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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思源 - 江湖不像话

_9 安思源(当代)
  咦……似乎还好耶?他慢慢滑入,她觉得羞涩、觉得不适、还有伴着酥麻感的胀痛,是完全可以忍耐住的痛。还是说有哪个环节搞错了?
  不可能哇,她没有经验,他总该有吧,怎么看都像是个纵横欢畅的风流人物。难不成……一抹怀疑跃上邢欢的心头,她豁然睁开眼,偷睨着他。绷紧的唇线,满是意乱情迷的黑瞳,漂亮到让人忍不住想要染指的脸庞,皆让她可劲地吞咽口水,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心底疑惑问出了口:“你……该不会也是第一次吧?”
  “……闭嘴!”她懂不懂在这种时候还能理智问出这种问题,对于男人来说是多大的打击?有考虑过他的心情嘛!第一次又怎样,他难道还不够卖力?生怕弄疼她,刻意压抑着放缓动作,换来的就是这种结果?
  那他还客气什么?难道想要等完事之后,她继续用这种口吻叹一句——原来圆房是这样的啊,没什么感觉嘛!
  这假想刺激到了静安,他眼色一沉,蓦地挺身。
  “嗯……”闷吟声几乎同时从他喉间冲出,紧致感将他牢牢吸附住,难耐的搔痒从小腹一直蔓延到他心口。
  “啊!该死的!真的好痛!”娘没有骗她,邢欢尝到了质疑他的苦果,因为方才的放松心神,这痛来得猝不及防,刺到了她的泪腺,也让她涌起了退意:“结束结束了吧?那快出去啊!会痛死人的!”
  “你想太多了,还早着呢。”结束?他有那么逊吗?静安放缓了律动速度,慢慢地,让她适应他的存在。看她紧蹙着秀眉,额肩有薄汗渗出,玉齿磕得唇间惨白,却依旧忍着没有将他推开。一股暖意,就这样轻易地在他心底荡开了,他餍足地扬起唇梢,俯身轻吻住她的唇,喃语:“恭喜你啊,女人,是我的了。”
  这话像是一种宣誓,更像是一句咒语。话音未散,他突然加快了动作,让她再也抑制不住地娇吟出声。承受着他一波又一波的索求,身子是痛的,可邢欢的心却泛着空前的甜。
  是啊,是他的了,终于是了。
  那是不是自此往后,她逃不掉了,他也会离不开了?
  哪怕仅是为冲动做代价的责任也好,只要他陪着,她可以用尽一生去讨他欢心,总有一天,他说不定也会像她一样的爱。
  第四十四章
  日上三竿,初秋暖阳在天边兀自散发着热量,烤哄出的清新阳光味搅拌着淡雅檀香味,填塞满了邢欢的鼻息。她弯起嘴角,笑得满足,翻身寻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后,继续酣睡。
  “起来,手麻了。”
  带着慵懒和疲软的性感嗓音,就在她身边响起。
  “嗯……”秀气的耳朵微微一动,代表她听见了,可给出的回应只是一声仍带着浓浓睡意的低哼。
  静安含笑垂眸,柔绵目光锁住怀中女人。她不为所动,依旧霸占意味十足地紧缠着他的腰,顶着乱糟糟的发型的脑袋深埋在他的肩窝里,轻逸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吹拂而过,激荡出阵阵□感。
  一大早就要面对这样血脉喷张的场面,这对正常男人来说,着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他在考虑,是不是该用实际行动让她明白,男人体内最先苏醒的多半是兽性本能。
  清晰感觉到身边女人身子一僵,近在咫尺的呼吸也停了片刻,他打消了念头,猝然弯唇……呵,醒了吗?
  清晨,床上,肢体交缠紧拥着的男女,暂时还保持着大伯和弟妹关系。时间、地点、人物、眼下状况,各种信息飞快在邢欢脑中汇集。她睁开眼,猛然抬头,对上他颊边梨涡暧昧眼瞳,以及她不着寸缕的身子。
  “呃……”木讷,是邢欢唯一的反应,娘没有教过她欢爱过后该怎么去面对。
  “你可以先给我个早安吻,然后告诉我是不是还想要回味下。如果想要,我不介意满足你,今天我不赶时间;如果能忍住,那最好是让我起来穿衣裳,因为至少已经有不下十个小厮跑来敲过我的房门,说是少奶奶不见了。”看穿了她的心思后,他边逗弄着她的耳垂,边含笑好心给出建议。
  闻言,邢欢猛地从床上弹起,顾不得遮掩春光泄尽的身子,惊叫出声,“你怎么不早说!惨了惨了,他们一定已经惊动婆婆了,等下要怎么解释哇……”
  “死回来!”眼见她嚷嚷着滚下床,一个劲地往外冲,静安倏地溢出低喝声。
  “欸?”
  成功将她喝止住后,他恢复了玩味的神情,眸含□地在她身上游走了番,“你……确定要这样出去?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她回过神,垂眸扫了眼自己光溜溜的身子,脸颊在一瞬间涨得通红。第一反应就是迅速又奔回了床上,抢过被子,牢牢将自己包裹住。看他强忍着笑意的模样,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过来亲下。”他靠坐在床上,难得摆起大少爷的派头,巍然不动地冲她甩出命令。
  “都什么时候,还亲个屁啊!”她没好气地奉上一道白眼外加毫不客气的谩骂。
  “是哦,那再睡个回笼觉,反正我今天真的不赶时间。”说着,他竟然还真的大喇喇地躺下了。
  呃……邢欢一愣,没料到他竟然还真是天塌了都能轻松应对。
  静默僵持了半晌后,她认命地扁了扁嘴,蹑手蹑脚爬到他身边,斟酌了会该怎么下手后,才慢悠悠地俯下身,蜻蜓点水地般地滑过他的唇,打算就这么敷衍了事。
  可惜静安没有让她如愿,就在她想抽身时,他抬手按压住她的后脑,闭上眼,让吻加深。
  昨晚缠绵时的激情记忆,被这个吻勾起,他意犹未尽,几乎就要收不住。这不是一厢情愿的念头,他能感觉到邢欢不争气的沉溺,她对他的挑逗还当真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刚反身将她压在身下,打算不去理会外头那些纷扰,重温下昨夜的事,门外突然又响起了轻叩声。
  “一群不识相的东西。”他懊恼地闭眼,不悦地低咒出声,瞪向外屋,吼开了,“真是够了!还让不让我做人了!”
  “话说……大少爷,我也是奉命行事呐,我们都快把整个别院翻过来了,还是找不到少奶奶。二少爷又出门了,老夫人让您赶紧起来帮着找找,说是闹不准又被气走了,您跟江湖儿女们比较熟,能发动他们一块帮忙……”
  那头小厮认认真真地汇报着。
  隔着一扇门板的屋子里却是春光无限,某人完全没心思听这些废话,只顾品尝着身下女人的朱唇,彷佛永远尝不够似的缠绕住她的舌尖,手开始不安分地寻找她的敏感点。
  直到邢欢怒不可遏地拧掐住他上臂内侧,他才不得不意思意思地回上一句,“好了,知道了。先下去,我一会就来。”
  忙不迭的拉回神智后,邢欢无声地轻拍了他一下,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衣裳,就这么团在一起捂了一晚,想来不仅是干不了,反而更潮了,要怎么再穿回身上?难不成要她光着出去?
  “那个谁,去少奶奶房里拿套衣裳来。”领会她的意思后,静安撑起身,在小厮转身离去前,补了句。
  闻言,邢欢不敢置信地瞪向他。搞什么?那他不如直接说,你们别找了,这女人在我房里,可是光着身子没法出去!
  “啊?少奶奶的衣衣衣、衣裳?”同样诧异的还有那头那位小厮。好吧,是他见识太少,这到底是唱得哪一出啊?
  “哦,我养了只狗,能嗅着味道找到人,找件她最近穿过的吧,让狗嗅嗅。”
  “好好好,我这就去拿。”若是平常,小厮一定会想到,他们家大少爷绝对不会闲到去养狗,就算养了,物随主人,那狗也绝不会被训练到能嗅着味道找人。然而,眼下情况特殊,小厮顾不得这些,反正不管大少爷走什么歪门邪道,只要能找到少奶奶,平息了老夫人殃及池鱼的怒火就好。
  邢欢算是见识到了,他的谎言没有最烂只有更烂。狗?他还能再唬烂一点嘛!
  “帮我穿衣裳。”他收敛起玩心,懒懒起身,贪心地说道。
  “你自己没手啊。”
  “嗯?你也有手,那要不要自己回房去拿衣裳呢?”
  尽管她不怕他,但赵静安就仍是有无数办法可以治她。
  有求于人该怎么表现,邢欢很清楚,这种时候只有裹着被子不甘不愿地听命行事。
  静安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聊,究其目的,也是相当的幼稚。他只不过是想享受下被她忙前忙后伺候着的滋味,看她立在衣柜前,精心帮他挑选搭配衣裳,便觉得满足。
  只是,对于邢欢而言,他是不同的。从前她可以同时忙好多事,依旧操持得妥妥当当,可一旦面对着他,就算是伺候穿衣这么简单的动作,都会因为紊乱心跳变得繁复。她果然是没药救了,是要多爱一个人,才会时时刻刻被他的呼吸左右着。
  她咬住下唇,想要尽快把他包裹严实,急于求成的结果就是她的发紧缠住了他的衣襟扣。
  就像她溢满依恋的心一样,凌乱乌丝扯都舍不得离开般紧咬住他的扣子,不愿松开。
  她不顾被扯痛的头皮,发起了狠劲,试图用蛮力扯断那些不听话的发丝。
  属于他的修长指节突然加入了一场拉锯战,比起邢欢的不耐烦,他的动作很柔,慢条斯理地拉开那些打结的发丝,借着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很对得起自己的不放过任何偷香机会。
  软软唇瓣印上她光洁的额头,伴着一句蛊惑话语,“是谁教你的?”
  “嗯?什么?”没头没脑的话,让她茫然抬眸。
  “我不觉得以你对男人的了解,昨晚会想到拿永安来激我。”他向来觉得自己够理性,只是每回遇见与她有关的事,都会乱了方寸。好比昨晚,他信了她寻死觅活的说辞,甚至怀疑过她先前信誓旦旦的“喜欢”究竟有几分真心。
  但一觉睡醒,冲动沉淀,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回想她昨晚种种异常。
  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她也许是真的不介意了,不然又怎会后知后觉地直到半夜才想不通要去死?可她或者猜到了他很介意,介意到没办法忍受她记挂着其他男人,哪怕对方是他的弟弟她曾经的相公。
  “……是、是娘教的。”邢欢坦诚的回答无疑是应证了他的猜测,“娘说,倘若你‘也’爱我,便会听不得那些话,冒天下之大不韪要了我;如果你就那样顺着意思应承了我,那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邢欢像是未曾多想地重复着娘的话,却暗暗加重了那个“也”字。她想让静安知道,她是爱着他的,很爱很爱,所以才敢那么不顾后果地把自己给了他。她只是个没有抱负的小女人,要的无非是在自己全数付出后,能换来对方一句同样的回应。
  是,她不懂男人,可至少她知道男人是可以灵肉分离的。在那种意乱情迷之下,要了她不代表着爱她。邢欢不需要山盟海誓此生不渝的承诺,她只想听他说一句爱。
  可惜,赵静安还是让她失望了。
  他抿唇失笑,忍不住想要逗她,“那我昨晚的表现你满意吗?”
  “是还好啦……”好在他没有推开她、嫌弃她。
  “我是指床上的表现。”他压低声音,又补充说明了句。
  换来了她的粉拳轻捶和娇嗔,“赵静安!你幼稚透了!”
  她不会知道,只有当一个男人彻底交了心之后,才会肆无忌惮地在一个女人面前幼稚。就好比赵静安,他不止是交了心,甚至了甘愿交付所拥有的一切,“我们不要瞒了,一会就去求我娘成全,好不好?”
  “可是……”邢欢怕了,她料到过很多后果,也全都做好了去承受的心理准备,可这一切是建筑在彼此坚定不移的爱之上。他们之间呢?一夜肉体的缠绵而已,看起来这感情脆弱得很,她怕层层压力袭来后,他会退缩会放弃会让一切到此戛然而止。
  也许这样她该清醒认识到这个男人不值得爱,但到那时已经伤到千疮百孔的心要怎么补救?
  “咦?”到头来,最先戛然而止的是她的纠结。当她视线飘落在他衣兜边沿露出的东西后,不禁讶出了声,“我送你的钱袋?”
  尽管只显露出一角,但自己做的针线,邢欢不可能认错。
  “除了你,还有谁能弄出那么俗的东西。”他嘴里说着满不在乎地轻飘话语,却又紧张兮兮地将那个钱袋藏掖好,分明是珍视得很,就怕一不小心弄丢了。
  这小心思透露在他的言行举止间,想掩都掩不住,邢欢看在了眼里,笑开了怀,“拿来瞧瞧。”
  “到底是不是你绣的?”
  “当然是!”
  “自己绣的东西有什么好瞧的。”他别扭地撇唇轻哼着。
  邢欢斜瞪了他眼,没理会他的不配合,索性趁着他不留神自己动手去抢。
  沉甸甸的分量让她愣了愣,他居然还真的一直有在用?她掩着呼之欲出的笑意,指尖轻划过钱袋上那个“欢”字,回想起了当时绣下它时的心情,跟现在一样,甜甜的。其实是在那时,他就已经偷偷住进了她心底吧。
  “哎哟!我就说嘛,当初我们给那个什么神笔画的画像,怎么事后就没影了,原来你拿走了呀……赵静安,你很过分耶,这好歹是美好记忆,你怎么也该拿个框装裱起来呀,就这样叠得好像豆腐干似的丢钱袋里,也太不把人当回事了吧!”
  “喂,是谁说想要相公钱袋里装着自己画像的?”到底是谁不把谁当回事?!
  “……”有些模糊的记忆因为他的话逐渐清晰了起来,她的确是曾在他面前唠叨过梦想中相公的行为。只是邢欢以为,他的个性陪着她玩过一天后,就会把一切忘得干干净净,更没敢奢想过,他竟然事到如今还会遵守着。这是邢欢第一次知道,原来汹涌而来的感动,真的会让人想哭。
  她格外小心地把钱袋系紧,又藏回了他的衣兜里,拍了拍。忍着鼻头的微酸,一改方才的犹豫不决,“好啊,我们不瞒了,去求婆婆,管它什么天下之韪不韪呢,反正有你陪着我。”
  娘说的,无论绣工是不是精湛,女儿家的绣品一针一线都是情。
  所以,她的绣品也只送给过两个男人。
  给永安绣的衣裳,他嫌丑,不愿穿,后来也就渐渐压到了箱底;给他绣的香囊,他嫌挂着娘气,不肯要;改绣了剑佩,他转送给了晓闲。
  给静安的只此一件,她熬夜赶出来的,针线还粗劣得很。他没有像当初的永安一样弃如敝履,就这般随身携带着。那是不是可以证明,他是念着她的,或许还同她一样,那时候就悄然地让她住进了心底。
  邢欢求的不多,这样就够了,不管这是不是爱,她受用一生了。
  
第四十五章
注定赵家庄别院又要迎来吵吵闹闹的一天了。
  因为少奶奶的凭空消失,午膳都顾不得用老夫人就动员了别院上下所有人一块找。
  声嘶力竭的咆哮声充斥了大半天,直到顶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二少爷回来,老夫人才稍显消停了点。
  “听说你是去退婚了?”她看似平静地问道。
  然而,暴风雨前的宁静更加让人屏息静气地揪心。果然,在永安默不作声地点头后,狂风暴雨来了,“这样很好玩吗?你今年究竟多大了!我让你别去招惹那对极品父女,你倒好,索性把篓子捅得更大!他们是什么人家,哪受得了下了聘又退婚……那个,嗯,管晓闲没闹吗?”
  当然了,要是他处事得当,这婚真能退了,也算是好事。
  “她不在。”他也知道自己这行为有欠考虑,非但荒唐,简直自私到可笑。
  然而邢欢说得对,若是不喜欢,一开始就不该娶,误人又误己能换回她的心吗?
  “那老不死的呢?”老夫人倒也不是当真那么不喜欢晓闲,只是当日他们眼高于顶不愿下嫁,如今一反常态地主动说要履行婚约。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单纯,兴许那个叫晓闲的丫头是真的爱永安,可是她爹怎么看都不像是省油的灯。
  “他……”永安顿了顿,眉目纠结,思考了片刻该如何形容,“他傻了。”最终,他用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囊括了。
  “傻、傻了?”那老家伙是不是真的傻,还不能确定,倒是老夫人听闻这消息傻了。
  “嗯,听府里的下人说是被吓傻了。好些天连饭都不吃,就坐那发呆,满嘴胡话。我方才去看望他一下,骂他都没反应。”
  “呃,吓傻了?”这算是恶人有恶报吗?可是这一切会不会也发生得太巧合了?前些天他才来赵家庄闹了场,把邢欢彻头彻尾地削了番,转眼就被吓破了魂?想着,老夫人慢悠悠地转过头,扫了眼悠然自得依靠在门边摇着绢扇默默看着天的邢夫人。
  后者感觉到自己成了关注焦点后,淡淡地拉回目光看向老夫人,抿唇哂笑:“管大人吓傻了?真是可惜了呢。”
  “……”可惜什么?亲家母,您倒是讲清楚可惜什么啊!是可惜没把人直接给吓死,还是可惜没能亲眼见到对方被吓傻的模样?
  邢夫人就是始作俑者,这不是猜测,老夫人几乎可以肯定,只有她才最喜欢做这种暗地里捅人一刀的事儿!
  完全没在意到两位长辈之间非同一般的眼神交流,永安只顾着蹙眉打量别院里奔来奔去的下人们,“他们在做什么?”
  “哦!邢欢不见了!”这么一问,老夫人才想起来更重要的事,她家宝贝儿媳还没找到呢。
  “不见了?!”永安愕然失声。昨儿晚上,眼看着她奔出房门,他没有追,想着或许彼此都需要冷静下,好好审视这段风雨飘摇的关系。他以为她走不了多远,曾经一次次带着她爬墙的奸夫,是他那位亲爱的大哥,她还能跑去哪?灵光就这么乍现,永安蓦地转过头,问道:“哥呢?”
  “派下人去通知他了,他说是会带着狗去找。”
  “……该死的,一定在他房里!”这理由瞎透了,竟然还会有人信,赵静安什么时候养过狗啊!
  有了判断后,他拂袍抬步,直冲着静安的房间杀去。万一捕捉到抓奸在床的场面该怎么办?永安没有想过。他只知道这顶绿帽子越戴越大,从前是在他眼皮底下把人掳走;现在索性是在他眼皮下,直接……直接睡了?!
  “咦咦,欢欢怎么会在静安房里?不可能啦,都去敲了十几次门了,要是在早就出来了……欸!”老夫人立即就否定了他的猜测,然而,话说到一半,抬眸瞧见不远处朝着他们走来的那两道身影后,她震惊了,“呃,还是静安有本事,竟然真的找到了。”
  嗯,是这样没错。这两个人之所以会一同出现,一定是静安把人找到了,弟妹怎么可能跑去大伯房里呢?哈、哈哈,这说不过去呀……擦!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儿子是她生的,她比谁都了解,赵静安就是个无视一切礼法的货色!勾引自家弟妹的事,他绝对做得出!
  “婆婆,娘……让你们费心了。”走近后,邢欢立刻套上温婉乖巧的面具,欠身行礼。
  陷在纠结中的老夫人还没拉回神,赵永安则怒瞪着双眼像是恨不得把眼前俩人大卸八块。可这尴尬气氛,总要有个人打破吧?邢夫人适时出声解围:“嗯,回来了啊。大少爷,还是你养的狗精明。”
  “过奖过奖。”他笑着领下夸赞,没有丝毫心虚。
  “那只狗呢?”但显然,想把所有当傻子是不可能的,永安撩起眉梢,冷着声问。
  “哦,走丢了。”哪怕谎言越扯越没说服力,他还是回得顺溜。
  “是吗?他不是可以嗅着味道找到人吗?居然也会走丢?”
  “你觉得离奇?这就对了,我也觉得很离奇。”敷衍的心思被赵永安的咄咄逼人打散,静安索性转过眸,俩人相峙了片刻后,他打算把迟早要说的话提前了,“娘,我有话想说……”
  “不准说!”永安难得放聪明了,立刻就猜到了他想说的话,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低吼着扼段了他的话音。
  “那我来说。”沉默了许久的邢欢鼓起勇气插嘴道。
  “你更不准说!”
  ……
  三人浑然忘我地对峙着,愈发弄得老夫人一头雾水,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她完全处在状态外地问了句:“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我爱上了大少爷!”事已成定局,总要有个人说出口,邢欢甘愿去充当冲锋陷阵的角色。难道谁也不说,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能恢复到从前相安无事的生活吗?
  不可能了,也许早在那天赵永安把她一个人丢在群英楼起,一切就注定了。
  这话就像一道雷般,平地劈开,制造出的震撼效果可想而知。
  最为惊讶的当属老夫人,她微张着唇儿,直以为是听错了。还没想好刚拿出怎样的反应来应对,不远处传来的吵闹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邢欢呢!让那个叫邢欢的丑女人跟我去见官!”
  个人特色很是鲜明的话,让人不必费心猜测就能知晓来人是谁。
  “我们少奶奶不在。管姑娘,这儿是赵家庄别院,不是您的管府,这般撒野不好吧?”被下人们联手推上前的小厮只好硬头皮应付。
  “她能去哪?是躲起来了吧!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晓闲大喇喇地跨过大门门槛,连吊嗓子的环节都省略了,直接开吼,大有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大呼小叫些什么?”暂且搁下那些家务事,闻讯凑上前的老夫人,还是很护短的,“晓闲姑娘,我们家欢欢做了什么?”
  “她把我爹活活吓傻了!”闻声,晓闲气势汹汹地转过眼眸,目光扫过赵永安时像被刺痛了般慌忙避开,直到视线对上了立在老夫人身旁的邢欢,她才恢复蛮劲,恶狠狠地瞪去。
  “我……”邢欢耐不住想要替自己辩驳。她连自己的事儿都顾不过来了,哪有闲情去吓管大人。
  话才刚启了个头,老夫人就轻拍了下她的手背,示意她噤声,格外护短地护在了她前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家欢欢可不像某些人那么没家教,做不出这种出格的事儿。”
  晓闲听闻这话后忍不住放肆地讪笑,“她做的出格事儿还少吗?说出来都怕您老人家承受不住!我今儿不是来揭她短的,您愿意被这种虚伪丑女人迷了心智,是您的事儿;我是来替我爹讨公道的。家里丫鬟都说,爹出事那天,有个姓邢的女人来找过他,除了邢欢,还能有谁?我知道,我爹逼着永安休妻嘛,所以她怀恨在心咯。是我喜欢赵永安、是我吵着要嫁他,我爹也只是疼我而已,你要有什么不爽快,冲着我来啊,对付我爹算什么?”
  “自打你爹那天闹完后,她就待在房间里一步都没离开过。”老夫人想也不想地回道。
  “谁能证明她没离开过?是您不知道而已,她本事可大得很,何况还有那个假和尚帮着她,想当初他们俩……”
  “够了!”眼看着过往的那些事就要被她一股脑地抖出,永安耐不住地出声喝止了她。抿了抿唇,他蹙眉抬步上前,钳握住晓闲的手肘往门外拉,“别闹了,我可以证明她这些天一直待在别院,一步都没离开过,你满意了吗?”
  “连你都要护着她?”她缠着唇,侧过脸颊,不敢置信地瞪视着赵永安。
  “我只是实话实说,邢欢绝对没胆子去得罪你爹。”
  “是啊,她善良、她温柔、她脆弱到需要男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所以像我这种没有你也死不了的坚强女人,就活该被你玩,是不是!”一字一句,晓闲近乎咆哮般地嚎出口。
  她以为幸福在握,以为再过些时日就能披上嫁衣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结果呢?不过是出门去替爹找大夫,回来后一切就变样了。管家伯伯说,他退了婚,他说晓闲妹妹很坚强,即便没有他,也会活得很精彩。
  那么轰轰烈烈地下了聘,这才几天,又跑来退了婚。他把她当什么了?
  怎样!坚强也是罪?坚强就该承受这种屈辱?他有考虑过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往后她还有什么颜面见人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永安知道自己的行为很过分,可倘若当真为了那块晶石娶她,对她公平吗?没有两情相悦的婚姻,他怕了,怕自己又一次被卷入万劫不复,那样费劲力气去渐渐喜欢上一个人后、却发现为时已晚的痛,如果再尝一次,他怕连苟延残喘的力气都没了。
  相顾无言,静默了许久,晓闲猛吸了口气,平复下心境,歪过头凝视着他苦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要晶石是不是?好,我给你。你们还想让我爹放了神医是不是?好,我就算劫都会把人劫出来。满意了吗?我把你以前对我的好都还清了,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了。正式通知你,从今天开始我要恨你!恨你们赵家庄的每一个人!”
  “……”那股浓浓的怨气吓得邢欢说不出话来。曾经,她讨厌过管晓闲,当真是很讨厌。可是这一刻,她更厌恶自己的存在。
  如果当初有勇气违背娘和婆婆的劝慰,不要答应这场婚事,不要闯进赵家庄。也许永安和管晓闲早就终成眷属,甚至说不定都儿女成群了吧?
  又如果她能做到从一而终,至少现在还能站在他身边,给他安慰,陪他一起面对。
  这尴尬局面是她造成的,可邢欢却没勇气抗下责任,她甚至想默不作声地逃避掉……
  可惜,管晓闲不给她如愿的机会,“尤其是你!不知廉耻,玩转在他们两兄弟之间很开心吗?是饥渴到这辈子没被男人爱过是不是?丑人多作怪!告诉你,我最恨的就是你,一定咒你早点死!”
  即便落魄,晓闲姑娘的尖锐依旧不减,端着居高临下的口吻撂下话后,她愤然转身奔离。
  其实究竟为什么要来自取其辱呢?就算爹的病当真是被邢欢吓出来的,她来了又能如何,杀了她泄愤吗?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她还是像头没脑子的蛮牛般冲来了,归根究底,无非是想见他一面。
  也许退婚只是他的一时冲动呢?也许他见到她之后又后悔了呢?就是这么微不足道的期望,却依旧实现不了。最终,她见识到的是人家一大家子一致对外的场面。
  是哇,她到底只是个外人,可……是他先招惹她的呀……
  20-尾声
  20
  曲终人散,却像是为另一场戏拉开了帷幕。
  ——砰。
  邢欢还没从那一声声的恨和诅咒中缓过神,就感觉到身边男人身子一动,闷响声钻入她的耳中。她就这么呆滞地看着赵静安屈膝,跪在了老夫人跟前,膝盖重重磕落在地上。
  从前那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似是瞬间从他身上褪去了,抬头时,他的每一个眼神都格外的认真,就连钻出唇边的话音都一改惯用的戏谑口吻,“娘,我想要了邢欢,求您成全。”
  “她是你弟妹!”老夫人呼吸急促,忍不住低喝。是要闹哪样啊?一个个的就不能让她省心吗?永安闯的祸都还没有收拾干净,他倒好,非但没有丝毫为人兄长的架势,反而更胡闹。
  有哪个做大伯的会当众跪下想要了弟妹的?这话他还真说得出口!
  “永安给的那些休书不是闹着玩的,她早就有改嫁的权利了。”他的语调很柔,小心斟酌着,左右都他在意的人,静安不想去伤害,只是满溢出来的爱,他吞不回了。
  “那是他们夫妻俩闹别扭,谁家夫妻没口角的……”
  “娘,没有哪对夫妻会一言不合就写休书。”这不是别扭,他太了解永安了。倘若不是发现有人抢了,邢欢就永远会是个碍眼的存在。事到如今,永安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他不能确定,但至少能肯定初衷无非是想抢到手罢了。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连自己弟妹都不放过啊!当初是谁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的,现在又求着我把邢欢给你?荒唐!你有想过邢欢和你弟弟的感受吗?”
  永安顿时很想笑,他以为没人会明白他的感受,那倒也好,就让所有人只看到他的不知珍惜好了。然而,当终于有人站在他的立场设想后,原先小小的苦涩被无限放大。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赵静安逃了,他背下责任娶了她,试问,这种以无奈为开端的婚姻,有多少人能逆来顺受?
  他适应了两年,终于习惯了她的存在,她的心底却已经容不下他了,取而代之的那个人还是他哥。当初,割舍掉自己向往的幸福,就为了换现在这一场伤?
  “婆婆……”邢欢忍不住跟着一同跪下,她做不到,没办法冷眼旁观他一个人承受,“不怪大少爷,是我先招惹他的……是我耐不住寂寞、是我朝三暮四、是我辜负了相公的好,都是我的错。我知道这样会让赵家庄蒙羞,可是我……我……”
  她没办法永远那么理智,像尊牵线木偶般地活。这感情,她也曾试着吞下不表,想过要扮演好二少奶奶的角色。
  但只要一想到长此以往下去,有一天会眼睁睁地看着他爱上别人,甚至是亲手帮他操持婚事,她就觉得生不如死。若是要这样过一生,她宁愿得罪赵家庄,辜负老夫人这些年来的厚爱,晶石她不要了、病她不治了,还不起的恩情她拿命来赔,总好过掏空心了长命百岁。
  “邢欢,婆婆一直以为你是最懂事的。”转眸看了眼邢夫人,见她仍是面无表情地立着,没有丝毫的惊讶宛若是早就知道了所有事情般,老夫人颇为感叹地溢出一句。
  “对不起……”
  “我是心疼你啊,就算他是我儿子,我还是要说句公道话,他这辈子什么荒唐事没做过。他若是真的爱你,也就罢了;可他有几斤几两重,我这个做娘会不清楚吗?就怕是一时贪个新鲜!他要懂得负责,两年前就不会离家出走!”
  这话的确有够公道,只是在静安听来未免觉得涩。呵,他是有多十恶不赦,以至于连自己的亲娘都这般评价他?是,他是做过很多荒唐事,那是因为在遇见邢欢前他从未这般爱过;他是离家出走了,但那不代表他不懂什么叫责任。
  深吸了口气后,静安孤注一掷地开口:“娘,那你总得让我负责一次吧,都已经木已成舟了,难道你要我吃了不负责?”
  ……
  ……
  ……
  “赵静安!你还是不是人!你竟然真的敢睡了我女人!!”鸦雀无声中,赵永安歇斯底里地嘶吼开了。
  真是够了!他沉默着欣赏他们俩拼命护着对方的模样,已经够揪心了。在他丝毫提不起力气安抚自己的时候,居然还能如此厚颜无耻地让他知道这则消息。木已成舟?什么叫木已成舟?两年前拜过明媒正娶拜过天地高堂,这才叫木已成舟!
  “现在是我的了。”静安扬起眉,冷静应对。
  “她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快醒醒,天还没黑呢,你做什么梦。”
  “你!你等着!你今天就大义灭亲!”
  “……来人呐,还不快拉着你们二少爷,想看兄弟血拼吗?”保持了良久的缄默,邢夫人终于在事态快要一发不可收拾时,出声了。
  得令后,小厮们蜂拥上前,将二少爷团团围住。
  “我擦!你们有毛病是不是?现在是他勾引我女人啊?我是受害者啊!全拉着我做什么?拉他去啊!”被围堵得没有一丝空隙,赵永安只好招牌式的开吼。
  闻言后,小厮才想起,打架这种事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原则上来说拦住了二少爷不作数,还有大少爷呢。然而,大伙目光一转,只瞧见那头大少爷依旧跪着,格外平静,仿若这场硝烟与他毫无关系。
  事实证明,拦住赵永安就够了,不需要再浪费多余的力气。
  “好了,都先回房吧,这事让我想想。”老夫人总算是真正从震惊中回过味来了。她不是迂腐封建的人,不会为了赵家庄的颜面做棒打鸳鸯的事,又何况永安的确是给了邢欢不少休书,按理说他们的夫妻关系早就已经不成立了。
  可是,她的开明并不能左右一切。赵家庄有那么多的族人,这般有违伦常的事要怎么端上台面?旁人会怎么看他们俩?那些个舆论他们承受得住?只怕是到时候有再多爱,都会消磨殆尽。
  她必须得好好想想,或者会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至于永安……儿孙自有儿孙福,情爱之事勉强不来,她压根插不了手。想着,她转过身子,挽住了邢夫人,“亲家母,兹事体大啊,咱们得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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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句话叫做由恨生怜,邢欢渐渐明白,原来这种微妙的情愫转变不仅存在于男女之间。
  就好比,她对管晓闲有越来越多的好感。
  她曾经羡慕过晓闲姑娘的笑,觉得好甜好纯,彷佛全天下她最幸福般。
  后来邢欢慢慢懂得,原来女人只要是被自己喜欢的人宠着,都能捺出这种笑容。
  想必,晓闲姑娘真的是很爱赵永安,所以那时候享受着他的纵容,才会那么开心吧。也正是因为笃信他会一直这般待她,才会任性地予取予求。
  即便是现在被这样对待,她还是能够说到做到。
  隔天,她就当真放了神医,还派人将那块晶石送上了门。
  曾经邢欢日思夜想着集齐所有晶石,根治寒疾,她不想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可她没从想过,有一天,当梦想成真后,竟然会笑不出声。
  她默默地在心底反问着自己:邢欢呐邢欢,你伤害了多少人,撒了多少谎,才拿到这些?
  就为了保住自己一条命,枉顾别人的感受,他日寿终就寝到了地府,怕是也会遭天谴吧。
  “有很多事,如果当初没有去尝试,事后想起会是遗憾;如果尝试了,哪怕过程不尽如人意,事后想起会是经验。你是要遗憾,还是要积累经验避开往后的伤害?”
  颇有哲理的话音在她耳畔响起,她回神仰头,看向突然出现在她房里的赵静安,不甘地嘟了嘟唇,“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不了解你,还怎么做你的大师。”他轻笑着把手中汤盅端放到了桌上,“把汤喝了。”
  “你煮的?”邢欢挪了挪身子,这才发现天色都已经暗了,晚膳也没去用,的确是有些饿了。刚掀开盖子,食物香气就扑鼻而来,她娇笑着问道。
  “嗯,替娘煮的,就顺便算上你那份了。”说着,他撩袍入座,岔开双腿,空出一半的凳子,拍了拍,“坐过来。”
  “做、做什么……”喝个汤而已,不用那么亲密吧。
  “想抱你。”
  简简单单的答案,于邢欢而言,胜过任何情话,心都快被悟化了。她乖巧起身,移步走到他跟前,入座后,放松心神偎进他怀里。
  “知不知道赵家庄有多少族人?”边问,他边抬手用勺子舀了口汤,耐着性子吹凉后,才递送到她唇边,用眼神示意她张嘴。
  邢欢点了点头,启唇,任由着他把汤汁送进她嘴里。她没病没灾有手有脚,自己喝碗汤不是问题,也知道这般撒娇着实做作得很,可还是不想推拒地享受着他的宠。这样被一个男人伺候着的感觉,她第一次尝到,原来人心真的会越来越贪。
  “那你怕吗?”人越多,便意味着他们需要遭受的白眼也越多。那些人怎么想,他不在乎,但邢欢能不能承受得住,他很在乎。如果爱她,是为她带来更多磨难,他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办法坚定。
  她用力摇头,毫不犹豫,分外的坚定。
  “哪怕赵家庄再也容不下我们,和我一起居无定所浪迹天涯,也不怕?”
  “那多刺激。你是大师,我是师太,我们可以合作无间一路行骗一路敛财。”
  “再也没有锦衣玉食,还得睡破庙,很刺激?”
  “那怎么行,以后有孩子了怎么办?那往后你把银子交给我管,我很会理家的,我们存够了银子,就买块地,盖间一屋,说不定到时候你还能混个村长当当,那我就是村长夫人……”
  “我有说过要跟你生孩子么?没记错的话,我记得有人说过,会给我煮饭,陪我一起骗人,万一我遇上了长得很像我死去未婚妻的人,她也会识相地不打扰,不会破坏我的行情。”她还真的是很会规划,苦中作乐的本事让他叹为观止,不禁失笑,好似他先前的那些担忧全都渺小的可笑。原来不止是他,她也同样没有闲心去在乎别人的眼光。
  “……”她气呼呼地抬起眼眸嗔瞪。这个男人总有办法轻易浇灭她的希冀,让她不敢放纵自己去妄想。对她好,是不是就代表喜欢,还是就像他和婆婆说的那样吃了就得负责?邢欢不清楚,也不敢去刨根究底地细想。
  见她那副吃了瘪的模样,他的笑容愈发加深了,曲起指节轻敲了下她的额头后,他将她搂得更紧,下颚抵着她的头顶,漫不经心地扯开了话题:“听说你给了神医好多银子,让他去替管大人治病?”
  “嗯。”邢欢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暗暗在心里犹豫了许久,才说道,“偷偷告诉你,我总觉得管大人那病,是给我娘吓出来的。”
  “的确是。”
  “欸?”他凭什么那么肯定啊。
  “因为我是帮凶。”这种话,他说得毫无愧疚之心。
  “……”邢欢恍然想起了。那天,管大人闹完之后,娘就出门了,他号称非常时期她不适宜出门,所以自告奋勇地说是去帮她照看娘。就是这么照看的?到底谁是谁的帮凶!
  “这不是重点。”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就不要一直拿出来说了,有损他的形象,“听说你给神医的银子,是从我房里拿的?”
  “呃……我这没有嘛!借用下会不行哦。”
  “行。”给自己女人花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嘛,这点他完全没意见,问题是……“你要不要把我的私房小金库也一并掏空啊!”她也太会找了吧,比他娘的搜索功力更强!他藏在衣柜里的,没了;藏在床单底下的,没了;就连藏在罗袜里头的,都没了!
  “我不知道哇,我看见有银子就全拿了啊。你想拿回去啊?没有啦,都给神医啦。”是娘说的,男人不能有私房钱,有了就会逛窑子。
  “……”他咬唇,蹙眯起眼瞳,冷眸看向她。不知道?分明是故意的吧。他依稀感觉到这辈子就这样完了,花天酒地什么不用想了;偶尔跟朋友去听个小曲喝个小酒估计得打报告看领导心情。
  嗯,诚如他从前所想的那样,找个女人绑住自己是作茧自缚,可他还就是见鬼的很甘愿。
  “少奶奶,少奶奶……”里头正浓情蜜意着,不识相的丫鬟就这样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连门都不敲。
  当瞧见房里的春光无限后,她红着脸,又尴尬地退了出去。
  “进来吧。”静安松开了怀里的邢欢,懒洋洋地哼了声。怎样?都已经被破坏情绪了,还假仙什么。
  “可是,那个……”大少爷,您要不要回避下?我要汇报的事,可能会让你心情晴转阴。
  “说。”赵静安显然没心情同个丫鬟玩欲说还休这一套。
  那好嘛,既然做主子的让她说,她还客气什么,“事情是这样的。任公子府上总管来报,说是二少爷今天在街上遇见任公子,俩人一见如故,就跑去任府喝酒了,结果二少爷酒量太烂了,已经不省人事了。要命的是,醉成那样他还不走,抬都抬不动,嚷嚷着说要见你,还说见不到的话他就打算把任府的丫鬟糟蹋个遍。那位总管姑娘说,你如果不去把人弄走,她就让你死在别院。”
  “我陪你去。”出乎丫鬟意料之外的事,大少爷的心情未受任何影响,反而还能很理智地果断做出决定。
  “不用了,我去瞧瞧吧。你留在家里好好照顾婆婆和我娘。”邢欢还是有理智的,谁知道赵永安到底醉到了什么程度,昨天之后,这两兄弟一见面就势同水火。老干爹已经被他们麻烦得够惨了,要是一伙他们俩见到后,直接在人家府上打起来怎么办?
  上回静安摔坏古董的银子都还没赔给人家呢,闹不好又得赔了……
  “嗯,别弄得太晚,有事派人传话回来,我去接你们。”
  听听这话,就连旁观着此情此景的丫鬟都明白了二少爷输在哪。这种体贴、这种信任,天杀的,哪个女人不动心啊!可是大少爷,这种时候宽容要不得啊,二少爷是头狼啊,几时见过狼会放过到嘴边的猎物。
  =====
  21
  有一些改变在悄无声息的发生。
  这个想法在邢欢去到任府后更坚定了,那位叫做白莲花的总管姑娘,非但没有像几回那般给她脸色看,反而还和颜悦色了不少。甚至在把她领去饭厅后,还颇为感慨地说了句:“听说你和大少爷的事闹开了?这样多好,长痛不如短痛,那种不知珍惜糟蹋了你那么久的男人,要他做什么?就该这样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开。我过些天要成亲了,你和大少爷来喝喜酒吧。”
  “……成、成亲?跟谁?”姑娘,您前后态度转变要不要那么大?话题要不要那么跳跃?
  “好像姓薛吧。”
  “好像?!”这是什么回答啊?
  “嗯,就这样,等做好了喜帖我找人给大少爷送去。”白莲花却丝毫不觉得这回答有什么不对,“你快进去吧,有什么事就大声叫,我派了小厮在门外守着。”
  “谢谢。”
  “不用谢,大少爷吩咐的。”
  “……”赵静安,你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吧。
  邢欢顿时有种欲哭无泪之感,彷佛从今往后,无论她跑去哪儿,一言一行都会在他的掌控之中。
  比较奇怪的是,这种好像没什么自由的生活,感觉竟然还不坏。
  “哎哟我的娘喂……”大喇喇推开房门的邢欢,怎么也没想到任万银会抠门到这个地步,点个灯会死人啊!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随意地跨出一步,就会踩到被丢弃在地上的空酒坛,她猝不及防地挥舞着双手想要站稳,最终还是结结实实地跌倒在地上,一声哀怨惊呼同时从她嘴里蹦出。
  她倒抽着凉气,晃了晃阵阵刺痛的手心,恐怕是搓破皮了吧,这算不算出师未捷身先死?没再多想,邢欢费力地撑起身子,才进行到一半,就觉得脚突然被拽住。
  一片漆黑中,她居然还傻兮兮地转过头,想要看清是谁在拉她。
  “啊喂喂喂喂,不要拖,很痛啊……”很显然,她不仅是没能看清对方的脸,还极其痛苦地脸朝地,被人用力地朝后拖行。邢欢着实挣不开那股蛮力,只好双手拍地蹬着腿抗议。
  “死过来陪我喝酒。”
  “喝就喝,不要拖嘛。”熟悉的嗓音让邢欢猜到了对方是谁,她放下了戒心。感觉到他闻言后终于松开了手,她蹑手蹑脚地爬起身,渐渐习惯了屋子里的黑暗,隐约瞧清了他的轮廓,挨在他身边坐下,抢过了他手上的那坛酒,“你喝了多少了?”
  “关你屁事。”
  “那……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邢欢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他一愣,沉默了许久后,才出声回应,“你是哪根葱啊,爷凭什么要跟你回家……呃,他娘的去给我把那个红杏出墙的女人找来!”
  “你要找她做什么呢?”黑暗中,邢欢歪过头眉端微微蹙起,思忖了些会。
  “有很多话要跟她说。”说着说着,他的头慢慢滑下,就这么顺势枕在了邢欢的肩上,感觉到她想要逃,他任性地伸手强拉住她,继续自顾自地发表言论,“我想过了,我可以不介意她和我哥之间的事,人孰无过嘛。嗯,只要她愿意,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发誓再也不写休书了……改写情书好了,她想要多少,我都写给她。也不会再同其他女人牵扯不清了,红颜知己什么的统统不要了……哦对,娘说她喜欢孩子,那我就陪她多生几个给她玩。我哥能给的,我都给。”
  “就算如法炮制、按部就班,你仍然不是你哥。”邢欢低眉,拨弄着衣裳上的流苏,咕哝出声。
  这话让赵永安静了许久,一抹怀疑在他心底逐渐蔓延开,直到最后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说她究竟喜欢过我吗?”
  “现在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多余吗?”邢欢轻笑着反问。喜欢过又能怎样?能回到当日初嫁的年岁和心境吗?
  “呵,多余么?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真很怀疑她爱的究竟是她相公,还是我这个人。”他想知道,究竟是自己不知珍惜错过,还是邢欢的心从来就没再他身上停留过。即便明知就算弄明白了一切有些事也已经改变不了,可永安只想死得明白些。
  “你根本就没醉,是不是?”
  出乎永安意料之外的是,邢欢突然不答反问。虽是疑问,可她的口吻透着确定。他错愕了片刻,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叫了你两年的‘相公’,有哪个娘子会不了解自己夫君的。可是你呢,有了解过我吗?你嫌我丑嫌我丢人,觉得我又笨又没用只懂依赖着你活。可是赵永安,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只有全心投入去喜欢一个人,才会那样毫无戒心地依赖他。我曾经就是那样喜欢着你,不仅仅因为你是我夫君,还因为你是你。”
  “这些话为什么以前都不说?”他略显恍惚地问着。
  为什么从前不说?邢欢抑制不住地在心底凉笑,从前,他们有这样平心静气聊天说心事的机会吗?他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
  她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宛如在叙述一个很久远的故事般,娓娓道来,“新婚夜被你掀开盖巾的瞬间,我心想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男人,这张脸怕是看一辈子都不会腻吧,往后若是日日醒来都能瞧见你,该是多幸福啊,可是我没有跟你共枕眠的福气,就连想听你说声早安都是奢求。我第一次为你煮饭时,即便你嫌菜太淡、饭太软、汤太咸,我还是很开心,看着你吃就觉得满足,我默默记下你的喜好,一点一滴地再你改进,只是这些你从来没有在意过。”
  “……”他逐渐屏息,隐没在黑暗中的眼瞳染上落寞,不发一言,就这样静静聆听着她细数这两年来他亲手甩开的那些甜蜜。
  “我第一次为你等门时,心好乱,等不到你的任何消息,怕你出意外,想着如果没有了你,往后一个人多孤单,好不容易把你给盼回来了,看着你进门的时候,那一刹那,想哭的冲动都有,猛然就觉得好踏实,可是你回馈给我的是休书。我为你绣剑佩时,一直在想这一回你会不会不再嫌弃了,挂在剑上以后,每次用剑时说不定都会想到我,哪怕是厌恶也好,至少是想到了,而你把东西转送给了晓闲姑娘。”
  “……”剑佩?他真的是混账透了,甚至记不得有这玩意的存在。晓闲每回来找他,看上了什么便自己拿,他也从来没想过那些东西里或许会有她一针一线的心血。
  “赵永安,我没有亏欠你,也没有对不起你,我的付出是你看不到。现在你再来指责我爱得太浅没能在原地等你回头,不觉得可笑吗?由始至终,你有给过这样的底气吗?我的心也是会痛会凉会变的。”她一口气说了好多,是这些年来一直憋藏在心里的话。
  “对不起……”这一声抱歉,他说得很轻,宛若一声浅叹。
  “干嘛跟我说对不起,变心的人是我。”
  呵,她倒是很敢勇于承担错误,当真是为了他哥什么罪名都愿意背吗?这是他们的事,按理他不该多嘴,该予以祝福暗自疗伤,可永安还是忍不住担心,“他真的值得你这样吗?你就不怕他激情过了,又会重演两年前的一走了之?”
  “我不知道……可是不试一下那就永远不会知道了……”像静安说的那样,有些事如果不去尝试,往后想起来是无法弥补的遗憾;如果尝试了,哪怕是一生的伤,对得起自己。
  “他知道你的病吗?”
  “我想婆婆应该没有告诉他吧。”他从来没有提起过,只是知晓她很想要那几块晶石,便什么都不问地帮着找。
  “那你呢,为什么不告诉他?”
  “晶石都找齐了,说不定我的病很快就能治好了,有什么好说的。”事实上,她不确定静安是不是也爱着她;但邢欢知道,她想要的爱是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就像从前不想把这些告诉永安一样,因为同情而驻留,不要也罢。
  他默不作声眯起眼瞳静看了她许久,虽然瞧不清她脸上的神情,永安还是能感觉到那股坚韧,片刻后,他失笑出声,“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没主见、不够独立。”
  “你瞎了眼的事多着呢。怎样,有没有很后悔错过了一块宝?”
  “你还得瑟了是不是?也不知道是谁错过了一块宝。呐,我警告你哦,这次是你负了我,往后若是被我哥甩了,别找我哭,我绝不会吃回头草。”
  “脑袋进水了才会找你哭。”拜托,她那点最基本的志气还是有的吧。
  “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安慰,我也可以委屈一下,你人品差嘛,没什么闺中密友的嘛。”
  “得了吧你,有时间担心我还不如想想自己该怎么办。”
  “我怎么了?”
  “你的晓闲妹妹啊。女人是不能得罪的,喜欢抓人去见官的江湖一姐更不能得罪,你等着被整死吧。”
  “啐,开玩笑!我会怕她?哈、哈哈,我会怕了她?!”
  “……”不怕就不怕,需要这样强调吗?
  但凡认识赵永安和邢欢的人,恐怕都不会想到有一天这两个人不仅可以肩并肩地聊天,竟然还能拌嘴抬杠。
  如果初见时就能那么单纯,没有那么些个唯唯诺诺、委曲求全……一切会不会不同?
  可惜没有如果。
  那晚他们聊了许久,按照赵永安的说法,他之所以装醉,也只是打算在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河她闲话家常,借此释怀掉一些事,绝对没有想要借酒行凶的想法,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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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似乎有雨过天晴的趋势。
  永安喜欢在赵静安面前故意闹邢欢,说些惹人误会的暧昧话语,看自己那个总是云淡风轻的哥哥吃味变脸,似乎成了他唯一的发泄途径。
  另一头,老夫人给赵家族人们去了信,刻意提了下永安休妻一事。想着若是邢欢不再是赵家庄的二少奶奶,那所谓的大伯和弟妹这层关系也就不存在了。只是,要怎么让邢欢再嫁进赵家,摇身一变成了大少奶奶,这着实是个难题,传统观念里就算是没了姻亲关系,怕是也很难明媒正娶。
  难不成就让他们俩这么偷偷摸摸一辈子?不可能,莫不说他们赵家有负邢家在先,就是邢欢这两年来的乖巧表现,也让老夫人不舍得就此委屈了她。
  这事儿还没理出个头绪,让人愈发不省心的事又来了。
  这一天邢欢用完午膳沏了茶还特地亲手做了点心,跨入厅堂时瞧见静安正看着手里的东西蹙眉,她也不禁跟着揪起了眉心。边搁下手里的托盘,她边好奇地轻询了句:“怎么了?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是白总管的喜帖。”挥了挥手里那张喜红色的邀请函后,他微抿着嘴角将东西塞进了衣兜里。随即便站起了身,“我出去一下。”只交代了句,也没等邢欢反应过来,就抬腿朝着门外走。
  “可是……”邢欢难掩落寞地出声,想着他或许真的有急事,又不敢挽留。
  没料想到的是,才走了几步,赵静安又突然折返了回来,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将她拉进,软唇印上了她的额头,蜻蜓点水般的吻配合上他魅惑的笑容,惹得邢欢脸颊一热。
  “等我回来,我们好好商量下该给白总管什么贺礼。”
  “嗯,早点回来呐。”
  赵静安点了点头,端起整盘点心往外走。捕捉到她满脸困惑的模样,他才再消失前甩下解释,“你做的东西,再忙我都得吃。”
  “噗,死相……”呆立在原地的邢欢良久才回过味来,溢出了一声嗤笑,伴着甜蜜的嗔骂。
  可惜,她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一抬眸,冷不丁地瞧见永安搀着娘和婆婆匆匆忙忙地从门前经过,邢欢好奇地偏过头,打算跑去看个究竟。
  远远的,就瞧见正门口的院子边围着不少人,彷佛整个别院的下人全都聚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她甚至找不到突破口挤进去,索性就站在了回廊边阶梯上观望着。门槛边站着个人,竟然是管大人?邢欢诧异了瞬间,看来神医的确是有那么点真本事。
  隔得太远,邢欢听不清他在讲些什么,只感觉到永安僵硬着,直到管大人讪笑着扬高嗓音:“二少爷,还不快叩谢隆恩?”
  于是乎,一堆人齐刷刷地谢恩,高喊万岁。
  等到人群差不多散开了,邢欢凑上前,才发现永安和婆婆的脸色都不怎么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先皇曾经赐给我爹一柄剑。”他有些失神地回道。
  “嗯,怎么了?”那剑邢欢也曾有耳闻。
  听说来历相当荒唐。老爷奉命替朝廷铸尚方宝剑,先皇本是打算把剑赐给当时的丞相,不料送剑入宫时,遇见了刺客。传说赵家老爷当时英勇得很,一剑就把刺客给杀了,后来得知是丞相派来的人。就这样,先皇一怒之下把剑赐给了赵家老爷,所有人都不敢有异议,谁让人家护驾有功呢。
  “爹和先皇有约定,每隔十年,要带剑入宫面圣。”这个约定起先倒是没什么特殊缘由,只是先皇喜欢听爹唠嗑,所以找个堂而皇之地借口罢了。只是现在的圣上和赵家庄没有任何渊源,这事也就成了例行的规定,倒更像是让皇上阅剑,以确认尚方宝剑安然无恙,赵家很尊重先皇,即便身处江湖也没有丝毫谋反之心。
  “那也不是什么坏事吧?”不就是带着柄剑进宫溜一圈吗?他们为什么一个个像要被满门抄斩一样。
  “可是那剑……不见了……”
  =====
  22
  剑不见了……
  按照赵永安的说法,是在他们成亲不久后那一次剑阁失窃中丢失的。
  那也就是说,当年剑阁当真失窃了,并非如传说的那样是永安为了亲近晓闲姑娘自导自演的?
  很显然,现在不是搞明白这些事的时候。
  “十年之约,不是应该到明年的吗?”邢夫人记得,在老夫人找到她们的第二年曾经带着剑进过一次宫,当时先皇还在,至今也才九年。
  “我想,应该跟晓闲有关,当日剑阁失窃我找她来帮忙,她知道那柄剑不见了。”永安无奈苦笑。难怪都说越是了解你的人伤你越深,因为对方太过清楚你所有的软肋。无疑,管晓闲很了解他,她说恨他、恨赵家庄所有人,便是一针见血地出手。
  “全都是你捅出来的篓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江湖和朝廷向来两立!你……你、你居然还把那么大的事跟她说……”
  “婆婆,事已至此,责怪永安也于事无补啊。月底才进宫呢,要不重新铸一柄一模一样的吧,说不定能蒙混过关呢?”眼见婆婆又要爆了,邢欢忙不迭地劝道。
  “没用的,当时铸那柄剑时老爷费了不少心,材质特殊,岂能说铸就铸。”老夫人一下子安静了,颓败地瘫坐在椅子上。
  “要什么材料?”邢欢不死心地追问,再怎么都得尝试下吧,总比坐以待毙好。
  闻言,老夫人欲言又止地偷睨了眼邢欢,支吾着说不出话。
  这不寻常的眼神让邢欢敏感地心头一惊,一抹猜测涌上心头,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确认道:“是晶石吗?”
  “……哎呀,不是!怎么可能是晶石嘛!你别乱想,你公公他铸剑向来随心所欲的,当日那剑他到底怎么铸的,连我都不知道,要什么材料……我、我说不上来啦,总之不可能是晶石。好啦好啦,都去忙吧,我再想想还有什么法子……”
  婆婆的否认很坚定很大声,但也就是这样,愈发让邢欢觉得她在欲盖弥彰。
  她收了声,听话地不再打扰,可心里却再也没法平静下来。
  “我娘都说不是了,你还在瞎想什么。”感觉到了邢欢的恍惚,一直到退出厅堂后,永安才猛地抬头拍向她的脑袋。
  吃痛后,邢欢抿着唇揉了揉后脑,冷不丁地问:“你哥知道剑不见的事吗?”
  “他……嗯,知道。”他愣了愣,神情很不自在,连话都多了起来,“你知道他的,虽然这两年都在外头游荡,但有什么事能瞒过他的。”
  “是哦。”邢欢干笑着点了点头,“我先回房了。”
  她把心事隐藏得很好,起码赵永安没看出任何不对劲。
  只有邢欢自己知道,她的猜测几乎是得到证实了。回想和静安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显然是她一直以来高估了自己,以为他是再帮她找晶石,可事实呢?他曾说过溜去祈州管府查看过多次,还因此和管晓闲结下了仇,那时候他并不是认识她,总不会是夜观天象预料到了以后吧?
  这足以证明,他也一直在找那几块石头,所以才会想她那样对晶石有那么多的了解。
  可赵静安找这个做什么呢?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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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夜深人静时,赵静安才驾着马车回府。
  小厮提着灯笼开门相迎,很快就感觉到了今天的大少爷很不对劲,没有像平时那样同他们开玩笑,甚至是连常年都挂在嘴边的笑容都没了踪影。
  他就这样唇线紧绷,脚步迈得很大,气势汹汹地朝着别院里头走。
  他没有告诉邢欢,其实下午的那张喜帖里还夹着一张信笺。
  其实那信也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看起来只不过几个许久没见的朋友邀他一块喝茶。
  喝着喝着便喝出了一则让赵静安揪心的消息——邢欢自小就有寒疾,命不久矣。
  曾用那么轻松的口吻说出“短命鬼”,在他无法自拔地爱上她之后,成了日日困扰他的梦魇。有多少次,他盼望是自己学艺不精,那日对着她的掌纹看走了眼。
  邢欢为什么要那么费劲地去找那些晶石?她不说,他也就忍着不问,这不妨碍他托人追查。这是赵静安第一次几乎动员上自己所有人的人脉,只为了更了解一个女人,他也知道这种窥人隐私的行为不好,可他不后悔。
  倘若不是他查到,她打算对他瞒多久?瞒到她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时候吗?
  她有什么权利在让他爱上之后擅自决定自己的生死。
  眼下,又听闻皇上诏曰赵家庄月底带着剑进宫赴宴,一堆意料之外的麻烦汹涌而来,让他觉得心力交瘁,只想用力抱住她,确认她不会消失,永远不会……
  “咦?大少爷,你来找少奶奶吗?她今天睡得早,都这时辰了,怕是……”守夜的丫鬟正坐在屋前石阶上打瞌睡,可大少爷走路的动静实在太大,她猝然惊醒。
  话儿才说了一半,就被静安冷声打断,“走开。”
  “……”丫鬟识相噤声。见鬼了,今天这别院里的人全都吃火药了,个个脸色都臭得很。
  ——砰。
  静安一如既往地不讲规矩,拾阶而上,重重踹开了房门,抢过了丫鬟搁在一旁的灯笼,闯进黑洞洞的屋子里。
  见状,丫鬟赶紧跟上前替他点上灯。
  “她人呢?”里屋,空荡荡的床,让静安心头一惊,立即旋身质问身后的丫鬟。
  “在睡……”那一个“觉”字,在丫鬟瞧清里屋的场面后,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你怎么守夜的!那么大个人都看不住!”
  “……”大少爷从来不会这样咆哮,更是不会吼骂下人,所以,就算是傻子都能感觉到他这是真的气到失控了。这种时候,少说话才是最理智的,可当丫鬟转眸瞧见桌上的东西后,还是没能忍住,“大、大少爷,那儿有封信……”
  果然,这句话成功吸引了赵静安,也让他暂时收敛住怒火。
  他屏息,视线集中到了用来压信的小木盒上,打开盒盖这简单的动作,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心力。结局,诚如他所想,盒子里静躺着那三块晶石,彷佛记录着他们认识至今的点点滴滴。
  静安闭上眼,默不作声地动手拆开那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却让他心如刀绞,极其苦涩地试图想要扬起唇角,却怎么也找不回曾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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