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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

_26 星零 (当代)
  “上古,那你呢……”见上古挑眉,白玦淡淡道:“你可会因为曾经是后池的身份而留在下界,执掌清池宫?”
  
  “这怎可同日而语?”
  “有什么不一样,上古,凡尘一世,不过百载,即便是后池和清穆的存在长久了些,可对我们而言,又有什么不同?你从不过 问有关后池的任何事,不也正是因为如此。况且,你和阿启投缘,既是如此,你帮我照顾于他,有何不可?”
  白玦神情郑重,上古知他好不容易遇到个合意的,却偏生又拖家带口,景昭若是面子薄的话,的确是件伤情分的事,只得板着 脸点头:“我懒得听你这些歪理,阿启我带着便是,总不会亏了他,待日后我养大了孩子,你可别舔着脸再跑来认亲。”
  “不会,他留在你身边,我很放心。”
  不知怎的,上古听着白玦这句话,有种格外沉然的感觉,狐疑的瞟了他一眼。
  “一年后你回上古界?”
  “恩。怎么,你不打算回去?”
  “下界之事未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听凤染说了,现在的妖皇只是上君之位,的确远不能和暮光与芜浣相比,但两界相争总不是好事,你当年为何不阻止?”
  “仙妖相争已久,本有宿怨,再加上暮光在上一任妖皇森简重伤之时进攻妖界,以至森简命丧战场,森鸿自是不肯罢休。”
  “暮光怎么会做这种事?不过以暮光和芜浣的神力,妖界失陷是迟早之事,除非……你出手。”上古皱眉道:“白玦,下界之 事你若介入,我不会不管的。”
  “放心,我不会介入,当年我帮森鸿,不过是因为暮光失了公正仁德而已。”白玦抬头,突然道:“但是上古,我希望一年后 你返回上古界,不要再插手下界之事。”
  “什么意思?”上古沉声道。
  “森鸿身负血仇,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我希望日后无论三界如何变幻,这一百年,你都不要插手。”
  
  上古沉默不语,淡淡的扫了白玦一眼,刚才对着他的温和无害全部收敛,眼中瞳色骤深,道:“白玦,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
  见上古终于认真起来,白玦亦凝住了神色,道:“自然。”
  “我现在可以容忍他们相争,不过是因为这场战乱还不太严重而已,若是仙妖祸乱,牵连人界,我不可能置之不理,又岂能答 应你如此荒谬之事。”
  “上古。”白玦叹了口气,眼中有些莫名的意味:“即便是我刚才告诉你暮光趁人之危,强攻妖界;或是你知道这万年来他对 芜浣和景阳的纵容,致使仙妖嫌隙越来越大,你也从来没想过将他的天帝之位除去,对不对?”
  
  上古顿了顿,然后点头:“他司职下界天命,统领三界理所应当。若是有错,惩罚便是,削去天帝之位,尚不至于。”
  上古说得没错,也足够公正,白玦却笑了起来:“所以……就算是森鸿最终赢了暮光,你也不会让他成为三界之主?”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们四个不插手,森鸿怎么可能赢得了暮光和芜浣?上古懒得理他,沉默不语。
  
  “我不会下御旨让他们停战,但妖界输是迟早的事。”上古道。
  “我偏不信,我答应你,绝不会让这场战乱卷入人界,所以,无论仙妖之战结局为何,只要我不介入,你都不能插手,如何? ”
  “好,但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执意如此?”见白玦承诺让仙妖之战不牵连人界,上古此时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便答应了 他,但着实不能理解他的固执。
  “因为……我要证明,你一直坚信的那些所谓天命……根本无需遵从。”
  白玦的声音有些淡,他站起身,朝园外走去,背影清冷。
  “天命宿格是父神所制,是支撑整个三界的律法,白玦,你不可能打破的。”
  上古被他口中决绝震动,陡然起身,沉声道。
  
  “那又如何,上古,我们活了千万载,总不可能一直守着祖神的律法规条活下去,若是如此,我们即便拥有悠久寿命,又有何 用,甚至不如凡人百载时光来得精彩。”
  白玦回转头,神情寂灭,轻声道:“上古,六万年前上古界就已经毁了。除了天启,除了你我,除了暮光,除了芜浣……所有 神祗都应劫而亡,即便是你有一日重启了上古界,又能如何?”
  
  他的神情太过悲凉,上古心底一震,眼微微闭起,半响后才睁开。
  “这是我的事,就算上古界毁了,我也要重新建起来。千年不行,就万年,万年不行,就花十万年。”
  上古神色坚定,掩在袍下的手缓缓握紧。她何尝不知道白玦说的是实话,当年应劫后,根本没有人知道上古界变成了什么样, 也许她开启后里面只是废墟一片,可那又如何,她终究不能放弃那里。
  
  “罢了,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坚持,若有一日,回了上古界,我再和你大醉一番,如今终究不适合。”
  白玦转身朝外走去,背影渐行渐远。
  上古抬眼,整座山头的翠竹突然映入眼底,古朴的院落,守候的红日……仿似福如心至般,她突然开口:“白玦,你爱的究竟 是景昭,还是那个百年前死去的凡间女子?”
  
  缓行的人影突然顿住,白玦回转头,黑发在阳光下竟有种透明的光泽,他沉着眼,看向篱笆中驻足的上古,突然笑道:“上古 ,若是六万年前你这般问我,我定会以为你对我有意。”
  只是如今,无论你在意谁都好,我都不会再自作多情。
  
  看着白玦消失在原地,上古怔了半响才明白他方才说了何话,一双眼瞪了半日,才一甩挽袖朝清池宫而去。
  仙妖大战她可以不管,可上古界门生在两界交战处,她总得让凤染去盯着,好歹也是她家的大门,白玦不心疼,她还是得顾着 。
  不对……行到半路,上古才想起刚才竟然忘了问白玦炙阳之事……
  
  云海之上,上古摸着下巴犯起了难,她到底是要先回清池宫支使凤染奔波呢……还是去苍穹之境和那个今日才照过面的倒霉公 主再切磋切磋?
  
72、苍穹
  苍穹
  
  若说如今的九州八荒引人向往之地,不外乎苍穹之境和清池宫两处所在。清池宫不问世事,两位真神隐居百年,传闻连天帝拜 见数次都未得见上古真神圣颜,是以百年来敢上门拜访的仙君少之又少,但却无损其在三界中的神秘威严。反之因为白玦真神对 妖 界的庇佑,致使三界格局变幻莫测,百年来苍穹之境却是一派盛然之态。
  
  上古一路慢行,待到达苍穹之巅时已至傍晚,眯着眼看了半响那四道直入云霄的天梯,她哼了一声‘装模作样’驾云径直落在 了殿外的广场上,百年来还未有人敢如此大胆闯入苍穹之境,是以上古突然出现的时候,广场上的守卫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夜幕渐至,加上上古裹在一团灵气中,辨不清容貌,自然就被当成了擅入者,守卫正欲呵斥,一条火龙已从大殿顶端飞扑而来 。
  
  “尔等何人,竟敢擅闯苍穹之境!”
  火龙划出一道火光,巨大的龙身朝上古而去,广场上的守卫俱是当初渊岭沼泽的妖兽所化,自然知晓三首火龙的妖力,见此情 景,默默的退后几步,为闯入的人叹了口气,这老祖宗被神君严令不得插手妖界战场之事,手痒了几百年,这人算是撞到枪口上 了 。
  哪知,咆哮的火舌在靠近那人的瞬间骤然熄灭,三首火龙巨大的龙身被一只虚无的手自头顶按住,身躯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在 半空扭曲成滑稽的麻花状,观之甚是可笑。
  众人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三首火龙的神力早就晋至半神,没想到来人竟能将其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停滞在半空中的三首火龙骇得瞪大眼,冒着火的长须顿时焉了下来,心底生出一阵寒意,知道踢到了铁板,苦着脸朝灵气中的 人影看去。
  
  “想不到这里还有一头半神的妖龙!”上古将火龙扫在广场上,笑道:“你做这守殿神兽也不算失了白玦的体面。”
  淡淡的声音响起,灵气散去,三首火龙看着淡笑蕴威的女神君,又小心的瞅了瞅她一身华服,本已化成了金刚石的心一抖,曲 下了两爪,怪模怪样的作揖:“不知神君殿下到来,小妖罪该万死。”
  下界妖兽本来甚不讲体统,三首妖龙初次见上古,便被抓住了小鞭子,低眉顺目得不得了,只是这称呼,着实有些混乱。
  守卫的妖兽这时才知来的竟是上古真神,跪倒了一大片,连连行礼,只不过那眼总是忍不住朝上古身上招呼。
  “不知者无罪,白玦呢?”上古摆摆手,道。
  “神君出去了,还未回来,殿下从来未曾到访苍穹之境,不如留下几日,好好观赏观赏,渊岭沼泽大得很,殿下定会喜欢。”
  三首火龙懒得麻烦,干脆省去了上古的称谓,直接唤她‘殿下’。
  
  白玦竟然还未归?上古本就行得慢,料想白玦应该早就回来了才是,想必是被其他事耽搁了……景昭应该随芜浣回了天宫,难 道 他去天宫接人了不成?
  上古眯起了眼,眼中利芒闪过。这还了得,还未过门就给宠成这般,以景昭的小性子,日后还不知要骄纵成何样?
  “带路吧,听闻苍穹之境景色不错,我正有这个打算。”上古睁着眼睛说瞎话,起了留下来劝诫白玦的心思。
  三首火龙一听,大眼里带了喜意,立刻化成一个俊俏的青年,引着上古朝殿中而去。
  
  清池宫外,华净池旁的天启接过凤染怀中睡得昏天黑地的阿启,眼微微垂下,神情难辨,额上的紫月印记似是散出妖冶的淡光 。
  凤染觉得自己未将上古带回,有负天启所托,有些赫然:“天启神君,上古神君醒来后一直闷在清池宫,出去走走也好。”
  “你不是不知道她的秉性,别说是一年,就是十年赖在一处也是寻常事,若不是想见的人对她很重要,她是不会费这个神的。 ”天启揉了揉额角,神情有些倦怠。
  “您是说……”
  “她去了苍穹之境。”天启将怀中的阿启挪了个舒服些的位置,转身朝大殿而去。
  凤染沉默的站在远处,半响后才叹了口气。
  上古没有后池的记忆,对待白玦自然便是六万年前的态度,可落在天启眼中,定不是个滋味。
  
  天宫御宇殿后园,守在园外的仙娥个个白着脸色,大气都不敢喘,不时望向园内,生怕天后怒急便将这座仙园给毁了。
  浩浩荡荡驾着十鸾彩凤张扬拜寿,归来时却是驾云而回,大泽山的事不过才半日时间,便已传遍了仙界。
  上古真神降下的御旨让天后和景昭公主失了大脸面,只是没人敢提罢了。
  
  园内,景昭看着沉默不语的天后,突然跪了下来:“母后,是景昭没用,才累得母后受此大辱。”
  天后见女儿眼眶泛红,心底一软,扶起了她,道:“景昭,不怪你,一百年前白玦、天启和上古觉醒时有些事我便应该告诉你 。”
  景昭见天后神情郑重,有些愕然:“母后,您是指何事?”
  “你可知道上古界的由来?”天后转身朝园中凉亭而去,坐了下来。
  “知道,相传是祖神擎天破碎虚空所创,是三界之上的空间。”景昭跟着天后走进了凉亭。
  天后点头:“祖神擎天是天地间第一个神祗,乃天地混沌之力所化,除了他以外,上古界中只有炙阳、白玦、天启同样于天地 之力中诞生,所以才被尊为真神,其他的上神全是在这之后被祖神用神力创造,所以地位远不如三位真神。也因为每一个降生的 神 祗都太过强大,上古界的神力愈加充沛,到后来只有拥有上神之力的神祗才能进入这个界面。”
  景昭顿了顿,才道:“那上古真神……”
  “祖神用混沌之力在上古界神力最浓郁处孕育了十万年,才有了上古真神的降世,她完全继承了祖神的混沌之力,成为了上古 界中除了祖神之外最尊贵的存在。也是为了纪念她的降世,祖神才开始耗尽心力创造上古界以外的世界,这才有了人界、妖界、 仙 界这些所谓下界的出现。”
  “后来呢……”难怪四大真神地位如此尊崇……
  
  “每一个界面都需要庞大的混沌之力来支撑,为了三界永恒,祖神擎天将所有神力注入三界之中,化为虚无。祖神陨落后,上 古真神和其他三位真神用神力支撑起上古界,地位虽无分高低,但他们四人中却一直以上古真神为尊。”
  “母后……”景昭见天后神情凝重,轻声唤道。
  “景昭,你出生之时,上古界已经尘封,母后以为它永远都不会开启,所以从来没有对你细说过上古界的事,才会让你今日差 点铸成大错。现在,你记住……”天后沉着眼,一字一句……仿佛用尽了全力,连嘴唇都变成了青白之色:“不要去挑战上古的 威 严,至少现在绝对不可以。”
  
  景昭睁大眼,见天后语气严厉,道:“母后,上古真神终究是后池,当年是我和白玦的婚约才会让古君上神陨落,她不会放过 我的。”
  “这点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不触怒她,以她的骄傲,她不会对你如何。”天后见景昭不信,沉声道:“她如今根本不记得后池 的事,只有六万年前的记忆,所以今日在大泽山她才不至迁怒于你。”
  景昭神情顿住:“原来如此,那她岂不是也忘了清穆?”
  看着景昭眼底满满的惊喜,天后点头道:“上古只记得当年的白玦,所以对你如今没什么影响……不过,你应该见到了她今日 带在身边的孩童……”
  景昭脸上顿时血色全无:“母后,若是白玦知道了那孩子的存在……”来自清池宫,还和白玦长得如此相似,几乎不用想她便 知 道这孩子生父是谁,只是……这孩子怎么会凭空出现?
  “你放心,这么大的事瞒不了白玦神君,他既然没有认那个孩子,自然是不想将此事在上古面前说破,至于那孩子的来历…… 我想应该是他二人精魂之力所化。”
  景昭听了这话,才算好受些,但只要想到那孩子的存在,如鲠在喉的憋闷感便挥之不去。
  天后明白她心里所想,道:“景昭,以上古和白玦的交情,只要你能一直执掌苍穹之境,留在白玦身边,她就不会对你如何。 ”
  景昭点头,起身道:“母后,我明白你的意思,景昭日后定不会再给母后添麻烦,我先回去了。”
  
  景昭整个人似乎都失了神采,再也不见这百年来执掌苍穹之境时的意气风发。天后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萧索背影,闭上了眼。
  景昭,你再忍耐些时间,我不会让她永远凌驾于三界之上,俯瞰众生的,我们失去一分,就定要她用十分来还。
  当年我能做到的……如今一样可以。
  
  上古拜访苍穹之境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秘境里都是一片沸腾状态,还是三火用了点老余威,才将场面控制了下来。尽管如此 ,伺候上古的侍女仍是热情周到甚隆,上古被她们引着泡了温泉后,此时正蜷缩在大殿里欣赏妖界舞姬的乐舞。
  白玦对妖界有恩,森鸿每年送来的妖姬不知凡几,景昭又要装成贤惠大度的模样,遂来者不拒,全都留了下来。是以这场表演 让上古有点震撼的同时,也绝对满意,上古界里的女神君高傲的高傲,矜持的矜持……哪像这殿上的女妖……个个腰瘦臀圆,火 辣 热情。
  上古抿着三火递到手边的酒,眼都看得鼓了起来。
  
  整个大殿喧嚣热闹,但观赏者却只有一人。白玦回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么一副场景。
  王位之上斜靠着的女神君一身大红常服,头上挽了个木簪,发尾似有水渍沁下,眼淡淡垂着,眸色墨黑,许是饮了酒的缘故, 颊上略带一抹红晕,有别于平常的清冷,整个人静谧淡美,华贵不可方物。
  
  朝殿中暗送秋波的舞姬和使劲劝酒的三火看了看,白玦眼底沉了几分,他长吸一口气,瞬间出现在王座之旁,拉住上古的手, 两人都消失在了原地。
  “三火,马上散了宴席,苍穹之境下还缺个湖,半月时间,不准用真身和神力,给我挖一个出来。”
  略带薄怒的声音在殿中回响,化成人形的三火手一抖,端着的酒杯掉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声音倍儿响。
  
  两人出现在内殿走廊上,上古被拖着打了个踉跄,见白玦背着身子脸色难看,哼了声道:“白玦,你这么小气做什么,我还没 有 怪你养了这么一班子舞姬在苍穹之境,却不请我和天启来观赏一番呢!”
  白玦转头,正准备呵斥,却兀然愣住。
  三火备下的衣服都是妖界进献的,自然是怎么妖冶豪放就怎么来。刚才斜靠着时白玦还只是觉得这一身格外招人眼,却不想这 常服竟是自颈间开口而下,此时一起身,领口开出一大片,肩颈全露在了外面,他狼狈的转过眼,沉声道:“你这是穿的什么衣 服 ,成什么体统!”
  上古瞅了瞅自己,神情无辜:“三火说如今妖界时兴穿这种,我觉着挺正常的,有什么打紧。再说我睡了六万年,总得知道如 今的年月时兴什么才是。”
  白玦板着脸:“我就应该让那家伙多挖几个湖!”
  
  “好了,他没什么错,你的这些舞姬倒是挺不错的,如今上古界的神力肯定不如当初,即便是妖君也可以进入,到时候你让我 带几个回去吧。”
  见上古眯着眼,十足一副享受的模样,白玦叹了口气,幻化出一件黑色斗篷,转过身系在她颈上,道:“你怎么没回清池宫, 反倒上我的苍穹之境来了?”
  “有件事忘了问你,所以就来了,这里景色不错,我打算多住几日。”
  白玦朝后殿走去,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
  “你不是不想见到景昭?”
  “不是你说我年长许多,不该计较的。”上古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怎么,你不愿意?”
  “随你。”沉默半响,前面走着的人吐出两个字,脚步不停。“我带你去后殿休息,对了,你想问什么,以你的懒性子,竟然 还眼巴巴的跑到苍穹之境来?”
  “我想知道炙阳在哪?”
  
  脚步声戛然而止,白玦转头,神情有些莫名的意味:“我不知道。”
  上古皱了皱眉,她没想到白玦竟然和天启的答案一样,但一想他只觉醒百年,倒也有些释怀:“我们三人都已觉醒,看来他定 是托了凡人的身,才会如此之慢,算了,等一年后我神力恢复,再去人界找找。”
  “恩,这样也好。”白玦垂眼,带着上古继续朝后殿而去。
  “白玦,你刚才没去天宫接景昭?”这声音听着有点不自在,毕竟上古下午才被白玦翻过几万年前的老账,脸皮再厚也有个度 。
  回廊上的夜明珠投下的光亮温润淡漠,被问的人嘴角似是扬起了细小的弧度,道:“怎么,你不乐意?”
  “那是当然,你好歹也是真神,怎么能被个小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传出去脸面何存?”
  “你倒是歪理多!”白玦轻斥了一声,懒得再理她。
  
  长长的回廊,空灵而寂静,唯剩下两人相伴走过的脚步声。
  半响后,才能听到上古有些叹然的声音。
  “白玦,我着实想了一会,六万年还真不算短,等我开启了上古界,我们一起去朱雀台饮酒吧,还有天启和炙阳……”
  白色的身影似是顿了顿,最后轻声答:“好,到时候一起去。”
  
  深夜,风尘仆仆的景昭自天宫赶回,才刚走进苍穹之境,就看到化成了人形的三火靠在殿前的柱子上,打着哈欠一副惺忪的模 样。
  殿外的侍卫倒是格外精神,目光如炯,肩背笔直,只是未再像往常一样行礼,这些妖族本就对她不喜,平日也是看在白玦的份 上才不至于对她不敬,思及可能是大泽山上发生的事传了回来,景昭抿了抿唇,脸上恢复成淡漠的神情,走上前去。
  
  还未靠近,一根长棍就横在了她面前,三火抹了下留着口水的嘴角,道:“公主,老龙等你很久了。”
  这三首火龙向来高傲,平时见了景昭绝对躲着走,今日竟守在殿外候她回来,虽说这方式不太礼貌……景昭有些受宠若惊,挤 出了个端庄得体的笑容,道:“夜已晚,龙尊还相候景昭……”
  “别整这些酸的,老龙听不懂。我只是来传个话……”三火摆摆手,对着景昭憨厚一笑,道:“神君有令,上古真神拜访苍穹 之境,非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后殿,公主,你去偏殿休息吧。”
  
  三火见景昭脸上的笑容僵住,面色青紫,好心情的耸了耸肩,拖着棍子朝苍穹之境下而去。
  他要挖半个月湖,总得拉个垫背的不是!
  活了几万年,这个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73、事端
  事端
  
  苍穹之巅上除了一座宏伟的大殿,没什么可让上古打发时间的,但那只懂眼色的妖龙倒是极对她的胃口,她算是瞧了个明白, 这家伙把见风使舵、狐假虎威这些个词揉捏得炉火纯青不说,还偏生让人瞧得顺眼,尤其是在那些侍女将三首火龙和景昭对上的 场 景传得有模有样了之后。
  对景昭的事如此上心,说来她也觉得有些奇怪,上古自是不肯承认她失了真神的气度,和个小辈斤斤计较,所以郁闷了两日后 便不再打听这事了,毕竟景昭还是知道进退的,这几日她日日在大殿四处游荡,两人硬是连一次都没碰到过,想来是景昭有意避 着 。
  
  享用了侍女奉上来的妖界果酿,上古慢腾腾的从软榻上爬起来,整了整衣袍,交代了一声‘我去四处溜溜’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
  服侍上古的侍女一个名唤云珠,一个唤云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模样,难得的是一个柔静,一个张扬,平日看着也可解闷。
  此时两个小姑娘对看了一眼,嘀咕了一句‘神君准是去找妖龙殿下’后便散开去厨房准备点心了。
  
  上古身份尊贵,连带着她们这些侍奉的人也在苍穹之境中水涨船高起来,景昭从天宫带来的人处处让着她们不说,上古也是个 大方的主,平时赏下的灵丹更可让妖力大涨,她们自是卯足了本事好好伺候。
  白玦神君平日里高高在上,苍穹之境气氛一向威严,自从上古来了之后,整个苍穹之境都平和散漫了不少。
  比起古板端严的景昭,她们自是觉得张扬古朴的上古和白玦更配。只不过两人相处时明显一副旧友样,她们也不敢随意打趣两 位真神。只是一些知道当年旧事的侍女,总会不由自主的叹气,若是当初觉醒的白玦真神履行了和后池仙君的婚约,而不是求娶 的 景昭,那该有多好。
  
  苍穹之境下的湖已初见雏形,上古出现的时候,三火正挥着铁棍直忙活,她瞅了瞅那棍子上系着的铁铲,嗤笑一声:“小龙, 你攒着一身神力干什么,变个铁锹出来不就行了,真是寒碜!”
  湖里清水潺潺,上古看着没人,干脆脱了木屐,把一双脚放在了里面晃荡。
  三火光着膀子踩在不远的地方,脸上还耷拉着几团黑泥,听见上古的声音,觉得这身难以见人,遂在湖里打了个滚才跑过来, 道:“白玦神君说了不让用神力,我可不敢不听,再说了我这神力攒着可是要应雷劫的,用光了,老龙我被雷给劈死了怎么办! 殿 下,您一身神力无人可及,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月相处,三火显然摸清了上古的脾性,也知道这位神君说不准一肚子坏水更甚于他,全不似看上去那般无害。
  “那倒是,你这么点神力,着实不够看。”上古似模似样的点头,抬眼朝跑来的三火看去。
  湖水洗去了他满身泥沼,模样俊俏青涩,混实的肌肉更是在日头的照射下熠熠反光,上古‘哟’了一声,眯起了眼,赞了起来 :“好身材,三火,你这幅身板,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也找不到个相好的,一个人过日子忒凄凉了,你看看,你在这里忙活,连 个 知冷知热倒杯茶的都没有!”
  三火警戒的看了上古一眼,抱着自己的铁棍退了两步:“神君,你可别又想给我找条妖蛇,就算我是妖龙,也是有尊严的!”
  “没有没有,这次准给你找个好的。”上古摆手,朝三火看了几眼,狐疑道:“小龙,你这一身妖力倒是不弱,按理说早就应 该渡劫了才是,怎会拖到今日还只是半神?”
  
  三火一听这话,眼里寒光直闪,哼道:“天帝那个老家伙不是个东西,当年老龙窝在渊岭沼泽渡劫,他的儿子景涧用灭妖轮突 袭于我,害我功亏一篑,若不是……”溜到口的清穆二字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反应过来的三火挥了挥铁棍,瓮声瓮气道:“格 老 子的,等神君准许老龙出苍穹之境的那一日,我定要找那景涧报了此仇!”
  上古倒不知竟有此事,眉微微皱了起来:“景涧?这名字有些熟悉,难道是听凤染提过?不过,你堂堂半神,竟让一个仙君阻 止了晋位,真是丢人。”
  三火知道说漏了嘴,也不管上古的嘲讽,忙靠近上古低声道:“殿下,老龙向你打听个事……”
  上古见他贼眉鼠眼的样子,来了兴致,笑道:“何事?”
  “当年在上古界里,白玦神君难道没有心仪的女子?”
  这话问得上古一愣,想起那群一看到白玦就失了气节的女神君,上古摆手:“怎么没有,多得我那朝圣殿都装不下,当年本君 可是为了白玦的婚事耗了不少心力,只不过他看不上罢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三火听见这话,叹了口气:“老龙实在看那个景昭不顺眼,更何况仙妖迟早大战,你说她一个仙界公主,夹在里面做什么,看 着晦气,偏偏神君就还顺着她。”三火和天界的人有大仇,自是巴不得想赶走景昭。
  “白玦既然选择了她,自然是放在了心里,再过个几万年,说不定她的性子能转转。”
  “殿下,你说要是白玦神君再喜欢上其他人,是不是就不会将景昭留在苍穹之境了。”三火转了转眼珠子,看着上古若有所思 。
  “应该吧……不过,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动心,估计让他重新喜欢上别人,很难。”上古回忆了一遍过往数万年历史 ,神情肯定。
  “一般的女仙君老龙知道肯定不成,不过有一个人……一定可以。”三火拖长了腔调慢悠悠道。
  
  “哦?真的?”上古奇道:“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殿下,我相信,若是您出手,白玦神君定是手到擒来,逃不出您的五指山!”三火来了劲,见上古 瞪大眼,再接再厉劝道:“您的地位、神力、容貌在三界那是无人可敌,景昭怎会是您的对手?”
  这样□裸的赞扬上古还没听过,任是她一张老脸也有些泛红,咳了一声道:“这是什么话?你让我堂堂一个真神去和景昭争风 吃醋抢男人?”
  三火见上古明显动怒,倒也不怕,竟提高了声音喊道:“殿下,我家神君仪表堂堂,位极三界,听您这话倒是嫌弃于他,瞧他 不上!”
  上古愣了愣,见三火怒发冲冠,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抿了抿唇:“我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不知如何解释,干脆道:“ 当年我给他撮合了几段姻缘,他记恨我到如今,若是我再拿这事去捉弄他,毁了他的婚事,恐怕他会把我丢出苍穹之境。”
  “嘿嘿,老龙敢担保,以您和神君的交情,他是绝对不会生气的。”
  
  “三火,你说我绝对不会生气什么?”
  清冷的声音突然自空中传来,两人僵了一下,直着脑袋往上望,白玦一身青衣,驾着祥云在两人头顶上不远处。
  “我是说……神君素来待人以厚,泽被苍生,即便是老龙惹了大祸,神君也绝对不会生气。”三火连忙道,整个人都似绷成了 一根弦:“这池子还未挖完,老龙告退了。”
  说完化成泥鳅大小,一头钻进了泥沼里,死活不肯出来了。
  
  上古暗笑一声,摆正了颜色若无其事道:“你今日怎么得空出来了?”
  她和白玦的房间一西一东,中间隔了半个殿,一月时间除了屈指几面,平时连他的人影都看不到。
  “妖皇今晚会来拜访苍穹之境,你若想见他,晚宴不如一起出席。”白玦从云上落下,看了上古一眼,神情轻飘飘的:“我看 你和三火处得甚好,刚才在说什么,竟是连我来了都没发现?”
  上古纵使脸皮再厚,也不会承认她和三火在横插他的那档子婚事,遂转过了眼:“随便聊聊而已,妖皇……你说的可是森鸿? ”
  白玦点头:“还有两个时辰便到了,上古,他到底是一介之主,就算你不放在心上,也要注意仪态,莫失了气度。”
  
  上古自然知道白玦对她那日所穿的衣袍耿耿于怀,不善的看了他一眼,哼道:“还有两个时辰,现在回去做什么,难道还要我 候着他不成?”
  “那倒不是,我来唤你,是因为清池宫来人了。”白玦朝上古淌在水里的双脚看了一眼,眼眸动了动,一言不发的走了过来。
  上古一顿,有些不明所以。
  白玦靠近,蹲在地上,握住她的脚,用衣摆细细擦干,白玦神情自然,上古却是陡然一僵,眼底有些慌乱。
  她小时候也算是白玦和炙阳带大的,这等事平常得很,可是自从她成年后,倒是从来不曾有过……更何况是以这样的姿势。
  
  她垂眼朝面前半蹲的人看去,一身青衣,惜如当初,岁月似是没有印下痕迹,黑发垂落至腰间,轮廓分明,睫毛细长,掌间温 润暖和……上古猛然回神,干咳了一声,把脚从白玦手里抽出来,套上木屐:“这样就行了,你刚才说清池宫来了人,是凤染? ”
  白玦不慌不忙的看着眼神躲闪的上古,道:“不错,你怎么知道?”
  “若是天启,恐怕早就闯进来了,还需要等你来叫我。”上古被白玦盯着,有些不自在,转身朝苍穹之巅飞去,身影甚是狼狈 。
  “上古,你在这里住了不少时日,应该回清池宫了,既然凤染来接,你便跟她回去吧。”
  半空中的人影顿了顿,声音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你几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先回去了再说。”
  白玦顿足半响,眼底一片漆黑,终是叹了口气,消失在原地。
  
  半响后,三火从湖里钻了出来,他游到湖边,化成人形,若有所思的朝空中看了看,眼一眯,悄悄的朝苍穹之巅而去。
  
  后殿凉亭里,上古隔得老远便看到凤染拉长了个脸坐在一群莺莺燕燕的舞姬中,心里一乐,刚才的事眼一眨就忘了,走上前道 :“凤染,你怎么不提前递个信,我可以为你好好准备一番。”说完还对着凤染朝那群舞姬挤了挤眼。
  凤染脸色黑沉,哼了哼没理她。
  “都下去吧。”
  白玦的声音远远传来,围着的舞姬和侍女行了一礼连忙退下。
  凤染脸色缓了几分,抬头见上古和白玦一前一后走来,神情僵硬,忙起身见礼:“见过白玦真神、上古神君。”
  她极是客气疏离,行完礼后规矩的站在了一旁,上古有些讶异,凤染对白玦的态度几乎可以用恶劣来形容,但更奇怪的是白玦 竟 毫不在意。
  
  白玦径直坐在一旁的石椅上,看了凤染一眼道:“你来的正好,上古准备回去,待晚上妖皇拜访之后,你们便可以一起回清池 宫。”
  上古见白玦已经做了决定,再加上苍穹之境也没什么好玩的了,倒也没反对。
  凤染点头,仍是沉默的立在一旁,气氛一时有些低闷,上古瞧了那板着脸的二人一眼,有些不耐,道:“那我进去睡会,等妖 皇来了再唤我。”
  
  凉亭里只剩下凤染和白玦二人,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倒是都未动。
  “说吧,凤染,你这么一副样子,想必是有话想说才是。”
  “白玦真神,你如今可还是和百年前一样,非景昭不娶?”
  “凤染,本君要娶何人,还轮不到你来过问。”白玦淡淡的扫了凤染一眼,神情淡漠。
  凤染神色一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真神,百年前古君上神以死相逼你都没有改变主意,如今何必又对着失了记忆的上 古神君演戏,后池已经不在了,阿启没了娘亲百年,当年孰是孰非都好,凤染只希望清池宫往后一如这百年平和安静,也算对得 起 古君上神和柏玄上君。”
  凤染的话一字一句,坚定低沉,似有有种不堪重负的疲惫感。
  白玦眉眼微垂,半响后起身朝小径外走去。
  “凤染,你想多了,我待上古,不过是万年前的旧友而已。”
  “如此……便最好。”凤染躬身低头,终是忍不住,朝白玦看去,目光却陡然凝住。
  阳光之下,白玦那一头墨色的黑发,似是泛着点点银光。
  她凝神细看,长发如墨,没有丝毫改变,再也难寻刚才的银白流辉。
  
  “公主,刚才后殿的云巧传来话……说是清池宫的凤染上君来接上古真神了,待夜宴妖皇后两人便会离去。”灵芝走进房间, 见景昭小心的摆弄天后送来的仙草,低声禀告,眉间带了一缕喜色。
  因着上古真神的到来,公主这一月来一直呆在偏殿里,连房门都没出过,如今总算是把这段时间熬过来了。
  “妖皇晚上会到?”景昭眉色一挑,神情莫名。
  “是,殿里已经在准备了,听说上古真神和凤染上君都会出席。”
  “灵芝,替我备一套衣服,朴素大方即可。”景昭拨弄着窗前的仙草,笑着吩咐。
  “公主,上古神君今晚就走了,您已经忍了一个月,又何必争这一时之气!”灵芝有些不解,劝道。
  “上古和凤染毕竟是苍穹之境的客人,妖皇乃一界之主,神君怎会不让我出席。”
  只要她还是白玦昭告三界的未婚妻,哪怕是看在天宫的份上,如此场合,白玦也不会冷落于她。
  景昭话音刚落,便有侍女走了进来朗声禀告:“公主,神君请您准备一番,今晚妖皇会拜访苍穹之境。”
  “公主知道了,你下去吧。”灵芝吩咐一声,见侍女远去,转身笑道:“果然不出公主所料,神君还是记挂着您的。”
  “好了,去为我准备衣袍吧。”景昭笑了笑,转身朝内室而去。
  
  偏殿拐角处,刚才进入景昭房里禀告的侍女小跑着过来,见三火鬼鬼祟祟的蹲在墙角,忙道:“龙尊,都按您吩咐的做了。”
  三火痞着眼,赞扬的看了侍女一眼,笑道:“不错,有前途,不愧是跟了老龙几万年的老部下了,上古神君的衣袍你也给备下 了?”
  “早就吩咐后殿的姐妹了,不会出差错的。”那侍女顿了顿才道:“龙尊,您说这么做真的能把上古神君留下来?”
  “这我可不知道,但总比什么都没做强,我看啊……神君和殿下只要撮合撮合,准成。”
  三火嘀咕了一句,消失在原地。
  为了谋略性的撵走景昭,他可是费了不少脑子,总得有点成效不是。
  
  一个半时辰后,上古被侍女唤醒,得知凤染已经先行一步,这才慢腾腾的从榻上爬起来开始着衣。
  上古半睁着眼,迷糊的被侍女套上衣服,插上配饰,摆摆手便摇摇晃晃出去了,全然没见到一旁侍女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的神 情。
  “哎,云珠,你说神君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把我们都给……”
  云溪比了个抹脖子、吐舌头的动作,眼珠子咕噜噜转。
  “应该不会吧……”云珠话语有些迟疑,顿了顿道:“不管了,到时候推到龙尊身上去,神君宠他,到时候顶多让他多挖几个 湖。”
  两人对视了一眼,套好了说辞。
  
  上古遣了一众跟着的侍女,独自迷迷糊糊朝外走,凉风传来,倒让她清醒了不少,只是夜色昏暗,上古又是个不识路的,一晃 竟走到了大殿后角的犄角旮旯里来,鄙夷了自己一下,正准备腾空朝最亮堂的大殿飞去,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妖全,大殿里可真热闹,守在前殿的兄弟们有眼福了,听说凤染上君和妖皇都来了,连上古神君也会出席。”低犷的声音沉 沉响起,若非是上古的耳力,还真是听不清楚。
  “那是,我在苍穹之境这些年,还没见过妖皇呢?你说要是仙妖真的大战,神君会让我们去妖界帮忙不?”
  “说不准啊,神君虽说庇佑妖界,可亦对天帝的女儿景昭另眼相看……”
  “我就看不惯那女人,天天在苍穹之境摆着公主的架子狐假虎威,当初若不是后池仙君被天帝放逐……”
  “妖清,住口……神君下过令,若有人敢提当年之事,必受神形俱灭之罚,你不想活了!”
  
  两人争辩的声音戛然而止,不远处,上古沉着眼,伫立良久,才转身朝灯火通明的大殿走去。
  
  
74、留下
  留下
  
  苍穹殿玉石满地,琉璃焰火,大殿中妖姬乐舞,媚态横生,丝竹管弦,风情万种。
  白玦坐于上首,一身玄衣,眉眼清淡,眼似落在森鸿和凤染你来我往的热闹中,只有细看,才会发现他不时的望向大门处,眼 神有些飘忽。
  森鸿和凤染居左右之位,森鸿虽为一界之主,却难得平易近人,毫无架子,再加上凤染和常沁的关系,两人之间便多了一分默 契。这两人一个霸气儒雅,一个张扬豪爽,寥寥数句,倒是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酒渐酣,森鸿抬首望向白玦身旁的空座,声音略显恭敬:“神君,上古真神莫不是有事耽搁……”
  虽说他此次前来确有一瞻上古尊容的意思,但上古身份尊贵,即便是不出席他也不会太过失落,只不过主座上白玦神君的一双 眼胶在了大门口,奈何他当了百年妖皇,察言观色远甚往昔,想瞧不出来都难,自然是要体恤上意才是。
  白玦朝旁边的空座看了一眼,顺势摆手道:“她那个德行,定是赖在了床上,云水,去后殿看看。”
  立在一旁的侍女应声而去。
  
  白玦话音刚落,一个身影自偏殿而进,朝三人走来,脚步声落地可闻,毕竟要见的是上古界中最尊贵的神祗,森鸿忙咳了一声 ,扶了扶额冠,收了刚才的儒雅,目光如炯,一界之主的气度立显,正襟危坐转头朝后看去,手抬到一半,僵硬的停了下来。
  本来看森鸿这幅做派看得正乐的凤染也沉下了脸,瞧了一眼来人,抬眼朝白玦瞥去,眼底有着明晃晃的嘲讽和怒意。
  白玦亦是顿了顿,有些诧异,他朝一旁的空座看了一眼,神色不明。
  
  屏风之后,景昭着一身淡绿长裙,不施粉黛,容颜隽秀,清丽秀雅,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见过妖皇。”景昭对着妖皇的方向行下半礼,才朝大殿中走来。
  森鸿尴尬的回了一礼,略点头,转过身闷头闷脑的灌了一大口酒,才算把满身的不自在遮了下去。
  “神君,景昭来迟,还望神君勿怪。”景昭朝着白玦盈盈一拜,白皙的脖颈立现,一双眼定定的看着王座上的人,柔情似水, 哪还有半点平时的倨傲骄纵。
  凤染撇了撇嘴,转头看向了别处,杯中的佳酿也觉得甚是无味。
  沉默了半响犹不解气,默念了一遍‘男盗女娼’和清心咒才缓下气来。
  
  “即是来了,便坐下吧。”
  白玦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朝凤染的下面一指,景昭前进的步履一滞,朝白玦身边的空座看了一眼,嘴唇一抿,应了声‘是’朝 凤 染下座而去。
  凤染一听这话乐了,觉着白玦总算说了句人话,比自己念那什么清心咒管用,心里一舒坦,朝对面的妖皇遥遥举杯,眯了口小 酒。
  妖皇眼底浮出淡淡的笑意,看凤染的狐狸样,总算明白常沁和凤染寥寥几面,却交情如此之深的原因了。
  这只火凤凰,倒是实诚得甚是可爱,也不知谁人能把这性子降服。
  
  酒过半巡,妖皇看着殿中舞姬,朝白玦朗声笑道:“神君,殿上舞姬皆是我妖族珍宝,神君可还满意?”
  这话就有些意有所指了,妖族之女奔放大方,容颜绝丽,个个都是销魂的主,寻常的仙君瞧了恐怕连一刻都把持不住。景昭听 见此话,神情有些僵硬,朝森鸿看了一眼,端庄的面容划过一抹怒气。
  这妖皇也不知是何意,百年来送上苍穹之境的舞姬竟已逾百数,平常她看着都碍眼……也幸得神君从不曾将这些女妖放在眼底 ……
  
  “甚好。”白玦一本正经的朝殿中的舞姬看了一眼,慢慢答。
  下座的三人俱是一怔,神情里满是意外,景昭更是睁大了眼,嘴唇紧抿。
  “上古喜欢,你明年多备一些,送入上古界。”
  妖皇一喜,明白白玦话里的意思,忙道:“森鸿回去定当在各族选些姿容上佳者,为上古真神留着。”
  天启真神明摆着支持仙界,若是上古真神能中立,就已经足矣。
  
  “妖皇,那本君就先承你这个情了。”淡淡的声音自大殿外传来,慵懒而散漫,却又带着点点余韵。
  殿中的人一顿,转头朝外看去。唯有白玦撑着下巴,神情莫名。
  
  殿中舞姬缓缓移动,徐徐散开为大殿留下一米渐宽之路,舞动的丝条上妖力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走进的女神君一身玄色古裙,领口微开,银线自腰际摇曳而下,落在大开大合的裙摆上,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并蒂莲,似真似幻 ,盛开而奢靡,黑发如墨,散在颈间,血红的冠玉配在额间,容颜绝世,惑人妖冶。
  如果说平时的上古淡雅如仙,那此时的她毫无疑问更适合‘妖’之一词,说是拥有魅惑众生之貌都不为过。
  
  殿外琉璃灯火,万丈红尘,都似在上古缓步走来之间径自倾颓。
  白玦半靠的身子不知从何时开始坐得笔直,他静静的看着一步一步靠近的上古,突然起身,自王座上走下,朝上古而去。
  
  殿中的三人被惊醒,看着缓缓靠近的二人,这才发现……白玦一身玄色古袍,慢走之间,鎏金的并蒂莲在下摆处若隐若现,竟 和上古身上的如出一辙。
  妖皇倒吸了一口气,大脑堆成了一团浆糊……并蒂莲,三界皆知乃是夫妻和美之寓意,若说没有这二人的允许,他实在想不到 谁有这个熊胆,敢为这二人穿上这么一身衣服!
  凤染神情复杂,送到嘴边的杯盏被她放回了桌上。
  景昭怔怔的看着迎上前的白玦,脸色苍白一片。她从未如此时一般如此清楚的看到……她和上古之间如隔天壑。
  白玦永远不会这样看她,就好像眼底再也盛不下万物一般,
  母后万年来对上古界中之事都耿耿于怀,是不是也正因为如此,这世上,无论你如何努力,也永远难及那人分毫。
  
  上古被白玦堵在大殿中,瞧了他一眼,挑眉道:“你倒是客气,竟下来接我,难道还怕我丢了你的脸不成?”
  白玦垂下眼,掩住瞳中的幽深,道:“我们一同上去。”
  说完引着上古朝王座而去,上古看着前面的玄色背影,眼微微眯了起来。
  
  待两人坐定,三人对上古一一见礼后,森鸿亦恢复了从容,似是没看到白玦和上古的那身衣服,朝上古举杯道:“能得见上古 神君,乃森鸿之幸。”
  “无需多礼,听白玦说妖界这百年来在你手里颇为欣荣,你如此年轻,倒是难得。”
  上古看了森鸿一眼,有些意外。这个妖皇虽说出身妖族,但却眉目清明,观之便晓其并非妖邪之辈,更难的是全身妖力纯粹, 毫无戾气。
  
  “真神赞言,森鸿愧不敢当。”森鸿道:“真神之威,森鸿甚仰之,听凤染上君说神君不日即归清池宫,实乃憾事……”
  他可是听说了大泽山上天后被训得灰头土脸的事,若非白玦真神,想必上古必不会对他如此和颜悦色。清池宫远在仙界祁连山 ,不似苍穹之境位于两界之中,以他的身份,上门拜见实有些不便。
  “不急。”上古摆了摆手,径直道:“凤染会去仙妖交界处守住上古界门,我还会在苍穹之境留一段时间,你若想来,随时都 可以。”
  此话一出,凤染、景昭同时一怔。唯有白玦皱了皱眉,见上古言之凿凿,并未开口打断。
  森鸿当做没看到三人的异样,笑道:“即是如此,那森鸿日后可是多有叨扰了。”
  上古摆手示意无事,和妖皇一时间倒是言笑晏晏,无分尊卑。
  唯有景昭眉色轻掩,袖摆下的手渐渐握得死紧。
  
  宴席终了,景昭一声不响的回了偏殿,仿似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静默。送走妖皇后,凤染黑着脸去了仙妖结界处,竟是一句 话都未再同上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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