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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罪

_22 藏妖(当代)
  “至少比你强。嗯!喂,怎么打人?”
  这一拳其实没多少力气,就是打的地方比较…….
  俊阳就觉得屁股上麻麻的,终于开始怀疑,狐狸这样算不算调戏自己?这么一想,耳朵也跟着红了,本着有来无往非礼也的原则,对准卓逸腰上的一个穴位用力按了一下。
  半个身子酸麻起来的卓逸哎呦了一声,猛地抬起头瞪着他,准备反击的样子。俊阳一本正经的摸样,说:“老实点。”
  
  就在这种暧昧不清的时候,病房门忽然被推开。爷爷一步走进,看到他们的姿态也不生气也不吃惊,非常冷静又镇定地问:“让何妈守着吧,你们俩跟我出来。”
  
  庄肃的意思很简单,这事不要告诉已经出国的卓然。对此,卓逸表示赞同,并保证一定要找到背叛了庄家的司机。看到卓逸眼中隐藏不住的寒意,庄肃欲言又止,另外提了一件事:“小睿他们就不要去幼稚园了。最近家里也不大适合他们生活,等醒了我会带着去南郊那边的房子住几天。家里的事你全权负责吧。”
  庄肃的安排貌似没什么问题,也很稳妥。但俊阳却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老宅并不合适。他看了眼卓逸,没想到他竟然跟着点了头,还说:“这样也好,顺便让大爷爷也过去住几天吧。这事我来安排,先让何妈他们过去打扫一下。爷爷先回去休息,办妥之后我会通知您的。”
  就这样,庄肃带着年叔返回昊天集团继续开会,留下庄敏母女陪着两个小家伙。
  
  离开了医院之后,卓逸的状态始终很正常,只是看上去更加懂得把握时间了。比方说,他急催着雷彬带着鉴证组的人赶到老宅见面,去检查案发现场的门锁。
  
  一个小时后,当他们走进大厅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要出门的卓霖。双方打了照面,卓霖急着问:“孩子们怎么样了?我才听说这事,在哪家医院呢?”
  “让司机送你去。”卓逸温文尔雅地笑着,“说了你也不认路。家里还有个司机,这个绝对不会背叛我们。”
  “背叛?”卓霖茫然又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卓逸笑眯眯地拍了拍卓霖的肩头,并喊着王嫂出来让她去给安排车辆。
  卓霖有些着急赶去医院探望,没顾得上跟卓逸多说什么。等他还没关上大门的时候,忽听身后的卓逸大声问道:“那天晚上你离开庄灵的房间之后,几点回去的?”
  在俊阳的眼中,卓霖的脚抖了一下。继而转回身,不善的回看着卓逸:“原来你在调查我。无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随意好了。”
  “真高兴你能配合我,说说看,几点回到你自己的房间?都做了什么呢?”
  “过了十二点,因为我关门的时候听见了大爷爷他们上楼的脚步声。”
  
  在卓逸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一丝的讶异,但很快便消失了。他朝着卓霖挥挥手,说了路上小心。
  
  老宅里安静的有些压抑,卓逸的脚步声嗒嗒嗒的越来越急。走在他身边的俊阳看出了一点不寻常的焦躁,多走了一步越过他半个身子:“不能急。”
  “我知道。”卓逸气急败坏地说,“这些人,该死的,好吧我不急。我必须冷静点找出谁是第一个说谎的。刚才,你听见了卓霖的话。”
  俊阳一怔:“你想到了什么?”
  “别愣着,边走边说。”卓逸几乎是习惯性地拉住了俊阳的手,疾步前行,“那天晚上在十二点离开大厅,需要上楼的人有三个,爷爷和大爷爷还有卓然。剩下的庄书住在一楼,就在卓霖房间的对面。如果卓霖在关门的时候听见了爷爷他们的脚步声,那就应该跟庄书走个面对面才对。为什么他没有提起?相比听见脚步声这种证据而言,看到庄书不是更有说服力么?”
  “因为他没有看到庄书!?”
  “对。就是没有看到。”说着话的时候,卓逸推开门,被后院斜映而来的阳光晃了眼睛。他似自语地说,“从大厅到楼梯很近,相比之下,庄书要走过大厅的门廊穿过走廊消耗的时间至少需要五十秒到一分钟。也就是说,爷爷他们是先上了楼梯,背对着庄书,他们看不到他。所以,庄书穿过大厅后是不是回到房间没人知道。”
  听着卓逸的分析,俊阳也跟着想起。穿过大厅后通往客房那边的走廊中间,有两条岔路。一条是可以走到阳光房和小休息室的路;另一条是可以通向餐厅的路。如果真如卓逸所分析,那么,不管是开始上楼的三个人,还是走向自己房间的卓霖,都看不到庄书。
  就是说,第一个说谎的人是庄书吗?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
明天官方组织体检,按照经过几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分析,回到家后基本累个半死了。明天不更新鸟~
90
90、19 ...
  雷彬站起身抖了抖蹲的发麻的双腿,焦躁地抓着脑袋。鉴证组人员还没有给出最后的定论证明案发现场的锁有没有被换过,他这般焦躁倒也不是因为他们动作慢,而是知道了庄家两个小家伙的车祸。虽然那辆已经沉进湖里的车正在打捞,但他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人为事故。因为庄家的司机失踪了。
  庄家还真是够混乱的,大家族,特别是有钱的大家族好像都是这样,不搞出点恩怨情仇、你死我活出来就不甘心似的。可成人之间斗来斗去为什么要牵扯到孩子?对孩子下手,真他妈的不是东西!雷彬暗暗想到,这一次的事怕是触到了逸公子的逆鳞,他现在还能冷静的站在这边等待结果,想必是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不管怎么分析孩子遇险的事件,都觉得处处透着违和感。庄肃这一支的人都清楚逸公子的能力,想要在他面前隐瞒什么有些不大可能。但是收买司机这种手法实在很拙劣,就不怕逸公子查出真相后来个五马分尸?所以,这件事极可能不是庄肃这一支人做的。这是第一种可能性。
  第二种可能性排除了庄肃这边的人,就剩下远道而来的庄严等人。但是两个孩子能威胁到庄严那边的人吗?这位老爷子带着两个儿子两个孙子回来,不过也就是几天的时间。要对付本家的谁谁,也该是首先对庄卓然下手,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孩子们?
  以上两种可能性都很牵强,这便衍生出了第三种可能性。这一次孩子遇险跟庄卓熙的案子无关。
  
  想到这里,雷彬瞥了眼一旁正在商量什么的逸公子和俊阳。见他们的状态倒也还算冷静,只是……
  雷彬忍不住低声吐糟:“居然那么温柔的看着别人,你还算是狡诈冷血的逸公子吗?”
  “喂,警犬,我可听到了。”
  雷彬白了一眼:“贼耳朵!”说着,便走过去,“失踪的司机我们这边也会帮忙找的,但说实话希望不大。”
  闻言,卓逸坦然地笑道:“我也没指望过刑侦大队能有什么作为。”
  
  看吧,果然是想要一把掐死的孩子!雷彬偷偷腹诽着。
  
  不再跟雷彬斗嘴,卓逸走到房门前弯下腰跟鉴证组的人说话:“有结果了么?”
  “差不多了。”这人说,“很遗憾,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这把锁没有被换过。”
  失望之余,卓逸并没有因此而沮丧。他招呼着俊阳:“走吧,我们出去。”
  这时候,雷彬抢先一步走出阁楼,拉着卓逸到角落那边说悄悄话。他告诉卓逸:“在地毯上还发现点儿东西。是很小很小的一片木头,经过化验证明这个小东西价格不菲。”
  卓逸倏然瞪起了眼睛,面色有些苍白。俊阳也跟着眉头深蹙,拉紧他的手,提醒道:“走吧,外面快要下雨了。”
  
  今天的天气很糟糕。小雨夹着中雪洋洋洒洒的从天上落下来,把整个城市淋的湿湿漉漉。没有在空中融化的雪落在地面上,渐渐的形成了白薄的地毯,道街小巷显得更加亮眼,人们步履匆匆穿街过巷,很快那层薄薄的白毯子被踩的面目全非,泥泞污脏。
  卓逸坐在车里双眼发呆地看着车窗前的雨刷器刷刷地摇摆着,已经停好车的俊阳略有些忧心地观察着他的状态,许久了,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无疑,在地毯上发现了那块小木片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俊阳俯身趴在方向盘上,侧过头看着他,说:“现在还不能肯定什么。”
  “我知道。”卓逸淡淡地说,“也许我该去看看爷爷的拐杖。”
  现在?俊阳摇摇头:“不是时候。”
  对方的态度引起了卓逸的注意,他问道:“为什么?”
  “我们都认为你爷爷隐瞒了一些事情,而现在两个孩子刚刚脱险,这时候去见他,会被察觉。”言罢,他探过身子打开了卓逸手边的车门,“过几天去比较合适。”
  车门已经打开,卓逸也放下了心里的纠结。他这脚刚刚挪动出去,一眼看到脏污的地面不禁皱起了眉头:“脏死了。”
  这时候,俊阳已经走下来绕到他那一边,不由分说拉着他扯下来:“回家我帮你刷鞋。”
  “不要了。”卓逸下来车,嘀咕着,“回家就扔了,这么脏。”
  败家孩子!俊阳回头笑着,也许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脸上的笑尽是一味的宠溺。
  
  他们两个人此次出来是要找道上的朋友小六子帮忙,只是可惜的很,小六子兄弟前几天去外地了,据说要个把月才能回来。卓逸闷在心里的怨气无处发泄,一时间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帮忙寻找那个失踪的司机。一直不温不火的俊阳忽然说:“找郭笙。他还欠我一次人情。”
  
  对于找郭笙帮忙这件事卓逸并没有感到抵触。这是俊阳的关系而不是他的,对他来说,郭笙那个混蛋不足为惧,既然自家木讷狼有把握,那就一定没问题。所以,这事只是在他脑子里打个转儿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想的更多的是案子。死亡时间是8号的02:00——02:30,庄书离开庄严房间的时候是01:55。从主楼到后院的阁楼急行的话至少需要三到五分钟,假设他们在01:55结束谈话,其中一个必须等着另一个完全走远才能出门。假设这个“走远”的时间是一分钟,那就是在01:56分开始行动,走到阁楼是02:00.
  在时间上庄书和庄严都有作案的可能性。想到这里,卓逸也必须肯定卓霖也有相应的作案时间。但这些人仅仅是在时间上无法给出明确的证明,若是从这一点出发来看,其他同样可疑。
  问题还是出在两点上,一,卓熙是什么时间离开房间;二,凶手如何出入案发现场。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索,看到陌生号码的时候不免一怔。电话里传来卓霖的声音,这更让卓逸觉得意外。他按下扩音键,问:“找我有事?”
  “是啊。”卓霖说道,“我们可以找个机会谈谈吗?”
  “谈什么?”
  “关于我们两家和卓熙的死。不要急着问我为什么,电话里不好说。”
  卓逸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俊阳,对方无声地张张嘴,像是在说,家里。卓逸点点头:“好吧。但是现在我有事,两个小时后我再联系你。”
  
  挂断了这一通电话,卓逸似笑非笑地看着俊阳,说:“你猜,他的目的是什么?”
  “变被动为主动,至少不能再让我们暗中调查他。”
  “俊阳,你啊……”
  狐狸这一声说的实在有点挠心,俊阳不免纳闷了一些,追问他到底想说什么。卓逸浅笑道:“庄家没有省油灯,不管是看上去无所事事的庄灵,还是阴沉的湿嗒嗒的庄书,他们心里都有自己的一份企图。这跟卓熙的死无关,只因为他们是庄家人。”
  “我不懂。”
  他的确不懂。卓逸看到俊阳竟会有这般纯洁无垢的表情,他的心猛地揪紧。无意识地伸出了手,正了正俊阳头上的帽子,说:“我也不想你懂。但你知道的,现在我们在一起,有些问题你必须要明白。就像你不能时时刻刻保护我一样,我也不能时时刻刻在身边提醒你。”
  他究竟想表达什么?一时间,俊阳有些迷茫了。
  
  再见郭笙,这家伙竟然表现的像是多年的友人,既热情又周到。卓逸并不在乎他的态度如何,只专心打量他身边年轻的男子。这男子看上去并不是有多漂亮,只是干干净净的容貌配上他温雅的淡笑给人以赏心悦目的感觉。而且,这男人认识他家木讷狼!
  “齐先生,又见面了。”
  俊阳并没有回答男子的问候,转而告诉卓逸:“调酒师泉飞,在卡片游戏案那时候见过一次。他以前在那家酒吧做事,郭笙的卧底。”
  卓逸挑挑眉:“泉飞?我记得在道儿上有一位被称为‘千面君子’的神秘人物,据说四年前忽然失踪了。”
  完全被无视的郭笙终于找到机会插嘴,横移一步站在卓逸的面前,煞有介事地说:“泉飞就是泉飞,你少胡思乱想。赶紧说吧,你来干嘛?怎么,打算把俊阳给我了?”
  不去理会郭笙的调侃,卓逸坐下来之后双腿放在桌子上,气焰嚣张!泉飞忍着笑靠近郭笙,小声警告:“比传闻中的还不好惹,你自求多福吧。”
  “泉飞,你别不够意思,不准走。”言罢,他有些不耐烦地问卓逸,“你到底来干什么?”
  卓逸微昂着下颚,笑道:“当然有事。坐下吧,我给你这个荣誉。”
  郭笙转头很认真的问俊阳:“我能杀了他吗?”
  
  “好了好了,闲聊到此为止。”泉飞笑眯眯地走到他们中间,“难得相互久闻大名的人都见了面,有事说事。”
  “泉飞。”卓逸道,“我知道俊阳在以前去过那家酒吧,所以你和郭笙才能提早吞并了他们。今天来就是讨这份人情债的。”
  泉飞愣了愣,随即有些无奈地耸肩一笑:“郭笙,看来你没得选择。”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当然了,如果有人不按规矩办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作为垄断黑道的龙头来说,失信于人和知恩不报都会被别人说三道四,戳痛了后脊梁骨的感觉并不好受。虽然说俊阳出手那次并不是打算帮他,结果却是他捡着了大便宜。如果逸公子不来讨要这份人情,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但人家既然来了,郭笙也没办法当做无事发生过。
  又是郁闷又是不甘,郭笙大咧咧地坐在卓逸面前,拉开了谈判的架势,说:“就算欠人情,也是我欠了俊阳老弟的,跟你有个狗屁关系?”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们不分彼此。”
  “你这脸皮也够厚的,上次咱俩相处的并不愉快,你还敢来。”
  “有什么不敢的?”卓逸继续在他的桌子上翘着二郎腿,笑道:“你要搞清楚,是你欠我们人情,这笔账我不跟你要岂不是太浪费了。郭笙,明人面前不说废话,小事一桩,只是找个人而已。“
  “找人?”
  “对。”卓逸点点头,“我也希望有这件事能够改变对你这种人渣的看法。毕竟到现在你在我眼里只是个大茶壶而已。”
  卓逸真是一点不跟郭笙客气,而这位大茶壶不但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卓逸:“行,你有种。敢骂我这话的估计也只有你逸公子了。不过,我也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既然你来找我,就要清楚总有一天也要被我利用的事实。”
  卓逸耸耸肩:“‘利用’对聪明人来说永远是相互的。”言罢,他头也不回地朝着后面的俊阳一伸手,对方立刻拿出司机的资料给他。他放在郭笙的面前,“48小时之内找到这个人,要活的。”
  要求非常苛刻,郭笙竟毫不犹豫地拿起资料转交给泉飞:“你去办吧。”
  
  卓逸和俊阳是走在泉飞身边离开的,他们跟郭笙并没有什么客套的告别。只是郭笙看到桌面上一滩泥水的时候,愤愤地骂着:“你他妈的在别人家就没有洁癖了!?”
  
  郭笙为什么会帮助他们,卓逸心里明白并不是完全因为那次俊阳的无意结果。郭笙是个聪明人,他懂得如何把握一个可以利用对方的机会。就像卓逸说的,“利用”对于聪敏人来说永远都是相互的。
  
  下一站该去哪里?俊阳想起了他们已经约了庄卓霖,但卓逸却说:“让他等一会吧。等耗尽了耐心我再跟他谈。现在嘛。”
  卓逸说出地址,俊阳不免略吃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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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20 ...
  俊阳无法完全明白卓逸要去见那位设计师的理由,但隐约中还是可以想到有一半的原因是在自己身上。就像卓逸分析的那两种结果,不管是二十年前的凶案还是前几天的凶案,都找不出凶手是如何做了一间密室的线索。自己曾经提出过两种可能性都被否决了,他只是没有想到卓逸还在坚持着其中的一部分。
  “别多想。”卓逸说道,“虽然你的第一个假设无法成立,但是我相信你以自身经验给我的建议。这也是我要你记住的一点,在没有任何证据、线索能够支撑你的推论时,就要另辟蹊径。不要顾虑这是否过于荒唐,你必须大胆的做各种假设。所以,在我想破头也想不出密室的真相,我就会怀疑是那所房子本身有问题。”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一点。他们的车停靠在小区门口,在旁边的一家店买了些好茶当做见面礼。
  一点十五分,他们走进了十号楼三单元的楼门口,上了二楼卓逸抬起手准备去按响门铃,身后的俊阳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他回头诧异地看着对方:“怎么了?”
  “有血腥味。”俊阳毫不犹豫地说,“看,门镜好像打开过。”
  
  观察了一眼与额头相平行的门镜。上面有一个约有巴掌大的小开门儿。开门儿并不是严丝合缝的,在边缘部位稍稍欠开了一点,就像是没有关好的样子。
  俊阳警惕起来,把卓逸拉到身后,说:“也许你闻不到,但我的确是闻到了里面有血腥味。”
  对于俊阳说的情况卓逸丝毫没有怀疑。他相信这是俊阳无数次游走在生死之间得来的经验之谈。他也跟着警惕起来,问:“怎么办?”
  “你退到楼下去。”
  “不。”
  “听话。“俊阳头也不回地说,”万一有突发情况,我在没有武器的状态下未必能保护你。“
  闻言,卓逸把永远随身携带的电击棒抽出来交给了俊阳:“我在一楼半,你小心。”
  
  下到了一楼半的位置,卓逸的眼睛紧紧盯着俊阳。见他侧身贴在墙上,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个小开门儿,随后,静心听着。十多分钟过去了,俊阳纹丝未动,像是变成了一尊雕像似的。卓逸看得直心急却又不敢打扰他。
  门旁的雕像终于动了,他掏出手里的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在门镜上来来回回转动了几次,收回之后看了一遍面色阴沉起来。他似乎确定了没有危险就招呼卓逸:“上来吧。”
  卓逸走到俊阳身边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机,画面定格的地方是里面紧贴着门的位置,在那里横躺着一个人。画面只截取了这人的上半身,额头上明晃晃的枪口还在流血,毫无疑问,这是个死人。
  卓逸深吸一口气,想了想:“不能直接冲进去,叫雷彬来吧。”
  “那庄卓霖那边怎么办?快到时间了。”
  “你回去。”卓逸果断地说,“我相信你的能力对付一个庄卓霖还不成问题。我要留下来等雷彬。”
  面对他的坚持,俊阳也没提出什么异议,只是把电击棒还给他,说:“多加小心,有事马上联系我。”
  
  把车留下方便卓逸使用。俊阳步行走出小区准备叫计程车,他回头又看了眼身后的小区,不知怎的还没离开便归心似箭。摇摇头,整理了复杂的心思,快步走到马路对面,站在车站旁边等车。
  一辆无客计程车驶来,他正欲抬手叫停,见着一旁有个腆着大肚子的孕妇似乎也在等车,俊阳放了手,把这辆空车让给了孕妇。
  也许往前多走一点更好叫车,俊阳把帽檐压的更低一些,朝着前面急行。帽檐压得过低就会妨碍视线,当忽然有一个人从旁边的小巷里疾步走出的时候俊阳险些撞到他。两个人擦肩而过,那人极快地说了声:“抱歉”朝着跟俊阳相反的方向而去。
  那人的脚步急促,俊阳却渐渐慢了下来。他皱皱鼻子,确定刚才那人身上淡淡的异味是硝烟无疑!
  
  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身高一百八十多公分,穿着一件黑色的过膝风衣,风衣的领子很高,遮住了他的脖子和半个后脑。他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微低着头走路,速度倒是比刚才慢了一些,看上去与旁边的路人没什么区别。
  跟着这个黑衣人大约有五六分钟的时间,从他的行走姿势、步伐大小上俊阳判断出此人约在四十到四十五岁之间,体重在145——155斤之间。也许在那件宽大的风衣下面隐藏着武器,所以需要格外小心。俊阳路过一个小商店门口,顺便买了小瓶装的啤酒,塞进了上衣口袋,继续跟踪。
  跟踪,也是要讲究技巧的。跟踪与反跟踪之间的技巧相辅相成,一个反跟踪专家必定也是一位跟踪专家,而且,彼此之间会有一种难以用系统语言来阐明的感觉。就像是经过长达数十年反跟踪训练的俊阳在这五六分钟内就可以判断出对方也是个专家,技巧绝对不逊色于自己。
  过了十来分钟,俊阳发现这人极为熟悉附近的路况,这一点他失了先机。
  这人是凶手吗?俊阳跟在后面的时候忍不住想着。案发现场的房门是在里面上锁,小开门儿打开了一点、或者在关上的时候没有尽力。死者额心中了一枪,仰躺在地面上,双脚脚心冲着房门。根据现场的情况来分析,结论就很明确了。
  凶手拿着带有消音器的手枪在外面按响门铃,里面的人前去应声,凶手没有任何回答。里面的人打开小开门儿想要看看来访者,就在门镜打开的1秒到3秒之间,凶手在门镜外开枪,正中里面人的额心,听到人体软倒下去的声音,凶手在外面关上了门镜,整个杀人过程只有三秒。但是在外面关小开门儿并不像在里面那样可以关的严严实实,故此,才留下一点缝隙。
  没错,这人就是凶手!
  
  跟踪黑衣男已经有三十多分钟。目标始终在大街上来来回回绕圈子,俊阳知道自己是被发现了,目标正在寻找机会摆脱自己。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
  他加快了速度眨眼间就与目标是缩短了距离,他瞄准了迎面而来的一对情侣。女人像是没骨头似地依靠在男人身上,男人一手搂着她一手拿着不少东西。俊阳偷偷地扯下上衣的一枚扣子,指尖发力将扣子准确地打中男人的膝盖。
  男人忽觉腿上剧痛,一个踉跄扔了东西扔了女人。那女人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惊呼一声扑在身边的黑衣人身上,黑衣人没有用紧挨着女人的右手去搀扶,而是抽出左手把女人扶稳。
  就在黑衣人被耽搁了这三五秒钟的时间里,俊阳犹如鬼影般地到了他的身边。藏在口袋里的酒瓶顶在黑衣男的背脊上,低声道:“别动。”
  摔倒的女人还抓着黑衣男的袖子,跳着脚直哎呦,黑衣男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俊阳知道这种糊弄人的办法支撑不了多久,当下先把人制住最为紧要。当他的手已经碰到了背上的穴位时,忽觉腰侧刺痛一下,随之而来一阵眩晕,竟失去了视觉。
  他能察觉到身后有人急匆匆走过,身边的黑衣男也随着那个急匆的脚步离开。他使劲咬了一口下唇,疼痛感让他恢复了清醒,但视觉还是非常模糊。
  
  LHC398!专门对付受过特训的间谍特工的药剂。该死!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平凡的城市里?
  俊阳仅凭着模糊的视线找到了路边的护栏,药剂开始产生的作用让他的大脑越来越昏沉。但他并不害怕,深吸一口气屏住,慢慢的胸口因为缺氧而开始闷痛起来,他继续屏气,直到快被憋死的时候才猛地吐出一口浊气来,紧跟着便是有规律的调整呼吸。
  这种以毒攻毒的办法很有效,他的视觉恢复了,只是浑身无力头也还有点昏沉沉的。看来,对方是职业高手,给自己扎了一针的那个人怕是还在自己之上,否则怎么会一点感觉没有?
  他知道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再继续追踪下去,当下慢慢地朝着来路往回走,先上了车再说。
  这一路他走的很慢,也很吃力。等走到车旁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他掏出钥匙,忽听清脆的声音在脚下响起,低头一看顿时惊讶了。
  已经摔碎的玻璃药瓶里流出透明的液体,几块碎片上勉强能看出两三个字母,他当然知道这是LHC398的解药,可问题就在这!为什么是LHC398解药?
  
  “这就是案发经过?”还没有得到下属的汇报,雷彬对卓逸的分析不禁格外吃惊,“就这么简单?”
  卓逸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老人的尸体被抬出去,转回头极不耐烦地说:“我很抱歉告诉你一件这么简单的案子。但事实就是事实,凶手在死者打开门镜的一瞬间开枪,死者中枪后仰面倒在门前。双脚朝外,头顶朝内。从某个角度来看这也算是密室命案了。我这么说,你有没有觉得好过一点?”
  雷彬有些气馁地长吁一声,埋怨道:“好过个屁!还以为能找到点什么线索,你这么一说凶手明显是职业杀手,我哪找去啊?”
  “至少我们已经可以确定阁楼密室不是后期人为,那所房子才有问题。要不然,老设计师为什么会被杀?”
  “你能让我把那楼拆了吗?”
  “你想死吗?”“狠狠白了一眼雷彬,卓逸不愿再这里久留,“我还有事先走,随时联络吧。”
  
  一直愁眉不展的雷彬在卓逸走了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他一把揪住正在忙活的下属,压低了声音说:“马上去查一下死者跟庄羽的关系。”
  小警察眨眨眼:“队长,谁是庄羽?”
  “逸公子的爹!”
  “查他爹干什么?”
  “你他爹的白痴啊?”雷彬气恼地教训道,“两起命案都在阁楼。现在老设计师被杀,确定了那个楼肯定有问题。老设计师死于杀人灭口,可为什么二十年前没有被杀,反而是现在被杀?”
  一席话听得小警察醍醐灌顶,屁颠屁颠地跑出去执行命令。留在现场的雷彬咋咋舌,一个人嘀咕着:“希望不要被他活埋了。”
  
  卓逸把车停在收费停车场内,走了三五分钟看到家门。家门前停着的车是老宅的,估计可能是卓霖开过来的。卓逸没有马上回家,一转身走进了小区内的超市,拿了份报纸闲闲地看了起来。
  约摸过了十来分钟,家门打开卓霖一脸不悦地走出,上了车离开。卓逸这才放下报纸,避开了卓霖回到家中。
  打开了门,能看到俊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卓逸一边脱鞋一边说:“我看见卓霖了,谈的怎么样?”
  “只是说明意图,最后还是得你拿主意。”
  听见俊阳的声音卓逸一愣,放下手里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的杀进了客厅!果然,不是幻听,俊阳的声音就像他现在的状态一样,苍白无力。
  
  
92
92、21 ...
  他走到俊阳的面前摸了摸他的手,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冰凉,温热的有些汗湿。他伸手去扶着他的肩顺势要让他躺下来休息休息。
  “没事。”俊阳有些坚持,不肯放松自己。
  卓逸也很坚持:“听我的,躺一会。我们有很多话要说。”
  也许是卓逸的口气过于温柔,这一次俊阳没再坚持,乖乖的顺着他的力气倚躺在沙发上。卓逸直接坐在矮桌上面,膝盖几乎碰到沙发边缘,触手可及。
  “冷不冷?”卓逸仔细观察着俊阳的脸色,“你好像在发抖。”
  “不冷。”
  不冷你抖个什么劲儿?卓逸察觉到他的倔强微微有些不悦,问道:“说吧,什么事能让你这样?嘴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回想起在大街上发生的一幕,俊阳板着脸说:“大意了。”一句大意并不能掩盖他脸上的懊恼,他将经过说给卓逸听,最后补充道:“我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给我留下解药。”
  卓逸深深吸了口气,许久方说:“既然那种药只是可以让人说出实话,想必他们针对的就不是你。他们只想静悄悄的离开,但被你盯上之后很难轻易摆脱。估计,你说的这种药剂他们是准备对付别人的,实在没办法才用在你身上。对方似乎没有恶意。”
  “因为留下解药?”
  卓逸点点头,在突发事件的不明状态中他想到了什么。也许那两个人并不是凶手,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想他也说不清,直觉上就是这样。但侦破案件不能仅靠直觉,从各个层面上来看,那两个人的确可疑。只是时间上似乎不大对劲。
  “你走了之后雷彬十分钟就到了,我第一个进入现场摸到的尸体还有些余温,说明凶手刚刚离开不久。我们做个假设,在我们走进楼内的时候凶手才刚刚离开,因为我们走的是两条路所以没有相遇。你在门前消耗了近十五分钟,雷彬赶到现场十分钟,也就是说当你被扎了一针的时候距离凶手离开已经过了将近三十分钟。”
  经过卓逸这番推敲,俊阳也察觉到某些违和之处。他紧跟着说:“那他们就不该是凶手。职业杀手都不会留在案发现场附近,杀了人立刻撤离是这个行业里的铁则。但是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身上的确有硝烟味道。也许是在我们还不知道的地方有人被杀。”
  “我会告诉雷彬加大搜索范围。至于那两个神秘的男人……”卓逸忽然停了下来,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惊讶的不安。这极少会出现的表情转瞬被温和的笑取代了,他说,“这件事暂且搁下,说说卓霖都谈了什么?”
  “他想跟你合作。不惊讶吗?”
  “当然不。”卓逸笑道,“我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找我,很显然我们的小王爷已经知道自保的最好方法。”
  是这样吗?俊阳有些怀疑。他说:“卓霖的意思很简单,他会提供一些我们想要知道的情况,他要的不多,在案子解决了之后希望能跟你达成永远的同盟关系。”
  闻言,卓逸不屑地冷笑出来,在他看来卓霖是聪明的但同时也是贪婪的。他忍不住讥讽道:“这还算要的不多?他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庄家除了我爷爷之外,就只有我和卓然掌握着实权。他搭上我这条线庄家就没人敢轻易动他。”
  卓霖的如意算盘打的好,付出最少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奇怪的是,卓霖很聪明,应该明白他那点筹码还不够做一个赌徒。
  “俊阳,卓霖是不是还跟你说了什么事?”说着话的时候,他伸手去确认俊阳是否还在发抖,这样一个自然而又简单的小动作却被对方不满地避开。卓逸暗恼他的倔强,很想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齐俊阳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无敌的。可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不由得更加怨恼起那两个神秘男人,逮到手里一定要好好收拾一番。
  
  倔强的俊阳还是坐了起来,他把手插进衣服口袋里不再让卓逸有机会确认什么,并慢慢地说:“卓霖告诉我,他们一家回国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认祖归宗。”
  “我就知道!”卓逸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没想到卓霖这么上道。”
  听到这种话从卓逸的口中说出,俊阳恍惚着觉得这人其实是有双重人格吧?转而,俊阳咳了两声,掩饰了一点笑意,说:“两年前,卓熙接手了一单很大的生意,本以为是稳赚不赔的,不料想赔了钱还连累整个家族的生意急转直下。两年的时间并没有什么起色,庄肃只好决定结束那边的生意,举家回迁。但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庄肃自己有一笔资金始终没动过。这一次回来之前,他是准备好要立下遗嘱将这笔资金分配给子孙们。事实上,他只叫了庄礼和庄卓霖回来。”
  “就是说,庄书和庄卓熙这对父子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俊阳点点头:“庄书和庄卓熙也不知道庄严回来的真正目的,可能只是预感到如果不跟着回来怕是会有大事发生。所以不顾庄严的反对,他们擅自登上了航班。你可以想象一下,当飞机在半空的时候庄肃才看到他们,自然是没办法再把他们赶回去。”
  
  表面上卓逸很耐心的听完了俊阳的话,但却觉得这人的思维还是有些混乱。不等俊阳说完,他就打断,很严肃地问:“那个解药你用了吗?”
  俊阳微微一怔,继而回避了卓逸的注视,嘀咕似地说:“用了。”
  “骗谁呢?”
  “没……”对说谎并没有多少罪责感的俊阳在这一刻心虚了,他好像是做错了事的倔强孩子,不肯吭声也不肯与卓逸的视线接触。他知道现在的状态并不好,甚至看卓逸的样子也会发生偶尔的模糊,在这样的状态下的确不适合思索复杂的线索。他这样固执的坚持其实也很简单,他喜欢跟卓逸一起工作。
  “你没用那个解药是不是?”卓逸追问。
  “摔坏了。”俊阳呐呐地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把解药塞进我的口袋,拿车钥匙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想用也没办法。”言罢,本以为一脸严肃的人会气恼地数落几句,却忽然听见了他的笑声。
  笑声就像落在指尖的羽毛,微微瘙着了心尖儿上的痒。俊阳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他,看到的是几分玩味的笑。
  并不知道俊阳的心情正处于微妙的感觉中,卓逸半强势地拉着他起身,朝着客房走去的时候不容他反抗地说:“虽然我不想把你培养成温室里的花朵,但你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再跟着我东奔西走了。好好睡一觉,晚上我会回来。”
  俊阳没有反对他的安排,有时候他要比自己还顽固。但等着卓逸走了之后,他却起了身。药剂对他而言并不可怕,曾几何时他受过特殊的训练来抵抗所有像LHC398这样的药剂。思维混乱、身体发冷、视线模糊仅仅是副作用而已,按照以往的经验来分析再过一小时后他就能恢复正常。真正让他在意的事很纯粹,从第一次执行任务到现在,他只在一次行动中被动过,那两个神秘人用一把很迟钝的破刀刺中了他的逆鳞。
  
  话分两头,先表卓逸。
  关于卓霖透露的情况卓逸还是很有兴趣的,一早就料定大爷爷一家回来的目的肯定不单纯。有趣的是,大爷爷并没有叫上庄书和庄卓熙一起回来,那么,是不是可以怀疑大爷爷知道些什么,比方说他们这对不请自来的父子可能会发生不幸?
  看样子,无论如何都要再接触大爷爷一次,但这那之前,还要见另外一个人。
  
  在一家名叫“遛鸟”的茶馆里找到了二十年前负责母亲命案的老警官。这位老人一见这卓逸不由得蹙起眉头。卓逸一本正经地坐在他的对面,还未开口先拿出卓熙案的现场照片,说:“时隔二十年的命案。还是那个阁楼、还是密室、死者还是我庄家人。如果没有这起案子我永远不会再来打扰你,所以,这一次你的坚持没有用。老李头,告诉我当年你没有写在报告书上的事情。”
  头发花白的老人眼睛一瞪:“没有!”
  卓逸冷笑道:“有没有你我心里都清楚。而且我还知道二十年前你拜访过阁楼的设计师,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一部分并没有出现在你的报告里。我告诉你,就在今天下午,这位设计师被一颗子弹打中了额头。”
  “老翁死了?”
  
  翁子涵,设计师的名字。就算是爷爷也要称呼对方为“翁老先生“,这位看似普通的老李头却称呼为“老翁”,可见两者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卓逸甚为满意老李头察觉到失言后的尴尬表情,他笑道:“看来你们没少接触。不用我把事情挑明,你也该明白其中的利弊。”
  老李头就是一块滚刀肉,横了卓逸一眼,不待见地说:“明白什么?我现在就是个老头子,我能明白什么?”
  “少跟我装糊涂。”卓逸没了以往的风度,“我母亲被杀在阁楼里,当年没人知道凶手如何进出案发现场。你去拜访了翁子涵老先生就说明你也怀疑是那栋楼有问题,那么,看看现在的这个案子,我刚要准备去拜访翁老先生他就被杀了,就算我再怎么迟钝也会想到是有人刻意隐瞒阁楼的秘密。那二十年前的秘密为什么没有人隐瞒?你当年去拜访了翁老先生的时候为什么没人想要杀他?为什么没人想要杀你?你不要误会我这是在威胁你,如果那栋楼里真有秘密,下一个被杀的就是你!”
  
  一番话把老头说的哑口无言。满是皱纹的脸上尽是让人看了心酸的纠结表情。卓逸是不知道他究竟在犹豫什么,但直觉可以告诉他,这些事八成与自己有关。所以,他又说:“我一直叫你老李头,这似乎很不礼貌。从年纪上算,我叫你一声大伯都是应该的。但我觉得这样叫反而生分了。当年,只有你一个人顶着我家的压力坚持调查真相,我敬佩你,所以,我愿意叫一声老李头来跟你亲近。”言罢,卓逸拿起茶壶给老人斟满。
  老人似有说不尽的怨恼般促叹一声,开口道:“我知道你很懂事,不愿意打扰我的晚年生活,。既然当初想开了,何必再来找我。”
  “理由我已经说过。”刚刚严谨的口气变的落寞,“我不是当初那个小孩子了,不管什么真相我都有能力承受。二十年前被杀的是我母亲,二十年后被杀的是我兄弟,如果我再像以往那样把您放在一旁,我就不是您口中所谓的‘懂事’,而是冷血。”
  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老人的叹息一声连着一声,这样声声的叹息足足持续了很久,他才肯说出当年的实情。
  
93
93、22 ...
  “关于阁楼的秘密我根本不知道。你小子瞪什么眼睛?听我慢慢说。”
  卓逸只好收回愠怒的眼神,听老李头继续说:“二十年前的案子的确很奇怪。我自觉不是笨蛋,也破获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案子,那个密室在最开始我完全没放在眼里。但是几个月后我一点头绪没有,所以我怀疑那栋楼是活的。”说完,老李头喝了半杯茶润喉。打开了话匣子,后面的弯弯绕绕也不必再隐瞒了。他说,“你是个侦探,应该明白这么重要的事不可能在电话里谈,所以我必须见到老翁这个人。当年的老翁还没有搬到本市住,我坐了三天两宿的火车才见着他。他听说你母亲死在阁楼里非常吃惊,我已经忘了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只记得他的反应很奇怪。我并没有立刻询问关于阁楼的事,只问他跟你爷爷的关系怎么样,跟你父亲的关系怎么样。”
  “他怎么说?”卓逸问道。
  “他只见过你的爷爷,你父亲他根本没见过,自然谈不上关系好坏。我约老翁吃过几次饭喝过几次酒,关系也熟络起来。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我才问到关于活着的阁楼。”
  老里头自嘲的笑了笑:“他当时跟我翻脸了。我们争吵的很厉害,最后他才说,阁楼就是阁楼,没什么特别的。我跟他要设计图纸,他说早就不知道扔哪去了。”
  他笑的有些不厚道,调侃对面的老人:“你们俩倒是很像。”
  “是啊。”老李头又一次自嘲地笑着,“我们俩是很像,所以那件事之后偶尔会有联系。等我回来,你爷爷给警方上层施加压力不准再调查此案,我也被迫停职之后还跟他发过几次牢骚,我记得好像是又提到了阁楼的事,他还是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说。”
  听的有点心烦,卓逸追问:“就这么点事至于让你把我次次扫地出门吗?”
  “如果只有这点问题我当然不可能赶你走。我没办法说的是当年答应你爷爷的事情。好吧,我会告诉你,所以不要再瞪我了。”
  这一点卓逸多少有些察觉。如果不是自家爷爷发话,这位老人绝对抵抗不了自己的追问。那么,爷爷究竟掩埋了什么?
  
  老人的目光悠远了也许,仿佛想到了二十年的景象,他说:“你母亲被杀的时候你只有五岁,受了刺激连话也不会说了。但是你爷爷可以确定你见过凶手,所以就从国外请回来一位心理学专家,给你催眠。”
  “我怎么不知道?”
  看着卓逸惊讶的反应,老李头笑了:“你才多大?这事没人告诉你、你怎么知道?其实,二十年前像我这样的警察对心理学啊催眠啊这些东西是很陌生的,我甚至觉得催眠有点神神道道的意思,完全无法接受。所以,我坚持留在现场。”
  “等一下。”卓逸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我被催眠的时候你就在当场?还有谁在?”
  “你爷爷,那个心理专家和我,就我们三个。”几句话说的有些心烦,老李头白了卓逸一眼,“别插嘴,老实听着。经过我就不罗嗦了,那个专家的催眠成功了,你也开始说出在案发当时所看见的。虽然你现在只记得一个穿着黑衣服的高大男子拿着刀,你母亲的手抓着男人。但事实上,你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不知为什么,卓逸不想听下去。他的大脑陷入了卡机状态,嘴巴微微张开,却无法发出声音。老李头不再顾虑这个年轻人的感受,继续说:“你看的人是,是你父亲。根据你的叙述我们都觉得非常奇怪,那时候你还小,不会使用什么描述性的语言。事后我跟心理专家分析了几次。”
  说到这里,老李头忽然停了下来。单手抹了把满是皱纹的脸,沉闷而又落寞。他再度开口的时候说:“去给我买盒烟。”
  在最关键的时候被掐断了,卓逸飞奔着去吧台买了一盒最贵的香烟回来。他亲自给老李头点上,看着他狠抽了几口,脸上流露出怀念的惬意。
  “快说,你们分析出什么了?”卓逸终于等不下去,追问。
  “经过专家分析你几句只有五岁孩子才能说出来的话,结论很奇怪。在你当时的眼睛里看到的父亲是忽然,不对,这么说也不对。”老李头琢磨着用词,“应该说是‘凭空出现’的。”
  “凭空出现?”
  “对,没有一点过程,这个人就像是……”老李头又卡住了,他举起双手比划着,“前一秒还是空地,下一秒就忽然多出一个人来。”八成是被自己的说法惊悚到了,老头打了个颤,喝了口茶,继续道,“剩下的分析结果还是很正常的,你所看到的事情经过是,你母亲抓住了男人想要刺下去的刀,但是力气过小还是被杀了,你父亲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就像一个假人。”
  “然后呢?”卓逸的手在不知的时候握成拳头,过于用力使得每个骨节惨白起来。
  老李头把自己的茶推给他,淡淡地说:“没有然后。说到这里你就像发了疯一样的哭喊起来,专家只好停止催眠。并根据你爷爷的意思,封存了关于你父亲的记忆。”
  
  这就是老李头坚持了二十年不说的事实,这就是爷爷为什么强迫警方停止调查的原因。那个抛家弃子的男人,眼睁睁看着妻子被杀,儿子变成半个痴儿却无动于衷!
  
  他没办法去找爷爷质问,封存了那点记忆也是爷爷对自己的爱护。亲人的关怀要如何冷着脸去打破真相?他不愿意这么做,也不想这么做。但心中的一口怨气却无处发泄。不管是对谁的,爷爷也好,父亲也罢,他甚至怀疑卓然都知道此事,唯有他被蒙在鼓里。难怪每次自己要追查当年案子的真相时卓然总是暗示着放弃,因为父亲默许了那个男人谋杀了母亲!这种至亲相残的事实所留下的恨要怎样化解?
  
  离开茶馆后,卓逸带着老李头先回家拿些东西,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让老头躲一阵子。一路上,卓逸面色苍白始终不语。老李头倒也没后悔告诉他这些,只是不大喜欢这个一向有些傲慢的年轻人流露出隐忍不住的愤怒。他随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找到他。“卓逸坚决地说,“我要问问他为什么。”
  
  把老李头安顿好之后,卓逸冲进了一家药店。他的头一直在疼,又不想回家拿药,只好先吃点普通的止痛药。他知道自己这个头疼病很霸道,一般的止痛药很难起效,所以他吃的药量较多,疼是止住了,副作用心悸虚汗也随之而来。他坐在车里,在储物箱内拿出半盒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香烟,抽出一支,点燃。
  华灯初上。大街小巷被步履匆匆的人们渲染的极是热闹。车内没有打开暖风也没有开灯,他微微有些发抖的手夹着香烟,猛吸一口,辛辣刺激着口腔和肺部,一阵恶心感让他干呕了几声。
  他试图在麻木的脑子里分析出老李头那些话的线索,但这时候显然是力不从心。他想回家,想跟俊阳商量商量,不知怎的他已经握住车钥匙的手又放开了。
  
  这种事能跟谁说呢?他心中苦笑。
  
  当一个人的心里积满了愤怒和痛苦是需要一个发泄口的,不然总会在不久的将来以绝对不合适的方式爆发出来。卓逸自认还有些理智,却也从未像现在这样矛盾过。关于父亲,他并不是忘得一干二净。也许是催眠的时间过了二十年,记忆中的那把锁松动了,一些零星的碎片会偶尔冒出来。这些碎片是寻常而又温馨的,所以,他无法想象冷眼旁观妻子被杀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样子。
  
  仰起头,看着在眼前缭绕的烟雾,他在想着:你是主使吗?或者说你无力阻止?不管怎么样,你都必须给一个明确的回答。所以,在我找到你之前,要活着!
  
  晚上九点,卓逸回到了老宅。他要跟卓霖谈谈,尽管身体不适也必须这样做。只可惜,卓霖和庄礼都不在,听何妈说他们去郊外的公寓帮着爷爷和大爷爷安顿行程了。卓逸固执起来,决定连夜赶去郊外。
  何妈拦住他,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个她看着出生的孩子,忧心忡忡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很好。”卓逸随口说着,勉强一笑。
  “骗人。”何妈不满地说,“别人看不出我还看出吗?是不是又头疼了?这几天累坏了是不是?听何妈的话,去房间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本来是要拒绝的,但卓逸的身体似乎真的很糟糕。但是,不要住在这里,他答应过俊阳晚上回家,所以,一定要回家。
  
  当卓逸头昏脑胀往家赶的时候,俊阳正在做着一种很古怪的训练。客厅内被拉起很多线,线上每隔一点距离绑着一个小小的空瓶子,他手里拿着特殊的器械蒙着眼睛坐在中间纹丝不动。客厅内安静的几乎没有声音,只有俊阳能够听见那难以捕捉的微小震动。所以,卓逸猛地推开门,一股劲风袭来吹响了客厅里的叮叮当当。俊阳急忙掀开眼罩,一回头发现狐狸好像很不对劲。
  “怎么了?”他起身迎去,话音未落已经把狐狸半搂进怀里,诧异他苍白的脸色和冰冷的手温。
  “送我回卧室,我需要好好睡一觉。”
  要求简单又明确,俊阳只好把人抱起来送入卧室。
  灯不让开,衣服不让脱。一向有洁癖的公子反常到了极点,甚至催着俊阳马上出去。后者看了看卷曲在床上的狐狸,默默地转身离开。
  
  这一晚他们在谷底被压抑的昏暗笼罩,寻不到来自头顶的那一缕光。笨拙的不知道怎么相互寻求温暖,只能回到自己的壳里等待着第二天的天明。
  
  天明,如期而来。晃着卓逸的眼睛带来了一丝温暖。他开始讨厌一身的汗湿,冲进浴室洗了很久才出来。他想到了俊阳,不知道这人在昨晚能不能察觉到什么。
  
  “你在干什么?”在客厅发现了木讷的男人,完全搞不懂他坐在乱线和瓶子中间是因为什么。走过去,仔细打量这些寻常又奇怪的东西,遂又发现在俊阳的手里还有个小小的类似控制器的玩意儿,忍不住又问:“到底在干什么?”
  “反应训练。”俊阳掀起眼罩,解释说,“这些线很特殊,绑上瓶子后会有传电感应。我必须在不去看的情况下听出是哪些瓶子被吹动,按下手里这个相对应的按钮。如果听对了,不会有反应;如果听错了,贴在身上的感应电极片会发出微弱的电流。”
  不知为何,卓逸一肚子火气!一把扯掉俊阳黏在身上的电极片扔在一旁,气哼哼地说:“你就是以这种方法自虐了一个晚上?”
  “是训练。”俊阳脱口说道,“跟你在一起时间久了,我在退化。”
  闻言,卓逸促狭地笑着,下一秒忽然冷了脸,近乎于暴力的扯断了这些有钱也没处买的线,像是扔垃圾那样顺着大敞的窗户丢了出去。
  站在他面前的俊阳也冷了脸,扯掉还戴在额头上的眼罩,再也不看愤怒中的卓逸,转身去了浴室,浴室门被他弄出巨大的声响,隔绝了这次不该有的误会。
  
94
94、23 ...
  早上的矛盾一直在持续着。卓逸始终没有笑过一次,甚至没有一点好脸色,他身边的人也是如此。
  “去郊区公寓。”卓逸简洁明了地说。
  
  他们在沉默中赶到了郊外的公寓。才走进院子里两个小家伙飞奔着出来,卓逸总算看到了赏心悦目的童颜,却不想两个小东西齐刷刷地扑进了俊阳的怀里,那一声甜甜的:“阳叔叔”把卓逸气的小脸煞青!
  俊阳一手抱着一个,两个小东西都搂着他的脖子完全忽略了亲叔叔的存在,不满地埋怨着俊阳为什么才来探望。
  卓逸恼火,很恼火!气哼哼地走进屋子里,迎面看到了爷爷。
  “来了。”庄肃随口言道,“不在外面查案跑这来干什么?”
  “当然是有事。爷爷,我需要跟你单独谈谈。”
  庄肃微微蹙眉,看了看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只说:“跟我来吧。”
  
  俊阳在客厅陪着两个小家伙玩电动机甲打怪兽的游戏,说是陪着,其实也只是看着而已。时不时还要充当两个小家伙飞扑过来时的靠垫。就这样嬉闹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他开始着急卓逸怎么还没出来?
  
  书房里,庄肃气恼地瞪着卓逸,问:“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不要去搞风搞雨。”
  “不是我要搞什么,而是您太护短了!”卓逸据理力争,“当年确定杀人凶手是您儿子,就向警方施压停办案件,这不是护短是什么?那今天呢?您会不会因为又知道了什么,继续护短?为什么最开始我问您的时候不说大爷爷一家回来的真正目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大爷爷这次回来准备宣布遗嘱?”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案子有关系!”卓逸火了,开始跟爷爷吵嚷起来,“遗嘱代表什么?在豪门里为了遗嘱至亲相残的事少吗?强者胜,弱者败,走投无路跳楼卧轨的少吗?我纳闷的很,大爷爷身体健康,少说还能活个五六年,为什么急着宣布遗嘱?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有您二位才知道。”
  
  卓逸的质问在庄肃的脸上留下了愠怒,但也仅仅是这样而已。他重又坐下,在沉默中点燃了手里的烟斗,一口一口吐出了灰白色的烟雾。一双还是很精亮的眼中有着卓逸看不透的深邃。这样的深邃让卓逸不知道是否该继续下去,但他希望得到爷爷的坦诚。
  递到嘴边的烟斗复又放了下去,庄肃平淡且冷静地说:“既然你这么在意,卓熙的案子你就不要查了。”
  闻言,震惊。他大喊着:“爷爷!”
  “我会通知警方禁止向你透露任何信息。”
  “您不能这样。”
  “给你两个小时离开本市。”
  “休想!“
  “你藏起来的老李我会照顾。”
  涌到嘴边的粗话硬生生吞了回去,他只能喊着:“你老糊涂了?”
  
  他们的争吵声传到了门外,准备出去散步的庄严和庄卓霖闻声赶忙推门进来。一见这祖孙俩指着对方大喊大叫,庄严拦着庄肃,庄卓霖拦着卓逸。即便如此,卓逸还是在叫嚷着:“你无权决定这些。”
  庄肃明显被气火了,隔着庄严用手里的拐杖指着卓逸,叱道:“我是庄家的家长,是你爷爷。你敢一意孤行就不要叫我爷爷。”
  “那你就当没我这个孙子!”卓逸口不择言。
  卓霖紧着劝说卓逸:“你少说几句行不行?”说着,他连推带搡的把卓逸弄出了书房。
  
  这会儿,庄严也将庄肃按坐在了椅子上,他歉意地说:“辛苦你了。”
  气喘吁吁的庄肃没吭声,只是拍拍哥哥搭在肩上的手背,连叹息也无力。
  
  “你还较什么真儿?走走走,出去冷静冷静。”卓霖推着卓逸下了楼。
  
  这时候,已经听到争吵的俊阳也走到楼梯前,卓逸闷头急行看也不看他直冲门外。他只好跟两个小家伙摆摆手,追着卓逸去了。
  
  车内沉默的气氛比来的时候更加压抑。卓逸不说要去哪里,俊阳只能朝着家的方向开去。等着打开家门,卓逸一股脑地冲进去,脱了外衣大力摔在地上,随手扯开衬衫的时候崩飞了几个扣子。
  俊阳一把抓住他:“到底怎么了?”
  回了头定睛看着俊阳,直白地说:“我想打架。”
  
  这并不是个好主意,但俊阳却极为认真的琢磨了一下,告诉他:“我尽量不打你的脸。”说着,一脚踹中了他的肚子!
  这一脚,俊阳连三分力都没用,即便如此卓逸还是咬着牙踉跄了几步。随之而来的,便是他急如暴风雨般的拳脚。俊阳发现,暴怒中的卓逸还是有一些威胁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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