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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神梦记

_61 绿痕(当代)
  只是他气什么呢?
  “我不想永远都被关在这。”她低声说着,揉了揉被弄疼的手脚,迳自下了床,不想明白他的火气是从何而来,也不想再扰乱心中那池好不容易才命自己平定下来的湖水。
  “你无法离开人间的。”他自她的身后两手按住她的肩头,低声向她揭露这个所有罪神皆不知的事实,“不只是你,他们也没法离开迷海一步。”
  她并下相信,“你无权不放我走。”
  “没错,我只是受命将你们关在此地而已,我的确无权不放你们走,但我还是告诉你,别去,去了,你定会后悔。”
  远处的海涛,在风中婆娑起舞,一室的沉默在他俩的僵持问,伴着海涛声声拍击在岩上,她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不愿回头,无论他的语气再如何急切真诚。
  “留在迷海。”低哑的嗓音飘绕在她的耳际。
  她缓缓侧过身,凝睇着他问:“留在这,当你偶尔停泊的岛屿?”
  强烈的海风像是凝冻在窗外不动,北海屏住了气息,怔怔地看着她,因为她问得太真诚,即使下带半点情绪,那惹人怜惜的语调仍是听来让人觉得心碎,翦翦的绿色眸心,此刻就像座透明的湖水一般,诚实地映照出他那一双透露着心虚与不安的眼眸。
  “你把我当成什么?”涟漪仰首望着他,固执地一声问过一声,“想到我时,就来我这走走,吻吻我、抱抱我?忘了我时,就把我当成个被囚禁的罪神,与其他的罪神一视同仁?”
  不愿在她面前被揭露出来,也一直刻意隐藏的私心,此刻像纸团再也包不住的火苗,在他们之间灿灿地燃烧,北海收紧了握住她的掌指,他没有承认,但他的无言,也代表着没有否认。
  她的眼中蓄满了失望,“我从不想问你,在迷海里你究竟有多少个女人,因我很清楚,我不是你的唯一,而是其一。”
  在今夜之前,她从没打算打破他们之间这暖昧的沉默,她也没想过要在他面前问他还有多少个女人。她一直都这么告诉自己,只要他肯把他的夜晚留给她,她可以不去计较他的白天,她也可以不去想像他的多情,是否也分至了另一个女人身上,可是贪心就像只张大口的野兽,在她不知不觉间,也把她变成了一只贪婪的兽,再也不能满足于现况。
  她冷冷拨开他搁放在她肩上的大掌。
  “你有那么多无尽的白天,少了一个我,对你来说,只不过是少了一个黑夜而已。”
  “你这么想?”他的眼神很复杂,声音像是紧缩在喉际,他试了好久,才勉强能够出声。
  “这是事实。”她凄恻地笑着,不想再欺骗自己是个毫无感觉的人,在心底数算着一夜过一夜,猜测着他今夜来不来,或又是去了哪一座不知名的温柔乡。“去找你其他的岛屿。”
  “涟漪——”北海在她转身走向大门时,忙一把想握住她的手,但他没握着,清脆的撕裂声传来,像是夜色里断了线的弦,他只捉住了一截遭他撕裂的衣袖。
  “我要成为神。”她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侧首朝他苦涩地微笑,“我要回去中土,那个你再不能囚禁我的地方。”
  他就像只自由的鸟儿。
  总有天,他会离开她的岛屿,振翅高飞,飞至海天一涯,或是另一座也充满了花香的小岛上,任凭她孤零零地在这座教人迷惑的海洋里沉没。无论他给的黑夜再温柔、再多情,迟早,她这座荒岛,终将会成为一座被遗忘的无声之岛永远的在迷海里沉默不语。
  因此,在被他遗忘之前,她的选择是……
  由她先行遗忘。
   
  “咱们真能来这吗?”
  刚踏上岸就愈想愈不妥的沧海,四下环顾了这座在迷海里也不知荒废了多少年的小岛,并再次跟上前头那名强行胁迫他带她来此的神人。
  零零落落生长在岩缝间的金色花儿,微微的香气,将海风染成一种回忆的味道,趁着北海忙着周旋于美人堆里无暇理会她,再次重游百年前旧居的涟漪,顺着海风,站在曾经不知在多少个白日里眺望远处的岩石上,她拨开飘打的发丝,讶异地看着眼前这座只是经过了百年,就已残破到只剩一堆残破石块的旧居。
  原本她还以为,只是过了百年的时光而已,这儿的改变应该不会太大,可不知是她太低估了岁月的破坏力,还是为其他的原因所致,这里居然没剩下些什么。
  “也没告知海皇一声,若他找起你该怎么办?”很想拉她回船上的沧海,不安地走到她身后叨念,对眼前这处废墟一点访古的兴致也没有。
  涟漪头也不回地说苦,“伯的话,你可先回去。”
  他叹口气,“能这样就好了……”他更怕要是没带着她回去,或是她在迷海里不见了,到时那只始终像是没睡饱的笑面虎会拿他开刀。
  她弯下身子翻开一块碎石,试苦在成堆的石块里找出当年曾经埋藏的东西,她还记得,当年她在来到这座岛上时,强烈思念中土的她,深怕她会在这因上太久,为了不遗忘她回家的路,她曾仔细地将由中上来到海道的路程刻在一面石板上,好在日后能够离开这里时找到回家的路。
  可不知是她的记忆太过模糊,还是就连那块石板也遭岁月风化了,在这片乱石堆里,她找不到半点从前的蛛丝马迹,一阵心慌的感觉忽然自她心中涌了上来,就如同当年她放弃了希望,以为她将永不能离开此地时一样。
  “那个……”察觉海面上动静的沧海,在她忙得不可开交时,颇为犹豫地开口想向她示警。
  “别烦我。”她随口打发他,仍旧想在这找到一线离开这座迷海的契机。
  “不关我的事……”沧海一手掩着嘴,在远方某个人怒气冲冲地朝他们这方向杀来时,识时务地先躲至一旁。
  到底在哪?
  费尽力气却找不到的涟漪,愈找愈是心慌,也愈是起疑,不知怎地,在来到这后,她忆起了她似乎曾在百年前遗忘了某件事,至于是什么事,或是详细情形,她都记不得,她只隐约地记得这似乎与北海有关,他当年好像曾在岛上对她说过某些话,和做过某件事,而那时的她……
  “你想找什么?”饱含着怒意的男音,在她身后响起时,结结实实地吓了她一跳。
  在分析完他此刻可能有的心情后,强自镇定的涟漪,继续低着头找寻她所要的东西不理他。
  北海直接省了她的事,“这岛上能毁的东西我全都毁了,包括你要找的东西。”
  “你毁了?”她猛然回首,话才说完而已,立即遭他一骨碌地揪起不得不在他面前站正。
  他微带粗砺的指尖滑过她水似的面颊,“我说过,我不会让你离开迷海,所以你大可死了那条心。”
  她不客气地拨开他的手,朝后退了一步,迎上他专制的眼神。
  “你究竟想做什么?”当年他没经她的同意让她睡了百年就算了。现在又不许离开他的领域半步,这算什么?他以为她是他的谁?禁罱吗?
  北海神情复杂地瞧了她好一会,就在她以为他又不打算回答她时,他像是强忍着什么,突地低哑地问。
  “留在我身边,很痛苦吗?”
  是不是痛苦,她已分不清了。
  天堂与地狱,在他身上,只是日与夜之隔。
  他就像一丛长满锐刺和令人寸步难行的荆棘林,明知道不该
  向他而去,却还是让人难忍期待地直向他走去,即使她明知道就算是遍体鳞伤、鲜血直流,也不一定能够到达他的心房外头,可只要是一踏人他的视线内,她就成了一个进入沼泽里头的人,只能看着自己下勇敢的前进,继而深陷在苦楚里。
  “就算是痛苦,你也得待着!”迟迟等不到她的回答,北海微眯着眼眸,猛然收紧掌指,用力将她扯进怀抱里,不经过问地将她高高抱起。
  “放手!”她忙不迭地想挣扎下地,但成效不彰,他也不痛不痒,只是一路将她扛向停靠在岸边的大船。
  跟在他俩后头的沧海,一头冷汗地瞧着对待所有女人,向来都怜香惜玉的北海,此时不仅动作粗鲁,脸上的表情更像是怒火中烧,一路将涟漪给挟持上船后,便在所有船员面前,一脚踹开船舱舱门,再将她给一把扔进里头并反锁上舱门。
  “起航!”在路过沧海身边时他顺口扔下一句。
  沧海百思不解地搔搔发,先是去吩咐大副返航回玄武岛后,再慢吞吞地踱向北海的身后,直在想着那个和观澜与波臣皆不同,反而像是水做的涟漪,一身细皮嫩肉的,是否能禁得起北海粗蛮的对待。
  他晃呀晃地来到北海的身后,小心地观察完北海此刻还算是平和的表情后,冒着触怒他的危险开口。
  “为何你对每个女人都温柔体贴,独独就是对她毫不客气?”真怪,这小子怎不一视同仁?这女人说什么都比他岛上的女人美上十来倍,照理说这小子应该会狼心大动,或是与他对其他女人一样百般呵护才是啊。
  “我爱她呀。”北海下正经地应着,自顾自地靠坐在船舱旁的船缘上。
  沧海晾着白眼:“只要是女人你都爱不是吗?”他不是完全不忌口?
  他微微勾起唇角,“她不是其他的女人。”
  风儿拍打船帆的声响,令沧海几乎漏听了他的这句话,虽然他嘴上在笑,但沧海却感觉不到他半点真心的笑意,带着夏日气息的海风将北海的长发吹得迎风飘扬,船帆制造的阴影半遮在他的脸上,就像是被分割的日与夜,各据一端……不知为何,沧海突然觉得他望向海洋的那一双眼眸,在阳光下显得很寂寞。
  向来就只是将事事看在眼里而不开口说出的沧海,总觉得这阵子观察下来,这个叫海皇的小子,外表虽年纪轻轻,也总爱流连花丛,可是只要在那个叫涟漪的女人面前,他在人前表现出来的定力和耐性,就显得像是个伪装,在她面前,他会动怒、也会心急,而脸上的笑意,也不会像此时的那么假。
  或许他也只是个寂寞的神。
  一望无际的海水反射着耀眼的金光,微热的风儿拂上人面,沧海抬起一手遮着日光,边想边看向像是快睡着的北海。
  “当年你怎会想要创造海道?”供他白吃白住这么久了,身为岛主,再不从他身上套出点消息,只怕观澜又会讥笑他无能。
  北海想了想,在他期待的眼神下,突地将面色一换,毫不客气的朝他摊摊两掌。
  “当年还不就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女娲没事创造了什么地藏,结果那个吃饱撑苦的天孙,也输神不输阵的跟着创造了个天宫,于是在他的激励下,闲闲没事做的我,为了不让他们看扁,也就顺手弄出了个海道。交友不慎的下场,就是闲事做太多。
  很是后悔问了这个问题的沧海,一脸呆滞地瞪向脸上表情显得很多余的北海。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海道……就只是无聊的意气用事之下的产物?”怎么和长老们所说的都不一样?
  “嗯……”北海若无其事地搔搔发,“大致上是这样。”比起弄(缺字)和天宫之后,就一死了之的那两个神,他显得有责任心多了,不然他也不必辛辛苦苦地睡了个百年,还要起床来管这些神子小辈的小事。
  什么寂寞的神?这小子八成是吃饱了撑着!前言统统撤回!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何睡了百年?”早就看透他心思的沧海,咧笑着嘴,一手撑着下颔悠悠哉哉地问。
  生性正经八百的沧海直咬着牙,“可为我这凡人开悟吗?”
  “恩……我约了神。”北海皱皱鼻尖,“不过我醒得太早了,离赴约的日子还有段时间。”若不是那个波臣没事扰醒了涟漪,本还打算多睡一阵的他,也不必急急忙忙的起床,搞得他现在还得寄人篱下浪费时间。
  “……你只是睡着等神?”不是为了光复海道,也不是为了让他重返以往那个光辉的时代。当然更不是想打败人子拿回失去的领土,而只是因为……他老兄约了神?
  觉得莫名其妙的北海反睨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在海底有多么大事大业?”这家伙到底把海皇想得多伟大呀?他怎从不记得他曾做过哪桩值得海道神子们念念不忘的事?
  备受打击的沧海张人了嘴沉默了一会,接着突地板起脸别过身子。
  “我什么都不想问了。”不管了,反正他只是个水里游和地上走的小小凡人,跟那些天上飞的、海底睡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也不想再去弄清楚那些仙神在百年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沧海。”北海懒懒地叫住他。
  “嗯?”
  “不许再让我知道她出海。”他微笑地扳扳十指,危险地眯起蓝眸,“这回就算了,她要是再离开玄武岛半步,我可不保证会出什么事。”
  被那双写满威胁瞪得头皮发麻的沧海,咽了咽口水,再不觉得他的样子像在说笑。
  “你是认真的?”他抖抖身子,突地觉得海风有些冷,而北海眼神则是冷得像是雪日里浮在海面的冰山。
  “很认真。”
   
  他的耐性是有限的。
  也不知那两个行为总是难以用常理来看待的二相,日月不是待在宫内清闲得太过,或就只是专程想找他麻烦而已,进来,无论他是上朝或足下朝,那两个家伙总是缠着他不放,更别说那个天生就跟他有过节的月相,究竟是看他太过下顺眼眼或是想讨清旧仇,那女人居然自太后那里寻来了本人名写得密密麻的群芳录,接着,她便一日一千金地将朝中大臣所有未出阁的千金小姐送至他的府上,要他在其中挑出一名适合当紫荆王王妃的女人
  为此已经忍受那个女人够久的破浪,在翻脸到很想拆房子,只好随意逮着借口离京,以躲避那个专拿着圣谕逼他的月渡者,再次登门找他麻烦。
  被他拖着一块离京的石中玉,边在林问走着,边一脸不痛快地看着那名把他硬是从爱染身边,拖来这处靠近天宫迷陀域里的同僚。
  “能不能告诉我,你拖我下水的理由是什么?”他干啥舒舒服服的将军府下待,反而要陪这个小王爷来这找人?他只是传讯,又不是被指名要见的人!
  破浪冷冷扬眉横他一眼,“本王既过得下痛快,为何要让你独自快活?一一”总有天我要叫陛下治治你任性的毛病……“石中玉臭着脸,边拨开横在前头的树枝边在嘴边咕哝。
  “她人呢?”来到指定地点后,破浪两手环着胸问。
  “在这。”未待石中玉开口,一道清冷的女声即自树林的那一头传来。
  见着那张许久未见的脸庞,破浪头一个反应即是沉着一张脸,火力全开地问。
  “你可知孔雀死了?”打从孔雀死后至今,也没见这女人捎过什么口讯或书信,或是找个人关心一下孔雀的身后事,枉费孔雀生前一心苦苦惦着她,而她呢?完完全全的不闻不问!
  “我知道。”特意找他们来此的夜色,面无表情地低声应着。
  他额上青筋直跳地问:“就这样?”
  不甘示弱的夜色,也一脸不悦地将两道冷箭戳向破浪。
  “我没你想的那么冷血,我也只是人而已。”若不是因孔雀,她压根就不想再看到这个趾高气昂的嚣张小王爷。
  心情登时恶劣到极点的破浪,随即扭头就走,而专程来这负责缓颊的石中玉,先是伸出两掌要她缓一缓心火,再百般无奈地一手拖住某位任性的大爷。
  “拜托你们别老是说不到三句话就翻脸好吗?”他还以为这两个同僚在分别了这么久后,见了面会收敛点呢,没想到水火还是水火,不管到了哪都还是一样的不容。
  “陛下作主让孔雀下葬了吗?”夜色别过脸,转而面向另一个比较好沟通的前任同僚。
  石中玉烦恼不已地两手捉着发,“提到这个我就头大……”
  “发生何事?”她眨眨眼,没想到就连一旁的破浪,在这个问题前,也同样摆出了面有难色的表情。
  “乐天说什么都不肯让孔雀入土。”石中玉哀叹再哀叹地摊着两掌,前些天我才带着爱染去劝过她一回,谁知她隔天竟盗走了孔雀的尸首。“那女人名字不是叫乐天吗?以往看她也真是个快快乐乐的乐天派,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不能接受孔雀已死的事实,还甘冒风险做出了那种事。
  “盗走?”夜色愕然地微张着嘴,“那孔雀现不在哪?”
  “谁晓得?”石中玉摇摇头,“总之,爱染已经派人去找乐天了,希望她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才好。”为了找孔雀,他和破浪是整座京城翻都翻遍了,可最要命的是,乐天似乎是带着孔雀离京了,这不可好,有葬礼却没尸首,礼部现不是一天到晚都往离火宫问,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他们才肯把孔雀交给礼部。
  那个女人究竟把人带到哪去了?现不只要一提到这问题,别说是他与破浪的眉头皱得深,礼部里大小官员的脸色也都臭得跟死人似的,全朝上下也都在猜,那具摆在离火宫里的尸首,究竟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带出城的。
  完全料不到竟会发生这事,夜色一手抚着额,好不容易才较为接受这消息后,她深吸了口气,开始在脑海里回想着,帝国四大巫女中,乐天最善长的巫术是哪种,而其他巫女又能够办到哪些。
  “怎么,你也会在乎?”破浪低声冷哼,又是一阵讥嘲。
  已经受够他的夜色,二话不说地以一记掌风朝那个今日看她特别下顺眼的男人招呼过去,而不把她这小伎俩看在眼里的破浪,则是直接扬起一枪往旁一挡。
  “乐天呢?”听完石中玉所说的话,紧紧捉住一线希望的她,一手抚着下颔问。
  “她一直留在北域里等你。”石中玉纳闷地瞧着她盘算的模样,“你找她有事?”
  她很快即作出决定,“你派人托个讯,叫喜天去找乐天。”他人或许找不到,但她的喜天本事可大了。
  “理由?”
  “这是我欠孔雀的。”她顿了顿,掩饰性地别过脸,不让他们看见她眼里的伤陵。
  “好吧。”石中五大约也猜得到她想做什么,只是,他仍旧不敢抱有多大的期望。
  “你们叙完旧了没?”等得很不耐烦的破浪,一心只想快点离开这,“你找我们来这做什么?”
  夜色睨他一眼,随即换上公事公办的口吻,“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既被流放王迷陀域,我就不会让地藏或海道的神子踏入迷陀域半步。”
  林中突有一阵寂静,两个不知该说是意外还是措手不及的男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再有志一同地把目光调至她的身上。
  “你手中有兵吗?”破浪不屑地冷笑。
  夜色自信满满地反问:“我又不是你,我要招兵买马还会困难吗?”她只是懒得开口而已,要不然迷陀域里的各路人马老早就被她纳为窿下为她效命了。
  “你方才只提到地藏与海道,那天宫呢?”破浪紧压着她的私人因素打。
  “我不能对付天宫。”
  石中玉直拢着两眉,“因你娘是天宫的神子?”以往还认为她公正不偏的呢,没想到她的心居然偏得这么远,也不避嫌一下。
  “对。”夜色也不介意向他们承认这点。
  破浪问得很尖锐,“公与私,你分得开?”
  “你还想要脑袋的话,就少质疑我的人格。”容不得人这么怀疑她的夜色,两眼直戳向破浪,“我警告你,现下我已无官职在身,别以为我会再对你客气。”以往她是看在浩瀚的面子上,不然她老早就想好好修理他一顿了。
  “你就少惹她一点行不行?”叹息连天的石中玉,再一次把没三两下又开始激动的破浪给拉至一边去。
  “你给我说清楚,为何本王还要忍受那个女人?”破浪一手指着她,索性把火气全都出到石中玉的身上。
  “你都说她是个女人了嘛。”石中玉僵笑着脸开始哄他,“来,学学我,女人这玩意,能让就让,所以你就让让让……”
  “我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夜色两手环着胸,没什么耐性地等他俩把私话说完。
  “是是是……那下文咧?”哄完这个,被迫当性子最好的一个的石中玉,赶紧再摆上另一张笑脸去哄另一个。
  夜色以不容他们反对的语气宣布。
  “听着,四域将军不能垮,四域将军是守卫帝国最重要的防线,为了陛下,咱们必须守住四域。”这些日子来,她始终惦念不下的,就是帝国与浩瀚,因此她决定,无论她是否遭帝国逐出中上,也无论她的娘亲是否是天宫之人,她就是她,帝国的夜色,这一点,在她被逐出帝国时不会变,现在也不会变。
  早就知道她死命效忠性子不会变的石中玉,得意地朝原本下看好她的破浪扬了扬眉,破浪看了,哼了一声后,不以为然地别过脸。
  “我只有一个问题。”石中玉慢吞吞地朝她抬起一掌,“阿尔泰呢?他信得过吗?”
  说到那个新同僚,别说是破浪不能接受了,就连他也对来自地藏的阿尔泰满是戒心,“你们不相信陛下的眼光?”完全信任浩瀚作为的夜色,根本就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不……”被堵得没话说的两个男人,只能不情不愿地撇撇嘴。
  “破浪,由你来接掌北域,石中玉,你去接管东域。”觉得该交代的都差不多后,夜色再将她已拟好的部署向他俩宣布,“都听清楚了?”
  “清楚。”生性任劳任怨的石中玉没意见。
  “慢着。”破浪是愈想愈不平,“为何我们还要听这女人的命令?”她都已经不是他们的头子了,他干嘛还要对她言听计从?
  石中玉不客气地泼他一盆冷水,“你若打得过她,你可以不要听啊!”他又不是呆子,当然是恶势力比较伟大!
  一脸傲然的夜色,还捡在这当头刻意对破浪大咧咧地扬高了下颔,气得破浪直后侮当初干嘛要为了她被贬之事,只差没为她跑断了两条腿。
  “夜色,你后悔过吗?”一直很想问她这句话的石中玉,犹豫了许久,总算把这件他们都不愿直说的事问出口。
  “没有。”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就好。”石中玉愣了愣,半晌笑笑地抚着胸坎。
  “喂!”对她的命令,显得不情不愿的破浪,报复性地向她警告,“待我到了北域后,我可不保证我不会杀了风破晓。”哼,那个天宫的男人就不要找他单挑,不然冲着夜色和孔雀的面子,他定会让风破晓死得很难看。
  “你能不能杀了他,那还是一回事。”她挑挑黛眉,倒过来对他撂下狠话,“别怪我没把丑话说在前头,风破晓若是死了,到时我定会杀了你替他报仇。”
  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何事的石中玉,一手掩着脸,放弃再拦着老是一见面就想拼个你死我活的两人,摇头晃脑地走圣一旁去照旧当个局外人。
  “本王受够你这女人了!今日在分出个高下前,咱们谁都别想走!”果不期然,在下一刻,怒气冲冲的破浪立即将两柄缨枪握在手中朝她大喝。
  “我不介意成全你。”眼见他亮出两柄缨枪,早有准备的夜色也说着说着就抽出两柄弯刀。
  咻咻的刀风加上尖锐的啸音,随着七歪八倒的树木,此起彼落地在林子的这一头和那一头响起,原本是遮蔽了天空的满林绿叶,也禁不住震击地纷纷落下,有如绿色的六月之雪,覆盖了一地漾漾的绿意。
  蹲在一旁的石中玉,左看看这个新仇旧仇全都撩上来的同僚,右瞧瞧那个没了身分的束缚,再也不同破浪客气的前任同僚,眼看整座林子迟早会遭毫不克制的他俩给铲平,他习以为常地大大叹了口气。
  “我说……”他张大了嘴晾着白眼问:“两位,动作轻一点行不行?你们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咱们躲在这密商吗?”这算哪门子的密商啊?再制造出这种吵死人的声响,只怕所有迷陀域里的人都会跑来这凑热闹了。
  “少罗唆!”忙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异口同声地要他闪远一点,别来坏他们的好事。
  “喂,别打真的啊!”愈看愈不对劲的石中玉,一骨碌地自地上跳起朝他们大吼,“你们行行好成不成?你们要是哪个不小心挂了,或是伤了残了,我岂不是要负责你们所有的工作?我已经够苦命了,一年到头四处跑来跑去不说,镇守的地域更是调过来又换过去,还不时得去替你们收拾”下你们捅出来的楼子,你们就给我省点事行不行?“
  完全听不进耳的两人,在又分别击倒了一排大树后,顺道各扫两记掌风送给他当馒礼。
  抱怨无效,只能等着收烂摊子的石中玉,摸摸鼻子又蹲回原位,无言地继续看着他俩愈打愈上兴头,这让他不禁回想到,那时离火宫的枫红,武台上他们四人轮流上场练身手的往事,看着看着,他心绪沉重地朝天叹了口气。
  景物依旧,岁月却无法重来。虽说眼前的景况,与往日完全相同,只是,那份他们皆说不出口的记忆,却再也不能重现或寻回。
  因为这片蓝天下,在他们的身边,再无法见到孔雀的身影。
  
  就快到达岸边了。
  在涟漪的挟持下,不得不冒着触怒北海风险将她一块带出海的大祭司,一手无力地撑扶着船沿,抬首看着站在船首迎风而立的涟漪。
  也好,她想上岸登上土地也好,只要她一上岸,等着将她献给主人的人们,定能擒住她,为主人立下大功……
  一心只盼着能及早登岸的涟漪,在强烈的海风中,并未回首去顾及此刻大祭司心中想图的一切,她紧张地站直了身子,在海岸线出现在她的面前时,渴望地张大了眼,瞬也下瞬地望着那告别已久的上地。
  突然问,如遭天际落雷击中般,涟漪的身子大大地颤了颤,胸口紧窒得几乎无法呼吸的她一手抚着胸坎,在还来不及反应时,身体里的力气如潮水般急速退去,任她再怎么施力想挽回也不住地白她体内流失,当下站不住的她不禁往旁一跌。
  “你……你怎了?”被她异状有点吓到的大祭司,迟疑地走王她的面前。
  涟漪急急喘着气,无暇理会身旁的大祭司,她颤抖地抬起自己的双手,在大祭司讶异的眼眸下,她发觉自己变得愈来愈透明,而那些生来即有的神力,亦消散得不留片点。
  再也不受病痛之苦的大祭司,愕然地瞧了她和自己一会,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大祭司仍是把握时机地抢回主导权,一脚踢了踢她,见她并未有所反抗后,畅快的感觉顿时泛满了心头。
  大祭司蹲至她的身旁,抬起那张面无血色的芳容。
  “我真不懂,凭你这小小罪神,有何能耐能成为海皇的把柄?你与他其他的女人有何不同?”除了能制造瘟疫与疾病外,她还有什么能耐?一个海皇紧捉着她不放就罢了,为何就连波臣的顶上头子也指名要她?
  “要问,去问他……”涟漪无动于衷地闭上限。只想平息下一身的不适。
  大祭司一把揪起她的衣领,“他根本就不配当个神!”
  强忍着痛苦的涟漪勉强睁开眼,湖水般的眼眸只看了她一会后,立即明白了大祭司心中在想的是什么。
  “你究竟在期待什么?”她喃声笑问:“最盼望他醒来的人,不就是你吗?最是希望他恢复海道以往光荣的,不也是你?如今他一如你们所愿苏醒,你却不能接受你所等待的海皇竟是如此?难道在你们眼中,唯有像飞帘一般,不惜为海道耗尽法力和性命才算是对得起神子、才配当你们崇敬的神人?你们这些神子究竟是缺了手还是断了脚,非得要别人为你们奉献牺牲不可?这么希望有个神人事事为你们做尽,还得为你们抛头颅洒热血的话,你们怎不自己去扮神算了?”
  “住口!”面色一青一白的大祭司奋力扬起一掌,就在即将落下时,却蓦地对上了涟漪那双反映着她自己的眼瞳。
  涟漪不客气地继续戳破所有神子的幻想,“北海是个自私自利的神,从前如此,今后亦会是如此,他不似女娲博爱,也无天孙的责任心,这世上他谁都下爱,他与你我都一样,也与全天下人一样,他最爱的只有他自己!”
  在下一刻,一道不满的男音在她俩的身后响起。
  “你就一定要把我说成这般?”他哪有她说的做神那么成功?浑身上下都是弱点的他,就只有她这眼盲的女人看不出来。
  “你……”
  对他突如其来出现给吓了一跳的大祭司,猛然惊跳而起,忙一手勾住涟漪的脖子,一手抽出鞋里的匕首,她四下看了一会,发觉海面上并无其他的船只后,难以相信地看着不知是怎么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北海。
  “还是想拿她来威胁我?”北海懒洋洋地看着她的举措,“你这老顽固还真是学不乖。”
  只领教过涟漪本事的大祭司,浑身紧张地将涟漪扯至胸前,看着对她笑得不怀好意的他。
  “看在你胆敢带走她的份上,我该怎么折磨你好呢?”他似笑非笑地扳扳十指。
  “你敢?”看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的大祭司,用力将刀锋抵向涟漪的颈间。
  “本神素有成人之美。”他咧嘴一笑,在大祭司眨眼的瞬间立即将涟漪给抢回怀中,同时大掌一挥,微弱的掌劲就将大祭司给挥至海中。
  北海朝在海水里载浮载沉的她抛了个媚眼,“杀你,虽比揉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但我向来就讨厌对太老的女人动粗,若你能游回去,算你本事。”
  “慢着……”他竟然将她弃于这片大海之中?若无船只,在她游向岸上时,她定会遭布满锐岩的礁岸所伤。
  轻易招来海风吹动风帆后,北海无视于遭他弃于海中的大祭司在远处求援,一手探过涟漪的脉向后,更是使风令船只加速离开,倚在他怀中的涟漪,有些站不住地一手捉紧他的臂膀,他皱了皱眉,抱着她蹲坐在甲板上,以指尖划破自己的手腕后,将流出的鲜血凑至地唇边。
  “喝下去。”
  虽是不明就里,只能凭直觉而行的涟漪凑近芳唇,在他监视的目光下轻啜了几口,随即反胃地不愿再多喝一口,而在见她喝下后,像是大大松了口气的北海一指抚过腕间的伤痕止血,再小心将她抱人怀中,以袖轻拭着她的嘴角。
  “我会消失?”她喘着气,极为疲惫地倚在他的胸前,费力看着向已变得老皱的一双手,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能让阳光穿透。
  “不会。”他笃定地应着,一手温柔抚去她额际沁出的冷汗。
  像是印证他的话般,不过多久,原本透明的掌心很快地即恢复原本的色彩,滑嫩如故的皮肤再次回到她的身上,而那些如遭抽失的气力,也如数一一回到体内,这让顿有所悟的她不禁睁大了眼。
  她失声地掩着唇,“我的命……是你给的?”
  “你记起来了?”北海身子一僵,敛紧了朗眉低首看向怀中的她。
  她马上捉住他的话尾,“我忘了什么?”
  也觉得再瞒她不会有什么好处的北海,想了一会,决定对她吐实,以免往后她又做出什么危害自己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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