怎么过?
赵成材在京城还不知娘已经沦落到了如此窘迫的地步,他带着杜聿寒正在娄府里,与娄家两位公子攀谈叙旧。
这回娄家二位公子却是双双落了第,见了两位新出炉的举人,自觉低人一头,甚是惭愧。
赵成材其实是有一点预感的,这京城官中子弟,条件虽然优渥,但因他们总有世袭的职位在那儿等着,再不济也能捐个官儿,寒窗苦读自然就甚少能够狠下苦功。从前在京师厮混在一处,就能多少看出点究竟来。
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的,恭维他们不过是一时大意云云,给他们也有个台阶下。娄大人还未下朝,本说坐坐就走,可娄夫人见他二人皆中,很是盛情的非留下他们用了午饭,又坐了好一会子才放他们离开。
再在街上逛了逛,赵成材估摸着孟子瞻应该回了府才又去的孟府。这倒不是他别有用心,只是孟家那堆女人很是心烦,太过用心机了,说起话来云里雾里,应酬她们太费脑子他又没带章清亭,万一她们问长问短的,说起自己和离之事也不光彩。反不如就去见见孟子瞻,赵成材对这种既有真本事又为人清正的官员还是很敬重的。
杜聿寒起初不知,后听说是国公府邸便不愿去,他还是很有些读书人的傲骨,也不愿让人误会是攀龙附凤、蝇营狗苟之徒。是赵成材再三保证,孟子瞻是个极值得认识之人,才随同一起前来。
刚到孟家门口,就见有一顶八抬大轿前来,赵成材认得,那是孟尚德的轿子,忙拉着杜聿寒就地等候。
孟尚德在轿中就看见他们了,让轿子在他们面前停了一停,笑着打了个招呼,“恕老夫托大失礼,就不下来了,一会儿到书房来见吧”
他地位尊崇,能停下来跟他们打个招呼已经算是够给面子的了。二人忙称不敢,恭送他进去了,才随后进府,自有仆役上前来领他们进了待客的书房。
府上下人皆认得赵成材,显得比常客要热情几分,也让杜聿寒心下稍安,没那么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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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三七六)漏网之鱼
(三七六)漏网之鱼 [三更!]
不多时,孟尚德过来,乐呵呵的张嘴就道,“果然是中了春闱时可更需努力才是”
当官儿的就是厉害啊听这话说得,好象全是他的栽培之功似的
赵成材心下虽然明白,但嘴上却不得不顺着杆子爬。说些感谢国公大人的苦心指点,一定不敢相忘云云之类的话,直把马屁拍得山响,让他满意才是。
又引荐杜聿寒与他认识,孟尚德当然也要曲意结交一番。现在年轻的举子,可能日后都会是他朝中的助力,老谋深算了多少年的国公大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此时问起孟子瞻,原来他已经升任了五品吏部郎中,掌管着天下官员升贬奖罚,极有实权。
孟尚德略带几分得意的口吻嗔怪着,“他还是年轻,做事着三不着两的只是陛下信任,放手让他去做,所以成天忙得昏天黑地,回家也没个准数。我才已经打发人去请了,只要不是宫中传唤,一会儿就能回来”
“那是小孟大人家学渊源,您指点得当,所以才能深得陛下器重”
得再来拍一顿马屁吧赵成材自己做了爹,当然就更加能够体会到,当着人家父母的面吹捧人家孩子,那是绝对一点错也不会出的
果然,孟尚德听得面带微笑,心情十分舒畅,主动提起,“今晚就留在府中用个饭吧也去见下老夫人。”
这话说得,赵成材就是不想见也不成了。趁着这空档,仍是把杜聿寒拖着一起到了后宅。孟老夫人自从经由章清亭跟乔仲达搭上线做上生意之后,家中生计好过了许多,连带着对这小夫妻也颇有好感。
问起家长里短的事情,赵成材便含糊带过,只说夫人带着女儿也上京了,孟老夫人当即就发出邀请,“过两日可一定要把孩子带来我瞧瞧”一时又感慨,“这日子过得真快去年你们这时候才走,现在这时候都带着孩子来了瞧我们子瞻,至今还是光棍一个”
说得众人都笑了,赵成材只得打趣,“那是府上要求高,哪象我们,随随便便凑合一个就过一辈子了”
众人又笑,孟老夫人就着这话便道,“那你可不许给玉莲凑合了那孩子可当真不错,得找户好人家才是”
赵成材心中警铃大作,这话是何意?难道她们还打起了妹子的主意?这可不能由着她们乱来当即笑道,“老夫人说的是再委屈谁也不能委屈她啊不过我这妹子已经过继给姨妈家了,她的婚事得由姨妈作主才行。”
孟老夫人似乎很是意外,“是么?怎么从前没听你们提起?”
“这是姨妈上回从京城回去才办的事”
“哦,原来这样啊”孟老夫人隐隐有些失望之意。
孟夫人见杜聿寒也生得一表人材,便顺嘴也问起他的婚配。杜聿寒生怕乱点鸳鸯谱,赶紧申明,“刚刚娶了妻的。”
大伙儿这才不语。
忽然孟老夫人半开玩笑的提到,“仲达那孩子在忙什么呢?自搬到乡下,都不带着敏轩过来请安了你回去可得说说他,是不是在忙着娶妻就忘了咱们了?”
赵成材心里一紧,难道这孟家也惦记着乔仲达的婚事,那可不是他能随便掺合的,当下便笑道,“娶不娶妻的我倒没见着只是那么大个庄子,他每天可着实忙得很,想是实在没工夫,才不得过来。我那日刚到,他还提起府上来着,也是说许久未来了,心下着实不安。”
孟老夫人脸色和缓了些,“我也知道那孩子是个有良心的,必是实在忙得走不开,才来不了算了,等他来了,我再跟他说吧敏轩那孩子才那么点小,实在不能没个人照管着。上回他娘家里的人过来请安,也是忧心此事。生意固然要忙,可家也不能不安,既然都出来了,老这么拖着,可不是个事儿”
你既是要给他说亲,又在我面前说这一通做什么?不摆明让我带话么?赵成材心中撇嘴,坐在那里正觉得无聊,忽听丫头进来回禀,“大少爷回来了”
一语未了,就听外面脚步微响,孟子瞻连朝服都没换就赶过来见客了。见赵成材便笑道,“我前些天在各地送来的举子名册中查了有你,便想着你何时能到。可巧昨晚书房那灯花爆了又爆,我还想应着何事,原来竟是今日之喜快快快随我过去,咱们好好聊聊”
孟老夫人一见了孙子,那是欢喜非常,“去吧去吧知道你们年轻人有私房话要讲。你父亲已经留了他们吃饭,晚上你们好好喝几盅”
众人告退了出来,孟子瞻才道,“年纪大的人总喜欢说些有的没的,若是有些不妥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赵成材想着可能这些事也在他耳边唠叨过,不过看孟子瞻这态度,也是有些无可奈何的。便不再答话,给他添堵。媳妇教过,有时候,装糊涂也是一门学问。
带他们出来,孟子瞻要进屋更衣。没请他们坐下,却让书僮带他们进了家中的藏书楼,“你们也不是外人,用不着那些虚礼,既然来了,不如去瞧瞧有什么用得着的书,倒比请你们干坐着强。我一会儿就过来相陪”
这样自然最好杜聿寒也觉得这个小孟大人爽直率真,比老孟他们有趣多了。只赵成材觉得有些蹊跷,固然孟子瞻是一番好意,可这么短短的时间让他们去藏书楼能挑出什么好书来?还是说,他其实别有用意?
孟家的藏书楼共有三层,百年世家传承,非比寻常。专司管书的小僮一一跟他们介绍着各部藏书,许多传闻中的古籍珍本这里都有收纳。
杜聿寒是爱书之人,一进去就喜得心花怒放,两只眼睛都不够瞧了。但赵成材心中有事,没去看书,倒是注意打量着屋里的环境,揣测着孟子瞻的真实用意。
不多时,他就发现了,有人在暗中偷窥着他们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就是能感觉得到。
会是谁呢?赵成材心里头琢磨着,自己又没有得罪孟子瞻的地方。那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出来相见呢?
很快,这个答案孟子瞻就亲自来告诉他了。
换了常服的他显得更加平易近人些,看了一眼被书僮特意引开的杜聿寒,低低在赵成材耳边轻语,“随我上去”
赵成材信他,毫不迟疑的跟着他上了三楼,孟子瞻才轻声唤道,“小姑娘,出来吧你要找的是他吧?”
角落里窸窸窣窣一阵轻响,一个瘦削的小身影钻了出来。
赵成材一看见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知道,方才正是她在楼上窥视着他可这小姑娘是谁呢?他怎么不认得?
可小丫头一见着赵成材就似瞧见亲人一般,瘪着嘴要哭,孟子瞻却作个噤声的动作,“别出声,下头有人”
小丫头使劲点了点头,上前拉着赵成材的衣袖,强忍着抽搐,极低极低的声音问,“您是赵先生我们从前见过,你和你母亲子来找过嬷嬷的,你不记得我了吗?”
啊赵成材想了起来,这不是祝嬷嬷家看门的小姑娘吗?事隔一年,小女孩长大了好些,所以一时没认出来。可一想起来,他却差点惊呼出声,“你们那儿不是被……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小丫头抽抽噎噎,算是说清了始末。
原来那夜晏太爷和晏夫人突然故去时,祝嬷嬷趁着府中闹得人仰马翻之际回了趟家,交给了她一样信物。当时就约定好了,如果祝嬷嬷每日可以按时回家便罢,如果哪天到了时辰仍未能回来,就让她立即带着东西逃命,想法送给少爷去
小姑娘不认得晏博文,可她见过赵成材夫妻。知道他们两口子靠得住,祝嬷嬷便交待小姑娘,要是到时她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让小姑娘赶紧想法先找到赵成材,再联络晏博文。
祝嬷嬷老于世故,知道单凭这么个小丫头决计不能成事,可赵成材上回来的时候,住过孟府。而孟府和晏府不和,又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两家旗鼓相当,晏博斋再狂妄大胆,也不敢闹到孟家来。
于是,祝嬷嬷就大胆的出了一个主意,让小姑娘在出事之后来投奔孟府。她算计得很准,到时就让小姑娘说是他们在京城故人的孩子。孟府对这么一个小孩子未必会留心,说不定就能帮上忙。
那日祝嬷嬷死后,邱胜带着家丁到胡同里来抄她们的家,小姑娘早得了祝嬷嬷的吩咐,成天都把信物带在身上,一见势头不对,当即就跑来了孟府。却不敢贸然进去,只是躲在屋檐之下,等到晚上孟子瞻回来,见这小丫头有些古怪,上前问话,才知她要找赵成材。
可再多问一句,这小姑娘就死活不肯讲了。
孟子瞻那是多精明的人?赵家明明有赵玉莲在京城,这小姑娘却不去找,肯定是有问题的。看她服饰和举止,一眼便知是大家子的丫头。那赵成材在京城里还有关系的是谁呢?娄府绝无可能那便只有晏博文所在的晏府了。而晏府正好又出了事,他便也没有声张,把这小姑娘收留在了府里,只说是捡来的个丫头,连在孟老爷他们面前都隐瞒了她的真实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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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三七七)你也太小了
(三七七)你也太小了
孟子瞻知道,赵成材中了举,是迟早要来京城的,便一直隐忍不发,可没想到赵成材来得这么巧,便特意把他引来与这小姑娘相见了。
赵成材明白始末后先谢过孟子瞻,再告诉那小姑娘,“你要找的少爷,也就是晏博文已经来了京城,就在京郊,我晚上就带你去见他可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喜极而泣,“少爷真的来了么?我叫灵双,赵先生,您真是好人孟少爷,您也是好人”
这确实是真的,连赵成材都佩服孟子瞻按说他完全可以不管这档子闲事,甚至落井下石。毕竟晏博文杀了他的亲弟弟,这个手足之仇也是不共戴天的。却不料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是不容易了,“孟大人胸襟广阔,是非分明,实在是真君子”
孟子瞻淡淡一笑,让心腹书僮领着灵双先下去,“一会儿我就把她正大光明送给赵先生,再派人送你们回去。不过,我也有件事要拜托赵先生”
“何事?”
……
孟府准备的晚宴自然是丰盛而又客套的,孟尚德有意拉拢两位未来可能的青年助力,对他们还算是青眼相待,一顿饭宾主尽欢。
等及走时,孟府给二人送上不少礼物。这回的东西虽少,可比上回赵成材走时收的东西要值钱和高档多了。孟老夫人还特意打发人送了一套小孩子戴的长命锁等金玉之物。
赵成材心中暗叹,果然是世态炎凉上回只是个布衣秀才,难怪人家不甚上心,现在是举子,就高看了一眼,若是进士,那恐怕又另当别论了。说来说去,还是自家娘子英明
临出门的时候,孟子瞻让人领了两个小丫头过来,灵双是送给赵成材的,另一个年纪相仿,名叫雅竹的小姑娘却是送给杜聿寒的。
“她们年纪虽小,但也粗通文墨,二位初来京师,又要备考,想来课业繁重,留她们在身边磨墨剪烛,也是好的”
因为两人都有份,所以连孟老爷也未曾留心,还以为儿子是送两个未来的妾室给他二人,但笑不语。
杜聿寒没经过这种事,闹了个大红脸,本欲推辞,但赵成材都带头谢过了,他也只能随和点跟着一起谢了,出了门才低声问,“这要弄个小姑娘回去,娘子不生气才怪”
赵成材呵呵直笑,“人家送你是一回事,你搁在哪儿用又是另一回事了你要怕有流言蜚语,搁你大舅子那儿不就完了?”
杜聿寒这才作罢。
章清亭知道赵成材他们今儿上了这两家府中,多半是要留饭的,所以回来晚了,也不过多担心。她更加关心的是,自己今天牵的红线进展如何?
在街上逛了半日回去,章清亭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审问起小姑了,“贺家大爷这个人如何?他家还有个弟弟,也是个豪爽之人……”
“嫂子”赵玉莲红着脸把话岔过去了,“这天冷了,旺儿和小豆芽有时念书写字总是脚冷,红姐说要教我捻羊毛给他们织双袜子,今儿正好有空,我先去了啊回头再给喜妞也织一双来”
那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这姑娘家的心事最难猜章清亭也没个准数,想想又不好意思直接去逼问贺玉堂,最好他能主动开这个口,那就好挑明了说了。
可要怎么暗示他一下子呢?章清亭正在那儿费神琢磨着,忽地,一个穿得圆滚滚的小包子跑了进来,怒目而视。
“小豆芽,你干嘛?”章清亭莫名其妙。
乔敏轩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她,忽地冲上前用力的打了她一下子,“你是坏人我不许你带莲姨走”
章清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今儿可没说带她走啊?”
“小胖哥哥说,你要莲姨嫁人大人们都说,嫁了人的女子就要跟着那个男的走了”
章清亭撇嘴,这些人传话还传得真快她想了想,就让人知道赵玉莲要择婿也好,说不定贺玉堂一动这心思,就会来提亲了。可跟这么个小不点,要怎么解释呢?
她想了想,尽量委婉的跟他讲道理,“小豆芽,姑娘大了本来就是要嫁人的,就象你长大了,也是要娶媳妇的呀婶子知道你喜欢莲姨,可是你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就不放莲姨嫁人。要不,等莲姨老了,没有相公疼,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孝顺,孤零零一个人,多可怜?你要是真喜欢莲姨,应该祝福她嫁个好人家才是好孩子呢”
乔敏轩一下子被她问住了,皱着小眉头想了半天,“那我长大了娶莲姨好么?”
噗哧章清亭乐了,却见小家伙脸色更沉,忙收敛了神色,尽量正色道,“你有这个心是好的,只是你也太小了你才几岁,莲姨几岁?等你长大了,莲姨都老了你呀,以后会娶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姑娘。莲姨呢,也得嫁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人才行”
这下乔敏轩更纠结了,咬着小手指头使劲想该怎么办。章清亭实在是快憋不住笑了,得赶紧打发他走,“你且出去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来跟婶子商量,行么?”
哦乔敏轩点点头,转身走了。可走到门口,突然又折了回来,“婶子,那你说,可以让莲姨嫁给我爹么?反正我也没有娘,让莲姨做我的娘好不好?我爹够大的吧?”
呃……这下轮到章清亭被噎住了,“这个,得你爹同意才行你说了可不算。”
“那我现在就问我爹去”乔敏轩兴高采烈的又跟只球似的跑了。
乔仲达?他跟小姑?章清亭皱起了眉,不可能
乔仲达的生意在京城,怎么可能陪玉莲回家去?玉莲若不回去,姨妈和旺儿怎么办?难道让他们留在京城?
不过你还别说,撇开旁的不算,单论乔仲达这条件,倒真是不错
上无公婆需要侍奉,中无兄弟姐妹需要应酬,下面就是多了一个小豆芽,但也是个好孩子。
再看他自身,处事通透圆滑,为人温润儒雅,更兼精明强干,睿智阔朗。尤为难得的是,此人对感情非常专一
亡妻过世多年,也未再娶,固然有些不得已的原因,但以他的钱财地位,纳几个小妾总行吧?他却一个都没有虽说从前也传闻有不少风流场上的红颜知己,但那明显不过是掩人耳目,各取所需。真是个负责任的好丈夫、好父亲
章清亭越想越觉得此人不错
可人家看不看得上赵玉莲呢?就算是郎有情妾有意了,还有个最现实的问题摆在那儿。赵玉莲若是果真跟了他,那牛得旺怎么办?就算是他可以跟着赵玉莲在京城安家,牛姨妈也不能习惯呀?毕竟人年纪大了,还是故土难离的,要不牛姨妈也不会舍得与儿子分离,在家里保住那唯一的铺子了。要是牛姨妈和牛得旺回去,赵玉莲一人在京城里,恐怕她也过得不能安心。
思来想去,章清亭还是摇了摇头。不现实
再说了,那只是乔敏轩小孩子家的一厢情愿而已,乔仲达怎么可能同意?以他的条件,怎样的好姑娘找不到?恐怕也看不上自家小姑吧
正在这儿胡思乱想,却听门外说话和脚步声响,赵成材回来了。
撩开她的门帘,赵成材却不进来,只招了招手,“过来,有正事”
见他脸色肃然,章清亭赶紧一骨碌从炕上下来了。这前夫虽然现在有时也好开开玩笑,但这般神色,却绝计是有大事发生了。
跟着来到晏博文的净室,章清亭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瞧着有些眼熟,那丫头一见她就请安,再一想,记起来了她也不问,就等着听她说正经事。
关了门窗,赵成材指着晏博文,“灵双,这位就是祝嬷嬷要你找的人,晏博文晏少爷。”
灵双怯怯的看了晏博文一眼,又看了赵成材一眼,想想还是按着嬷嬷的吩咐要问几句话,“那……那少爷,您能给奴婢看一下夫人的戒指么?”
“可以”晏博文立即从脖子上解下一根细绳,他怕弄掉了,是以日夜都悬在颈间。
灵双接过戒指,从怀里掏摸出一个小荷包来,那里装着一只金手镯,在两端也各镶着一颗红宝石。
灵双很是认真的比对了两样首饰,待看到那内侧都有一模一样的小小“寿”字时,终于放了些心,却又问,“夫人哪边耳朵下有颗黑痣?”
“我娘耳朵下没有痣,却是下巴上有粒小痣。”
“夫人的生日是哪一日,少爷知道么?”
“十一月初五。”
“那少爷您记得祝嬷嬷的生日么?”
“嬷嬷命苦,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从懂事起,每年我生辰的三月廿十,要去天一神庙点长明灯时,便会替嬷嬷点一盏。所以,她每年的生日都是和我的一起过。我要嬷嬷答应我,要陪我一直到她长命百岁”
灵双哭了,她终于确信了,“您真的是少爷这事嬷嬷说,世上只有您一个人知道少爷,您要为嬷嬷,为老爷夫人报仇啊”
晏博文的脸青了,“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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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三七八)一朵红花两桩命案
(三七八)一朵红花两桩命案
灵双拼命点头,“嬷嬷说,若是她死了,那一定是给大少爷害死的老爷夫人也是她本来想着等您回来的,可是她等不到了”
“那他们……我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晏博文嘴唇都哆嗦起来,心痛得快要窒息了
大哥,果然是你么?难道你真的干出了杀父弑母的滔天恶行?这……这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啊
小丫头睁着清澈的大眼睛,却遗憾的摇了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嬷嬷没跟我说。她只是让我告诉您,夫人知道大少爷的秘密,老爷的病也是大少爷害的本来夫人是有证据的,可是上回,就是大少爷想害您那回,夫人只得交给他了。”
将证据用来交换晏博文的平安,可失去了有力证据的裴夫人,不仅是失去了替儿子翻盘的机会,同时也就等于失去了一张自己最有力的护身符,让晏博斋对她再无忌惮,甚至敢去逼她服毒
很有可能连祝嬷嬷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她说不出来。也有可能是祝嬷嬷知道实情,但事关重大,她不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告诉一个小丫头,万一给人利用哄骗了去,那立时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章清亭迅速得出结论,却想到一个疑点,如果裴夫人当真知道些什么,就算没了证据,总得有些线索留给她们吧?
“那祝嬷嬷没再给点别的东西么?或者说,夫人的遗物呢?有没有特别交待要你们少爷去收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灵双蓦地想了起来,小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忙不迭的举起荷包,“有的有的嬷嬷让我把这个带给少爷有刀么?”
章清亭赶紧把田福生给她打的防身小刀递上,灵双小心翼翼的沿着边线把那只荷包拆开,取出夹层里藏着的一块手绢,交给晏博文,“嬷嬷说,这是夫人临死前拿在手里的想来应该是要交给您的。”
这是一方红色的丝帕,在丝帕的角上,用几乎同色的红丝线隐蔽的绣了一朵如血的小花。绣工精湛,栩栩如生,晏博文当然认得出,是他**亲手所绣。
若不细看,很容易将此花当作一般的蔷薇月季忽略过去,可细看才发觉此花美丽而妖艳,与寻常不同,却是谁也不认得。
那这丝帕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晏博文也不相信自己母亲会无缘无故绣这样一块手帕,还在临死前抓在手里。
章清亭忽地想起,在南康国有一种特殊的织法,会在丝线的明暗变化中藏着秘密,“对着烛光照照试试?”
看不出究竟。
“再打盆水来。”
浸湿了之后仍然毫无变化。
赵成材想了想,“这秘密是不是仍旧藏在这朵花上?不管怎么说,咱们得先查出这种花到底是什么才行明儿去城中找个老花匠来问问吧”
晏博文摇头,“要说奇花异草,我自小也见过不少若是连我都不认得,这肯定不是寻常之物,普通花匠哪里晓得?”
赵成材把丝帕递给了章清亭,“你再好好想想,从前见过这样的吗?”你毕竟是南康国来的,也许不是我们这儿的,是你们那儿的呢?
章大小姐实话实说,“我也没见过不过——”
“不过什么?”
章清亭看着晏博文,有些犹豫之色,“我觉得姜姑娘说不定能从这丝帕上看出些什么她虽是个绣娘,但对天下的绸缎布匹,花鸟虫鱼,没有她不熟识的。只是,方便么?”
万一真给姜绮红看出点端倪来,恐怕晏家的事情就要多一个人知道了。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
晏博文凄然一笑,“我爹娘都没了,还有什么家不家丑的?烦请她过来相看相看吧,若是当真能瞧出究竟,我倒是应该谢谢她的。”
章清亭见得伤感,不忍卒听,忙去请姜绮红。
她正在屋里跟赵玉莲一块儿捻羊毛,赵玉莲瞧见她笑道,“嫂子快瞧,我已经织出一只小袜子来了,是给喜妞的你可别嫌弃,这是头一只,还不大熟,等日后织了好了,我再送她几双漂亮的”
“你也别太辛苦了”章清亭招呼一句,便请姜绮红,“有样绣品,我们都不认得,想请姜姑娘过去帮着看看。”
“哦,是什么东西连你也不认得?”姜绮红倒有几分好奇了,见章清亭使个眼色,心知有异,随她出来。
到了晏博文这儿,刚展开那方丝帕,姜绮红只看了一眼,一贯冷静端庄的脸上神色大变,惊声叫了起来,“这东西你们是从何处得来?”
“你认得?”
“我太认得了”姜绮红双手捧着那丝帕,浑身止不住的哆嗦着,咬着牙,却仍是有泪一滴一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就是这东西,害死了我的夫婿”
“这东西有毒?”晏博文当即脸色也白了,难道大哥就是用这种花杀了爹娘?
姜绮红摇了摇头,“我的未婚夫不是被这种花毒死的,却是因为这种花断送了性命你们稍等一会儿”
她急匆匆的冲了出去,没一会儿工夫,又捧着个包袱过来了。极其小心的展开,这是一件带血的男人外衣,已经很旧了。收藏了许多年,却仍保持着当时的样子,还用香料护着不被虫蛀蚁咬。
只见这外衫前胸后背皆有多处刀砍剑刺的破损,想来死者生前定是经过一番极其痛苦的血肉之痛才殒命的。
姜绮红掀开那袍子内侧的下摆,那儿赫然用血画着一朵花年代久远,已经变成黑褐色,虽是寥寥几笔,却是十分传神,与丝帕上的那朵花有异曲同工之妙。
姜绮红流着泪,讲起往事,“我家祖传刺绣手艺,到我已是第十三代了,在这北安国也算是博得了一点小小的名声。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弄巧绣坊的名字?”
“你是那个天下第一绣,巧绣姜的传人?”晏博文讶异了,“你们家应该从洪文年间就开始进皇宫任职了吧?你怎么会流落民间?”
姜绮红微微颔首,嘴角却扯出一抹苦笑,“晏公子倒是知晓得清楚,可您贵为太师府的嫡子,当年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世家公子都有沦落至今的一日,我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瞧她光凭一个姓就猜出晏博文的来历,众人更是不敢小觑。
姜绮红叹息一声,讲了下去,“我们姜家供奉朝廷之人,历来是男子服役至四十五岁,而女子却只到二十,便可放归回家嫁人生子。而我,却因贵人喜欢,多留了五年。”
这五年,她说来轻巧,但对于一个年轻女子来说,却是极其残忍的。章清亭不禁大生同情之意,想来她的婚事,就是那时耽误了下来。
“我有个从小订亲的未婚夫,他们家做的是香料买卖,手艺也是京城最好的。可也就因如此,给他惹来了杀身之祸”忆起往事,姜绮红的眼中充满了痛苦之色,“我未婚夫人很好,即使要多等我五年,他也没有娶小。他真傻若是娶了小,起码也可以留个后啊,也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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