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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罪

_25 藏妖(当代)
  
  走到了广场附近,庄肃这才停了下来。他转身告诉年叔:“带孩子去那边玩吧。”
  雪恒和雪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吵着要卓逸快点过去找他们一起玩。对着两个小家伙摆摆手,看着他们走远了,卓逸这才收了笑脸,面对爷爷,说道:“老宅不让我进,警局不让我去,现在连孩子也不让我见?”
  庄肃似乎没有回答卓逸的意思,他继而打发了庄灵和卓霖,只剩下卓逸的时候才开口道:“你怎么还没走?”
  “我没说过要走。”
  “我不让你查自然有我的道理。”
  “我留下也有我的理由。”
  庄肃皱皱眉,叹息着言道:“你啊,跟你爸爸一个脾气。”
  卓逸仰起头,感觉着刺眼的阳光和迎面而来的寒冷,他久久没有回应爷爷的那一番话,竟在这喧嚣的地方默默转身。
  “卓逸。”庄肃唤住他的脚步,“不要再查了。”
  “对不起。”
  留下一点歉意,卓逸坚持要走完自己的路。即便是真被赶出庄家,有些事情也必须找到真正的答案。那些曾经的,不堪重负的往事也会随着真相一点一点消失,直到可以去面对并接受它的那一天,才能考虑是否停下来稍作喘息。
  
  有爷爷在场,就没机会跟孩子们沟通,必须再找个机会才行。朝着游乐场门口走去的时候他瞥了眼远处的孩子们,看到是年叔正陪着他们坐上了小火车。留在入口处的庄灵和卓霖好像在争吵,两个人的表情都很糟糕。想来卓霖是在怀疑庄灵向爷爷泄露了这次见面的事情吧。
  算了,让他们吵去,又关自己何事?转回头走到游乐场门口,看到已经跟上来的俊阳也是一脸的不悦,卓逸的心情忽然变得更加郁闷起来。
  
  卓逸的脚步不能停下,他匆匆赶到老李头的新居所,有些事需要确定明白。
  对于卓逸的忽然来访正在逗鸟儿的老头并不觉得惊讶,他只是瞥了眼卓逸,便笑道:“怎么,案子不顺利?”
  “差不多。”卓逸打着趣,坐在椅子上,“别玩你那只鸟玩了,坐下吧,还有些事想谈谈。”
  老李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俊阳,指了指他,问卓逸:“你们俩好像都不怎么高兴,找我这个老头子能解决什么问题?”
  “俊阳,你先出去。”
  俊阳有些意外,马上想到卓逸想要谈的事情八成不是卓熙的案子,他没吭声开了门去客厅等着。
  
  卓逸随后拿起放在餐桌上的杯子,貌似无聊地摆弄了几下,道:“还住的惯吗?”
  “比我那房子好。”
  “那就好。爷爷那边你联系的倒是很及时。”
  老李头也不尴尬,说:“当年我答应过你爷爷不告诉你,这事不跟他说明白我心里放不下。”
  “好吧。”卓逸放下手中的杯子,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上好的铁观音,至少五千一两。你什么时候这么奢侈了?”
  老头一愣,随即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不用套我的话,你爷爷来过了,这是他送我的茶。”说着,他从桌下面拿出来礼品盒,在卓逸面前拍了两下,“就是来叙叙旧而已。”
  瞄了眼老李头手下的盒子,上面有“蓝涧茶庄”的字样,卓逸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抿了一口茶,说:“当年,你真的没有见过阁楼的图纸么?我被催眠的时候只说了那些话么?既然已经告诉我其中一部分,何必还隐瞒另一部分?”
  瞬间的惊呆让老李头看上去有点滑稽,卓逸浅笑一声:“如果翁老先生没问题也不会被杀,如果你没有隐瞒其他事情更不会老老实实跟我到这里。我相信,你也好,爷爷也好,你们想要隐瞒的不是卓熙的案子,而是当年我母亲案子的真相。你借我的手保护自己,也是在保护当年的事实。那么,老李头,作为死者的儿子,嫌疑人的儿子,我是不是有权利请你说出真相?”
  
  在客厅等着的俊阳已经耗过了一个小时,他不知道里面的谈话进行的如何或者是是否顺利。但是他估计到老李头未必能扛得住完全认真的卓逸。卓逸,似乎已经把自己逼迫到濒临暴躁的边缘,尽管他懂得克制自己,有些时候还是会流露出极为反常的一面。
  也许该告诉他,或者说现在只差证据了。
  
  正在犹豫的当口,电话响了起来,看号码很陌生,他接了以后听见年叔急切的声音:“年叔?”
  “我的天呐,找到你也行啊。二少爷怎么不接电话呢?”
  “他在忙,手机震动没听见吧。什么事?”
  “你们两个胆子也太大了!不打声招呼就把孩子带走了。”
  闻言,俊阳猛地一惊:“没有。我们没有带走他们。”
  
  电话那端的年叔沉默了,数秒后,惊呼:“别,别开玩笑!不是你们那,那是谁?孩子呢?能在我们五个人眼皮子底下带走孩子的不是你们是谁?”
  俊阳急忙推开餐厅的门,告诉卓逸:“孩子出事了。”
  
  该死!到底是谁绑架了孩子?坐在车里急朝着游乐场去的卓逸已经无法冷静,血亲的责任感让他倍加自责,如果当时不是自尊心作祟而离开那里,相信没人能在他和俊阳的身边把孩子带走。为什么不能放低姿态恳求爷爷?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会等等孩子们?
  他在自责中不停的拨打电话,调动所有的关系网寻找孩子的下落。他甚至不断踹踢着车子来泄愤。见他这样,俊阳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冷静点。”
  “闭嘴!”卓逸口不择言,“冷静能解决什么问题?”
  “你发火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他妈的愿意行不行?”
  说着,他狠狠地踢在车里!俊阳气不过,抬手勒住他的脖子把人扯进了怀里。一手开车一手钳制着他。他挣扎着大喊:“放手,你干什么?”
  “别动,老实点。”
  “混蛋,放手。”
  俊阳不言语,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让卓逸半点挣扎不得。骂到口干舌燥也不见俊阳有半点反应,卓逸一肚子的火气终究是不得不散去,郁闷之极的软在俊阳的怀里。
  “精神点。”俊阳严肃地说,“马上就要到了。”
  “我现在精神的可以掐死你,混蛋,放开我。“
  俊阳还是没有放手,勾着他脖子的手展开手指,轻轻擦过他的额头,缓和了一下口气:“再闹下去小心头疼,那种药不该多吃。”
  “不用你啰嗦。快放手,我眼镜都掉了。”
  听他这口气似乎是冷静了,俊阳放开手马上挨了一拳,这一拳有点疼,他含笑看着卓逸捡起眼镜戴好,正想说点什么,车体忽然受到外力猛烈撞击,卓逸复又跌倒在他的身上。
  “坐稳。”俊阳反应急速,把好方向盘的同时看到一辆黑车急速驶过,在前面撞了三四辆车,朝前奔去。
  “赶紧追上。”卓逸也顾不得许多,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拨打电话给雷彬,“马上帮我查一个车牌号XXDSXXXXX。别挂,现在就查。”
  俊阳的车技非常高超,即便如此在追踪了三五分钟后还是被拉开了距离。他怀疑开车的人是两次交手的神秘男人,但他们是否与绑架孩子有关却不得知。这时候,卓逸那边也有了消息,他愤愤地挂断电话,说:“报失车辆,没得查。跟紧了,就是他们带走了孩子。”
  “你确定?”俊阳游刃有余地问道。
  “这是在游乐场附近,不是他们还会是谁?对方的目的似乎是引着我们过去,别跟丢了。”
  既然孩子有可能在车上,俊阳也不能再顾虑周围的情况。踩下油门,在周围一阵阵怒骂声中缩短了与黑车的距离。
  两辆车在城市的道路上你追我赶,不知道引发了多少有惊无险的状况。他们从城南一直追逐到城北,一路上,卓逸越看越是纳闷,不禁问道:“你都追不上吗?”
  “既然是引我们,那就不能现在追上去。”
  “该死的,路况太差了。”
  “而且。”俊阳微微蹙眉,“你不觉得现在的方向很奇怪吗?这是回家的路。”
  
  的确是回家的路,只要再拐过一条街就到小区门口了。对方到底什么企图?在卓逸纳闷的时候,俊阳已经跟着黑车拐了街口,他们家的小区大门就在前方一千米。那辆黑车加快了速度,飞一般地驶过小区大门,俊阳自然不能放过,眨眼间又缩短了距离。眼看着就可以撞到对方的车尾,他忽然猛踩下刹车!
  对于俊阳放弃了继续追踪的行为卓逸竟然毫无责问,他急忙落下车窗,惊讶地看着马路对面小区门口,正站着两个小小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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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会在这里?
  俊阳调转方向很快停在了门口,卓逸急匆匆下了车跑到孩子们面前,没开口询问先是查看他们是否安然无恙。
  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搂着两个毫发无损的孩子,卓逸的心跳的厉害。
  “先回家再说吧。”俊阳抱起雪恒,把小家伙护的严严实实。
  
  回到自家,卓逸先给两个小家伙做了点饮品,看他们的摸样也不像受到惊吓这才问:“你们怎么跑这来了?”
  雪睿比较喜欢说话,告诉卓逸:“是叔叔的朋友带我们来的。”
  卓逸和俊阳相互对视了一眼,前者又问:“哪个朋友?”
  “就素穿的黑黑的嘛,还有你的照片哦。”
  神秘男子是没错了,但是为什么会有卓逸的照片?俊阳不解地看着雪睿,问他:“那个叔叔跟你说什么了?”
  “说叔叔要给我们吃冰淇淋,不可以让太爷爷知道啦。”
  雪恒也插嘴:“太爷爷都不准我们吃冰淇淋,我都很久没吃到了。”
  不等小家伙的话音落地,卓逸掐着他们的小脸蛋教训:“不认识人家就敢跟着走,你们爸爸没教过么?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俊阳在一边偷偷腹诽:卓然的教育有问题。
  
  雪睿护着弟弟,倔强地说:“我们才四岁喵,知道是坏人也没办法啊。”
  “我怎么教你们的?”卓逸恼火地说,“遇到坏人要等他抱你的时候插他眼睛,踢他肚子下面。”
  雪恒低头看了看,瘪了嘴,说:“但是踢到小鸟鸟会很痛啊。”
  “是坏人疼又不是你疼。”
  俊阳无奈的扶额,偷偷腹诽:你的教育也有问题。
  
  雪睿摸着自己可怜的小脸蛋,诉冤:“但素那个叔叔有你的照片哦,还有爸爸的呢。不素坏人。”
  “那也不行!”卓逸板着脸快吓哭两个小宝贝,“等你们爸爸回来再说这事,好好反省反省!”言罢转回头告诉俊阳,“我去打几个电话。”
  
  告诉外面那些朋友孩子已经找到了,最后一个电话他还是没拨出去。如果爷爷知道孩子们的下落,肯定在第一时间把人接走,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想到这里,他不禁狐疑起来。对方带走了孩子却又把他们留在小区门口,难道说知道自己正在苦于找不到机会跟孩子们谈话?事到如今,那两个神秘的男人到底是敌是友?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回到客厅,看着雪恒骑在俊阳的肚子上,雪睿趴在俊阳的背上,两个小家伙哪里是在反省,分明是玩的开心极了。算了,他们平安就好,等卓然回来再说教育的事吧。
  卓逸走过去,一边陪着孩子们玩一边闲聊,他问:“家里来客人那天晚上你们跟谁睡的?”
  “婶婶啊。”
  哦,保姆。卓逸点点头,继续问:“晚上有没有溜出去玩?“
  “才没有。”
  被当做攀爬物的俊阳反手把背上的小树袋熊抓了下来,点点他的小鼻子,问道:“第二天早上呢?几点起来的?”
  两个小家伙被这些无聊的问题搞的不耐烦了,雪睿嘟着嘴巴说这事都问过了干嘛还要问,雪恒也自动无视了两个大人,抓着俊阳的胳膊当秋千。
  “你们俩好好听话。”卓逸也是拿他们没办法,把雪恒抱过来,“再闹就要打屁屁了。”
  雪恒完全没把这种威胁放在眼里,推开了卓逸跑到一边拿起自己的包包,在里面翻了一个可爱的小东西出来,眨着黑黑的大眼睛:“叔叔,我们来拍照吧。今天本来想在游乐园跟米奇拍照的,都没有见到米奇。我们拍照好不好?”
  “不好。你先回答叔叔的问题。”
  “不要,我要拍照。”
  小家伙开始耍赖,俊阳对卓逸摇摇头,说:“先陪他们玩一会再说。”
  
  无奈之下,卓逸只好任由两个小家伙摆布。看着雪恒手里的卡通相机,心想到底是谁给他们买的这个可恶的东西!
  小相机也是数码的,只是存储量很小,至多能存五十张照片。照片都存满了不能继续拍,雪睿似乎还没满意,吵嚷着还要玩。卓逸只好说:“可以把照片先存在电脑里哦,去跟你阳叔叔弄吧。”
  卓逸的意思是把两个孩子分开,这样也好说话。俊阳带着雪睿去了书房,留下雪恒趴在沙发上玩着一只会唱歌的小绵羊。
  
  小绵羊唱着《小兔子乖乖》反复的唱,反复的唱,终于把卓逸唱困了。他迷迷糊糊地靠在沙发上,遥望那周公的棋盘已是不远。忽然,书房的被推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声响让他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
  俊阳有点反常,疾步走过去拉住卓逸的手就往书房里扯,还在哼哼小兔子乖乖的雪恒也跳下来像个小尾巴似地跟在后面。
  
  卓逸没得空问俊阳到底怎么了,直到被他推到电脑前,看到上面的东西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缓过神来,蹲下去望着雪睿,尽量冷静地问:“告诉叔叔,这张照片你在哪里拍到的?”
  雪睿眨眨乌黑的大眼睛,摇头。
  “不记得了?好好想想,就是新的叔叔他们来的第二天,你去过哪里玩相机了?”
  雪睿继续眨眼睛,摇头。
  想来对孩子们不能过于心急,卓逸抱起雪睿塞进俊阳的怀里,说:“你带他们俩先玩会,慢慢问。我去后面处理一下照片。”
  
  把一大两小留在客厅,卓逸拿着已经存好照片的U盘去了后面的工作间。
  使用特殊处理图像软件,再次打开照片的时候比方才看的更加清晰。照片上的地点应该是阁楼后面的那一小块草坪地,相片里四条腿占据了很多空间,卡在这两个人的腰部。看样子,两个人背对着镜头,其中一个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另外一个竟然穿着长长的睡袍。
  让卓逸感到兴奋的是穿着睡袍的人,在他的睡袍下摆靠近膝盖部位,有两个很模糊的黑点。
  希望这个像素有机会还原真相。他的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那一点终于被放大,逐渐清晰。
  落在深咖啡色上的两个黑点,不,具体说来这并不是黑色。应该是凝固的血色才对!
  
  看照片上的光线还很昏暗,应该是案发当天的清晨。另外那个人手里拿着什么呢?卓逸截取局部图像,放大并加高清晰度。塞满了屏幕的混色马赛克渐渐消失,最后图像终于显出一直握着拳头的手,但仍然看不到拳头里是什么东西。卓逸几乎把脸贴在了屏幕上,却只能看到留在拳头外面有一点红。
  
  再放大估计自己这点水平是不够用的,等会让俊阳来试试好了。正想着,俊阳已推开门拉着雪恒的手走了进来。把小家伙放在椅子上,蹲下来与他视线平行,很温和地说:“告诉叔叔,那天晚上把相机放在哪里了。”
  雪恒嘟起小嘴巴,呐呐地说:“那爸爸都不给我买相机嘛。”
  哦,那个相机是卓然卖给雪睿的,小家伙这是吃味儿了。卓逸笑道:“等会叔叔给你买个更好的。”
  不等雪恒说话,外面的雪睿探进小脑袋来,严肃地说:“我也要。”
  “叔叔,你看他!”
  为了安抚雪恒,卓逸偷偷地告诉他:“不给他,只给你买。告诉叔叔,是不是你把雪睿的相机拿走了?”
  被说穿了,雪恒红着脸点点头,小手拉着卓逸的衣襟,讨好似地说:“我就是很生气哦,爸爸说相机只有一个,要我们俩一起玩,但是雪睿都不给我玩。”
  “然后呢?”
  “我就把相机藏到树屋了。”
  树屋。对,去年出国回来给孩子们带回来一个可组装的树屋,里面可以容纳三个小孩子。当时小家伙们特别开心,甚至晚上都想住在树屋上。树屋是被安置在阁楼后面的大树上,说是“上”其实距离地面也不过一米半的距离,而且还放置了小梯子可以让孩子们安全的爬上爬下。
  难怪照片的取象角度那么古怪,原来是位置的问题。想明白这些原因,卓逸问雪恒在那之后的事。
  “雪睿找不到相机就哭了嘛,我,我,我就想把相机还给他。”
  “你是什么时候拿回相机的?”
  “从幼稚园回来。”
  “哪天?你藏了相机之后是哪一天拿回来的?”
  “就素……”雪恒冥思苦想了好久,才说,“不知道哦。”
  明知道这事急不得,可这小家伙也太磨人了。卓逸只能耐着性子问:“好好想想,那天家里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啊?有哦,家里来了警察叔叔,我都不认得呢。还有哦,我去找太爷爷玩,他都不赔我了,说大太爷爷有病了,要去医院。”
  卓逸分析了一下,案发是八号,当天自己就把大爷爷气到住院,但是爷爷前去探望的时间对不上,那时候并不是傍晚。
  很多警察叔叔?也不对啊,当天雷彬只带了三个人去,而且在雪恒回来之前就走了。看来雪恒拿回相机并不是八号当天。
  “9号。”俊阳忽然说,“8号立案,9号雷彬没去,但是警方去了不少人勘察现场调查情况。大爷爷也是在近六点半左右离开的老宅。”
  “那就对了。”想到此,卓逸就着打开的电脑,记录了时间日期等等信息,回过头来继续问:“太爷爷走了之后,你就去拿相机了?”
  “还没有去幼稚园啦。”
  这都什么跟什么?乱了乱了。卓逸挠挠头,摘下眼镜放在一边,把雪恒抱在腿上,故作慢条斯理地问:“太爷爷离开家之后,你都干了什么?”
  雪恒好像个小大人似的摇头晃脑,“我跟太爷爷一起去医院了喵。”
  “一起去的?那相机是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都说没有去幼稚园啦。”
  这回,卓逸听明白了。恐怕九号当天相机并没有拿回来,雪恒所说的时间应该是十号。故此,又问:“你从医院回来是不是没去拿相机?”见雪恒点了头,卓逸心下欢喜,“第二天早上拿的?”
  雪恒继续点头。
  “几点?”
  “婶婶去给我们准备包包,雪睿都懒着不起床,我就偷偷去后院拿相机了。”
  
  听到这里,卓逸告诉俊阳:“通常他们都是六点起床,六点四十分从家路出发,七点半到幼稚园。从时间上推算,雪恒去后院的时间应该是不到六点。”
  “你确定吗?”俊阳问道。
  “确定。”卓逸点点头,“保姆要在六点之前起床,准备孩子们去幼稚园要带的分享小食品和园服,她忙完这些才会叫醒孩子们。雪恒说那时候雪睿还没起床,那肯定不到六点。”
  “好,假设保姆五点半起床,雪恒跑到后院的时候应该是五点四十分左右。“言罢,俊阳看着电脑上的照片,细想一个疑问,案发时间前后孩子们都在睡觉,这张照片是谁拍的?
  
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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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卓逸自然也想到了,但是他没有像俊阳想的那么复杂,从照片的取景、角度上来分析,这张照片很可能是无意间拍下的。故此,他问雪恒:“你取回相机的时候爬到树屋里面了吗?“
  “没有哦。“雪恒摇摇头,“因为相机就在地上嘛。”
  
  在地上?俊阳和卓逸面面相觑,难以理解这个“在地上”究竟是什么概念。暂且放下这个疑问,卓逸比较关心的是:“雪恒,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你们啦。”
  不对。孩子们被袭击明显是因为这张照片,但是没人知道的话怎么会发生袭击事件?他试着用各种方法询问雪恒,怎奈小家伙不是摇头,就是说不知道。
  这时候,在外面的雪睿溜溜达达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好大一个苹果,戳戳雪恒的脸蛋,又拍拍自己的小胸脯,道:“我们去看大太爷爷,我说过哦。”
  “你说过什么啦?”
  “就素偷偷藏我相机啊。”雪睿咬着苹果,很乖巧的摸样,“我一直想和大太爷爷还有新叔叔们照相的嘛,但素相机都找不到所以才哭的。你把相机还给我,我很生气呢。然后就偷偷告诉大太爷爷,雪恒是个坏孩子哦。”
  
  卓逸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清楚,但门铃声打断了他。他气馁地咂着舌,嘀咕:“爷爷的消息太快了。”
  门外的正是爷爷的两个保镖,来此的目的自然是接孩子们回去。卓逸也不好说什么,只偷偷叮嘱两个小家伙,都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等着孩子们离开之后,两个人也坐在客厅里继续讨论下去。
  从照片上分析,照片很可能是在无意间拍摄的。那么,照片上的两个人极有可能不知情。问题是,被藏在树屋里的相机是怎么掉落在草地上的?是有人故意这么做,还是巧合?
  “暂时不考虑这个。”卓逸说,“当务之急必须先了解这个案子。”
  “你知道谁是凶手了?”
  “你不是也知道了。”卓逸笑得暧昧不清,“而且早我一天知道。”
  俊阳倒也不在乎被他说穿,反正狐狸就是狐狸,有些事根本躲不过他的眼睛。当下的问题是,证据。
  “我没证据,你有吗?”
  耸耸肩,卓逸似乎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道:“你跑一趟红门,问问郭笙给马尚荣打款的账号查到没有,顺便去看看敏姑姑。”
  俊阳一怔,反问:“为什么?”
  “你好像忘了点事。”
  忘了什么?他不解地看着他,他仍笑道:“案发当天我给你一项任务,为什么敏姑姑坚持说是我父亲回来了。你到现在还没有给我答案吧?”
  
  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是事实,但俊阳有些不明白案子眼看就要结束了,他忽然提起这个干嘛?但是,既然问了,自然有他的道理。这便点点头,说:“好,我尽快查清。”
  
  一天下来发生了很多事。俊阳离开之后,卓逸并没有急着出去,他坐在工作室里看着处理过的照片发呆,一直到日落月升才意识到肚子饿了。
  
  话分两头,各表一边。
  赶到红门的俊阳被当做贵客接待,他在郭笙的办公室等了不一会儿,郭笙和泉飞急匆匆回来。郭笙看上去似乎有些郁闷,倒是泉飞还是如往常那样笑眯眯的。他赶走了几名手下,关了门,才说:“是不是要问账号的事?”
  俊阳点点头。泉飞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郭笙,对方则是很大度地笑了起来,说:“不想了不想了,那点破事就算过去了。说逸公子这点破事儿吧。”
  看他这意思,账号似乎有了着落。俊阳便问:“查清了?”
  “当然。”郭笙笑道,“但是,有些鞭长莫及。给马尚荣汇款的账号在国外,是一家Z行的分行。”
  “哪个国家?”
  郭笙打开抽屉,取出一张纸来递给泉飞,泉飞转交俊阳手中。俊阳搭了一眼,并未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泉飞好奇地问:“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这样才合理。”
  闻言,泉飞回了头看着同样好奇的郭笙,言道:“他们俩肯定知道怎么回事了。要不要参与参与?”
  郭笙那双狭长的眼睛半眯起来,摆摆手:“得了吧,逸公子的家事不会让咱们知道的。虽然我也很有兴趣。”
  这时候,本不爱说话的俊阳忽然开口道:“你帮我个忙,结案后我告诉你始末。”
  郭笙马上回道:“好。你想我帮什么?”
  “有铅笔和白纸吗?”俊阳问泉飞说。
  
  很快,泉飞找来几张A4纸和铅笔,俊阳略想了想,拿起笔在纸上勾勾画画起来。很快,一个身穿半大风衣,戴着帽子墨镜的男人跃然于纸上。
  泉飞在惊叹俊阳居然还有这份手艺的时候,对方已经把素描放在办工桌上,简单说明跟这个男人的两次交手情况,遂道:“估计不是本地人,如果查不到真正身份,至少要告诉我他经常在哪一带活动。”
  尽管俊阳的素描很到位,但真能看出长相的只不过是鼻尖以下而已。要找这样的人,不简单。
  见郭笙面露难色,泉飞摸着下巴,跟没事儿人似地说:“行,找这样的很简单。”
  “啊?你说梦话呢?就露了嘴巴下巴你能找到?”
  “就是这样才好找。”说着他拿起素描来认真观察,“如果俊阳画的很准确,这个人的年纪不小喽,已经有法令纹了,大概在四十五到五十五之间。告诉兄弟们,找一个看上去很普通,身材高大,右手总喜欢揣在口袋里的五十岁左右的混血男人。”
  不知道泉飞的这些话有什么根据,他问:“为什么?”
  
  泉飞指着素描,含笑看着俊阳,“他那一身的装束不可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卸掉,就是说,他在遇到你之前就是这个样子。伪装也不是为了避开你的眼睛。那么,一个人为什么要在平时伪装自己?不外乎两种原因,一,害怕别人认出来;二,与众不同。如果他是你的熟人,你会有所察觉,这一点不大可能。那么,他的容貌就是太富有特点,与众不同。”
  这番说明令俊阳对泉飞大为改观,又问:“为什么说他是混血?”
  “面部骨形。”泉飞道,“如果你的素描面部比例没有错,那么。”说到这里,泉飞似有些不耐了,“做个比较吧。我遮住自己的脸,你只看鼻尖、嘴和下巴,能看出我是哪个人种吗?”
  俊阳打量一眼,便说:“亚洲人。”
  “你再看素描。”
  最先,俊阳还没有留意这一点,现在和泉飞的做一下对比,还真是有些区别。泉飞笑道:“是不是不一样?这人的五官很突出,这一点从你画出的半个鼻子、鼻尖、嘴以及下巴就能看出。而且,你刚才说这份肤色偏白,我可以肯定他是个混血。”
  “为什么说他的右手习惯插在口袋里?”
  “首先说,你第一次遇到他,他双手都在口袋里,我也怀疑他口袋里有武器;二次遇到他,他从右侧的口袋里掏枪,证明他随身携带武器。这样一个人不管是在哪里,装束如何武器不会离身。就算是离身了,他也会习惯性的把右手揣进经常放武器的地方。”
  不等泉飞的话音落地,郭笙一个虎抱扑上去:“飞飞,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啊。”
  泉飞照旧笑眯眯,给了郭笙一记狠拳。
  
  俊阳对他们的交流方式没啥兴趣,道了谢准备离开。不想,泉飞开口道:“帮个小忙如何?”
  “你说。”
  “城北那边有一家娱乐会所,因为有外地的势力介入发展的很快,大有准备取代红门的意思。我家老板因为一些旧情不方便出面,如果你能铲平了他们,今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俊阳想都没想,便说:“地址给我。案子结束后我去处理。”
  
  等俊阳离开之后,郭笙苦着脸说日后逸公子肯定又会来讨要人情债。泉飞却不以为然,他说:“齐俊阳这个人你怎么看?”
  “怎么看?”郭笙想了想,“可能是特种兵出身,犯了点事儿,接人待事都很多忌讳。没什么大不了的。”
  “错。”泉飞笑眯眯地说,“他看上去像个被人指使的二等货色,但我告诉你,别说你我,就算在逸公子面前他也至少隐藏了大半的实力。这人是个帅才。但他甘心屈就于逸公子名下,不是因为要躲灾,就是因为已经心灰意冷。一旦激起他全部的能力,我们没人能管得住他。这样的人才,即便不能招安他,也要在他身上下点成本。别忘了,咱们是生意人。”
  郭笙眨眨眼,试问:“那你估计逸公子看出来没有?”
  泉飞一笑:“当局者迷。”
  
  与此同时。
  卓逸推开了老宅的后门,皎洁的月光洒在草地上,把枯萎的草坪映出几分油亮。他的脚步不疾不徐,走到阁楼后面那棵大树下面。仰起头看了看树屋,貌似并无异常。他围着这棵树转了几圈,伸出去的手迟疑了半响,终究还是垂在身侧,没去碰那凹凸不平的树干。
  这案子有多久了?半个月还是二十天?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深夜九点整。郊区别墅内,庄肃仍坐在书房里没有休息。手中拿着的照片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眼中的湿润早已退去,迟暮的苍老爬满了他满是皱纹的脸。当传来敲门声时,他恍惚了一下,赶忙把照片放回抽屉里,问道:“谁啊?”
  房门无声无息的被推开,庄肃面对着不知道怎么进来的孙子毫不惊讶。只道:“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
  “摊牌。”卓逸冷静地说,“爷爷,我们之间有些事该说清楚了。”
  “我早就说过,没什么好谈的。卓熙的案子警方会处理好,你不必再过问。而且,卓然下午已经回来了,你大爷爷明天有重要的事宣布,你不要多事。”
  
  卓然回来了?怎么没跟自己联系?
  
  卓逸暂且搁下这个疑问,关上门,走到书桌跟前,有些心疼爷爷的疲态,他说:“二十年前,真的是他杀了母亲么?”
  闻言,庄肃一怔。许是没有想到卓逸谈论的竟然是二十年前的案子,这彻底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的眉头微蹙,拿起手边的烟斗点燃吸了一口。貌似等着卓逸的下文。
  卓逸道:“二十年前,你找心理学家催眠我,抹去了一段记忆。老李头告诉我的那些都是您允许他说的,真正隐瞒我的他半句没说。我不想逼他,他也不容易对吧?”
  “那你还想说什么?”庄肃镇定下来,淡淡地问。
  “您的态度。卓熙死后您的态度实在反常,最后竟然不准我再调查案件。从那时候起,我就在想,您是不是在保护谁?直到,我发现了阁楼的秘密,才想明白。”
  最后一句话然让庄肃瞪起了眼睛,复又极快的冷静下来,长吁一声:“你知道了。”
  爷爷暗昧的一句话不知道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卓逸却不能多想,担心爷爷的态度会影响到自己。这才继续刚刚的话题:“我看过翁老先生的设计图,设计图上没有机关。所以,我推测那个机关根本不是翁老先生做的。但是他绝对知道那个人是谁,也许还参与了设计。知道机关的无非就是您、翁老先生或者还有一个。”
  卓逸不想出卖年叔,所以他做了假设。继续道:“就是说,算上制造机关的人应该有四个人知道阁楼的秘密。我坚信,父亲是其中一个,或者说他就是设计机关的人。”
  “越说越离谱。”
  “爷爷。”面对爷爷的否认,卓逸坚持,“您要想隐瞒事实,就该告诉老李头守口如瓶,半个字都别说。好吧,我们就省去一些琐碎的经过直接说结果。老李头告诉我,在我被催眠的时候,说过父亲是凭空出现,那么,他能出现的地方只有机关墙前面。但是,那面墙的机关打开后会出现一个小门,就算当时我只有三五岁,也不可能连一扇门都不认得,看不到。所谓的‘凭空出现’完全就是谎话。”
  八十多岁的老人对孙子已是看得通透,他明白“谎话”的真正含义,想必该来的总会要来,只是万万没料到会是现在。他说:“谎话未必不实。”
  “对我不实,对真相不实。我可以给您做一个最简单的逻辑分析。在我的记忆里,当然了如果您没让那位专家篡改我的记忆的话。”
  “当然没有。”
  “那就好。”卓逸继续说,“在我的记忆里母亲被杀的时间是傍晚临近月上中天的时候,警方的资料上死亡时间是晚上七点三十分。那时候母亲还不可能睡觉,她是清醒的。不管是那个男人还是父亲,想要打开机关进入阁楼,必定会发出声响,再者说,打开机关的动作不小,就算阁楼里只有我和母亲在,也不可能全完没有察觉。再加上,我的记忆中父亲是凭空出现,综合所有疑点分析,结果只有有一个。”
  “哦?”庄肃终于肯抬头正眼看着卓逸,“什么结果?”
  
105、34
  卓逸没有就刚才的话尾继续说下去,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说:“警方勘察现场结果,房门在里面反锁,窗户反锁。我刚才说过,如果父亲和那个男人是打开机关墙进阁楼,一定会被发现。但是,他们并没有被人看到或阻止。只能说当时没人做到这一点。为什么清醒的母亲没有发现?我想,当时是母亲带着我进入阁楼,反锁了门窗。“
  说到这里,卓逸注意到爷爷的手在微微发抖,他顿了顿,只希望爷爷不要因为下面的话而心脏病复发才好。所以,他尽量温和了口气:“经过警方的调查,案发前一小时是母亲找借口支走了帮佣,我就更加确信是她带着我进入阁楼并反锁了门窗。尽管我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我更愿意解开真相。”言罢,他长叹一声,“母亲是要自杀,带着我一起。”
  庄肃没有因为这个惊人的推论而大感吃惊,他只是很冷静的说:“不要胡思乱想了。”
  “不,我确信。”卓逸说,“今天上午我见过老李头,问了他几个问题。一,我被催眠的时候,有没有说过母亲保护我的过程;二,除了我知道的以外,当时我还看了什么;三,我距离母亲有多远。“
  “这是什么问题?”显然,庄肃不明白。
  “老李头嘴很严,但是他摸不透我这些问题的意思,所以还是告诉我了。一,当时我没有说出母亲保护过我;二,除了我还记得的,我被催眠的时候说出摸着了母亲黑色的裙子;三,我就站在母亲的身后。”
  “这能说明什么呢?”
  “很多事。”卓逸淡淡地说,“第一,如果一位母亲在家中发现了闯入者,第一反应就是保护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她没有保护我?第二,我摸到了母亲的裙子,说明我就在她身边,为什么我没有害怕的抓紧她的裙子?三,我就站在母亲身后。就像第一点说的,面对危险的时候,作为母亲大多会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或者是推开,远远的推开然后再去阻止闯入者行凶。”
  “也许当时已经来不及了。”庄肃说道。
  “不可能。别忘了我之前说的,那个男人只能打开机关进入阁楼,在那之前母亲不可能没有察觉。正确的说,男人和父亲是在母亲把自己和我反锁在阁楼里之后打开了机关。从机关墙慢慢露出小门到可以进去,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母亲有大把的机会把我推出门外。为什么她没有那么做?为什么她没有把我抱在怀里保护?为什么?”
  卓逸越说越激动,最后狠狠地咬着牙:“因为那时候她正准备先杀了我,再自杀。”
  “卓逸,你冷静点,这只是你的……”
  “不是我的想象!”卓逸抢断爷爷的话,“我的记忆被专家抹掉了,我来还原它!男人和父亲通过机关墙进入阁楼,那时候母亲正对着我举起刀,男人阻止了母亲对我的暴行,抢走了她手里的刀,她跟男人撕扯起来,我因为被母亲吓到一动不敢动。父亲因为看到母亲准备杀我而动怒,所以站在一旁看着男人制服母亲。但是,他很快把我带出去了,交给您,只能交给您。在那时候,男人控制住了母亲,在他离开之后,母亲还是自杀了。您让专家抹掉了我看见的记忆。在表面上看,父亲是谋杀母亲的凶犯之一,但事实恰恰相反。为什么您要隐瞒真相?因为母亲的娘家跟您是世交。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女人最后还落得要杀掉孩子并自杀的地步,您没脸告诉亲家!即便是儿子背上了凶嫌的罪名,你也想为母亲留下一个好名声。”
  一番话说的?锵有力,不容置疑。卓逸激动的手在发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摔在爷爷的面前:“我从来没想过产后抑郁症能让一个女人发疯。”他用力的拍打着二十年前的鉴定书,“为什么上面说母亲只是轻微的产后忧郁?她的病非常严重,是不是?回答我爷爷,是不是?”
  书房内只有卓逸急促的喘息声不绝于耳,他的脸色苍白,牙齿打颤,单手揪着头发狠狠地拉扯着。庄肃急忙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特效止痛药,一把抓住卓逸,不由分说塞进他嘴里一片:“先止疼,我会告诉你真相。”
  片刻后,卓逸靠在沙发上稍微冷静了一些。他闭着眼睛,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爷爷的讲述的故事中。
  这件事要从三十多年说起。两家人的确是世交,孩子们也是打小就认识的。那时候,那家的女儿早早喜欢上了自家的儿子,从高中时期一直暗恋到大学毕业。庄肃本以为这一对迟早要结婚的,却不料某一天儿子忽然说自己喜欢男人,庄肃愣在当场。缓过神来之后,采取了非常强硬的手段让儿子娶了世交家的女儿,不到半年,卓然出生。
  但是儿子并不幸福,庄肃只能自欺欺人的劝慰自己,日子久了儿子会明白他的苦心。三年后,卓逸出生了,儿媳因此患上产后抑郁症,儿子更加郁郁寡欢。就在卓逸两岁那一年,儿子走了,留下两个孩子和妻子,跟着一个男人私奔。带着两个孩子的母亲因此而一蹶不振,精神恍惚,几次想要自杀都被家人发现。最后,她觉得是卓逸的出生逼走了丈夫,对小小的卓逸产生了恨意。
  说道这里,庄肃哀伤地叹着气:“她想杀你不是一天两天,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想尽办法找你父亲回来,希望他能跟你母亲说清楚,解开她的心结。但是,你父亲回来的时候竟然还带着那个男人,被你母亲看到了。我记得,当时你母亲表现的非常正常,也很冷静。借口说身体不舒服,约在第二天上午见面。晚上,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察觉,你父亲和那个男人忽然回来,接下去就是你说的那些事。”
  “真的是母亲要杀我。”
  听得孙子的喃喃自语,庄肃心疼万分。坐在他身边轻抚着他的额头:“卓逸,你母亲是个好人,我待她犹如亲生。隐瞒真相的意思是你父亲的,也许他也不想让你母亲背上企图杀害你的罪名。”
  卓逸的心很冷,勾着嘴巴里的苦味蔓延开来。他忽然脱力地趴在爷爷的腿上。
  庄肃轻抚着卓逸的背脊:“我之所以不让你查卓熙的案子,是因为一旦你知道了机关墙的秘密,就能联想到当年的真相。毕竟,专家给你留下的那点记忆中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是当时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
  趴在爷爷的腿上,感受到老人温暖的手温,他只问:“是父亲不想让我知道吗?”
  “他这样做也是想保护你。”
  保护,真是个让人个难以接受的词儿啊。
  离开的时候,卓逸没有说起关于卓熙案的任何事情,庄肃也没有问他。做爷爷的只是站在窗口看着孙子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遂叹了口气,舀起桌上的电话,许久了,才说:“小李啊,这些年辛苦你了。”
  坐在客厅内,老李头沉默了良久,有些无奈地问:“他都知道了?”
  “啊,那孩子一直很聪明。虽然有些事还没点破,我想,他已经知道老翁和柏心的关系了。这事拖累你二十年,总算了结了。”
  “别这么说。”老李头一改往日的迷迷糊糊,甚为担忧,“卓逸的路还长着呢。”
  夜路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尤为深长,卓逸独自走在安静的路上,脚步拖沓而又迟缓。纠结了二十年的案子终于找到了真相,但并没有任何一点值得高兴。一直以为是父亲杀了母亲,结果却是母亲要杀自己。老天还真是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酸起来,爷爷经过父亲的事情对他们兄弟俩也是有了些疼惜的,至少卓然和自己的择偶标准爷爷从没过问,爷爷,也不容易吧。
  人的一生究竟会不会遇到自己的真爱良伴?与你共度一生的人真的是良伴吗?如果以为深爱的人并非是良伴,那要怎么办?分手,离开,还是像父亲和母亲那样反目成仇?
  如果真要走到那一步,还有需要爱情的必要吗?也许卓然那看似多情的生活态度反而是正确的,需要的时候我们相互温暖,不需要的时候我们擦肩而过,独留一身清闲,来去了无牵挂。
  口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打断了卓逸的沉思。他在屏幕上看到了俊阳的名字,不知为何,他直接把电话关机。转身坐在路边的台阶上,背靠着冰冷的墙,仰望乌蒙蒙的夜空。
  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喝几杯?算了,不想看到其他人的脸,就这里坐一会儿比较舒服。不知道俊阳被挂断电话后会怎么样?着急还是担心?那张木讷的脸上会不会有很多裂痕,就像是干枯的黄土地一样。
  忍不住因想象而轻笑出来,卓逸动了动无力的身子忽觉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人。老宅,不是他的家,那是爷爷和两个孩子的;城北的别墅说不上是家,那只是个栖身的房子而已。家的含义虽简单,对自己来说却是极难的。没有人心心念念等着,那就不能称为家。没有人为你留灯候门,也不能称为家。这样算起来,自己是不是真的无家可归?或者说,可以接纳自己的地方,都不想去才更准确吧。
  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卓逸自嘲着想,在这个社会上很多人都会羡慕自己,有房有车有巨额存款,用当下流行的词来形容就是高帅富。反观现实,非常标准的白马王子,人们口中的逸公子居然无家可归,真是会笑掉某些人的大牙。
  但是,不想去任何地方的心情是如此的坚决干脆,宁愿留在马路上也不愿栖身屋檐下的念头如此明显,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本该洒脱的一颗心变得这样孤冷寒酸了?
  父亲、母亲,我真感谢你们扭曲了我本该正常的心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开始结案喽~
106、35
  年叔敲响了书房的门,轻轻推开,告诉庄肃:“老爷,二少爷一直在马路上坐着,您看是不是……”
  “不要打扰他,那孩子需要冷静冷静。”
  听得庄肃这样说,年叔只能默默转身,离开书房。
  室外,小巷里的昏暗隐去了车子的形态,里面的谭小青有些担心地问卓然:“你就这么看着他干坐着,不去管管?”
  “不能管。”卓然口气落寞,“他需要冷静。”
  急刹车的声音划破了夜晚的安静,卓逸被惊醒,看到从车里走出气势汹汹的俊阳。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到跟前,不禁纳闷:“你怎么找到我的?”
  “电击棒上有卫星定位。”
  “我倒忘了。”
  俊阳站在他面前,说:“跟我回家。”
  “不想回去。我需要……冷静。”
  “你冷静过头了。”说着,不由分说抓住卓逸的手腕,很暴力地把人拉了起来直奔车子,“你现在的样子不是冷静,是废物。”
  “这好像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你有关系吗?”
  被大力的甩开,俊阳回头冷眼看着他,突发力把人推到车门上,脸还是木讷的脸,口气还是淡漠的口气,他只是在陈述自己所看见的事实:“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经历过什么事,单从你的表情上看,我能知道你现在非常的脆弱。”
  “我脆弱?”
  事实上,除了那一年以外,没人再说他脆弱过。
  “卓逸。”俊阳低喝了一声,抢回他的注意力,“我早说过,镇不住我,我会离开。现在你不陪做我的雇主。”
  “那你离开好了。”卓逸就这样脱口而出伤人心的话,实则也在心里惊讶着,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但,俊阳却没有恼火,他放开了按着他的手,又道:“你是在说我被一个白痴困住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你是自愿的。”
  “你闹什么脾气?”
  “我想一个人呆着。”卓逸似笑非笑地说,“所以,你回家,不必顾虑我。”
  真是让他人头疼的家伙!俊阳略有些不耐地叹了口气,再不愿开口。他抓住卓逸的手腕把人扯进怀里,与此同时打开车门,不等卓逸恼火的张口骂人,他把他夹在腋下,顺势抱起腿就像扔一只小动物那样,把人扔进了车里。
  跌倒在座位上的卓逸很火大,结果,刚起了半个身子,外面的木讷霸道狼忽然压了进来,死死按着他的双肩,警告:“动武,你根本不是对手。”话音未落,利索地把手铐戴在了卓逸的脚腕上。
  “该死,为什么是脚?”卓逸愤愤地质问。
  “铐了手,你的腿还能跑。老实呆着吧。”俊阳边说边绕到驾驶门那一边,上车启动,带着火气冲天的狐狸绝尘而去。
  还在巷子里的卓然目瞪口呆地看着弟弟被俊阳掳走,好半天才缓过味儿来,无奈地笑着:“这叫什么来着?恶人自有恶人磨?”
  谭小青也随之轻笑,抬起手落在卓然的手背上,言道:“回去吧,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
  回到家中,卓逸气恼地把身上的电击棒狠狠摔在沙发上,紧跟着后面走过来的俊阳倒像是没事儿人似地说:“还能发火是好现象。洗洗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
  面色不善的卓逸不想再跟俊阳说话,起了身往楼上走,碰到了几本杂志,顺手捞起一本,头不抬眼不睁就势朝着俊阳的脑袋扔了过去,对方毫无所谓地歪歪头,杂志打在房门上,啪地一声掉下去。俊阳也不回头,推开门回到房间,不再理睬外面那个洋溢着邪火的狐狸。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大概是六点半左右卓逸在客厅搞出很多的噪音,俊阳醒的也早,出奇的没出去做晨跑。推开房门看了看叮叮当当的家伙,也不去理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取出牛奶和三明治,胡乱吃了下去,也不跟卓逸打招呼就出了家门。
  一个晚上都没有平息下来的卓逸听见了车库里的动静,确认了木讷狼这是没打算短时间内回来,这便是更加火大。这时,放在手边的电话响了,他看到是卓霖发来的短信。
  「上午十点,爷爷宣布遗嘱」
  卓逸咒骂一声:“该死!”急忙给俊阳打了一条短信。
  「马上去老宅,结案。」
  结案?车子刚刚驶入主干道,拥挤的车流让他无法停车。他只能尽快回拨对方的电话:“现在结案?不行,你手里没证据。”
  “不用你操心,回来接我。”
  “卓逸,你冷静点。“
  卓逸干脆挂了电话,舀起外衣疾奔出门。
  被塞在半路上的俊阳气的狠狠砸了一拳方向盘,他不知道昨晚狐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很显然,那家伙完全不正常了。
  上午九点四十分,老宅大厅内聚集了很多人。庄严和庄肃二位老者端坐于正前方,左右两边是子孙们,座位倒是没有按照辈分排列,只不过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把距离两位老者最近的位子留给了卓然。
  卓然昨天下午才从m国匆匆赶回,时差还有些没调整过来这便早早过来老宅,在他的微笑里还能看出一点点的睡意。
  庄肃最后望了望大门,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他右边的庄严低声道:“我还是觉得该告诉卓逸。”
  “不必了。”庄肃沉声道,“时间不早了,开始吧。”
  老宅的大厅内,众人鸦雀无声。卓然心想,庄肃果然把大部分的遗产留给了庄礼父子,这对失去了儿子的庄书来说很难接受吧?也亏着没让卓熙的母亲过来,否则必会闹出一番笑话。
  只可惜,卓然的这个想法还是错了,庄书听过大爷爷的遗嘱后惊愣了半响,猛地起了身责问:“为什么我只有百分之五?为什么卓熙只有百分之五?就算他已经不在了,也不应该才得到这么一点儿。”
  对于儿子的吼叫,庄肃沉声道:“因为什么你应该明白。在m国,如果不是因为卓熙也不会破产。我把百分之十给你们还算少吗?虽说庄礼和卓霖分的多了些,但是你别忘了,卓霖还有兄弟姐妹,而你只有卓熙一个孩子。”
  “他已经不在了!”庄书哭喊着,“你的孙子被人杀了!而且,卓熙也是被那个女人骗了,但是在那之前我们父子不是也兢兢业业维持着家业?最后只得到这么一点吗?”
  “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庄肃冷着脸,“安静一点。”
  “这不公平。”庄书完全无法冷静,“我始终怀疑,那个女人根本就是庄礼和卓霖安排的,要不然那个女人的账号里会有卓霖转的一笔钱?”
  闻言,大家都很惊讶。卓霖则是非常愤怒地指着庄书:“你还好意思这件事?如果不是我最后给了那女人一笔钱,她能把你们家吃的干干净净!这件事就算你不说出来,心里又能明白,咱们家在m国的确是破产了,但是你们家不是还私藏了一批货,这批货……”
  “算了卓霖。”庄肃开口制止了他,遂又看着庄书,“那笔钱是我让卓霖给那个女人的。那个女人跟唐人街的黑帮合谋,骗了卓熙。黑帮的大佬是吉尔.陈,我记得,三年前你跟一个陈吉的老头子有过交往。”
  “您这是什么意思?”庄书面色苍白,瞪着眼睛,“您是说,我跟那个大佬勾结毁了自己的生意?”
  不等庄肃说话,庄礼抢过了庄书的问题:“做没做你自己清楚。但是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卓熙跟那个女人有问题,在那之前,卓熙也经常换女人,你可是从头管到脚,怎么换了这个女人你就不管了?要说这里面没有你在纵容他,谁会相信?”
  “按照你这么说,那我也有疑问。在m国的时候我曾经向你求助过,如果那时候你肯借给我钱,还有机会弥补,但是你和卓霖却提早一天去了f国,如果你们不是事先知道卓熙会出事,怎么可能走的那么巧?跟那个女人勾结毁了家族生意的人是你们吧!”
  在庄肃一声大喝声中几个人顿时闭了嘴,但庄书还是不依不饶地嘀咕着:“这不公平,我要求重新分配。”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忽然打开,卓逸站在门口笑吟吟地说上一句:“站在外面都听到你们的声音了,好热闹啊。”
  “卓逸。”庄书看到卓逸,急忙转过身去,“你来评评理,这根本就不公平。”
  “是不公平。”卓逸笑道,“事实上,我的意思是在卓熙案完结之前,不要宣布遗嘱,或者说宣布了也没用。”
  庄礼有些不悦地问:“什么叫宣布了也没用?”
  朝着庄礼摆摆手,卓逸边走边说:“我很纳闷,大爷爷身体健康为什么要急着宣布遗嘱?而且不见有律师在场。我看,大爷爷分配的不是遗嘱,而是他手里现有的一笔资金才对。”
  坐在前方的庄严正欲开口,卓逸却抢先继续道:“这个问题姑且不谈。我把卓熙案了结,你们是分配遗嘱也好,还是分家散伙也罢,都无后顾之忧了对不对?”
  “了结?”卓然第一次说话,颇有些惊讶,“你知道谁是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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