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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

_27 星零 (当代)
  上古和白玦一前一后朝后殿走去,一路行来,见到两人的侍女皆是一副花痴状,嘴角淌口水尚不自知。
  上古看着纳闷,道:“怎么回事?刚才在大殿里我瞧他们三人神色就不太正常,难道是我这衣服不妥?”
  白玦停住脚步,回转头,神情有些不可思议:“你不知道?”刚才他还以为这身衣服是上古自己选中的。
  “是云珠和云溪给我套上的,怎么,有什么不妥……”说完才低头朝自己身上的衣袍看去,顿时一愣。
  
  月色下,一金一银两朵并蒂莲熠熠生辉,交相映错,着实有些暧昧纷繁。
  “这是他们为你和景昭备下的吧,想必是送错了。”上古敛下眉,神色有些淡。难怪所有人都一副傻了眼的模样,原来如此。
  “后殿不会为景昭备衣,她的衣饰都是自天宫带来的。”白玦说了一句,皱眉道:“你不是准备和凤染回清池宫的,怎么又改 变主意了?”
  想起后殿里的那几句含糊不清的对话,上古抬眼朝白玦看去,道:“白玦,你和天启可有事瞒着我?”
  清池宫和苍穹之巅,若说这两处有人能做主瞒下她,除了这二人,上古根本不做他想。
  
  “自是没有。”白玦眉眼自然,看上古神情狐疑,笑道:“我们有什么好瞒着你的。”
  “和后池有关的呢?也没有吗?”
  白玦眼睛眨了眨:“后池毕竟也有几万年的寿命,过往不可能一片空白,你若想听,我便告诉你。”
  上古见他一片云淡风轻,摇头道:“不用了,你既然觉得不重要,那便没有必要。”
  两人说着,已走到了上古的房门口,云溪、云珠早已收到了上古会多留些时日的消息,正翘首以盼,见二人回来,忙迎了上来 。
  
  “见过神君和殿下。”
  白玦摆了摆手,把上古送进房间就回去了。上古倒是没有像往常一般和两人玩闹,朝内室走去,淡淡吩咐道:“替我拿身简便 的衣服来换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瞧不出上古面上的表情,小心的进了内室替上古换了一套常服,取下额间的冠玉。
  
  “把三火叫来。”见两个婢子战战兢兢,上古也懒得为难她们,摆了摆手道。
  两人一听,如闻大赦,飞快的朝外跑去:“殿下稍等,我们这就去唤龙尊。”
  上古有些失笑,散了头发拿了本书靠在了外间的软榻上,神情微凝。
  
  有胆子在她和白玦的衣服上耍这些小心思的整个苍穹之境只有三火一人。
  以她的心性,自是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叫三火来,不过是为了今晚在后殿听到的一席话罢了。
  后池有什么事……是需要白玦和天启一同瞒下的?
  她对芜浣和景昭的厌恶……是不是和当初后池的记忆有关?
  神格觉醒并不会忘记前尘往事,就像白玦拥有清穆的记忆……可是她的觉醒却伴随着后池的完全消失,这本身就不寻常。
  既然白玦和天启有心隐瞒,即便她开口,他们也不会说真话,还不如留在苍穹之巅找到答案。
  
  纵使后池几万年的岁月在她的生命中不过片隙,可她也不能否认,无论当初那些岁月她觉醒与否,后池即是上古,这是谁也无 法改变的事实。
  她的人生,从来就不需要别人来做选择,即便那人是后池,也不可以。
  
  
75、好戏
  好戏
  
  待三火垫着步子小心翼翼踩进房间的时候,上古手中的佛书已经翻过了一小半,她神情如常,难辨喜怒,想着报信的二人忐忑 万千的模样,三火打起精神挺直腰背走上前。
  
  “不知今日晚宴殿下可还满意?”他停在上古几步之遥的地方,选了个自以为安全的距离,轻声细语,十足小媳妇做派。
  “妖皇见识不俗,知情识趣,本君与他相见甚欢。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森鸿才几万岁,便拥有半神的妖力,他体内蕴含着两颗 妖丹,这是怎么回事?”
  听上古只提到此事,三火面上明显一喜,道:“殿下眼若火烛,果然瞧得通透,上任妖皇森简当初虽说妖力散了大半,但一生 精血尽藏妖丹之中,临死之际他将妖丹传给了森鸿,这种方法极为凶险,当初也是白玦神君出手相助,才能让森鸿化险为夷。”
  “哦,是吗?”难怪森鸿对白玦如此敬服,其中竟有这样一段渊源。
  懒洋洋的声音自榻上传来,上古眼也未抬,眉宇未动。
  三火满腹的谄媚在上古不温不火的态度中熄灭,嘴巴咂了咂,正准备再接再厉,榻上的人已抬眼朝他望来。
  “今晚我很满意,尤其是那一身衣袍,华贵细致,想必费了大心思,本君六万年来头一次接见妖族皇者,倒是劳累了你。”
  上古眼中沉黑一片,颇为玩味,三火心底一凛,忙跪倒在地:“殿下息怒,三火并非有意坏了殿下名声……只是,只是……”
  “只是你想借我之手气走景昭,让白玦和仙界彻底断了干系,日后仙妖大战中好为妖界靠山。又让妖皇以为我和白玦关系匪浅 , 他乃一界之主,定会左右妖族中人的口风,此事一传出去,仙界亦会以为我倾向妖界,致使仙界人心惶惶,自乱阵脚。”上古 将手 中的书搁在膝上,垂眼道:“不愧是渊岭沼泽曾经的王者,一箭双雕着实是妙。三火,难道你想在这苍穹之境搭个戏台,让 我和白 i当着三界众人来为你唱上一场不成?”
  
  三火在想什么她心知肚明,这事说小了不过一场闹剧而已,说重了……自是能让他百口莫辩。
  “殿下,三火确实是这个心思,也没想过能瞒过殿下,但三火只是不忿天帝和天后,想借殿下之手激走景昭而已,万没有存心 戏弄殿下的意思。”三火抬起头,声音里满是委屈。
  “别来搪塞于我,你自己一肚子坏水,还想把责任推到他人身上!”上古神情有些不悦,斥责道。
  
  “殿下,您有所不知。”三火沉声道:“后古界启,三界本各安其事,天帝不满妖皇森简只有上君巅峰之位却执掌一界,遂发 动了对妖界的战争。这一战……就几万年没停过,两界死伤无数,到如今仇深如海,根本难以并存,我虽有半神之力,但也只能护 这渊岭沼泽区区弹丸之地的平安而已。而天后芜浣……纵女成娇也就罢了,当初景阳在下界游历时不慎伤了凡人,本该受天雷鞭笞 之刑,可却被天后堂而皇之护住,三界众生莫不敢言。凤染上君刚破壳时便被天后下令丢弃在渊岭沼泽,若非老龙见她可怜,让一 颗千年妖树抚养于她,恐怕在这凶兽遍布的渊岭沼泽,她根本活不下一日,将族中幼子弃于凶地,如此之人,心性又能好到哪里去 ,天后凭何执掌一界?清池宫屹立三界数万年,当年既能庇佑凤染上君,那想必同老龙想的不差!”
  “众人皆说我妖族嗜血如命,狂暴好战,蛮化未开,可我们至少活得磊落,凭什么仙族中人能永远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我们 妖族就被视为洪水猛兽,诛之而后快,殿下……生而为妖有什么错?我在渊岭沼泽偷偷摸摸藏了六万年,既没有为祸凡间,也没有 祸乱仙界,只为了能成神而已,可天帝凭何让景涧夺了我晋位的机会,让我功亏一篑!”
  “你不是说……是景涧恰巧来渊岭沼泽……”
  “殿下,半神和上君相差甚远,若非天帝觉察到我要晋位,景涧怎么可能正好出现在渊岭沼泽,还随身拿着仙界至宝灭妖轮? ”
  上古语塞,看着愤慨万千的三火,有些叹然。
  暮光,芜浣……六万年不见,他们似是从前,又好像再也不识一般。
  
  “如今两族交战在即,天帝天后皆是上神,我妖族差之太多,三火已下定决心,无论白玦神君同意与否,我都会离开苍穹之境 ,和妖皇并肩一战。”
  三火定定的凝视上古,眼底的忐忑不安慢慢化为了镇定坚持。
  上古瞧了他半响,见他瞪得眼睛都累了,缓缓道:“这么愤慨做什么,今晚之事,我不追究了便是。”
  这些事若是一般人遇到,定会愤怒万千,但连森鸿都知道按压于心,八面玲珑,三火活了几万年,心性早就磨成了铁石,又岂 会做不到,愤怒不满是有,可也绝不到这股子需要到她面前指天对地的程度。
  “谢殿下,我刚才守在偏殿外,您没看到……景昭回去时的那个脸色,啧啧……”一听这话,三火立马变了神情,笑眯眯道。
  “刚才这番话,白玦教了你多久?”上古突然道。拖到现在才来,想必是被白玦唤去了。
  “也没多久,不过一炷香……”三火捂住嘴,神情有些尴尬懊恼。刚才白玦神君说殿下人虽懒,心思却活络得很,他还不屑一 顾来着。
  哪知不听老人言,果然吃亏在眼前。
  
  “出去吧。”上古摆摆手,看了他一眼,倒是没生气,只是神色有些莫名。
  三火如蒙大赦,一骨碌往外跑。
  “三火。”身后幽幽的声音突然响起,三火顿住脚步,回转头,心里小鼓直敲。
  “区区一套并蒂莲的衣袍而已,你为什么肯定不仅能乱了景昭的心神……还能让妖皇误会我和白玦的关系?”
  望过来的眼底荡着微不可见的疑惑,三火面色一紧,心底直喊娘,上古神君啊,您老也太难缠了!
  “老龙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碰巧而已。”
  “出去吧。”
  上古低下头,重新拾起膝上的佛书,三火行了个礼,奔命般飞快的消失在门口。
  
  良久,上古微微抬眼,望着三火消失的方向,手指轻叩在软榻边上,神情悠远。
  想必是白玦先交代了什么,这家伙才会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把她的注意力引到仙妖如今的僵局上去,不得不说白玦很了解她, 她 一直以为暮光虽护短,可至少没失了公允之心,但三火晋位失败之事,明显和他脱不了干系……而芜浣将凤染弃于渊岭沼泽, 他也 定是知道其中原因,但却选择了不闻不问……
  如今仙界井井有条,要说也是暮光的功劳,两相权衡,瑕不掩瑜,可终究……他再也不是六万年前那个在朝圣殿热血沸腾学习 下界之事,一心只想好好替她打理仙界的青涩少年。
  六万年……终究是太长了。
  
  上古从榻上站起,走到窗前,圆月自空中印下,落在苍穹之境上朦胧圆满,她微微抿唇,朝隔了半座殿的白玦房间看去。
  三火什么都没提……可他却说……清池宫屹立三界,也定会瞧不来暮光和芜浣的做派。
  言语之间满是笃定之色,古君上神早已不管清池宫之事,他真正想说的……是后池。
  后池和天宫之间有什么渊源……或纠葛,能让他潜意识里说出这种话来。
  白玦和天启千方百计想瞒下的那段关于后池的往事……是不是就是景昭和森鸿今晚看到那套衣袍时失态的原因。
  
  上古敛神,将手中佛书仍在榻上,朝内室而去。
  不管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她都必须要在上古界开启之前弄个明白,毕竟上古界的事要比这些琐事重要得多。
  
  后殿东边的房间灯火通明,白玦靠在沉木椅上微微阖眼,手边置放着一盏热茶,伺候的侍女都退了下去,隔得老远听到三火猴 急火燎的脚步声,白玦抬了抬眼,朝门口看去。
  “神君,我回来了。”三火刚靠近门口,就一个劲的嚷嚷:“您说的对,殿下太可怕了。”
  白玦皱了皱眉,道:“以后别耍这些小把戏,这些手段你比她差得远了,她只是懒得和你计较。”
  三火心有余悸的点头,犹不知死活道:“神君,殿下穿那一身和您站在一起真是没话说,那个景昭简直没得比,放着深海龙吐 珠您不要,偏要捡个小鱼小虾,您的眼光忒有问题了。”
  白玦冷冷扫了三火一眼,三火迅速噤声,讨好的后退了两步。
  白玦沉默了半响,突然起身,屋外候着的侍女听到动响走了进来,见白玦一副要出去的架势,忙取了屏风上的鎏金黑纹斗篷替 他 披上。
  三火道:“神君,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
  “她若是生了心思,没弄明白是不会放弃的,我要去天宫一趟。”
  “您要去见天后?”
  白玦顿足,摇头道:“不,以上古的性子,她会去见暮光,你在殿内候着,我答应了妖皇去妖界一趟,等我明日回来,你陪我 一同去。”
  
  白玦抬步走出房间,刚行过后殿,就见到景昭站在殿外的假山旁,仍是晚宴时的装束,怔怔的看着他,他皱了皱眉,走上前。
  “见过神君。”完全没想到白玦此时会出现,景昭先是一怔,脸上划过一抹喜色,急忙见礼。
  “如此晚了,怎么还在这里?”
  “景昭半月未曾进过后殿,不知神君近日可好,服侍的人可是用心……”纯白的常服外披着鎏金的黑色披风,白玦静静站立, 月光下容颜俊冷,景昭一时有些晃神。
  “景昭,你应该听说过……”白玦打断景昭的话,面色有些玩味:“四大真神自上古时便存世,年岁比仙界里最古老的聚仙树 还要悠久。”
  “景昭自是知晓,神君此话…何意?”
  “有些话不该说便不要说,我转生历世不知凡载,着实看得有些腻歪。”白玦看着面色陡然变得苍白的景昭,淡淡道:“明日 你便回天宫吧。”
  
  景昭愣愣的看着她,几乎不能言语,面前这个清冷决然的白玦显然和她这百年来面对的大不相同,尤其是他刚才说出口的冷漠 驱逐之词。
  “神君,你……”
  “我不想再多说一遍,你自己回去,总比我派人送你回去要好看。”白玦绕过她朝外走去。
  “为什么!”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愤懑,景昭眼底布满血丝:“这一百年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的站在你身边,既然 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我,那又为什么在擎天柱下答应我!”
  
  白玦顿住脚步,回转头,乍一看去,竟带着淡淡的怜悯:“景昭,你爱的人是百年前的清穆,根本不是我,这百年努力你也只 不过是为了能站在我身边而已,当年你尚还能真心爱慕清穆,现在,你爱的只是这苍穹之巅的权利而已。百年时间,你应该早就知 道,我不是他。”
  “那为什么会有那场婚礼,你知道我爱的是清穆,当初为什么还愿意娶我!”月色下,白玦的瞳色一片淡漠,景昭似是突然明 白过来,后退了几步喃喃道:“你早就知道……后池会回来,也知道古君会来阻止,你算准了那场婚礼根本不可能完成!”
  她发狠一般看着白玦,神情痛苦而悲凉,眼泪自脸上滑下:“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为我准备三界最盛大的婚礼,就是等着把 我弃之敝屣的那一刻……我竟然会骗自己……认为你还是清穆!”
  “你是真神白玦,主宰天地,众生景仰,为何偏偏要如此对我?”
  
  “谁说真神就一定要仁厚公义,小姑娘,你怕是上古神话听多了吧。”白玦眼底泛着莫名的暗光:“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就算是真神也不例外。”
  六万年时光,改变的又岂是暮光和芜浣。
  “这百年你留下我是因为后池,现在上古根本没有后池的记忆,所以你就不需要我了,对不对?”
  “你爱的是上古,可是后池却爱上了清穆,你根本不能接受她喜欢上除你之外的人,哪怕那个人是你的□,你也不愿意,所以 才让后池对你义断情绝,对不对?”
  景昭踉跄着步伐,低声问,手扶住一旁的假山,握得死紧,鲜血缓缓流下。
  白玦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身远去。
  
  “白玦,我诅咒你,这一世永远也不会如清穆一般得到上古的爱。”
  凄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白玦终于停住脚步,回转头,嘴角微微勾起。
  “一世太短,景昭,你若真如此恨我,不如永生永世,如何?”
  白玦转身,消失在小径处,景昭愣愣的立在原地,最后记起的,只剩他眼底似是淹没在深渊的死寂和静默。
  
  白玦走出苍穹殿,却没有直入天宫,反而朝着渊岭沼泽深处飞去。
  大片的沼泽和密林后,有一片广裘的空地,遍地黄沙,延绵数里,荒凉寂静。
  数十座人像石碑立在空地上,仿佛亘古便在,岁月在石碑上风化,最后只剩下模糊不清的面容,他们遥望苍穹,仿似在希冀仰 望什么一般。
  白玦一步一步走过,最后停在一座女石像面前,笑了起来,温暖清明,哪还有刚才面对景昭时的冰冷漠然。
  
  “月弥,上古回来了,对不起,我晚了一百年才告诉你。”
  空地上的石像毫无声息,风吹过,轰鸣声响起,仿似划破时空的悲鸣在旋转。
  
  第二日清晨,上古打了个招呼直接驾云去了天宫,三火蹲在大殿角落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暗叹,白玦神君果然猜得不错,也不 知天帝会如何应付上古神君,刚想完,白玦就出现在大殿门口。
  “神君,您回来了。”三火屁颠屁颠迎上前,道。
  “准备一下,换身衣服,我们要去妖界一段时间。”
  “这么急,您是如何说服天帝的,听说以前天帝对上古神君可是惟命是从。”
  “不需要他欺骗,只要在上古回上古界前躲着她就可以了。”白玦扫了三火一眼,道。
  “您真有办法。”三火由衷的赞了一句,眼露崇拜。
  白玦转身朝上古消失的方向看去,勾了勾嘴角,神情有些嘲讽。
  他不过是让暮光在芜浣和对上古的忠诚之间做个选择而已,毫无疑问,他选择了前者。
  看看,上古,这就是你当初耗尽了永生之力也要救下的人。
  若是知道当初的一切,你……可会后悔?
  
  想起一事,白玦的脚步顿了顿:“三火,景昭可回了天宫?”
  三火嘴一咧,眼睛放亮,忙点头:“昨儿个您走了不久她就和贴身宫女一起回天宫了。”
  想起昨晚声声质问的景昭,白玦眯起了眼,他确实有一句话没有回答她。
  他选中她不止是因为在当时她最适合,而是……她是芜浣的女儿。
  无论什么原因,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
  六万年岁月,芜浣,这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让你死算什么,你犯下的罪孽,哪怕是下九幽地狱也不足以补偿万分之一。
  你所珍视、在意、向往的一切,我会一个一个让你自己亲手摧毁。
  
  白玦回过神,看向三火:“准备一下马上就走,等上古回来,我可不担保她不会放火烧了我的苍穹殿。她见不到我,过几天自 然就会消停了。”
  三火点头,两人消失在大殿中。
  
  上古难得勤快一次,起了个大早风尘仆仆赶赴天宫,她一路打着哈欠,隔得老远便见天门外竖着个老头,留着花白的胡子和她 做着同样的动作。
  她收了手,立马站得笔直,直觉告诉她,这个老头不像是来站岗的。
  果不其然,祥云才靠近,天门附近的仙将哗啦啦跪了一地,甚是整齐,白胡子老头疾走几步,头差点撞在柱子上,朝她的方向 拱手:“小仙华日恭迎上古真神。”
  
  上古从云上走下,看着这情况,眉头有些皱:“暮光可在天宫?”
  “回神君……”华日仙君哆嗦着声音,小心翼翼的禀告:“天帝不巧去了南海龙王处下棋,要有数月才能归来,小仙特来相迎 上古神君。”
  上古顿住脚步,肩上的披风扫在地上,神情凝住。
  “此处离南海不过数日,那我便去南海寻他。”
  “神君……”那华日老头显是极为惶恐,脸涨得通红,声音如蚊子‘嗡嗡’般大:“是小仙记错了,天帝怕是去了昆仑山言舜 上君那……”
  “是吗?老上君年岁恐高,南海和昆仑山相隔万里,怕是有些远吧。”上古的声音有些淡,站在天门前不再移步。
  
  威严冷峻的气息在天门前蔓延,一地的仙将满是惶恐之色,那华日更是骇得跪倒在地:“神君喜怒,神君喜怒。”
  “待暮光回来,告诉他,六万年不见,他确实让本君甚是意外。”
  上古转身,再也不看身后的天宫,朝渊岭沼泽而去。
  能猜到她会来天宫、而且还能让暮光避走的只有一人,白玦。
  她只是很意外,暮光竟然会听白玦的话,对她避而不见。
  记忆中的少年如今已是一界之主,上古在天门外却生出了疲惫的感觉来,她突然发现,六万年后,唯一没有改变的人,竟然只 有她而已。
  
  玄天殿内,天帝得知上古连天门都未踏进,神情肃穆,望向天际,久久未有言语。
  华日忐忑万千的将上古的话重复了一遍,只听到高坐之上传来一声淡淡的‘知道了’便再也没了声息。
  
  天后寝宫。
  天后听着仙娥小声禀告天门口发生的事,心底有些解气,但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只是挥手道:“真是不巧,天帝昨日才说要去 昆仑山拜访言舜上君,今日倒是未说一声就起行了。”
  暮光一向唯上古之命是从,这次怎会对上古拒之不见,回过神来的天后觉得有些不对,皱了皱眉,正准备起身,却听到门外一 声惊呼。
  “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天后一愣,起身朝外走去,愣在了当下。
  
  景昭一身素衣,站在门外,脸色苍白,双眼失神微陷,指尖深刺进手掌,鲜血在掌间干涸,极是可怖。
  “景昭。”
  天后轻轻唤了一声,景昭似是突然回神,看着面前的天后,突然抱住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母后,母后……他一直在骗我。”她伏在天后肩上,仿似悲凉到了极致,歇斯底里,声声哀戚:“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
  “景昭,别怕,别怕,母后在这儿。”天后把景昭搂在怀里,在景昭身上拂过一道灵力,景昭缓缓合上眼,天后将她放在榻上 ,盖好被子,才从内室出来。
  她抬眼扫向门外打着哆嗦跪在地上的灵芝,声音似是冷到了骨子里。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公主怎么会变成这样!”
  
  苍穹之境。
  回到后殿的上古得之白玦和三火一起去了妖界,倒是没一把火烧了大殿,只不过是劳驾自己把三火前几日才挖好的湖给重新填 了起来,再加上了三层厚而已。
  看,这世间,不用暴力,也是能够解决很多事的,对不对?
  所以,上古,缓口气,等白玦回来了再算账也不迟,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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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巨肥,撑shi你们。
76、祸起
  祸起
  
  擎天柱下仙妖两族对战已有百年,血腥之气直冲云霄,蔓延数里,幸得鸿沟下千里炙火焚烧,才使得这三界中的肃穆之地存有 一丝灵气,未至于毁于一旦。
  凤染数日前奉上古之命来到此处时,也为这惊天的煞气一惊,但清池宫中立已久,她不便介入,和两方统帅打了个招呼后白日 就飘着一朵云躲在不远处偷懒。
  仙妖二族皆知上古界门藏于擎天柱上的空间中,这百年来也未曾做得太过分,交战时皆有意避开此处,如今两界关系越发紧张 ,凤染的到来倒是使得此处僵局一缓,毕竟无论仙妖,都不敢拂了上古真神的面子,她不愿上古界门前杀戮成灾,两方统帅便只能 稍稍偃旗息鼓。
  
  凤染单腿横卧在云上补眠,一阵狂风扫过,眼一睁,便见常沁身着深紫妖甲,扛着一把染血的巨刀站在她面前威风凛凛,眼角 斜挑犹带煞气。
  “这是闹得哪一出?”凤染挑了挑眉,从云上甚是不雅的爬起来,盘着腿道。
  “也不知仙界最近在发什么疯,那些上君全跟不要命了一般,我刚才在黑迷岛和金曜战了一场,正要回妖界禀告,路过此处, 听说你在这,便插个空来瞧瞧你是死是活。”常沁把凤染一脚踹远,给自己挪了个地坐了下来。
  “你们进攻了百年,仙界又不是泥捏的,自然也有脾气。”凤染没好气道,对常沁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行径嗤 之以鼻。
  “这次不一样。”常沁神情有些凝重,缓缓摇头:“仙妖之争虽无法避免,可除了百年前的那场大战,除了罗刹地,两方争斗 一向并不严重……算了,你向来不管仙妖之争,我们难得见面,就不说这些了。我也有好些年没看到阿启那个臭小子了,听说上古 神君醒了,还去了苍穹之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凤染,觉醒后的上古神君和当年的后池可有不同?”
  常沁和凤染交好,这百年她也曾绕过仙界中人去清池宫拜访过几次,是以知道后池沉睡百年之事,只不过近年仙妖局势紧张, 她一直守在边界,便没再去过。
  凤染叹了口气:“常沁,以后别再叫她后池了,她现在未必还识得你。”
  “什么意思?”常沁面色愕然,道:“该不会是和清穆一样,觉醒的完全是另一个人吧!”
  “我觉得她们是一个人。”凤染的声音有些低:“只不过上古完全没有了后池的记忆,只记得混沌之劫前的事。”
  听见此话,常沁神情古怪,憋了半响才道:“这些上古真神,真是一个比一个更会折腾人,阿启也太可怜了。”
  
  凤染苦笑,没有搭腔,反而提起另外一事:“听说妖皇将青漓召回了妖狐一族,如今也在边境执掌一方?”
  常沁哼了一声,神情漫不经心:“森鸿就喜欢整些事来膈应我,当初妖界元气大伤,青漓自荐镇守边界,她一身妖力不俗,森 鸿自是不会白白放过送上门的苦力,这百年她倒是没有负了森鸿的期许,如今妖界最难守的罗刹地便是由她坐镇。”
  罗刹地?凤染凤眼一眯,神情有些异样。
  “妖皇倒是懂得不拘一格用人才,难怪百年时间便将妖界治理的更甚往昔。”
  常沁是什么眼力,自然能看出凤染顾左右而言他的心思,撇了撇嘴,笑道:“那只花里胡哨的凤凰没再去清池宫找你,怎么, 失望了?”
  百年前常沁一时心血来潮,绕道去了清池宫,不巧正撞见天宫二皇子对着这只火爆凤凰表白的一幕,她一向觉得仙界中人虚伪 做作,难得寻到一个对胃口的凤染,自是不愿她一头扎进火坑,是以对凤染毫不留情踹了景涧的壮举深表赞同,但这百年,也没少 拿这事来打趣她。
  凤染脸一板,眼角抽了抽,道:“胡扯。”
  
  “凤染,说正经的,我倒是要收回百年前对他的评价。”常沁正色摆手:“你应该知道罗刹地,那里是仙界另一入口,濒临四 海,妖兽众多,是仙妖争斗最凶之处,森鸿一直想拿下此处,每年增派的妖兵不知凡几,但一直都未成功。我敢肯定,换了仙界任 何一个仙君,都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
  “你何时对他评价如此之高了,当年不是还笑他只会躲在天帝天后的羽翼之下,难成气候,让我远着点吗?”凤染皱眉道,有 些不信。
  百年前,自她将景涧从清池宫赶走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这些年来也甚少打听他的消息,只知道他驻守罗刹地,已有百年 未回天宫。
  
  “我活了几万载,倒是极少有看错的时候,不过景涧……我确实是看走了眼。”常沁神情微凝,道:“这百年时间,青漓曾强 攻罗刹地不下千次,战况惨烈之时常有,据我所知,哪怕很多次已经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景涧守在罗刹地仙界边缘,从来未曾退过 一步。”
  凤染有些动容,绕着红发的手一顿,朝常沁看去。
  “虽然景涧是我妖族的敌人,但我不得不说,他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若不是实在不愿看到青漓那张妖精脸,我早就去罗刹地 和他过过手了。”
  见凤染低头不语,常沁笑道:“这么婆妈做什么,我看你还是有些记挂那小子的,景涧除了出身有些膈应人,其他的也还过得 去,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仙妖大战后他还能活下来,不如试试得了。好了,我赶着回第三重天,你自己保重。”
  说完也不管凤染,干脆得紧,飘忽着来,一眨眼忽悠一下就远去了。
  凤染苦笑一声,见常沁消失,微微一叹。
  她和景涧,缘不对,份不对,日后更是没有半点可能。
  她只是诧异,在常沁口中,短短百年,当年那个温润和雅的青年,竟似已变了个人般……也许,凤染看向远方,神情有些悠远 ,是她从来未曾真正了解过他。
  
  “凤染上君!”远远的,一人从仙将阵营处飞来,凤染看着来人,眉头微微一皱,倒也没有似往常对着其他仙君一般避之不及 。
  上古凤凰一族善战,不少族人被派遣至此处,现在飞来的,正是凤凰一族的二长老凤崎,这凤崎虽古板,却极是爱护族中子弟 ,当初凤染避走三界时,曾听闻他在天后面前为她求过情,是以对着他,凤染倒有几分敬重。
  “凤崎长老,何事寻我?”凤染起身,淡淡问道。
  凤崎并不为凤染和上古如今的亲近关系而故意套热乎,仍是和百年前遇到时一样的态度:“凤染上君,天宫传来谕令,天后有 一道密信希望由你送至一处。”
  凤染面色不虞,道:“凤崎长老,你应该知道上古真神有令,清池宫不准介入仙妖之争。”
  天后对她下令送信,真是可笑。她转身欲走,但看着凤崎皱着一团的表情,道:“难道整个天宫连个送信的人都没有?”
  “倒不是如此。”凤崎显然也有些苦恼:“罗刹地和此处界门相隔甚远,一路上妖兵遍布,天后担心寻常仙君不能将此信送至 ,我本想亲自前去,只是近日仙妖局势愈加紧张,我担心那些年轻的族人贪功冒进,有些不放心他们独自留在此处。”
  凤凰一族年轻的精锐几乎尽在擎天柱下,难怪凤崎担着一副老骨头也要守在这,天后常驻天宫,其实对凤凰一族的传承和壮大 并不放在心上,若不是那几个长老几万年来兢兢业业,恐怕凤凰一族老早就衰落了。
  她一直不明白,既然天后当初将她弃在渊岭沼泽是为了族长之位,可为什么又对凤凰一族采取这种听之任之的放养态度?
  罗刹地?凤染心底微动,到底对凤崎有些不忍,道:“往来三日足矣,我正好无事,便替长老跑这一次。”
  凤崎脸色一松,眼底划过感激,朝凤染拱手道:“多谢凤染上君。”说完便将一封信笺交到凤染手里,扯了几句就回仙界阵营 了。
  凤染将信笺在指尖弹了弹,有些嫌弃,随便扔进挽袖里,消失在原地。
  
  天后寝宫,芜浣坐在床边,一边细心的为床上昏睡的景昭擦干额上的冷汗,一边淡淡的朝着躬身静立的仙娥灵芝道:“事情处 理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前头传来消息,说是凤染上君领了陛下的御旨,去了罗刹地。”
  天后抽回手,眉角有些冷:“凤染是领了上古的御旨而来,她在擎天柱下,我就不便开战,将她引走,之后会有什么事便由不 得她了。景涧当年好歹在青龙台帮了他们,凤崎又对她有恩,她不会拒绝这道谕旨。”
  灵芝手抖了抖,顺从的上前接过天后手中的布巾,没有出声。
  天后也似乎并不需要她说话,只是将心中所想找人说说罢了。
  “去珍宝阁里再取些碧绿露来,替公主服下。”天后摆摆手,灵芝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待走出房间,才骤然卸下心神,长长 的松了口气,面色微苦。
  
  半月前她随着景昭公主自苍穹之境回来后,天后便在公主身上施了神力,让公主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天后在听了她的禀告后并 未动怒,突然变得极为平静,甚至是天帝将她拒在玄天殿外,她也未生气,只是脸上再也没了暖色。
  整座天宫似是自那日起突然变得冰冷空洞起来,两位陛下有意相避,半月来未曾见过面,只是……一道道命令自御宇殿颁下后 ,仙妖交界处自此再也没有安宁过。
  她隐隐有种感觉,这三界……恐怕要出大灾难了。
  
  待上古将云溪和云珠准备的衣袍换至第十五套时,白玦和三火才姗姗自妖界而归。
  他们回来时已近黄昏,渊岭沼泽笼罩在落日的余晖中,似是抖落一境灿黄。
  两人在苍穹殿前停了下来,三火看了看殿前的场景,有些拘束,搓了搓手,担忧的看了白玦一眼,在他的示意下默然的退了下 去。
  有些事,迟早是要来的,大殿前的人,除了神君自己,没有人可以代替他面对。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踏进苍穹之境一步。”白玦一身藏青长袍,看着来人,神情似是有些苍白疲惫。
  “你该知道,她不回去,这一趟我总归是要来的。”
  “既然来了,又为何不进?”
  “你不回来,我如何能带他进苍穹之殿?”
  
  大殿前,侍卫跪了满地。
  一身火红古袍的天启淡然而立,眉眼矜贵。
  他手里,牵着低着头,嘴唇轻轻抿着的小小孩童。
  一张脸,精致可爱,和白玦有九成相似。
  余晖落在那孩童身上,有些单薄稚嫩的倔强。
  
  白玦眯着眼,叹,一晃,竟已有了百年。
  他在这座空荡冰冷的大殿里,竟又挨过了百年。
  
77、前因
  前因
  
  苍穹殿前落针可闻,跪了一地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个个装傻充愣,对大殿前的诡异景象视若无睹。
  
  白玦定定的看着天启旁边的孩童,良久之后,轻叹一声。
  那声音仿似拉断了绷紧的弦,决堤的情绪摧枯拉朽,阿启甩开天启,转过身迈着短短的腿朝大殿里跑去,瘦小的身影竟有些跌 跌撞撞的狼狈。
  天启一愣,凌厉的朝白玦扫去,眼却微微眯起――面前的藏青人影消失在原地,瞬间出现在大殿前拦住了往里冲的阿启。
  
  ‘砰’一声响,阿启撞在白玦身上,一个踉跄,白玦一把捞住差点摔在地上的阿启,提着他的领子朝里走去。
  天启看着这一大一小消失在大殿前,朝一旁的侍卫随便指了指,抬眉道:“带我去见上古。”
  被点将的侍卫受宠若惊,忙不迭的自地上爬起,恭敬的引着天启朝后殿而去。
  那一袭火红的身影本是闲散缓慢,但行过幽静空茫的长廊,经过后园一方可观苍穹之境万里远景的玉石看台时,终是停了脚步 ,目光落在万里云海之下渊岭沼泽的广裘沙地时,唯剩纯粹的遗憾和悔恨。
  
  “放下我!快放开我……”阿启昂着头,把自己扭成麻花状,悬在空中的脚在白玦身前踩了不少黑脚印,右手扯住他胸前的衣 袍尖声道。
  小孩子的声音本来就又尖又细,如此听来更是愤懑惊惶,平添了几分可怜的味道。
  白玦低头看着阿启发红的眼眶和瞪得浑圆的眼珠子,眼底飞快划过一抹疼惜,瞧了瞧自己被踩得发黑的衣袍,他将阿启放在地 上,眉微微敛起:“小小年纪,哪里学的如此胡搅蛮缠?”
  阿启脱了束缚,也不理白玦,转身就往外跑,被一股柔和之力挡在亭内,出去不得。
  “让我出去。”阿启回转头,握着拳头嘴抿住:“我爹娘都没有,哪里来得人管!”
  白玦背在身后的手一顿,半响后,皱眉道:“天启通古博今,凤染武技超群,清池宫的长阙更是对三界之事了若指掌,他们一 直在你身边,你怎会没有人管?”
  阿启昂着头:“那你是谁?我没教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有本事你就自己教我,凭什么怪别人!”
  白玦脸色微变,见面前精致可爱的孩子张牙舞爪、兀自强撑,紧了紧声音,道:“我怎么不能管,我……”
  这话半日也接不下去,到最后似是有些气短,眼轻轻垂下:“有些事,你还小,等日后,便会明白……”
  “我不明白!”阿启大声道:“我永远都不想明白。”
  “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不是阿启,是阿弃,娘亲不认识我,你不要我,那当年为什么还要让我出世!”
  白玦静静的看着声嘶力竭,眼眶中噙着泪花的阿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一动不动立在原地。
  
  “凤染跟我说,我阿爹是百年前的仙界清穆上君,我娘亲是后池上神。”阿启迈着短腿突然上前几步,拉住白玦的衣摆,小声 道:“白玦神君,我知道你不是我阿爹,你把我阿爹还给我,好不好?凤染说我在壳里的时候,他每日都会给我念书,会和我说话 ,还在瞭望山亲手给我建了一间小竹房……我不要很久,就一个月……”
  看着静默的白玦,阿启带了几分忐忑的祈求:“十天……五天……”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微不可闻,甚至轻轻抽噎:“一天,一天好不好,白玦神君,让我见见我阿爹……”
  “阿启,凤染、天启待你全心全意,上古日后亦会如此,他们在你身边足矣,我不是清穆,做不了你父神。上古在后殿卧室休 息,你去找她吧。”
  淡漠的声音在亭中响起,亭外的屏障被兀自解开,白玦不去看阿启的神情,转过了身。
  
  长久的静默伴着短促的呼气声,凌乱的脚步声自亭中跑出,便再也没了声息。
  白玦回转头,看着空荡荡的凉亭,刚才还活灵活现的阿启仿佛只是一场臆想。他脸色苍白,手死死的握住横木,闭上了眼。
  百年时间,他竟然都不能将清穆带来的影响完全消除。
  刚才他差点就抱上了那个孩子,差一点……差一点就功亏一篑。
  你是白玦,不是清穆。
  长长的叹了口气,白玦挺直脊背,消失在小径深处。
  
  上古睁开眼,对上的便是一双邪魅妖惑的凤眼,隔得太近,甚至让她有些许的不适。她推开天启,打了个哈欠:“怎么来苍穹 殿了,阿启呢?”
  天启眼一瞪,怒极反笑:“你倒还记得阿启,就这么把他丢在清池宫,这小子日日闹腾,着实讨人嫌。”
  对着天启的怒喝,上古心里竟有些不自觉的发虚,仿佛将阿启丢在清池宫是件极不负责任之事,干咳了一声:“我在苍穹之境 有些事,白玦去了妖界,我在等他回来。”
  “他和那只妖龙刚才回来了,在大殿前碰到了阿启,把阿启带走了。”
  “哦?”这么一说,上古立时来了兴致:“他见到了阿启,什么反应?”嘴上说着,她心底划过一抹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期许。
  
  天启看着她,眼闪了闪,从软榻边离开,端起桌上的果酿抿了一口:“没什么反应,他若真在乎阿启,这百年就不会把他扔在 清池宫不闻不问了。”
  上古皱了皱眉,盘腿坐直,手轻叩膝盖,淡淡道:“天启,六万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你和白玦当年虽不如和炙阳亲近,可也不 会如此讨厌于他。”
  天启自知失言,哼道:“他乃仙力所化之真神,而我本源之力乃妖力化成,白玦向来清高,哪看得上我,当年我们关系就不好 ,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胡说,仙妖之力乃三界根本,无分高低贵贱,若他真是如此,如今又怎么可能对妖界处处相帮,说实话!”上古沉着眼朝天 启看去,神情不悦。
  天启挑眉,上古一向不在意他们之间的相处,这次倒是古怪的紧,难道瞧出了什么……
  
  还未来得及说话,零碎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一连串的‘小神君’都唤之不住,阿启冲进房间,顿了顿,看见剑拔弩张的上古 和天启二人,一头扎进上古怀里,昏天黑地的哀嚎起来。
  “姑姑,姑姑,姑姑……”声声惊天动地,实乃痛彻心扉。
  上古所有的疑虑瞬间消失无踪,忙抱住他:“阿启,不哭,怎么了,跟姑姑说。”
  “还能怎么了,准是白玦惹出来的。”天启嗤笑一声,哼道。
  上古凌厉的扫了他一眼,也知道天启八成没猜错,摸了摸阿启头上的小髻,神情温和:“别怕,姑姑在这里。”
  阿启渐渐停止了抽噎,昂着头抓住上古的衣摆,小声问:“真的?”
  “恩。”上古点头,眼带柔和:“我最疼阿启,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阿启点点头,使劲抱住上古,把头埋在上古肩上,想是哭累了,一会便睡着了。上古由始至终都小心的拍着他的后背,嘴唇轻 抿,一副正儿八经的慈母像。
  看着这样的上古,天启眼微瞪,颇有些不能置信。
  “我们也不能在这里久留,有什么事今晚便问了白玦,解决完我们明日就走。”怕上古提及刚才之事,天启抬脚朝外走去。
  上古眼眨了眨,垂下的头突然抬高,看着天启消失的背影,神情有些玩味。
  果然惊慌了,天启,看来你瞒下的东西也不少。
  
  西界之滨,此处乃除了擎天柱外唯一一个仙妖通入口,历来便为仙妖两族必争之地,两界之间宽约数丈的黑海沼泽,便为罗刹 地,这里终年被黑雾笼罩,瘴气横生,遍草不生,亦是三界之中最苦瘠之地。
  凤染花了足足两日时间,才从擎天柱下来到此处,千里之远时便看到冲天的煞气和血腥气弥漫了数百里之远。
  毕竟清池宫不介入两界之争,凤染默念了一道隐身诀,靠近罗刹地,哪知离将营十里之处时,一道白光闪过,巨大的螺旋大阵 在营帐上空熠熠生光,将凤染困在其中。
  她轻咦一声,感觉到身上的牢牢束缚,倒是生出了兴致来,红色的灵力自掌中而出,朝顶端的阵法抗去。
  动静闹得如此之大,仙界阵营中的将士听到声响,手持剑戟严阵以待,不见半点慌乱,只是看着大阵中一阵红光闪烁,却不见 人影,皆有些诧异。
  在二殿下布下的阵法中还能一直用灵力隐去身形,此等人物倒是少见。他们在罗刹地驻守百年,比一般的仙将强了不知凡几, 眼界自是不同,更何况那阵中的灵力虽霸道,却隐隐透着仙气,众将暗舒一口气的同时也对来人生了好奇之意。
  难道是哪个老仙君来罗刹地了?
  
  阵法之中,红、白之光隐隐交错,交相对峙,一时难分伯仲,一人自阵营大帐中飞出,落在众人之前,挥散阵法,沉声道:“ 何处仙友,擅闯罗刹重地?”
  “见过二殿下。”阵前仙将收戟行礼,退后一步。
  “百年不见,你倒是威风不少。”见已露了行迹,凤染也不含糊,撤去环绕在周身的护身灵力,出现在半空。
  
  景涧一身银白仙甲,眉目坚毅,手握佩剑,目光如电,比之百年前,着实变了不少。
  半空中一身火红长袍的女子眉目淡淡,狷狂一如往昔,景涧一时有些晃神,失声道:“凤染,你怎会来此?”
  “自是有事才来,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凤染自空中落下,停在景涧面前。
  “你肯来此,我失了远迎。”景涧声音有些低,朝前摆摆手:“走吧,此处虽苦瘠,倒也有些外面没有的好东西。”
  两人消失在营帐前,周围的仙将此时才知这一身煞气,容颜大气铿锵的女仙君乃是清池宫的凤染上君,一时心底都有些跃跃。
  
  营帐内,景涧脱下仙甲,一身深蓝儒服,将黑发利落的用布条缠在脑后,若不是常年奋战而袭于身的战意,凤染都要以为面前 之人只是个凡间的教书先生而已,比起百年前的贵气温和,如今的景涧仿若脱胎换骨了一般有股子将帅的杀伐之气。
  
  大帐布置得甚为朴素,几张木椅,一张木桌,一方床榻,便空空如也。凤染走进去,大大咧咧的往木椅上一靠,颇有些感触, 若非常沁,她恐怕永远也想不起去亲眼看看景涧如今到底过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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