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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罪

_3 藏妖(当代)
  
  已经准备睡觉的时候,房门忽然被外面的人一脚踹开!齐俊阳坐在床上,表情木讷地看着一脸坏笑的家伙:“有事?”
  大大咧咧地走进房间,扬手将一堆纸张和一个崭新的记事本扔了过去,“把纸上的工作计划按顺序抄写到记事本上,我明天一早要用。”
  “一早?”
  “一早!所以,抄不完,就别想睡觉。”
  齐俊阳估摸了一下,这些东西要都抄完天也亮了。抬头看着那一脸“我是在报复你”的表情,抓起被子倒在了床上。
  庄卓逸嘴角抽了抽:“我说要都抄完,明早之前。”
  “出去后把门关好。”
  “抄不完,扣你一半薪水。”
  齐俊阳裹紧了被子,提醒:“下次记得敲门。”
  如果庄卓逸是一直猫,那此刻他全身的毛毛肯定都炸开了!狠狠瞪了眼背对着他的齐俊阳,跺地有声地转身离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终于在黎明之前完成了任务的齐俊阳才睡了一小会儿便出了一身的大汗。眉头紧锁着,呼吸不稳且非常急促。
  梦中,那人白皙到刺眼的身体在玫瑰红的床上蠕动着,金色的发柔顺的贴在颈子上,双手被捆绑在床头,呜咽的怒骂声模糊不清。他想离开,即便是在梦中也知道必须尽快离开。但身体好像生了根,看着床上的人扭回头,满脸的鲜血只有那双湛蓝的眼睛清晰可辨。那人咧开嘴开始说话,不知从何而来的枪口突然顶在了自己的眉心。
  下一秒……是黑暗的地下广场,密集的子弹,轰隆的爆炸声,三个男子大喊着他的名字,一排流弹打来,其中两个人的脑袋、胸膛像是血色烟花一般绽开。仅剩的那一个朝他伸出了手……
  齐俊阳好像挺尸般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头疼欲裂,大汗淋漓。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在已经整理好的物品中找出镇定止痛药,不用水硬吞下了两片。
  手扶着桌沿调整紊乱的呼吸与心跳,这时天色已经微明,一缕阳光映在桌面上,勾勒出他修长的手指。
  柔和的晨光仿佛带着一触便会陨落的脆弱,这要如何驱散心底的阴霾?当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悲情都被往事消磨,徒留下如影相随的噩梦时是否连阳光都舍弃了他?
  自嘲着冷笑一声,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去洗个澡继续面对那个不正常的雇主。
  
  刚刚推开门,优美的乐声和扑鼻而来的饭香让他完全呆住了。仔细打量下,看到客厅的音响是开着的,里面播放着动听的音乐,厨房内,庄卓逸穿着黑色的家居裤白色的衬衫,外面罩着深蓝色的围裙正在做早饭。
  这样的情景是齐俊阳二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生活,整洁干净的住处,悦耳的音乐和喷香的饭菜,如果可以忽略做饭的那个人,这幅画面便是他梦寐以求的了。一时间,阴霾的心情好了许多。
  正在心有感慨的时候,厨房里的庄卓逸关掉电磁炉,端着餐盘走出来,见到齐俊阳的时候已然没了昨晚的怒气。他只是淡淡一笑:“早。”
  “早。”齐俊阳下意识地也跟他问了早安。忽觉别扭的很,在回避之前把记事本扔了过去。
  庄卓逸看都没看,放在一旁:“去厨房拿自己的碗筷,我给你准备好了,放在消毒柜里那套青色的就是你的。”我们吃完饭要去昊天集团看看我哥,时间不多,你先去洗澡吧。”
  齐俊阳转身朝着浴室走,身后的人忽然又说:“今天咱们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你记事本上写着。”
  “我想听你说说。”
  拿了碗筷,齐俊阳只好回答:“你要去昊天集团见刘铁。”
  “然后呢?”
  “然后去电信局调查文臣的通话记录。”说着话的时候,走出了厨房。看到庄卓逸好像只懒惰的猫儿趴在沙发上看报纸,凸起的背脊勾勒出漂亮的蝴蝶骨,沿着凹陷下去的腰际,对应出挺翘的臀部性感至极。
  只可惜,能够欣赏这份性感的人已无生趣。一个无心一个无意,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准备吃早餐。
  庄卓逸头不抬眼不睁,很平静地说:“浴室柜子里有消毒药品,处理一下伤口。”
  手中的筷子停住了,齐俊阳仍旧是木讷着,但眼神中无意间流露出探寻的意味。坐在对面的庄卓逸也仍旧是那个无所谓的态度:“你的身上有血腥味,去洗掉它。”
  
  齐俊阳微微一愣,随即起身朝浴室走去。暗想,此人城府太深,得想个办法尽快摆平这一切才行。
  
10
10、09 ...
  早饭非常丰盛,中西结合。有香喷喷的白米粥和荷包蛋,还有爽口的小菜和蔬菜沙拉,最后摆上桌的是火腿面包和奶酪。齐俊阳坐在桌边愣头愣脑地看着满桌子的早餐,神情复杂到让人难以解读。庄卓逸相当满意他的反应,带着颇为自豪并挑衅的心态,告诉他:“孩子,早餐而已,不用这么感动。”
  齐俊阳看了好半天,憋出一句:“太浪费了。”
  …… …… ……
  
  结果,齐俊阳的早餐,只有一盒儿童牛奶。
  
  一路上塞车严重,庄卓逸小睡了一会才到了昊天集团的地下停车场。开了门下了车,朝着通往大楼内的小门走去。
  走着走着,庄卓逸慢了齐俊阳四五步,且是越来越慢。走在头里的人还有些纳闷,这家伙又要搞什么花样了?
  “还是不能去啊。”
  脚步嘎然而止。齐俊阳头都懒得回,更懒得问那位事儿爹雇主意欲何为?
  庄卓逸扣着下巴一副深思状,最后果断地决定:“走吧俊阳,去看案发现场。”
  
  齐俊阳闷不吭声地走在后面,只听前面那个趾高气昂的人说:“刘铁被囚禁的仓库距离案发现场足有十几分钟的车程。你把他放出来的时候是早上06:40,死亡之间是04:30,他也不是没有作案时间,只不过还有些地方很奇怪,比如说那段模糊的杀人记忆是怎么回事呢?”说罢,停下来回了头,略带些笑意看着齐俊阳,“你怎么看?”
  “不知道。”
  “这样啊。”丝毫不觉得意外,庄卓逸继续浅笑着。意义不明的笑意好像没有善恶之分,忽然岔开了话题,“你的字很好看。”
  
  坦率的态度,好像是真心夸奖一样。
  
  充耳不闻的男人无视了他的存在,目不斜视地走过。花白的发梢在他眼前掠过,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男人的手腕。
  不得不扭头看着这个让人捉摸不定的庄卓逸,齐俊阳觉得自己的态度表达的很清楚——请离我远点。
  “你抄了一夜的记事本我看都没看,不生气?”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是我,你是你。”
  看他如此肯定地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手劲紧了紧,庄卓逸坏笑起来:“你好像习惯了被人虐待,看门狗!”
  逆鳞,被碰到的时候是火辣辣的痛!徒留下的理智过于强大,甚至完全能左右自尊这种男人必须拥有的东西。他冷漠的目光扫过庄卓逸恶意的笑脸,口气平静地回应:“我是我,你是你。”
  
  气氛在极度压抑中变得尴尬起来,齐俊阳朝着车子走去,想着后面那个恼羞成怒的家伙还会使出什么花招来。
  后面那人却颠儿颠儿地跑过来,拍着齐俊阳的肩头,笑眯眯,“走吧,看看案发现场有没有好东西。”
  
  他上了车,坐在一旁,没有一丁点的罪恶感。伸手鼓捣车内音响,貌似打算找首歌来听听。齐俊阳发动汽车,一脚油门踩下去的时候。
  
  变变变变,变变变,变成小狐仙~
  我变成小狐仙和你脸对脸,月光光,脚步声,声声声响~
  我将手轻轻地搭在你肩上,哎呀呀,我又变得心慌张~
  
  车险些撞到柱子,冷酷的男人如临大敌般地将方向盘把正,一时的失措后是认真的抗拒,那认真的摸样几乎到了可爱的地步。
  所以说,认真的人捉弄起来就是有趣,小狐仙露出狡猾的笑。
  
  齐俊阳听了一路的《小狐仙》到了海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逃离车内,尽管他面色沉如水,慢吞吞下车的庄卓逸还是看到他鬓角上挂着那几滴答的冷汗,于是,窃笑不止。
  
  站在堤坝上俯视下面的案发现场。庄卓逸瞄着身边的齐俊阳,问:“尸体脖子上有一道勒痕,为什么文臣的死因是中毒而非缢死呢?这是不是说明,文臣在离开酒店房间后又去过什么地方,又见过什么人?”
  “凶手不是你哥哥的话。”
  “怎么,你觉得我那倒霉哥哥像凶手?”
  “不知道。”
  明显是敷衍了事的回答并没有让庄卓逸觉得挫败,他继续问:“案发现场没有脚印,你说会有天外飞仙吗?”
  齐俊阳气恼地白过去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呵呵,说的也是。”庄卓逸笑道,“不过,如果是从海里游上来呢?”
  
  咦?这样的假设完全出乎齐俊阳的猜想,他第一次没有敌意没有冷漠地看着庄卓逸,讶异与他敏捷灵活的思维。
  
  岂知。
  
  “俊阳,下水。”
  不知道木讷的男人此刻是什么心情?这一次,庄卓逸看着齐俊阳没什么抗拒地脱去上衣,随手将T恤仍在沙滩上,露出精瘦的膀子。上面布满了伤痕,可以分辨出的大多都是刀伤,和零星的枪伤。
  
  伤痕,永远是男人的勋章!
  
  庄卓逸盯着蓄满力量的身子看得直想打个口哨来抒发一下心情,等齐俊阳转过身去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背后竟然没有半点伤疤。不由得从发痴的状态中跳脱出来,这代表什么?是在彰显他的实力?没有人能够在背后伤了他?
  又貌还有料,强悍的让人不爽!
  
  庄卓逸的不爽变便足足折腾了齐俊阳在海里来来回回游了两个多小时。他不断地让他游上岸,然后以最大的步伐走到尸体的位置上。齐俊阳没有任何怨言,一次又一次地扑进海里,一次又一次地跑到岸上。
  最后,即便是齐俊阳这样的高手,想要从海里达到尸体的位置也需要留下五个脚印。
  庄卓逸的假设——失败。
  
  齐俊阳被折腾的浑身湿透,也不见他生气。坐在沙滩上的庄卓逸似乎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沉思不语。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他看都不看就扬手扔给了齐俊阳,那意思是由他来接听。
  无奈之下,齐俊阳只好按下接听键。几分钟后,他走到了庄卓逸面前,很冷静地说:“你哥哥被抓了。”
  
  事出有因的确不假。雷彬以谋杀案嫌疑人的名义从昊天集团带走了庄卓然。但!死者并非“文臣”而是一名心理医生“袁华”。
  
  “那是我哥的前任情人。”庄卓逸不以为意地说。
  “然后?”在后面换着干爽衣服的齐俊阳问了一嘴,盘算着如果要去警察局的话,他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然后就是大麻烦。你想想,刘铁被关押在仓库里莫名其妙多了一段杀人的记忆,紧跟着,我哥哥的前任情人,心理医生被杀。我哥再度沦为嫌疑人,不管怎么想,警方都会认为其中必有关联。”
  就是说,刘铁那段记忆和可能是袁华对他催眠后的结果,而庄卓然便成了幕后主使者,并在得手后杀袁华灭口。
  真是,简单而又滑稽的犯案过程。
  
  脑子里想出了警方的判断,齐俊阳刚把衣服穿好,一个三明治和一罐热巧克力从前面扔了过来。只听庄卓逸说:“快吃,补充热量。”
  齐俊阳有些纳闷,他们在海边逗留的时间很长,怎么还会有一罐热的饮料?疑惑之余,看到了车座之间的保温桶,完全没有去考虑这是庄卓逸特别为他准备的。
  
  赶到警察局门口,正好遇到哥哥的律师,这人二话不说就把庄卓逸推回车内。并仔细地看了一眼齐俊阳,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堆东西来:“这是齐先生的身份证明。先把身份证给你,其他的我还要按类归档。”
  齐俊阳接过身份证,只见上面写的是自己的本名。出生年月日似乎是随便编纂的,反正也无所谓,他自然不会在乎。
  庄卓逸一边翻看着齐俊阳其他的身份证明文件,一边问:“袁华的案子你了解多少?”
  “差不多都知道了。”律师严肃地回答“袁华是被勒死的,警方的资料里说袁华大约的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02:00——04:00之间。而那段时间内,卓然根本不在老宅,雷彬通过交通道路的监控录像发现庄然的车在凌晨01:00的时候朝着袁华家的方向驶去,直到凌晨02:30左右,才返回。而且,在袁华家的案发现场,找到了卓然的领带。”
  律师说明情况的时候相当急切,等着庄卓逸出点主意好打破这种被动的局面。见庄卓逸始终不言不语,他急得拉住他的手:“先进去看看卓然,跟雷彬交涉一下。”
  “交涉什么?”庄卓逸甩开律师的手“证据确凿了,你让我进去干什么?”
  律师急了:“卓然不可能杀人!现在所有苗头都指向他,我们不做点什么怎么行?“
  “做是要做,但也要看怎么做?你这样冲进去只会让事态更严重。”庄卓然边说话边转过半个身在齐俊阳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来,上面还别着一只小小的油笔。他在笔记本上刷刷写下一些字,交与律师,“帮我查清这几件事,不要惊动庄家的其他人,更不能让爷爷知道。有了结果打纸上的着号码,这是俊阳的电话。你跟他直接联系。”
  
  打发了律师,庄卓逸仰头看了看警局大楼的窗户,又想了想,说:“下车,咱们叫计程车过去。”
  “去哪?”
  “袁华的案发现场。”说着,他把外衣脱下来,只穿着里面半袖白色衬衫,“小心些,我要让雷彬一直以为我在车内。”
  换句话说,就是玩了一手“金蝉脱壳”,吗?齐俊阳没言语,打开车门从另一侧下去。
  
  二人转过街角,从警局后面的街道朝计程车站走去。路上,庄卓逸分析案情给齐俊阳听:“这不是简单的谋杀案,最开始我以为只是有人想陷害我哥。现在看来,对方的目标不止是我哥,还要整垮昊天集团。”
  齐俊阳有些不解,庄卓逸没在乎他的眼神,接着说:“我哥被视为两起谋杀案的嫌疑人,被抓之后昊天群龙无首。势必股市下跌,正在谈的一些项目也要被迫下马,万一在这个时候腹背受敌,就算是我爷爷,恐怕也很难力挽狂澜。”
  齐俊阳在心中冷笑。庄卓逸这番话说的糊里糊涂,完全不像之前想到“凶手是从海里游上来”那个精明的家伙!尽管那个假设失败了,但齐俊阳仍觉得他的头脑与常人不同。至少在这方面,齐俊阳是自愧不如的。
  所以,齐俊阳都能想到,根基稳固的昊天集团怎么会因这点风浪就垮台的道理,他庄卓逸怎么不明白?猜测之余,斜眼看了看面色沉静的庄卓逸,完全搞不懂他意欲何为。
  
11
11、10 ...
  而这时,庄卓逸又开口道:“袁华的死是早就设定好的,不管我哥是不是会在昨晚出去,他那条领带都会出现在案发现场。所以,我们必须搞清楚,我哥因为什么会在半夜出去,他是不是真到过袁华的家。”
  “直接问他本人。”齐俊阳随口答了一句。
  “不行。”庄卓逸很坚决地否定“现在我不能见雷彬。或者说,不能让他盯上我。”
  “恐怕他早就盯上你了。”
  听闻齐俊阳的话,庄卓逸不禁莞尔:“是不能让他看到我身边更大的秘密。”
  庄卓逸一语双关,齐俊阳却装作失聪毫不理会。庄卓逸正要继续聊下去,忽被齐俊阳扯着急行到商铺门前。庄卓逸诧异地看着他,并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
  “那个狙击手!?”
  看到迎面而来的人,再看到齐俊阳眼中的冷漠,庄卓逸忽然意识到,这两个人是认识的。
  
  二人背对着马路面朝商铺,大约有三五分钟的时间,那个狙击手走过了他们。庄卓逸在玻璃窗上看着那人的身影,压低声音问齐俊阳:“你的熟人?”
  齐俊阳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问。
  
  警察局内,谭小青把买回来的东西放下,直接走到雷彬面前:“我遇到庄卓逸了,你不是正在等他。看他的方向,似乎不是朝这边来的。”
  雷彬站在窗口看了眼下面停着庄卓逸的车,不禁笑了出来:“不用管他,随他去吧。”
  和雷彬相比,谭小青则是站在一旁沉思。刚遇到庄卓逸的时候,他明显是回避自己,而站在他身边那个花白头发的男子是谁?虽然第一次看到,却觉得那人的身上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气息。若不是自己有敏锐的观察力,绝对会忽略了那个身材高大,发色异常的男人。
  事实上,这是反常的。
  
  在雷彬暗地嘱托留守现场警员对庄卓逸放行后,后者很容易就进入了案发现场。对此,庄卓逸没说什么,只是专心勘察现场。
  现场内的房门并没有被动过手脚的痕迹,相对其他房间来说,卧室非常杂乱。明显被滚过的床单皱皱巴巴,地上还有脱下来的睡衣睡裤以及两个枕头。庄卓逸哼笑一声:“可别说我哥哥在背负命案的时候还有心情跟袁华上床,我会笑喷的。”
  说完,他看着已经标记出来的尸体位置是在靠近床尾,尸体成俯卧状态,想必,卓然的领带就紧紧缠在死者的脖子上。
  庄卓逸蹲在卧室门前,仔细地检查着。齐俊阳站在一旁警戒着外面的人来车往。口袋里的电话嗡嗡震动着,掏出来看一眼,貌似是刚刚那位律师的电话。
  “喂……”
  “你好,齐先生。我长话短说。”律师显得很着急“我刚打听到的,在案发当晚00:30分卓然接到袁华的一封短信。上面写着‘我知道你遇到了困难,我有要事相谈,速来我家’。但是卓然向警方提供这个线索的时候,他的手机里已经没有这条短信了,袁华的手机里也没有。”
  “你稍等。”齐俊阳立刻把这一消息转告给庄卓逸。对方略一思索,拿过电话,“好了,我知道情况了。你不要想着把卓然弄出来,让他在警察局里住上一阵子吧,看他以后还不敢掉以轻心。”
  不等律师再啰唆什么,他挂断后把电话扔给了齐俊阳,重又蹲回卧室门前。并笑问:“如果你发现有人想杀你,会往里面跑还是外面跑?”
  “我不会跑。”
  庄卓逸噗嗤一声笑出来,扭回头看着他:“拜托,用普通人的思维考虑问题行吗?”
  这似乎有些为难齐俊阳,他眼睁睁地看着庄卓逸良久,才说:“我不会。”
  
  无奈地叹息一声,果然天下没有完美的人啊。
  
  庄卓逸起了身,走到客厅中见看了看影音设备。他发现下面的CD机还开着电源,顺手点了一下播放键,昂贵的音响里传来音质上乘的歌声,只是这歌声让庄卓逸流露出玩味的笑容。他甚至一边跟着哼唱起来,一边走入餐厅。
  
  “知道这是什么歌曲吗?”庄卓逸在餐桌前驻足,回头看着客厅里的齐俊阳。
  摇摇头,表示自己对歌曲毫无兴趣。庄卓逸也没多问他,又跟着哼唱几句……
  
  为何我心分秒想着过去,
  为何你一点都不记起,
  情意已失去一切都不对,
  为何我却偏偏喜欢你。
  
  唱着唱着,突然停下了。他悠悠然地叹出一口气,道:“是个老歌手了,已经去世,但是他的歌还是那么动听。”这番缅怀的话刚说完,他直接噗出来,趴在桌上哈哈大笑。
  “不行了,袁华太有才了!半夜三更搞烛光晚餐听已故歌手的歌,我哥真要来的话,恐怕会被吓个半死。”
  齐俊阳愣愣地看着他,搞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怕的。见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自己:“你,你也太迟钝了!”说着,他指着桌子上面的烛台和红酒说,“其实袁华的死破绽百出。”庄卓逸起了身“据我对袁华的了解,他一直对我哥念念不忘,并不断提出复合的请求。如果袁华真的掌握了某些重要线索,那么,这就是他重新接近我哥最好的条件。袁华那人做事谨慎,性格也比较成熟稳重。所以,在我哥遇到这么大麻烦的时候,他不可能还摆出藏酒和蜡烛,进行什么烛光晚餐。试想,谁会有心情在半夜吃着浪漫的烛光晚餐和前任情人谈自己倒霉事?至少我那个哥哥是不会的。”
  听他长篇大论的时候,齐俊阳仔细打量了几眼餐桌,一瓶红酒和两个七分满的酒杯,桌上还有两个烛台,上面分别插着四根红色的蜡烛,蔬菜沙拉和鱼子酱以及鹅肝。看样子这些东西都没有被食用过。
  
  “从现场来看,会觉得是袁华约了我哥在深夜见面。还特别准备了浪漫的烛光晚餐,并有灵异版歌曲伴宴。那么,酒杯里的酒没有被喝过,菜也没有被动过,表示出我哥进了门就对袁华下了杀手。袁华在惊恐状态中逃回卧室,但还是被我哥抓住。他被扑倒在地,我哥从后面用领带将其勒死。匆忙之下,忘记收回领带,匆匆离去。”
  齐俊阳始终认为自己的头脑虽灵光,但对这种事还是个门外汉。故此,听过庄卓逸的分析后,也觉得有些道理,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只是,他很在意一件事。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东西都是别人故意布置出来的?”
  “不。”庄卓逸马上否定了他的猜测“这些料理很费时间,就说这道鹅肝吧,没有两个小时做不完。我们目前不知道确切的死亡时间,所以无法肯定在我哥接到袁华的短信前,袁华是死是活。如果在凌晨00:30的时候袁华已经死亡,那么,这个现场就是事先准备好的;相反,如果那时候袁华还活着,这些料理很可能是他自己做的。毕竟,知道我哥喜欢这些食物和那首歌的人可不多。”
  齐俊阳想了想,便说:“我去跟邻居打听些情况,你继续。”
  
  这家伙是不是有些投入了?看着齐俊阳不紧不慢地走出去,庄卓逸眼中含笑。
  
  邻居家里有两位老人和一个三岁大的孩子,齐俊阳一改木讷本色,笑容可掬地跟老人家打招呼。并用庄卓逸家中的电子卡充当工作证,骗过了老人的眼睛,成了一个便衣警察。
  他问老人:“您最后一次见到袁先生是什么时候?”
  老人推了推老花镜:“昨天晚上七点多吧,看他出来倒垃圾的。”
  “垃圾?您看清垃圾袋里的东西了吗?”
  “看哪个干啥?再说了,黑色的垃圾袋,里面有啥想看也看不到嘛。”
  这时候,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老人身后冒了出来。三岁的娃娃抓着爷爷的衣襟,好奇地看着齐俊阳:“猪猪,你头发活莱莱多一样。”
  老人不好意思地笑着:“我这孙子说话不清晰,他叫你叔叔,说你这头发跟他奶奶的一样。”
  齐俊阳不会反应了,和孩子大眼瞪小眼,就这么瞪着。到底还是人家三岁的孩子机灵些,又说:“宝宝基道袋袋有什么哦。“
  “是吗?“齐俊阳勉强说出两个字。
  “宝宝困到了,袋袋里有好~大一只歇歇~”
  无奈地看着老人,求翻译。
  “我孙子说,那袋子里有很大一只螃蟹。”
  
  “小宝贝真乖。”不知何时站在后面的庄卓逸快步上前,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块巧克力塞给了孩子,“那你能不能告诉叔叔,那个蟹子你真的都看到了吗?”
  小宝贝迟疑地摇摇头:“有爪爪哦,宝宝喜欢爪爪哦。”
  
  谢过了老人和孩子,二人返回袁华家中后,齐俊阳开始翻找书房里的东西。并很严肃地说:“不是我哥,袁华约的人不是我哥。”
  “理由?”
  “我哥很讨厌吃螃蟹虾子一类的食物,这一点袁华也该清楚。现在至少知道,料理是袁华自己准备的,但他约的人不是我哥。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即便不是,那也是帮凶。这个人知道我哥的习惯、爱好以及作息时间。所以,在发现餐桌上有蟹肉的时候,把这道菜扔掉了。”
  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寻思着:能够接近袁华并取代卓然在他心目中地位的人并不多,这个人肯定是年轻有为,样貌不凡,年纪约在28-35之间。但是,在袁华的家中为什么没有找到一丁点关于这人的蛛丝马迹呢?是他隐藏的好,还是完全抹掉了?
  
  袁华在七点多的时候外出扔垃圾,这表示那时候他已经开始动手做料理。假设以鹅肝两个小时出成品为基准,那么,袁华昨晚所做的料理应该是案发前一晚的21:00——22:00左右。可死亡时间却是第二天凌晨02:00-03:00之间,这期间的时间跨度太大,料理恐怕早就会产生时间上的变化。所以……
  
  庄卓逸轻轻拍了拍在抽屉里找出来的黑色小本,打开瞄上几眼,自语着:原来如此。
  
12
12、11 ...
  齐俊阳不明白他的“原来如此”是什么意思 ,见他把小黑本直接扔了过来,齐俊阳也跟着打开,这一看,心里便是万分疑惑。里面都是拼写错误的英文单词,完全看不出什么来。
  “收好它,这是确凿的证据。”说着,他朝门外走去,并掏出电话,手指在上面飞舞着,打出好多字的短信,在走出公寓的时候,短息发出。他在齐俊阳瞥过一眼的时候,删除了短信记录。
  “这都六点了,找个地方吃饭去。”
  
  齐俊阳能看出庄卓逸的心情很好,一路上都哼着歌儿。他错开半步走在他身边,良久,忽听他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喜欢孩子?”
  “不。”
  “但是我看到你刚才对那小宝贝很亲切啊。”
  不过就是大眼瞪小眼罢了,他哪只眼睛看出自己亲切?齐俊阳无言以对,又选择了沉默。身边的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俊阳,你交过女朋友吗?”
  “没有。”
  “男人呢?喜欢吗?”
  这一次,齐俊阳仍是不予回答。
  某只狐狸继续骚扰木讷男:“喜欢什么类型的?漂亮的还是帅气的?温柔的还是泼辣的?”
  “只要不是你这种就好。”
  噗!庄卓逸喷笑一声,随即停下脚步,转过身站在前面拦住了齐俊阳的去路。眯起眼睛,言道:“我猜你从没想过要有人来陪伴,自己就好,其他人在身边不是累赘就是多余。从某些角度看,我们也算是同类人了。”
  齐俊阳别过脸去,避开了他的目光。即便不想这么承认,也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在心底反驳:我与你和不同,我也有过曾经……
  
  把齐俊阳的冷漠当成了对自己的无视,庄卓逸倒也不生气。只是喜欢一而再再而三地逗弄这个木头疙瘩。忽然拉住他的手,不容他拒绝就跑了起来:“快点,那家店过了六点很难找到位子。”
  落日的余晖下,庄卓逸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齐俊阳,在马路上奔跑着。他乌黑的发会在余晖下泛出亮光来,应对着他花白的头发,成了鲜明的对比。
  路上不少行人对他们投以好奇的目光,庄卓逸却不以为然,在察觉到齐俊阳有意挣脱的时候,握得更紧。一路跑到了烤肉店门口。
  
  席间,齐俊阳只喝白水,庄卓逸却连喝了三四罐啤酒,有些微醺了。到了晚上九点多,齐俊阳拿着他钱包付了帐,扶着摇摇晃晃的人走出烤肉店。
  “开,开车回家。”庄卓逸口齿不清地嘀咕着。
  “你要在这里等,还是跟我一起走过去取车?”
  庄卓逸不满地挣开齐俊阳的手,一屁股坐在花坛上:“我等,你去。”
  
  夏夜的街道上行人还是很多,齐俊阳溜着马路边走,尽量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这是他已经习惯做的事,隐藏着,回避着,仿佛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饶是他高大的身材,帅气的容貌和那扎眼的白发,这一路上竟没有人注意过他。
  
  阑珊夜色之中,卓逸抬头看着天空。他的脑子里始终想着沙滩的问题,为什么凶手没有留下脚印呢?文臣在三个小时内究竟去了哪里?是事先就准备的,还是发生了什么突变?
  如果说,凶手早就策划好要杀了文臣,为什么要选中沙滩作为弃尸地点?还是说,文臣不是死于其他地方,就是死在了沙滩上?
  诸多的疑问使他的脑子浑浊起来,他摇摇头搓搓脸,尝试着从酒店房间开始分析。
  通过走廊内的监控录像来看,哥哥进入房间前后均无可疑人出现。就是说,房间里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文臣。
  那么,他做了什么?那杯含有砂糖成分的水吗?话说回来,为什么是砂糖?而不是精盐或者是其他东西?
  他幻想着自己躺在那张床上,躺在卓然的位置上。在他的头侧是床头柜,上面有一杯水。
  如果说这杯水是卓然自己准备的,他肯定会喝下一部分。但是发现水的时候是满杯的,他并没有喝。也就是说,拿杯水是文臣给他的。
  文臣给自己一夜情的对象准备了一杯含有砂糖成分的水?还在临走前,脱掉了卓然身上唯一的短裤……
  
  在卓逸分析案情的时候,俊阳已经快走到警察局门口。
  他抬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大楼,想起来的事情如潮水般汹涌地淹没了毫无波澜的情绪。厌恶、烦躁甚至是杀意这些负面情绪统统冒了出来!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自己怪异的心情,不禁琢磨,是不是跟庄卓逸那个怪人相处久了,自己也开始改变了?
  自嘲间,意识到他们不过才认识几天而已。
  
  刚发动了汽车,便接到庄卓逸的电信。
  
  「我在烤肉店后巷,过来接我。」
  
  昏暗的小巷子里,庄卓逸昏昏沉沉地靠在墙边,面对着顶在头上的两把枪,愤愤地说:“你,你们是,是谁的人?郭笙?”
  为首的男人不言语,用枪在他的头上使劲戳了一下,让他保持安静。庄卓逸也觉得头晕目眩,只好闭上眼睛等待救援。
  
  这时候,小巷口传来稳健的脚步声,处身与黑暗中的庄卓逸眉头一紧,似有种失望后的落寞感。他听着威胁自己的人低喝了一声:“站住,再敢往前就杀了他!”
  睁开眼睛,看到也同样被枪顶住的齐俊阳正木讷着看向自己。他苦笑着耸肩摇头:“被抓了。”
  不容他们多有交流,为首的男子命令齐俊阳:“把黑色小本给我,快点!”
  
  齐俊阳垂下眼,眼底闪过一丝怒气和杀意。他很平静地低下头,不做反应。为首的男子又喝了一声: “妈的,老子杀了你们!”
  话音刚落,一阵夜风袭进这窄小的巷子里,卷着满地的垃圾尘土飞扬起来,几个凶犯下意识地眯上眼睛,抵挡尘沙。仅在这眨眼的一刻,身影仿佛融进了风里,随着风向而动,无重量的,无气息的,鬼魅般的突袭!
  不待庄卓逸明白过来,眼前一片妖冶的血红之色绽开,淡蓝色月光下的血珠在眼前划过,就像那一晚……
  
  天上圆圆的月亮透过蓝色窗子映照在屋内成了淡蓝色的月光。艳红的血,乌黑的刀,高大的身材,魑魅一样的影子。
  
  庄卓逸头疼欲裂,蹲□子双手捧着额头做着睽违已久的抵抗。而就在他的面前,齐俊阳举手之间已经解决了两个凶犯,后面一个举枪要射,他带着刚晕死过去的凶犯一同回身,扯着他的手就伸了过去!
  拿着枪的人惊恐地不断扣动扳机,好几下之后才发觉手中的枪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低眼一看。吓!同伴的手指被当做铁条卡在扳机后面,他那几下拼命的扣动已经将那根手指挤割的见了红肉白骨。
  妈呀一声扔掉枪,看着一声不吭的男子竟然在几分钟之间解决了同伴,吓的险些昏死过去。但,他的眼睛看到了老大已经在男子身后举起了枪口,下一秒,就是这小子的死期了!
  齐俊阳知道身后有个人,有把枪,却仍旧没有回身防范。起脚直接踹中面前这个家伙的面部!与此同时,为首的男人已经扣动了扳机。几乎是在同一秒发生的事情,在黑暗中忍受剧痛的人好像是发了癔症,瞪着眼睛飞扑上来,手中可伸缩的电棒开到最大电流,一手抓住为首男人的头发用力向后一扯,打出去的子弹偏离轨道,擦着齐俊阳的发顶飞了出去。
  齐俊阳貌似丝毫没有察觉一般,回了头,冷眼看着庄卓逸和为首的男人拳来脚往。
  
  事实上,庄卓逸并非体能白痴。他只是不愿意跟人动手,在危机时候或者是失去冷静的时候,他还是遵从本能发起致命攻击。
  在为首男子的眼中,他好像一条灵活的蛇抓不住,摸不着。转眼见他在面前,下一秒却在背后挨了他的电击。那双刚才还是浑浑噩噩的凤眼,在偶尔闪过身边的时候,透出令人齿寒的邪恶。
  他娘的,这趟活不该接。首位男子后悔的一刻,电流从背后袭来,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四个凶犯都被解决了,但庄卓逸似乎还没有回复常态。捡起地上的手枪,直奔昏迷的凶犯而去。冷眼看着一切的齐俊阳拦住了他,力道不轻不重地抓着他的手腕:“适可而止。”
  这四个字得来的是银色电击棒的攻击,齐俊阳稳稳地闪过,抓着他的手用力拉扯,把人甩了出去后,就势将他的手腕扭到后面,用力把人推挤到墙上:“适可而止!”
  胸口一阵闷痛,脑袋里好像要炸开般的难以忍受。庄卓逸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只想发泄,只想见血,只想继续!
  这样的庄卓逸让齐俊阳一愣,见他眼中是丝毫不逊色于职业杀手的决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正想着要不要打昏拖回去,忽听他说:“杀人机器有资格教训我吗?”
  杀人机器……这个称呼对齐俊阳来说已经算是很温和的了。所以,他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简单说明立场:“你想要杀多少人与我无关,但是不要把我牵扯进去。”
  “哼哼。”庄卓逸冷声笑着,笑声有些颤抖“你好像很怕麻烦,真遗憾,我就喜欢麻烦。”
  “那是你的事,这段时间你要收敛。记住,我出了事,你也不能轻松脱身。”
  庄卓逸似冷静了下来,齐俊阳见他神色萎靡,只当是酒精作祟导致这人性格突变。手上的力道松了松,放他自由。转身面朝巷子口:“回去再说。”
  不等话音落地,脑后一阵劲风袭来!身体自卫的本能反应让他挥手握住了带电的细棒!
  眉峰紧了紧,面色白了几分。齐俊阳竟然没有倒下,甚至连眼睛都没眨动。他看着满面怒气的庄卓逸:“你还想怎样?”
  庄卓逸眼神一暗,低声道:“你心知肚明!”说罢,撤身后退,蓄势待发再次发起攻击!
  齐俊阳看到电击棒尖端闪出了蓝色的火花,想必这一次的电流要强过之前的那一击。身体紧绷起来,连同一如死水的脾气都被紧绷起来,怒火就这么决堤。
  实力悬殊的较量,后果显而易见。
  哪知,庄卓逸刚冲到他面前忽然掉了电击棒,面部紧张的肌肉放松下来,弄得严阵以待的齐俊阳又是一愣。随即,刚才还怒气冲冲的人好像团棉花似地跌落在他的怀里。
  
  无奈之下抱着昏迷不醒的庄卓逸回到车上。
  
  夜路之上,路灯晃过车内昏沉的人,俊美的脸上没了眼镜,一张素颜不再是奸猾狡诈的,平静的如同孩子一般。庄卓逸的目光收了回来,注视着前方。
  须臾……
  “很久没这样了,最后一次还是在五年前。”庄卓逸仍闭着眼睛,呐呐地嘀咕着,“抱歉,有时候我无法控制自己,这点力气折腾完了,也就没事了。”
  “与我无关。”齐俊阳冷漠以对。
  “这算什么?无欲则刚吗?”庄卓逸眯眼看着他,随即看向窗外,“算了,带我回家。”
  换做以前的他不会问这话,但话到了嘴边就这么说了出去。究竟是什么在作祟,齐俊阳也不清楚,只是脑子里想说,便说了。
  “刚才那几个人,是你找的吧?”
  
  车窗上映出庄卓逸的苦笑……原来,他早就知道。
13
13、12 ...
  到了家门口,齐俊阳把车停进车库内,转头看了眼仍旧是昏昏沉沉的庄卓逸,只好把他抱出车内。
  怀里的人实在轻得很,好像只剩下一把骨头似的。齐俊阳轻轻松松把人送上二楼的主卧室,放在床上,转身要走。
  “你没有底线吗?”床上的人撑着坐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门口那人。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所以当一方结束一轮游戏的时候,另一方不再追问。然而,庄卓逸这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在齐俊阳听来是又一轮游戏的开始。齐俊阳没有吭声,继续朝外走。床上的庄卓逸又说:“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自然是好,喜怒不形于色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但是,一味的等着别人踏进你的雷区,其结果你会失去更多。”
  脑子里闪过枪林弹雨下的画面,飞溅的血肉,嘶哑的呐喊,绝望不舍的揪扯。心就这样痛了起来,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下。身体僵硬了,不知杀过多少人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俊阳……”庄卓逸再度开口“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下一句话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拥有过’吧?”
  
  见鬼!他看穿了自己。
  
  不等齐俊阳反击,庄卓逸已经打断了他这个念头,懒洋洋地躺回床上,裹着被子:“每次喝完酒我都会发烧,去楼下那些药给我,顺便接杯温水。”
  “你还没到动不了的地步,自己去拿。”
  “喂,你是我的助手,你有义务照顾我。而且,我现在是个病人!”
  不管庄卓逸说什么,齐俊阳都没再理睬他,自顾自地回到房间,关了门。无奈之下,庄卓逸只好拖着酸软的身子自己下楼找药喝水。
  
  客厅里,没有开灯。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很久,对方才接听,且语气不善:“你有毛病?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庄卓逸窝在沙发上哼哼地笑着:“别装糊涂了,你知道我肯定会联系你。你我虽有些敌意,但殊途同归,目的是一致的。至少,你没有让鉴证组的人移动现场任何东西就足以表明你的诚意。”
  
  走出办公室,雷彬朝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压低声音说:“你好像过于自恋了,谁说那是我为你准备的?再者说,你堂堂的逸公子还需要别人帮忙吗?”
  “当然需要。”庄卓逸笑道“我一向坚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方针。对你,我大可不必讲究什么涵养。所以,雷彬,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也察觉到袁华的死不是我哥做的,所以才保持现场的原貌等我过去调查。我有兴趣知道的是你雷队长在忌讳什么,为什么不敢公开调查?”
  雷彬粗狂的眉几乎拧成了一团疙瘩,几步走向角落处,把声音压得更低:“我不知道在这里还有谁敢对你们庄家下挑战书,但既然这事已经出来了,就表明对方绝对不是简单人物。上面已经决定工商法三司会审你昊天集团,并严令针对庄卓然进行全面调查。估计,不出三天,昊天集团就会涌进去各路人马。换做是你,在这个明显有人做手脚的节骨眼上能明目张胆的翻案吗?”
  “注意你的措辞!现在还没定案,也就能说什么‘翻案’”言罢,他开出条件“交换线索,怎么样?”
  “你想知道什么?”
  “一,我要知道袁华最近半年之间的顾客名单;二,我要看袁华和文臣的尸体。”
  “第一点没问题,第二点不可能。除非,你能隐身来警察局的法医室。”
  很明显的暗示。庄卓逸又露出了狡猾的笑,并问:“那就要看你们什么不忙了。”
  “明天晚上有个会,大概从十点到十二点吧。那段时间很忙,你最好不要打扰我们。”
  “OK,等我看过尸体,会给你同等价值的回报。”
  准备电话,忽听雷彬问:“喂,你身边那个白头翁什么来路?今晚在小巷子的事是谁指使的?”
  庄卓逸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告诉雷彬:“别打他的主意,那是我的玩具。”
  “恶习不改。”
  “多谢夸奖。”
  
  挂断了电话,庄卓逸看了眼齐俊阳的房门,不知作何感想。转回头仰视着窗外的月亮,弯弯的月牙挂在天上,看上去好像一张吊床。庄卓逸在小的时候就把月牙想像成一张很舒服的吊床,可以躺在上面,让脚悬起来摇摇晃晃。
  那是孩提时的幻想,六岁之前诸如此类的幻想还有很多很多,但今天能记得的只有这一件。
  在那个中秋之夜,他失去了太多的幻想,其中也包括了快乐、亲情和无忧无虑。残缺的记忆在事后留下了后遗症,偶尔发作起来就如同今晚一样,充满了暴力、阴冷和无边的杀意。
  满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后遗症已经好了,不料想,今晚齐俊阳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勾起他体内隐藏已久的负面因子。
  抹了一把脸,懒得爬楼梯去卧室,就这么窝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卓然的律师把睡在客厅的庄卓逸敲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齐俊阳光着脚走到门前,打开门,把律师让了进来。
  律师拿着调查结果而来,庄卓逸让他跑一趟老宅,告诉爷爷昊天集团这几天可能会有麻烦。详细情况律师在听过之后,屁股还没坐热就急火火地跑了。
  转回头,庄卓逸神智还没清醒,含糊地说着:“俊阳,给我杯咖啡。”
  咖啡热腾腾的,喝下一口后才算是清明过来。齐俊阳瞄了眼材料,似有些不解。庄卓逸喝着咖啡,跟他说明:“这两起案子不会是独立的,相关性很多,所以,我么必须在涉案人之间找到些线索,方便查出作案动机。目前为止,我们的涉案人并不多,算上死者的话,一共有五个人。文臣、刘铁、郭笙、袁华、bobby。我让律师调查了他们每个人之间的联系,就像是故事树一样,环环相扣,根叶相连。”
  听罢他的说明,齐俊阳拿起一份材料,打开后问他:“你觉得他们之间都有关系?”
  “当然。”庄卓逸又给自己续了杯咖啡“首先说刘铁,昊天集团里的干部很多,为什么对手偏偏挑中他?再者是bobby,不过是个MB而已,为什么会被选中做文臣的替身?对手是随机性选择,还是说bobby与文臣之间有什么瓜葛?另外,郭笙若是没有做贼心虚,为什么要把bobby的资料抹去?”
  说着话的时候,庄卓逸的眼睛也没闲着。虽然没了眼镜有些吃力,但还是看的很认真,还不时发出很奇怪的声音。
  “哦呀。这个文臣很有趣嘛。”说完,他把手中的材料递给齐俊阳“你看,文臣的家世其实很好,他爸爸文涛是家金融公司的经理还开了一个运输公司。但是在一年前他的金融公司破产还不起巨额债务跳楼了。而他的母亲好像一直住在外地,跟他父亲的关系僵持了有三年多。文臣自己独居,不亲近父亲,也不亲近母亲。”
  手里的电话已经接通了昊天集团,卓然的秘书接听了电话。庄卓逸问她:“昊天有没有跟一个永兴的公司合作过?”
  “永兴?啊,我知道这个。”
  “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快说。”
  在庄卓逸不耐烦的催促下,秘书好像谨小慎微地回答着:“一年前永兴的文经理主动找我们合作做海外运输项目。因为,当时庄董买下了海岸那两个货柜码头,想跟咱们合作的有很多家。后来,是文经理的企划书独占鳌头竞标成功,庄董真准备跟他们合作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庄董把生意交给了其他公司,而且还......”
  “还什么?”
  “恶意收购了永兴的金融公司。文经理想不开跳楼了,这事庄董也知道。”
  
  庄卓逸笑了,看看,这不是在乱麻里找到线头儿了。卓逸是了解卓然的,自从嫂子去世后,他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工作上,有时候有些事他变的很毒辣。想必,那个永兴也就是文臣的父亲,就是被卓然恶意收购了公司而走投无路跳了楼。这也算是卓然变向逼死了文凯。作为他的儿子,文臣一定会痛恨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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