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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孤女Ⅳ

_14 琼·M·奥尔(美)
  但一切只是幻梦,一个棱角与光影的魔术把戏!
  艾拉觉出一阵雪向身上哗哗涌下,便朝上瞥去。她望见乔达拉脑袋探出了冰裂口的边界,然后是一段绳子抖抖地垂落下来。
  “把绳子拦腰系上,艾拉,”他叫道,“要拿准把它系牢。准备停当就告诉我一声。”
  他又那么干了,乔达拉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他明明知道她完全能靠自己就能独立做时,他还要再复查一遍她的举动?为什么他非要叮嘱她该干什么,而事情明摆着清清楚楚?她是知道绳子须系得牢的。正因为他的多虑,她才生气,才冲在前边,才陷入眼下这危险的困境……不过,她本该更了解这一切。
  “我好了,乔达拉,”她已把绳子在腰打了好几个牢固的结儿,然后喊道,“这些绳结松不开的。”
  “好,现在把身子悬在绳上靠着。我们要把你拽上来,”他说。
  艾拉觉得绳子绷直了,又将她从冰沿上提了起来。她的脚在空中踩蹬,同时感到自己缓缓向裂口处升去。她看见了乔达拉的脸,他美丽而焦急的蓝眼睛,于是她摸着他伸过的手,跳上了冰口。她又站在冰面上了,乔达拉把她拥在怀里。她不顾一切地紧紧贴着他。
  “我原以为你死定了,”他一边搂着她一边吻着她,“对不起,我小瞧了你,艾拉,我现在知道你能驮好自己的包裹,我只是考虑得太细了。”
  “不,是我的错。我真不该粗心大意,没看好自己的眼罩,更永远不该那样冲在你的前面。我对这些冰还不大了解。”
  “可是,是我让你那么做的,而我本该早料到的。”
  “我本该早料到的。”艾拉一齐说道,对这不约而同的同一心声,他们相视而笑。
  艾拉觉得腰被拉了一下,瞅见绳子的那一端系在了棕色公马上。
  雷瑟把她拉出了冰谷。她摸索着要解开腰上的绳结,乔达拉在近旁牵着壮实的公马。最后,她不得不借助小刀来砍下绳结。她结子打得太多,拽得又太紧(她被拉起时变得更紧了)结果解也解不开了。
  他们绕过那个已被证实了的、是多灾多难的冰裂谷,继续取道东南,横越冰河。他们的燧石供给日渐枯竭,两人变得认真关注起来。
  “我知道。我本指望我们至此已到达那儿,暴风雪的阻搁比我预计的要多,而且,我越来越担心我们走在冰上时,天气一下变了。它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便发生,”乔达拉边说边凝眸观察天空,“恐怕它很快就会变。”
  “为什么?”
  “我已开始寻思你掉进冰窟前你我之间可笑的争吵。还记得大家曾警告我们,要小心雪化前产生的可怕念头吗?”
  “是啦!”艾拉道,“索兰迪娅和维德吉亚说它们会搅得你敏感暴躁,而我当时就特别性急多疑。我现在也是。我对这冰感到恶心、厌倦,不得不强迫自己走下去。那可能就是吧?”
  “我的猜测正是这些。艾拉,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就只好加紧赶路。万一炽风袭来而我们仍滞在这冰川上,我们就有可能统统坠入深谷。”乔达拉说。
  他们尽量更加小心地酌量使用褐煤石,喝冰水混杂的冷水。艾拉和乔达拉开始把填满雪的水袋背在毛皮大氅的里面,以期借体温为他们和狼融冰化水。可贮备不充足,他们的身体无法以那种方法给马儿们化足够的水,一俟用尽最后一批燧石,马儿们就断水了。她也许多时间不曾给它们喂吃的,但相比之下,水更为紧要。艾拉注意到它们在嚼冰,心里很不安。脱水与食冰都会令它们打寒战,其结果将无法维护正常的体温,在冰封酷寒的冰河上保证热力。
  他们每次安下帐篷,两匹马的饮水都成为艾拉四处搜寻的焦点,而每次她所能做的却只是喂它们几口份内的水,或是给它们砸碎冰块。那一天没有午后暴风雪,所以他们不歇脚地赶路,直到天黑路失。他们已走了好长一段路,本该为此而兴奋,然而她莫明其妙地难受。那一夜她无法安然入睡,她无法摆脱对马儿们的担忧。
  乔达拉也许久没有睡着。他想,地平线看上去愈来愈近了,但他又不愿说出来,生怕它仅仅是急切的渴望。最后他打起了瞌睡,可半夜一觉醒来时发现艾拉也在失眠。当第一抹由黑变蓝的微光出现时,他们爬起身,戴着满天晨星开始赶路。
  接近中午,风已经弱了。乔达拉确信他最大的恐惧即将成为事实。风并没有暖多少,凉意未减,但风已改自南方刮来。
  “快,艾拉!我们必须加快,”他说,几乎飞跑起来,她点点头跟上他。
  正午前天晴了,轻快的微风拂在面颊上,那么温暖,好似在抚慰他们。当他们面向风头时,风力加大,他们只有减速。暖意席卷冷冷的冰表,是致命的死吻.干燥粉末似的雪堆变得湿润粘稠,随即化作雪泥雪浆。一小洼一小洼的水开始在表面形成一个个小坑。它们越发深了,呈现出一种鲜亮生气的蓝,好似闪着冰河中心的光艳。然而这一男一女无暇也无心鉴赏这种美丽。马儿们的饮水倒是解决了,但现在,它却对他们无济于事。
  一场薄雾渐渐升起,紧贴着冰面;飞驰的温暖南风未待它升得太高便将它吹散。乔达拉拄着一根长莎在前面探路,但仍和小跑差不多,艾拉被迫紧追不舍。她但愿自己能跃上威尼的背,让马儿载着她飞驰,可是,越来越多的裂缝在冰河上张开了嘴。他几乎确信不疑,地平线已近了,但低低笼罩的雾却掩住了实际的距离。
  冰面上慢慢流出了细细的水流,水流汇成水坑,走上去步履艰难。他们趟水坑,忍受着刺骨的冰凉,踩烂了足下的靴子。突然,在他们前方几英尺,一大块看上去曾经满结实的冰塌落了,露出一道敞口海沟。狼在低声哀嗥,马匹惊跳避开,害怕地长嘶着。乔达拉侧身沿裂口边走,四处寻找出路。
  “乔达拉,我坚持不住了,我累极了,我必须停下,”艾拉先是呜咽,接着放声大哭,“我们永远也到不了啦。”
  他停住脚,返回安慰他。“我们就要到了,艾拉。你看得见边界有多近。”
  “可我们差点掉进裂口,而且溪流不断地注入,有些那样的水坑已变成了深蓝色的水洞。”
  “你想呆在这儿吗?”
  艾拉郑重地呼口长气。“不,当然不,”她说,“我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这样大哭。我们要是呆在这儿,必死无疑。”
  乔达拉绕大冰口走过去,可他们一转南,风便强劲得如同任何北风,他们觉得出气温的升高。水流变成在冰上纵横交错的水溪,水溪又长大成河。他们绕着避过两个更大的裂口,能够眺见冰河外的地方。他们小跑完了最后一小段路程,于是站在边上向下俯瞰。
  他们已抵达冰河的彼岸一道乳色堆云般的水瀑就在他们脚下,自冰床底部喷涌而出。远方的一际雪线下,飘着薄薄的淡绿色。
  “你想在这儿停下歇一会儿吗?”乔达拉问,但看上去焦虑不安。
  “我只想走出冰川,我们可以到那片草场在歇息。”艾拉道。
  “它比看上去远多了。在这地方不能急,不能大意。我们得用绳扯在一起,我认为你应该打头。万一你滑了,我可以支撑住你的重量。谨慎地捡一条脚下的路,我们可以牵马走。”
  “不,我认为我们不该这么办。我想我们应卸下他们的驮物和橇杆,让它们自己寻路走。”艾拉道。
  “可能你是对的,可那样我们就得丢下包裹在这儿......除非......”
  艾拉看见他目所能及的地方。“让我们把所有东西统统放进碗船里,任它滑走!”她说。
  “除去我们随身拿得下的装有必需品的小包。”他说,微微一笑。
  “如果我们把它们都绑得很牢固,留意一下它滑落的方向,我们按理能找回来。”
  “要是它碰坏了呢?”
  “什么能破?”
  “框架可能破裂,”乔达拉道。“可就算它坏了,兽皮也会把它拢在一块的。”
  “就是说不管里面有什么都会完好无损,对吗?”
  “应该是,”乔达拉一笑,“我想是个好主意。”
  重新打装完圆形的船,乔达拉拾起一小包必需品,艾拉则牵着威尼。虽说他们多少畏惧滑倒,但还是沿边走着,寻找下行路线。大概是为了弥补他们穿越冰川过程中遭致的延误和危险,他们很快找到了缓石坡,坡上砂石遍地,看上去可行,只是有个略陡的滑冰。他们拽着船走上冰坡,艾拉松了雪橇。他们从两匹马上把缰绳等都解下,只留下猛犸象皮的护蹄。艾拉检查一下以便确定它们是否牢牢套着;它们正合马蹄形状,现在很舒服。
  接着,他们牵着马匹攀上石堆顶。
  威尼嘶叫着,艾拉叫着它最熟悉的名字抚慰它,“威尼,你需要自己闯出一条路,”女人道,“没有别的马能比你更机灵地找到冰上落脚点。”
  乔达拉使小公马恢复了信心。下行将很危险,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但至少他们已迫使马儿们自己走,它们得靠自己下去,狼沿着冰缘紧张地跑来跑去,这正是它害怕跳进河时的样子。
  在艾拉的鼓励下,威尼第一个走上边缘,雷瑟小心地择路紧随其后,并很快超过它。它们来到一个平滑的地方,倾滑着,获得了下滑力,便更快地滑着。它们将安全地到达底部——也许不会——要待艾拉和乔达拉到了底下才知晓。
  狼站在坡顶,把尾巴夹在后腿里低声地嗥叫着,毫不羞赧地流露出它眼见马儿下滑而产生的畏惧感。
  “咱们把船推上去开拨吧,下行的路很长,也不好走。”乔达拉说。
  正当他们要把船推至陡峭些的冰缘上,狼猛地跳了进去。“它一定以为我们准备坐它过河呢?”艾拉道“但愿我们顺水直下。”
  他们同时瞅瞅对方,笑了。
  “你觉得怎么样?”乔达拉问道。
  “不好吗?你是应该把它扎紧的。”
  “可我们也如此?”
  “试试看!”
  他们拿走几件物品空出地方,同狼一样爬入碗船里。乔达拉向母亲河发出满怀希望的祝愿,然后,使着一根雪橇杆,他们划开了。
  “抓住!”他们在边上开始时乔达拉喊道。
  他们马上获得速度,但起先是直向下冲。接着他们撞到一个突兀的地方,橇船反弹着旋转起来。他们朝边上转向,略略倾划着,发现身悬半空。他们俩一齐惊骇地尖声历叫起来。狼想尽力趴伏着,同时把鼻子擦在船边上。
  为了他们的全部生命价值,艾拉和乔达拉 抱在一起;他们已别无选择。在这叶疾驰如飞划过冰河一侧的圆船上,他们已完全失去了控制。它左拐右拐,反弹旋转,好似在兴高采烈地跳跃,但它装载多,船底厚实,足可以防止倾覆。这一男一女虽无心地发出一声声尖叫,却也忍不住吟吟地笑了起来。这是他们俩中任何一人所曾经历的最快速、最富有刺激的航行。然而,一齐并未结束。
  他们没想过航行将以怎样的方式而告终。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冰川的底部,乔达拉想起在山底部通常有个裂口,将地下冰与之隔开。重重地落在砂石上能把他们甩出去弄伤,甚至更严重。但他最初听见那声音的刹那并未留意,直到他们的船着实撞了什么一下,同时在回旋的湍流中溅出铺天的水花时,他才明白他们沿着滑冰而下的船,已将他们带回那条从冰河底喷涌而出的冰雪融水形成的河上。
  他们驾驭着橇船,顺流而下,随即安然地漂浮在一潭小小的灰绿色的雪融湖湖心上。狼高兴坏了,跳到他们俩身上舔他们的脸。末了,它蹲下,昂起头,愉快地嗥叫起来。
  乔达拉看看他的女人,“艾拉,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我们在冰河上。”
  “我们成功了,对不对?”她说着灿然一笑。
  “当然,那很冒险,”他说,“我们可能受伤甚至一命呜呼。”
  “也许是危险,但很有趣,”艾拉眼里仍闪耀着激动的光彩。
  她的热情感染了他,所以尽管他为把她平安送到家而焦灼,却仍勉强笑着。“说的对,很有趣,甚至是恰到好处。我想自己不会再舍命跨越任何一条冰河了。一生两次足矣,但我欣慰,我能宣布自己这样经历,我将忘不掉这次航行。”
  “现在,我们的全部任务就是到达那块陆地,”艾拉指着河岸道,“然后找回威尼和雷瑟。”
  日头正在西沉,地平线上太阳的余辉和低低的昏昏暮霭相连相融,已很难辨清它们的界限。晚上吹来的嗖嗖冷风里,气温又重新降至冰点以下。他们能够看见那片令人宽心、欣慰的油黑沃土,辍着星零的白雪,环绕在湖的四周,然而,他们不知道如何进入那里。他们没有船桨,杆子也丢在了冰河上。
  湖口乍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飞快流淌的冰融水在湖底搅起一个水涡,徐徐地把他们推向岸边。等他们靠近了,他俩就跳出船,身后尾随的是狼。他们把船拉上陆地。狼晃着身子,抖落着冰水,而艾拉和乔达拉谁也没留神。他们拥抱着,因为终于踏上陆地而借此表达他们的爱意与欣慰。
  “我们真的成功了。我们快到家了,艾拉。我们快到家了,”乔达拉搂着她道,诚心感激她的存在,她的拥抱。
  环湖的积雪正慢慢入冻,软绵绵的雪泥僵成了硬梆梆的坚冰。他们手拉手穿过近旁黑暗中的砂石地,进入一方田野。没有生火的柴禾,但他们不在意。他们嚼着干硬的浓缩旅行食品,就着从冰河取来的水。这就是他们在冰河上的口粮。吃罢,他们搭好营帐,铺开毛皮睡具。临进帐前,艾拉扫视一下漆黑夜色的景观,为马儿们身居何处而惴惴不安。
  她吹哨呼唤威尼,侧耳倾听马蹄声,但没有马来。她仰望满天的流云,思忖着马儿的踪迹,并又吹起哨子。此刻夜深难觅,只好等到天亮了。艾拉爬进高个男人旁的睡具里,摸索着、触到在她身旁蜷缩的狼。她心头惦念着马匹,一头沉入疲乏的梦乡里。
  女人的头刚好落在男人肩下的坑里,男人看着他身旁女人蓬乱的金发,他改变了他来时的想法。虽然再也不必跋涉,但没有了忧虑又使他无所适从。他还得不断地提醒自己,他们已翻越冰川了,再不用匆忙了。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他们可以整天躺在睡袋里。
  冰川已在他们后面了,艾拉平安无事,一想到她侥幸地脱险,他浑身颤抖,于是紧紧地搂住她。女人用肘支着坐起来看着他。她喜欢看他,皮帐里的微弱的光线使他的碧蓝的眼光柔和些,而且在精神集中或忧虑时经常紧锁的前额这时也舒展开了,她的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额前皱纹,勾画出他的脸形。
  “你知道,在我看到你之前,我极力想象男人会是怎样的。不是克兰人的男人,像我。我怎么也不能。你真美,乔达拉,”艾拉说。
  乔达拉笑了。“艾拉,女人才美呢?不是男人。”
  “那么男人是什么?”
  “你可以说他健壮或勇敢。”
  “你健壮而且勇敢,但那和美不一样。一个男人很美,你称他什么?”
  “我想,英俊吧。”他感到有点窘迫。称他英俊的时候太多了。
  “英俊,英俊。”她重复着,“我更喜欢美丽,我理解‘美’。”
  乔达拉又笑了,笑得那样充沛,那样开心,那样有趣。这种无拘无束的激情是始料不及的,艾拉张着嘴凝视着他。这一路上,他始终那么严肃,虽然有时也笑,但很少笑出声来。
  “如果你认为我美,那就说吧,”他说着,把她搂得更近些,“我怎么能反对一个漂亮女人说我美呢?”
  艾拉被他一阵阵的笑声所感染,也开始咯咯地笑起来,“我真很喜欢你的笑,乔达拉。”
  笑后他把她紧紧地抱住,感到那美好的肉体的温势和柔软,丰盈而富有弹性的乳房,他伸手去抚摸乳房,顺势把她拉近,准确地无误地把嘴唇对住她的嘴唇。她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两片同样焦渴的嘴.互相濡沫。她忘情地吮砸着他的嘴。她意识到很长时间以来他们一直在冰川上,他俩都非常焦虑和疲惫,根本没有心思松弛下来去干这种事。
  他领悟到她急切的需求,也感到自己突然有种鼓胀的感觉。在他们狂吻时,他把她翻转过来,脱去皮衣,他亲吻她的咽喉,吻她的脖颈……“真是太舒服了。”乔达拉带着一种无比满足的倦怠语气说道、
  “太快了,你急不可耐,我俩都急不可耐。刚才你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那是因为我太高兴了。”
  “我也是。”说着,他又亲吻起她来,然后躺下。
  他们静静地躺在一起打起磕睡来。乔达拉醒得早,目不转睛地欣赏那玉人的睡态。那迷人奇怪的笑容又出现了,他知道她梦见了什么,他抑制不住,轻轻地吻她,揉搓她的双乳。她睁开眼睛,那是一双乌黑的、明亮的、充满无限神秘的眼睛。
  “我从没想过我会相爱。”他说。
  “我为什么非得旅行到大母亲河的源头以外的地方来找到相爱的女人呢?”
  “因为我的图腾把你指定给我,穴狮引导了你。”
  “那么圣母为什么又使我们分离那么远出生呢?"艾拉抬起头看着他,“我一直在琢磨,但对大地母亲的方式所知甚少,但我知道一点:你找到了我。”
  “而我差点失掉你。”一阵恐惧使他颤抖,“艾拉,如果失掉你,我该怎么办?”他说道。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很少外露的激情。他翻跃起来,一下子把她裹到身下,把头埋进她的颈下,把她死死地箍抱在到怀里,她几乎喘不出气来。“我该怎么办?"她紧紧地贴住他,真希望自己能成为他的一部分。当她感到他的需要又在膨胀时,感激地把自己完全展示给他,他的爱欲来得那么急迫,两个不容思索地马上融为一体。
  这一次更快,瞬间即从顶峰销魂般跌落下来。他们的强烈激情消融在温暖的晚夕里。他要挪向一边,她又抱住了他。
  “没有你我不能活了,乔达拉。”艾拉说道。拣起他们作爱前的话题。“我的一份……”
  34 到达兰扎达尼
  艾拉起床后走出帐蓬。地面上弥漫着一层薄雾,从裸露的皮肤上她感到空气的潮湿和一丝凉意。她听到远处瀑布的轰鸣声,在那又窄又长而略带绿色的湖水尽头,浓重的水全聚结成沉沉的雾霭,像许多浮云聚集在一起而变得模糊不清。
  她确信像这样一个地方是不会有鱼生存的,就像在悬崖边上不会有草木一样。生活显得如此崭新与生疏。只有水和石头及史前和远古生活的特征。艾拉突然一阵颤抖,紧接着一种孤独与荒凉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像在伟大的母亲—地球赐予万物的生命前夕,地球上所呈现出的那片孤寂带给人的感觉一样。
  她向水边走去,疾步趟过沙滩,又潜入水下,湖水如冰一样寒冷,还有夹带着淤泥的砂粒。她这时很想游泳,当然不是在这里。她并不在乎这儿的寒冷,她只想要些干净与清新的水。
  她起身返回帐蓬,穿好衣服,帮助乔达拉打理行装。路上,透过薄雾,她看到的是那寥寥无几的几棵树组成的单调风景,她突然笑了。
  “你们回来了!”她说,紧接着吹了一声长哨。
  乔达拉马上走出了帐蓬。看着那两匹马向他们飞奔而来,狼紧随其后,他也像艾拉那样咧嘴笑了起来。艾拉想,他看上去是那么的怡然自得。这天早上他并没有在,所以她怀疑他也许与马的回归有些关系吧。进而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了解其中的情由。
  他们紧紧地拥抱了各自的马,不停地抚摸着,言语间流露出深深的爱意。同时艾拉又仔细地查看了马的全身,以便确信它们并没有受伤。威尼的右后脚上的护蹄没了,因而当艾拉检查它的腿时,这匹马显得有些畏缩。这是艾拉唯一可以想象得出的情况。
  乔达拉站在一旁使马立稳,然后艾拉依次将母马的每条腿提起,为它除下了余下的护蹄。尽管乔达拉注意到雷瑟的护蹄已经磨薄了许多,甚至猛玛象皮用不了多久就磨到马蹄,但它的护蹄却依然存在。
  他们将行装整理好,等到把碗船拉到近前,才发现船底已湿透了。原来船已漏了个洞。
  “我想我不能再试着用它渡河了,”乔达拉说,“你不认为我们应该将船留下吗?”
  “当然,我们不得不这样,除非我们愿意自己拖着它。我们没有拉滑橇的拉杆了。当我们降落到那块冰层上时,我们就将它们遗落了,而且这四周连棵树都没有,以至于我们不能再做新杆。”艾拉说。
  “是啊,就这么办吧I”乔达拉说,“这不是很好么,我们不必再去搬动那些沉重的岩石,而且我们的行李也减轻了许多,现在我觉得即使不用马匹,我们两个也完全有能力自己拿所有的东西了。”
  “如果它俩没回来,在我们未找到它们之前,我们就不得不这样-—自己拿行李。”艾拉说,“但是我非常高兴它俩竟找到了我们。”
  “我也曾为它们担心过。”乔达拉说。
  他们从古老山岳陡峭的东南面走下来,山顶上是一片令人倍受折磨的冰雪天地。在他们经过的那片森林里,淅沥的小雨把被冲洗过的一团团雪塞入阴暗的空洞中。脚下,透过薄雾,他们望见一条河水翻滚着从西向东逝去,最后进入一条深深的裂谷,四周是高地。穿过这条河继续南行,崎岖的山脉前沿渐渐变成了一片紫色烟雾,雾中隐约闪现出山坡上还覆盖着冰雪的山脉。
  “你会渐渐喜欢上达拉那的”,乔达拉说道。他们并肩骑着马。你会喜欢所有的兰扎达尼人的,像我一样,他们大多过去是泽兰达尼人。”
  “是什么原因使他一定要开出一个新山洞呢?”
  “我不知道。当他和我妈妈分开时我还很小。我对他很不了解,直到我和他住在一起后我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他教琼普拉雅和我如何使用石头。我想,他起初并不想新开一个山洞,直到遇到了杰里卡,他才改变了初衷。但他选择了这个地方是因为他发现燧石矿。在我小的时候,人们总是谈论兰扎达尼的石头。”乔达拉说。
  “杰里卡是他妻子,而琼普拉雅是你的堂妹,对吗?”
  “是的,亲密极了。杰里卡的女儿生在达拉那家。她也是个敲石头的好手,但千万不要告诉她我这么说。她是个爱戏弄人的人,总开玩笑。我不知道她可找到了意中人。天啊!居然好久不见他们了,他们见到我们一定很惊讶!”
  “乔达拉!”艾拉大声说。他拉了一下马缰。艾拉低声道:“看那边,在那些树旁边,有一只鹿!”
  乔达拉微笑着说:“咱们捉住它!”然后,拽出发射器,摸出一支梭镖,催马向前。虽然他的骑术与艾拉不太相同,但经过一年的奔波,如今,他已成为像艾拉一样的好骑手了。
  艾拉紧随其后,也把梭镖搭在发射器上。这头公鹿意识到将被束缚,突然以极快的速度飞奔,他们紧紧追随其后,从左右两侧夹击。借助手中的飞镖,射中这只年轻而缺乏经验的公鹿是很容易的。他们杀了鹿后,割下了他们所喜爱的那部分,然后,又选了一些割下后准备做为礼物送给达拉那的家人,最后剩下的留给狼去挑选。
  傍晚,他们发现了一条欢腾不息的小溪,沿着它,他们来到了一大片空旷田野,水边有一些树和几丛灌木丛。他们决定早些宿营并烤了一些他们自己的鹿肉充饥。雨已经小了,而且也不必再那么匆忙,尽管他们还得时时提醒自己这些事情。
  第二天,当艾拉走出帐蓬,她突然停下,呆呆地站在那里,惊讶地看到眼前的风景,有种眩晕的感觉,一切仿佛都像是一场生机勃勃的黄金般的美梦。几天前,他们还忍受着寒冬的艰难,而现在,春天突然降临了,真令人难以置信。
  “乔达拉!噢,乔达拉,快来看!”
  乔达拉把他昏沉沉的头探了出来,她看着他渐渐露出了笑容。
  他们现在在低处,毛毛细雨和昨日的大雾都已退去,太阳出来了。碧蓝的天空上点缀着朵朵白云。树上和灌木丛中簇拥着许多新长出的嫩绿的叶子。田野上的草儿看起来也非常可口。黄水仙、百合花、耧斗菜、莺尾草,许多花都争芳斗艳。各色各类的鸟儿在空中飞翔、盘旋,欢快地唱着歌。
  艾拉认得它们中的大多数 —— 画眉、夜莺,还有其它的会唱歌的鸟。艾拉也吹着歌来“回答”它们。乔达拉起身走出帐蓬,羡慕地看艾拉君心地把一只灰色的伯劳鸟哄诱到手上。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的,”他说,这时鸟飞走了。
  艾拉笑着说:“今天早上,我打算找一些新鲜可口的东西吃。”
  狼又没影了。艾拉知道它一定又是去探险或打猎去了;春天也给它带来了冒险的机会。她向马走去,它们正在草地上津津有味地吃着新鲜的草叶。这是一个富有的季节,是万物成长的时光。
  艾拉很奇怪地安静下来,他们在一条泊泊作响的山涧小溪边停下来休息,吃了他们那天早上做的烤鹿肉和青菜。
  “已经不远了,索诺兰和我离开时就是在这附近停下来的”乔达拉说。
  “真让人激动”,她回答。但她却只有一部分心思在欣赏这惊人的景色。
  “为什么这么安静呢,艾拉?”
  “我一直在想你的家人和亲戚,我使我自己明白,我举目无亲。”
  “你有亲人啊!马穆塔人呢?难道你不是马穆塔人的艾拉吗?”
  ‘那不一样。我想念他们而且我会永远爱他们,但离开他们不是很困难。而当我离开杜尔克时,却显得很困难。”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
  “艾拉,我知道离开儿子是很难的,”他把她搂在怀里,“但是他不会再回来了,而圣母会使你再有其他的孩子……有一夭……可能会是我的孩子。”
  她似乎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他们说杜尔克是畸形,但他不是,他是克兰人,但他也是我的。他们认为我不是畸形,只认为我很丑硒,我比克兰人的任何一个男人都高…又大又丑…”
  “艾拉,你不大也不丑。你很美,而且你要记住,我的亲人就是你的亲人。”
  她抬头看着他,“从前,我没有一个亲人,直到你来了,乔达拉,现在我拥有你的爱,或许有一天,我会有一个你的孩子,那会使我高兴的。”她微笑着说。
  她的微笑消除了他的烦恼,而她关于要一个孩子的想法更使他放心。他抬头看看夭上的太阳。“如果我们不急,我们不必一定今天赶到达拉那的山洞。来吧!艾拉,我们的马需要狂奔一下了。我要与你赛马。我们如此亲密,我几乎不能在帐蓬里多停留一晚。”
  狼从树林里跳了出来,一副顽皮的样子,周身充满了活力。它跳了起来,把它的爪子放到她的胸前,舔着她的下颏。她想,这就是她的家庭,就更抓紧了它颈上的毛皮。这里有最优秀的狼,有忠诚而有耐性的母马,有充满活力的公马,还有这个男人,很会关心人的男人。她很快就会见到他的家人了。
  她默默的收拾行李。突然她开始从另一个包里拿出一些东西,“乔达拉,我想在这条小溪里洗个澡,再穿上女人们穿的上衣。”她一边说一边脱下身上穿的羽毛上衣。
  “为什么不等我们到家后再洗呢?你会冻僵的,艾拉,这溪水八成是直接由冰川上下来的。”
  “我不在乎,我不想脏兮兮的带着满身污垢去见你的亲人。”
  他们向东拐,沿溪而上,直到他们发现了一处浅滩可以趟过,然后向东南方向走去。接近黄昏时,他们到了一个和近处石墙拉平的缓坡上,在一块突出的巨岩下面隐藏一个类似洞穴的暗坑。
  一个年轻女子背对他们坐在地上。她身边是些碎瓷片和燧石。她拿着一个打孔的东西和一个尖木棍,对准一块发黑的石头的中心,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那个地方,准备用一个沉重的骨制的锤子把打孔器钉进石头中。她全神贯注以致于丝毫没有察觉乔达拉已悄悄走到她身后。
  “继续练习吧,琼普拉雅,有一天,你会干得和我一样出色。”他高兴地说。
  当她转过身时,骨锤击偏把刃砸卷。一种惊讶而怀疑的表情呈现在她脸上。
  “乔达拉!噢,乔达拉!真的是你吗?”她叫喊着,投入他的怀中。他的手抱着她的腰,他把她抱起后,抱着她旋转了一圈。她紧紧抓着他,好像她永远都不让他走开。“妈妈,达达那!乔达拉回来了l乔达拉回来了!”她大叫着。
  人们从山洞里跑出来,一个和乔达拉一样高的老人跑向他。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停了一会儿,然后紧紧拥抱在一起。
  艾拉手中牵着两匹马的缰绳,她向狼抬抬手,她在后面站着并注视着这一切。
  “你终于回来了!你走了这么久,我以为不会回来了呢。”老人说。
  然后越过乔达拉的肩头,老人向身后望去,只见有两匹马,它们身上驮着篮子和几捆东西,背上披着兽皮,还有一只很大的狼在一个很高的女人身边走来走去。那女人穿着一件样式和图案都很特别的衣服,头上戴着头巾,她那像小瀑布一样的金黄色的头发波浪般的轻拂着她的脸。她的服饰显得很奇特,明显地给她一种异人的气质,凭添了几分美丽的姿色。
  “虽然我役见你的兄弟,但你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老人说道。
  “索诺兰死了,”乔达拉说,他无意识地闭上双眼。“如果不是艾拉,我也已经不在了。”
  “很难过听到这些,我喜欢那个男孩。威洛马和你母亲会很伤心的。但我发现你对女人的鉴赏力一如往昔,你始终对漂亮的泽兰达尼亚情有独钟”。
  乔达拉不明白他为什么认为艾拉是侍俸圣母的人。他看了看被动物们围着的艾拉,笑了笑。他大步走到空地边缘,牵过雷瑟的缓绳,与艾拉,威尼和狼一起走了回来。
  “兰扎达尼人的达拉那热烈欢迎马穆塔人的艾拉,”他说。
  达拉那伸出双手后,表示友好的欢迎。艾拉也用双手握住他的双手。
  “我以大地母亲多尼的名义欢迎你,马穆塔人的艾拉。”达拉那说。
  “我也向您致意,兰扎达尼的达拉那,”艾拉很有礼节地回答他。
  “作为一个从远方来的客人你说我们语言说得竟这么好。非常荣幸见到你”。他的微笑表明了他的礼节。他注意到她说话的方式并觉得非常有趣。
  “是乔达拉教我的,”她说,抑制不住瞟向他一眼。她看一眼乔达拉,然后回过来看一眼达拉那,完全被他们的相似所惊呆。达拉那的长长的金色头发顶部有点稀疏。他的腰有点宽,但他有一双一样热情的碧蓝眼睛,眼角有一些皱纹,他也有同乔达拉一样的高额头。他的声音也很有磁力,一样的调子,一祥的嗓音,就连他说“荣幸”这个词时发的重音都与乔达拉一样。奇妙极了。他热情的双手对她有一种刺痛感。他与乔达拉的相似使她的身体感到一阵慌乱。
  达拉那感到了她的反应,并如同乔达拉一样微笑着,他明白其中原因。因为那奇特的重音使他觉得她一定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当他放下她的手时,狼突然奔向他,狼在达拉那的手下探头探脑,引起注意,好像它认识这个人。连达拉那自己也感到奇怪,他爱抚地抚摸这个“英俊”的动物,好像爱抚一个又大又活泼的狼是完全正常的一件事。
  乔达拉高兴地说:“狼把你当成我了,人们都说我们长得很像。下一步,你该骑骑雷瑟了。”他把马缰递给他。
  “你说骑雷瑟?”达拉那说。
  “是的,一路上,我们大都是骑在这两匹马的背上。雷瑟是我给这匹种马起的名字,”乔达拉解释道。“艾拉的马叫威尼,而这个让你喜欢上的动物叫沃夫,这在马穆塔人的语言中是狼的意思。”
  “那你怎么弄到这只狼和这两匹马的呢?”达拉那问。
  “达拉那,这可不是你的风度。难道其他人不想见见她,也听听他们的故事吗?”
  艾拉对达拉那和乔达拉惊人的相似仍感到有点惊奇,她转过身又看到了一个正盯着她说话的人。这个女人与艾拉见到过的人都不相像。她的头发在脑后卷成卷,黑得发亮,鬓角处有点发灰,但引起艾拉注意的还是她的那张脸,圆圆的,平平的,高高的颧骨,小小的鼻子,一双黑色下斜的眼睛。那女人的微笑否定她冷酷的声音,达拉那看着她微笑着。
  “杰里卡!”乔达拉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乔达拉!看到你回来真高兴!”他们深情地拥抱。“既然我的这个很鲁莽的男人没有礼貌,你为什么不把我向你的同伴介绍一下呢?然后,你再告诉我们为什么那些动物会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不跑开?”女人说。
  她走到两个男人之间隔开他们。他们两个连身高都相差无几。她勉强才达到他们的胸部。她的步伐轻快而充满活力,使艾拉觉得她很像只小鸟,她的小巧的身材更增强了艾拉的这种想法。
  “兰扎达尼的杰里卡,请向马穆塔人的艾拉打招呼吧,艾拉对这些动物的习性很了解,”乔达拉说,他微笑着用达拉那的音调对那个女人说,“她能比我更好地向你们讲述这些动物为什么不跑开。”
  “欢迎你,马穆塔人的艾拉,”杰里卡说,一边张开双手。“还有这些动物,如果你答应能使它们保持这种不平常的状态。”她注视着狼说。
  “我问候你,兰扎达尼的杰里卡,”艾拉用微笑回答她。这个小女人的握手却很有力,使艾拉有些惊讶,她觉得这个小女人很好斗。“这只狼不会伤害任何人,除非有人威胁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它很友善,但却能很好的保护我们。这两匹马在陌生人面前可能有些紧张,如果人群很拥挤,它们会呆在后面的,因为那总是很危险。我想大家最好先远离它们,直到它们与每个人都熟悉了。”
  “那是个明智的想法,但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们。”她回答说。她看着艾拉,却有掩饰不住的慌乱。“你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马穆塔人住在母亲河的尽头。”
  “你知道猛玛猎人的家乡?"艾拉惊讶地问。
  “是的,甚至向东更远的地方,虽然我已记不太清,霍查曼会很高兴告诉你那些事的。没有什么比有人愿意听他的故事更能取悦他的了。我妈妈和他来自靠大海的地方,那是远至东方的尽头。我是在路上出生的。我们与许多人住在一起,有时住上几年。我记得马穆塔人,那是个优秀的民族,英勇善猎,他们想留我们与他们住在一起。”杰里卡说道。
  “那你们为什么不呢?”
  “霍查曼不打算在那定居。他一直想旅行到世界的尽头,他想看看大地会延伸多远。在妈妈死后不久我们就迁到了达拉那这里,我们决定留下来帮他找到燧石矿。但霍查曼一直活到他的梦得以实现的时候,”杰里卡说,她看了一眼她高大的丈夫。“他一直从东方的大海历尽艰难,来到西方的浩瀚大海,达拉那帮他完成他的旅行。几年前,达拉那背着他走完了大部分路程。当霍查曼看到了浩瀚的西部大海,他流泪了,但他用海水洗去了泪水.。他现在不能走太远的路了,但没有人像霍查曼一样做过那么长的旅行”。
  “噢,你,杰里卡”,达拉那骄傲地补充说:“你走得几乎和那一样远。”
  “哼”,她耸耸肩,“我好像还没有这个选择,但在这我要责怪你了,达拉那,你说得太多了!”
  乔达拉把手放在令她方才吃惊的那个女人腰间。“我想见见你旅行的同伴,”她说道。
  “对不起,当然了,”乔达拉说,“艾拉是马穆塔人,这是我的堂妹琼普拉雅。”
  “欢迎你,艾拉,”她伸出双手。
  “我也问侯你,琼普拉雅,”艾拉说。琼普拉雅和她一般高,可能比她少许高一点。她有她妈妈一样高的颧骨.但脸不像她那么平,她有和乔达拉一样的鼻子,只是更优美些,她还是个凿石头的好手。黑黑的,光滑的眉毛配得上一头又长又黑的头发,还有和她妈妈一样略微倾斜而又密又黑的睫毛。
  琼普拉雅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姑娘。
  “我很高兴他没忘了我,”琼普拉雅答说。她退后几步,乔达拉又搂住了她的腰。
  四周挤满了人。艾拉很有礼貌地与每个人见面,打招呼。他们对乔达拉带回来的这个女人都感到很好奇,但他们的详视和疑问使艾拉觉得不太自然,她很高兴杰里卡能够介入他们之间周旋。
  “我想我们应该攒着一些问题留待以后再问,我想他俩也一定有许多故事要讲,但他们现在太累了,来吧,艾拉,我带你去你住的地方,那些动物需要一些特殊照顾吗?”
  “我刚要把那些东西从它们身上卸下来,再找个地方让它们吃草。如果你不反对的话,狼跟我们呆在屋里。”艾拉说。
  她看到乔达拉正与琼普拉雅津津有味地长谈,她独自把行李从两匹马的背上卸下来,但他急忙上来帮她把东西送入山洞。
  “我想我知道马应该呆的地方,”他说,“我带它们去那儿,你想一直牵着威尼吗?我想把雷瑟用长绳子拴住。”
  “不,我想不用那样。她愿意和雷瑟在一起。”艾拉觉得他现在非常惬意,他甚至没有疑问为什么不呢?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人啊!“我和你一起去,把威尼也拴到那儿。”
  他们来到一个长满草的小山谷,一条小溪从中穿过。狼紧随其后。把雷瑟紧紧地拴好之后,乔达拉要往回走。“你回去吗?”他问。
  “我想在这儿多陪威尼一会儿,”她答道。
  “那么我回去把咱们的东西搬进去,好吗?”
  “好吧,请回去吧。”他似乎急切想回去,没有意识她的责备之意。她示意狼和她在一起。这里的一切对它也都是新的。除了乔达拉,他们都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当她返回去寻找他时,她发现他正与琼普达雅沉浸在谈话中,她不想打断他们。
  “艾拉,”他说,这时他注意到她了。“我刚才在给琼普拉雅讲韦麦兹的事。一会儿,你把他给你的梭镖给她看看好吗?”
  她点点头,乔达拉回身对琼普拉雅说,“一会儿你会看见。马穆塔人都是优秀的猎手。他们用燧石而不是骨头做镖尖,这样,可以刺穿很厚的兽皮。韦麦兹发明一种新工艺。镖两面同样锋利,但不像粗糙的斧头。他给石头加热—这就不同,使镖头很精致,薄薄的。他能做比我的手还长的镖尖,十字部分是那么薄、刀刃又是那么锋利,你简直不能相信。”
  当乔达拉兴致盎然地向琼普拉雅讲述新工艺的细节时,他们站得那么近,身体都要靠在一起了。他们随意的亲密使艾拉很不自在。他们在童年时曾生活在一起。他都告诉过她什么秘密?又有什么样的欢乐与忧伤他们共同知道的?在他俩共同学习敲燧石那艰难的技术时,他们又共同分享过多少成功与挫折?琼普拉雅了解他胜过她多少?
  从前,在他们的旅途中,在别人的眼里,他两人都是陌生人,如今,只有她是生人了。
  他转身对艾拉说,“我去取那个镖头,在哪个篮子里?”他问道,已起身走了。
  她告诉了他。虽然在他走后;艾拉很勉强地对那个乌黑头发的女人笑了笑,但她们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乔达拉很快就回来了。
  “琼普拉雅,我告诉达拉那也来,我一直想让他看看这个镖头。”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里面出现了一个很漂亮的燧石制成的镖头尖。这时,达拉那也来了。他一看到这精致的镖头,就从乔达拉手中拿过来仔细地看了起来。
  “简直是杰作!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手艺,”达拉那惊呼道。“看这儿,琼普拉雅,刃的两面都加工过,非常薄。想想他是如何操作,一定费了很大的精力。这块石头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同,还有它的光泽,它好像是……浸透油的。你是从那找到它的?在东方有不同的燧石吗?”
  “没有。这是一种新技术,是马穆塔人的一个叫韦麦兹的人搞出来的。他是我所见到的唯一可以与你媲美的敲石好手,达拉那。他把石头加热,这就是镖刃有光泽的原因,而手感,更好,加热之后,你就可以移动那些精致的薄片。”乔达拉兴奋地解释道。
  艾拉突然发现自己也在看着他。
  “他们的石头几乎全是他们自己凿。我将演示他的作法给你们看,我虽然不如他干的那么好(我需要实践完善我的技术),但你们会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在这期间,我想弄些好燧石。有了马,我们可以多驮一些石头,我很想带些兰扎达尼人的石头回家去。”
  “这也是你的家啊,乔达拉,”达拉那平静地说。“但是,好,明天我们到矿上采些新石头。我很想看看这种手艺,但它真的是镖头吗?它看上去那么薄,又好看,似乎太脆,不能用来打猎。”
  “他们用这些镖头狩猎猛玛。虽然它的确更容易碎,但这锋利的隧石比骨制的梭镖更能刺穿兽皮,而后又陷入肋骨之中。”乔达拉说.
  “我还有其它东西给你们看。这是梭镖投掷器,是我在艾拉的山谷里养伤(被穴狮咬伤)时搞出来的。有了它,一支梭镖的射程会是原来的两倍,等会儿你能看到它的作用了。”
  “我想他们是要我们回去吃饭了,乔达拉,”达拉那看到人们在洞口向他们招手,于是说道,“大家都想听听你的故事。来,进到里面你会感到很舒服,而且每个人都能听到。你用那些听从你呼唤的动物来逗我们,还讲了被狮子咬伤,投掷器、敲石头的新技术等。还有什么其它的历险和惊奇的事让我们与你共同分享吗?”
  乔达拉大笑道:“我们可还没有开始呢,你们相信我们见过用石头取火,石头能燃烧吗?还有用猛犸的骨头做成房子,用象牙做针,用来捕鱼的河船。它很大,从头到尾,有你们五个男人加起来那个尺寸。”
  艾拉从未见过乔达拉如此快乐与轻松,那么自在与悠闲,而且意识到他与家人在一起是多么的快乐。
  他用手臂挽着艾拉和琼普拉雅朝山洞走去。“你选中男友了吗?琼普拉雅?”乔达拉问。“我还没看见有人想对你表示什么。”
  琼普拉雅笑着说,“没有,我一直在等你呀,乔达拉。”
  “你又来这一套了,开起玩笑,”乔达拉轻轻拍拍她。他回过头对艾拉说:“你知道,兄妹间是不能结合的。”
  “我都已经计划好了,”琼普拉雅继续说。“我原来想我们一起逃跑,开一个我们自己的山洞,像达拉那那样。但是,当然,我们只允许敲石头的人来。”她勉强地笑了笑。她只注视着乔达拉。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艾拉?”乔达拉转向艾拉说,但却抱住琼普拉雅。“总爱开玩笑,琼普拉雅是最爱捉弄人的了。”艾拉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懂了这个玩笑的含义。
  “正经点,琼普拉雅,无论如何你必须允诺。”
  “埃科扎已经求过婚,但我还未决定。”
  “埃科扎,我想我不认识他。他是泽兰达尼人吗?”
  “他是兰扎达尼人。他是八年前加入到我们里的。达拉那救过他的命,他差点淹死。我想他还在洞里。他有点腼腆。你见到他就明白为什么了,他看起来……呃有些不同。他不喜欢见陌生人,他说他不想与我们一起去参加泽兰达尼人的夏日狂欢。但当你与他熟了以后,你会发现他很和蔼可亲,而且愿为达拉那效劳。”
  “你打算参加今年夏日狂欢吗?我希望你去,至少为了我们的婚礼,艾拉和我要结婚了。”这次他拥抱艾拉。
  “我不知道,”琼普拉雅说道,眼睛盯着地面,之后她抬起头看着他。“我向来就知道,你是不会与一个一直在等你多年的女人结婚的,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带个女人回来。”
  一提到他曾经允诺娶人家之后,又把人家抛弃,乔达拉不由得脸发红。他没注意到艾拉呆住了,这时琼普拉雅匆忙朝刚从洞口出来的人奔去。
  “乔达拉!那个人!”他听到她那惊讶的声调,急忙转过身来,见她面如死灰。
  “怎么了,艾拉?”
  “他像是德本!或许我的儿子长大时会有这样的举止。乔达拉,那个人是半克兰人!”
  乔达拉仔细看了看。真是的,琼普拉雅正催促朝他们走来的人,确实有克兰人的外貌。但当他们走近时,艾拉注意到这个男人与她见过的克兰男人有个明显的不同。他几乎和她一般高。
  当他走近时,她做了个手势,很微妙,一般人几乎察觉不到,但这个人却惊讶地睁大他棕色的眼睛。
  “你是从哪学到的?”他问,做着同样的手势。他的声音很深沉,但清晰而独特。他说话没问题,很明显是混血儿。
  “我是被一个克兰人抚养大的。他们发现我时我还是个小女孩。我记不得在此之前的家了。”
  “一个克兰人抚养你?他们因为我母亲生了我而诅咒她,”他痛苦地说着。“什么样的克兰人会抚养你?”
  “我原来认为她的口音不是马穆塔人,”琼普拉雅插了一嘴。有几个人围拢过来。
  乔达拉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平肩膀,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艾拉的身世迟早会被公布的。“当我见到她时,她甚至于不会说话,杰里卡。但当我遭到穴狮攻击后,是她救了我。因为她的医术相当高明,所以被马穆塔人收养,成了马穆特家族的一员。”
  “她是马穆塔人?侍俸圣母的人?她的标志在哪儿?在她脸上我没看见任何花纹,”杰里卡说。
  “艾拉从抚养她的那个女人那儿学会了治病,那是位医药妇女,她称之为克兰人,但她和泽兰达尼一样好。马穆塔人刚要打算把她培养成侍奉圣母的人,我们就走了,她从未入教,所以她没有文身。”乔达拉解释道。
  “我早就知道她是泽兰达尼人。她能使动物呼来唤去,但她怎么可能从一扁头女人那儿学会治病呢?”达拉那惊异地说。“在我遇见埃科扎之前,我以为他们比动物强些从他那儿我知道,在某种程度上,他们还会讲话,现在你又说他们有治病的人。埃科扎,你本该早点告诉我。”
  “我怎么知道?我不是扁头人!”埃科扎吐出几个词,“我知道我妈妈,还有安多范。”
  艾拉对他话语中的恶意感到震惊。“你说你妈妈被诅咒?而为了抚养你活下来了?她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埃科扎直楞楞地盯着这高大、满头金黄色头发的女人,没有踌躇、也没有为了回避要撤回之意。他很奇怪地被这位从未见过的女人吸引住,和她一起感到舒适。
  “对此事她说得不多,”埃科扎说。“她被一些人围攻,她的丈夫为保护她被那些人杀害。他是她那个部落头人的兄弟,于是由于他的死她受到责备。头人说她带来了恶运。但后来得知她怀孕了,就把她留下作了他的二房。当我出生时,他说这足以证明他是个不吉利的女人。她不仅害死了自己的配偶,而且又生了个丑陋的孩子。于是他诅咒她,毒咒她。”他和这个女人讲话那么坦然、大方,与过去相比判若两人,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奇。
  “我不敢确定毒咒意味着什么,”埃科扎继续说道。“她只告诉过我一次,之后她再也讲不下去。她说每个人都对她感到厌恶,尽管他们都声称并未见到她。她竭尽全力想让他们看见她自己,但他们说她已经死了,就像她已不存在了。这一定是太可怕了。”
  “是啊”,艾拉轻声地说,“如果你不在所爱的人中生存,独自一人是很难存活的。”由于忆起往事,她的眼睛有些湿润。
  “我妈妈带着我离开了他们要她去死的部落,但安多范发现了她。他那时也是一个人生活,而且上了年纪。他从未告诉我他为什么离开他的山洞,好像是因为一个凶残的头人……。”
  “安多范……”艾拉打断了他。
  “他是阿木奈人吗?”
  “是,我想是的,”埃科扎说。“他没过多地讲他部落的人们。”
  “我们知道那个凶残的头人,”乔达拉憎恶地说。
  “安多范照顾我们,”埃科扎接着说。他教我狩猎。他从妈妈那儿学克兰人的手语,但妈妈从来不多说话。我两种语言都学,而使妈妈一直很惊奇的是我能模仿出安多范的话语。安多范几年前死了,而且由于他,我妈妈决心要活下去。但毒咒最终带走了她。”
  “那后来你干什么了?”乔达拉问道.
  “我一个人生活。”
  “那很不容易,”艾拉说。
  “是的,真不易啊。我一直想找个人一起生活,但没哪个部落愿意让我靠近他们。他们向我扔石头,说我丑陋、晦气。也没有一个洞穴和我交往。他们说我是个令人厌恶的杂种,半人半兽。过了一段时间,我厌倦了尝试。我再不想孤独了,一天,我从悬崖跳入河中,以后的事,就是达拉那正看着我。他把我带到他的洞中,我现在是兰扎达尼人的埃科扎,”他骄傲地结束了话语,望着他极度祟拜的那个高高的男人。
  艾拉想起了她的儿子。幸运的是他很小就被抱走。那儿的人们那么爱他,而且当她不得不把他留下时他们都那么想要他,一种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埃科扎,不要恨你妈妈那个部落的人,”她说。“他们其实不坏,只是太守旧、古板而难以改变。他们的传统根深蒂固,他们不懂新的方式。”
  “而且他们是部落的人民,”乔达拉对达拉那说。“那是在旅途中我搞明白的一件事。在我们穿越冰川之前,我们遇到一对夫妇(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他们正计划相会解决一个我们中的一些人也会遇到的问题,特别一些年轻的洛沙杜奈人。有人甚至靠近他们进行交易。”
  “扁头人聚会?交易?这世界变化得实在太快,连我也跟不上了。”达拉那说,“直到我遇到埃科扎,我才相信。”
  “人们叫他们扁头人、动物,但你知道是个勇敢的女人,埃科扎,”艾拉说,然后把手伸给他。“我知道没有自己的人们是怎样一种感觉。我现在是马穆塔人的艾拉。你欢迎我吗,兰扎达尼人的埃科扎?”
  他握住她的手,她感到他的手在颤抖。“欢迎你来这里,马穆塔人的艾拉。”
  乔达拉伸出双手向前走去,“问候你,兰扎达尼人的埃科扎,”他说。
  “我欢迎你,泽兰达尼人的乔达拉,”埃科扎说,“但在这里你不必被欢迎,我已听说过达拉那儿子的事了,毫无疑问你继承了他的精神,你太像他了。”
  乔达拉咧嘴笑道:“人人都这么说,但你不认为他的鼻子比我的大一点吗?”
  “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你的比我的大,”达拉那大笑着,拍拍年轻人的肩膀。“进去吧,饭要凉了。”
  艾拉又与埃科扎用手语谈了一会儿,当她刚要进去,琼普拉雅把她拦住。
  “我想和艾拉谈谈,埃科扎,但你也不要进去。我也要和你谈谈。”她说。他迅速地走开,把两个女人单独留下来,
  “艾拉,我……”琼普拉雅开始说。“我……想我知道乔达拉为什么爱你。我想说……我想祝你们二人幸福。”
  艾拉仔细端详着这位有乌黑头发的女人。她感到她有些变了,欲言又止,一个冷酷的结局。她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那么心神不安。
  “谢谢你,琼普拉雅。我非常爱他;没有他我很难活下去。那会令我内心深处留下极大的空虚,难以承受。”
  “是的,很难承受,”琼普拉雅说,闭一会儿眼睛。
  “你们不进去吃点东西吗?"乔达拉说着,走出山洞。
  “你先去,艾拉。我还有事要做。”
  35 归宿
  埃科扎瞥了一眼那块硕大的黑曜岩,然后将视线移开。发亮的黑玻璃瓶中的水动着,使得他的倒影变得扭曲,但是任何事也无法改变这一点,今天他不再看到自己了。他身着一件鹿皮紧身上衣,短小的兽毛缀成衣摆,中空的鸟骨做成的珠链,染色的大羽毛和锋利的兽牙加以点缀。漂亮极了,他从未拥有过如此好的东西。为了那个正式允许他进入兰扎达尼人的第一个洞穴,琼普拉雅亲手为他做了这件衣服。当他走进洞中的中心地段,由于知道是她亲手做的,他怀着敬意触摸着那柔软的皮衣。但一想到琼普拉雅,他不免感到有点心痛。他对她一见钟情。正是她聆听他的谈话,与他交谈,使他向她吐露心事。如果不是为了她,他永远也不必在夏日狂欢聚会上面对所有的泽兰达尼人,当他看到有些男人围在她身边,他就想自杀。经过数日苦苦思索,他才鼓起勇气向她表白,试探她的想法。像他这样的男人怎么敢梦想娶像她这样的女人?当时她并没有拒绝,这便使他心里有了一丝希望。但是琼普拉雅一直也没有回复他,他深信那是她的拒绝方式。可当艾拉和乔达拉回来的那天,她竟然问他是不是还想要她,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她?!是啊,除了琼普拉雅,他一生中从未如此企盼过什么。于是他便等待着能单独与达拉那谈话的时机,但是来访者总是与他在一起,他不忍打扰他们,而且他也有些胆怯。不敢开口。只是担心要失掉梦寐以求的幸福,才给予了他勇气,不久,达拉那对他说,琼普拉雅是杰里卡的女儿,他须得找杰里卡谈谈。但是他所提之事,必得琼普拉雅同意,最重要的是首先他要爱她。他爱她吗?哦,圣母,他当然爱她!
  埃科扎在热切地等待着的人群中就坐,当他看到达拉那起身走向洞中心的炉床时,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炉前立着一个完全对称的木雕雌兽,它活灵活现地刻画出多尼的形象,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它的脑袋有点像个没毛的球块,胳膊和腿也仅仅是略微的勾勒了一下。达拉那站在炉床边,面对着人群。“首先,我宣布我们今年将再度参加泽兰达尼人的夏日狂欢,”达拉那开始说道,“而且我们欢迎任何想参与的人。对我们来说,这是一次长途旅行,我希望能说服一位年轻的泽兰达尼人回去为大家造房子,我们都是兰扎达尼人,我们需要一个侍奉圣母的人,我们的家族日益壮大,不久就会拥有第二个洞穴,有一天兰扎达尼人也将拥有自己的夏日狂欢。除了为乔达拉与艾拉举行神圣的婚礼外,我们还有其它的原因要庆祝一番。妇达拉那拿起象征大地母亲的木雕向埃科扎点头示意,尽管埃科扎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宣布仪式,比正式的婚礼随便得多,埃科扎仍不免感到紧张。埃科扎和琼普拉雅站到达拉那面前,达拉那才又开口说道:“埃科扎,多尼祝福过的女人的儿子,兰扎达尼第一洞穴的儿子,你已经向杰里卡的女儿琼普拉雅求婚了,对吗?”
  “是的,”埃科扎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答道。
  “琼普拉雅……”
  达拉那又问琼普拉雅,虽然表述不同。但大意却一致,艾拉在一旁啜泣,她想起了那个相同的仪式。当时自己站在那个深爱着自己而自己并不爱的男人身旁,此情此景与当时是多么的相似啊。
  “艾拉,不要哭了,这可是令人高兴的事啊。”乔达拉说。
  艾拉几乎不能言语了,她深深地理解在这种场合下,站在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身旁时的感觉。但是对于琼普拉雅来说,这一切都已成定局。她甚至都不能梦想自己的心上人有一天能为她反对世俗,因为他并不知道她深深地爱着他,她也不能提及此事。他们是很近的堂兄妹,好得就像亲兄妹一样,尽管乔达拉未婚,但是他爱着另一个。艾拉感到琼普拉雅如同自己一样的痛苦,当她站在她们俩都深爱的男人身边哭泣时。
  “这让我想起了自己站在雷奈克身边的情形。”
  乔达拉同样记得太清楚了,他觉得胸口堵得慌,“唉,你都快把我弄哭了。”
  乔达拉看了看杰里卡,尽管她泪流满面,但依然显得高贵典雅。“为什么在这种场合女人总要哭呢?”杰里卡看了看乔达拉,他的表情深不可测,然后又看了一眼他怀中正在哭泣的艾拉,自言自语道:“她该结婚了,也该放弃那不能实现的梦想了。其实、我们很多人都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说完杰里卡又继续看仪式进行。
  “是不是兰扎达尼的第一洞穴接受他们的结合?”达拉那问道。
  “是的。”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埃科扎,琼普拉雅,大地母亲多尼祝福你们的结合”。达拉那边说边用木雕轻轻地碰了碰埃科扎的头和琼普拉雅的肚子,然后将多尼放回原处,又把它的木头腿插入地中,使其不倒。
  二人转向人群,然后缓缓地绕着炉床走动,那难以名状的忧郁使她显得愈发动人。
  埃科扎惊人的难看,而他身边的女人却那样的美艳绝伦。也只有他那双眼睛会给人造成错觉,但是它们也被掩盖住了。尽管他的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流露出温柔的爱意,但是艾拉仍然为琼普拉雅感到难过,她把头埋进乔达拉的怀中,她实在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了。
  二人绕场三周后,沉默被打破了,人们纷纷向他们表示祝福。艾拉有些踌躇,她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在乔达拉的提醒下,他们也向二人走去表达了衷心的祝愿。
  “琼普拉雅,真高兴你们能与我们一起举行婚礼,”乔达拉拥抱了她,她也拥抱了他。令他惊诧的是她的拥抱如此之强烈。这让他万分不安,仿佛琼普拉雅在向他永别似的。
  “埃科扎,我只希望你能够永远像现在一样快乐、幸福。”艾拉说道。
  “与琼普拉雅在一起还会不幸福吗?”他说道。艾拉主动拥抱了他。对他来说,埃科扎并不太难看,看上去是很舒服的。由于漂亮的女人并不常拥抱他,所以他迟疑了一下才回报她,而且对这位金发女郎有热烈的爱慕之情。
  然后艾拉转向琼普拉雅。当她注意到她的眼睛和乔达拉的一样碧蓝时,她欲说无言。她悲伤地握住琼普拉雅,已经泣不成声了。琼普拉雅抱住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仿佛需要安慰的不是她,而是艾拉。
  “没事了,艾拉,”琼普拉雅说道,声音空洞无力。她的泪也已经干了。“我还能做些什么呢?我将再不会找到比埃科扎更爱我的人了。我早就知道我迟早要嫁给他,而现在已没有任何理由再等下去了。”
  艾拉向后站了站,极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她看到埃科扎向琼普拉雅靠去,他试着去搂琼普拉雅,仿佛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现实,他害怕会从“梦”中惊醒。他还不知道他是否只拥有他所爱的女人的躯壳呢,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躯壳对他来说己足以了。
  “哦,不。我没有亲眼目睹,”霍查曼说,“而且我也不能说我认为此事确凿无疑。但是既然你可以骑马,也可以让一只狼听从你的指挥,那么为什么别人不能骑在猛犸的背上呢?”
  “你说这是在哪里发生的?”达拉那问道。
  “那是我们出发不久后的事,大约在东方。那一定是只四趾猛犸,”霍查曼说。“四趾猛犸?我从未听说过。”
  “甚至在马穆塔人,”乔达拉说,“那儿也未听说过”。
  “可你清楚,他们并不是唯一能够猎捕到猛犸的人,”霍查曼说,“而且他们离东方并不远。相信我,比较而言,他们算近邻。如果你到那里,接近无尽的大海,你会看到后脚上有四趾的猛犸。而且它们的颜色较深,大多数都是黑色的。”
  “既然艾拉可以骑在穴狮的背上,那么我也就不怀疑有人骑猛犸了。你怎么看呢?”乔达拉看着艾拉,问道。“如果你有一只非常幼小的,”她说,“我想如果当它是个幼崽时,你就开始养它,让它生活在人群中,那么你会教会它一些东西。至少它不会怕人。猛犸非
  常聪明,它们学会的东西就更多一些。我们曾经看到过猛犸破冰取水。其实很多动物也都可以的。”
  “它们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嗅到水,”霍查曼说,“在东方天气干燥,人们常说,‘如果缺水,就找一头猛犸。’没有水,它们也可以走很长时间,但最终它们会带你到一个有水的地方。”
  “这可真是好极了。”埃科扎说道。
  “尤其是远行时,”琼普拉雅说。
  “我并不打算远行,”他说。
  “但是你得来参加泽兰达尼夏日狂欢,”乔达拉说。
  “参加结婚啊!,那当然要来的,”埃科扎答道,“我希望能够再看到你,”他略微笑了一下,“如果你和艾拉住在这里,那简直好极了。”
  “是啊,我希望你们二人能考虑一下我们的请求,”达拉那说,“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乔达拉,除了杰里卡,我们没有经过训练的治病人。我们需要一个兰扎多尼,大家都认为艾拉最合适。你可以与你的母亲一起去参加夏日狂欢,然后和我们一起回来。”
  “相信我,我们非常感激你们,达拉那,”乔达拉说,“我们会认真考虑的。”
  艾拉看了看琼普拉雅。她已经后撒,独自封闭起来,艾拉喜欢这个女人,但她们总是谈论那些鸡毛算皮的小事。艾拉还是不能摆脱由琼普拉雅的困境而引发的悲伤—因为她曾经有过相同的遭遇—而且她自己的快乐又会不断地引起琼普拉雅的伤心。实际上她开始喜欢大家了,她非常高兴他们在早上即可离去。
  她会非常想念杰里卡和达拉那的,也会时时回忆起他们激烈的争论,杰里卡是那样的矮小,当达拉那伸出胳膊时,她能在下面走过而且还有空,但她却有着不屈的意志。杰里卡也很有领导者的风度。当她的看法与达拉那相左时,她会据理力争,而这时达拉那也总是郑重地倾听,但是他决不轻易让步。他最关心的是自己民众的安危,他也常常让他们对一些问题发表意见,但他也像其他的首领一样,由自己做出最后的决定。他从不要求什么,但他的人民十分尊敬他。
  艾拉愿意听他们争论,每当她看到这个小个女人与一个巨人似的男人辩论就禁不住要乐。使她不能理解的是,他们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中断争论,谈一些其它的问题,仿佛他们压根就没争吵过,然后他们又会继续这场舌战,又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仇敌。一旦问题解决了,他们马上把它抛到九霄云外,看上去他们很喜欢这种斗智游戏,除了身材不同,他们之间的“战争”是公平的。这是因为他们不仅爱对方,也很尊重对方的人格。
  当艾拉和乔达拉再度起程时,已经是春天百花盛开的日子。达拉那让他们代他向泽兰达尼人的第九洞穴问好,并再次向他们提起了他的建议。他们二人觉得很高兴,但是艾拉对琼普拉雅的敏感,使她不能考虑与兰扎达尼人生活在一起。这实在太残酷了,令她欣慰的是她不必向乔达拉做任何解释。
  虽然艾拉和琼普拉雅都很喜欢对方,但是乔达拉感到她们之间的关系有些紧张。琼普拉雅对他的态度也很异样,有意地疏远他,也不再和他像从前那样开玩笑。这令他又想起了那天琼普拉雅最后一次拥抱他时是那么的强烈,这些都让他迷惑不解。他看到她泪花涟涟,便对她说他不再远行了,他刚刚回来,不久他们就会在夏日狂欢上相逢的。
  他们俩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已使他感到宽慰,而且他也会认真地考虑达拉那的提议,特别是如果泽兰达尼人不接受艾拉的话。在他心里,实际上他已喜欢达拉那及兰扎达尼人,如同他的泽兰达尼人一样。如果可能,他希望与艾拉住在这里。
  他们离开后,艾拉感觉如释重负。尽管有雨,但她很高兴天气越来越暖和。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人们不易感到难过。她与自己的心上人一起前往,看望他的民众,也去看她自己的新家。可她既充满了希望,又怀着无限的忧虑,心里矛盾极了。
  他们来到了乔达拉很熟悉的故土,这里每一个界标都是那样的熟悉。他非常兴奋,并向艾拉讲述它们的故事。穿过山脊间的狭路,看到一条向右流的小溪。在小溪的源头处他们离开了,趟过了低谷中的几条自北向南流的大河,又攀上了火山之上的山岳,那火山群中还有一个活火山哩。越过高地,靠近河流的发源地,他们又经过了温泉。
  “我敢说这里是第九洞穴的那条河的源头,”乔达拉说,“我们就要到了,艾拉,黄昏前我们就可以到家。”
  “这就是你曾告诉过我的能治病的温泉水?”
  “是,就是它们,我们称它们为多尼的救命水。”
  “我们今晚在这住一宿吧!”艾拉建议。
  “可是我们马上就可以到家了呀!”乔达拉说。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过一夜的原因。我们的旅行就要结束了,在见到你的亲戚前,我想在温泉中洗个澡,另外我想单独与你共渡最后一晚。”
  乔达拉笑着说,“你是对的,以后还会有这样的夜晚吗?而且我们再不会长时间单独呆在一起了。我喜欢与你在温泉周围共渡良宵。”他激情地笑着。他们在从前有人用过的地方支起了帐篷,艾拉发现马在青草地上吃草时显得有些烦燥。她看到了一些嫩款冬和酸木叶,当她去采摘它们时,她又发现了春蘑菇和山植花枝。她用自己的外衣兜着青菜和野味回到了“营地”。
  “我想你是打算做一顿丰盛的晚餐,”乔达拉问道。
  “这主意不坏,我刚才看到有一个鸟窝,我应该回去看看有没有鸟蛋。”艾拉说。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他指了指手中的鳟鱼。
  艾拉高兴地得跳起来了。“我刚才看到它在小溪中,正在吞食嫩枝。这鱼咬得这么快就好像在等我似的。”
  “我们可用它来做一顿盛宴了。”
  “不要急,它并不急着成为我们的腹中餐。”乔达拉说。“我想我倒宁愿马上洗个热水澡。”他那双碧兰眼睛望着她,并且引起她的响应。
  “好主意,”她说着,将束腰外衣脱下,放在火坑旁,然后投入乔达拉的怀抱。
  他们并肩坐着,看着火花跳舞,火星消失在黑暗之中,他们感到无限的满足和松弛。狼在一旁打磕睡,突然,它抬起了头,竖起耳朵,听夜幕下高原那边的响动。他们听到了一声响亮的马嘶叫声,但是这声音并不熟悉。紧接着母马和雷瑟也嘶叫起来。
  “在田野中有一匹陌生的马,”艾拉说着跳了起来。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因而什么也看不清。
  “如果要去那边,你会迷路的,让我找点什么来照明。”
  威尼再次嘶叫了起来,那匹马也跟着叫,然后他们听到马啼奔跑声消失在夜色中。
  “算了吧,今天太晚了,我想它跟那匹马走了。”乔达拉说。“那匹马把它引走了。”
  “可是这一次它一定是自己很想去,所以才离开了我们。我想它看上去有些不安,我原本该加倍注意的,”艾拉说。“它正处于发情期,乔达拉,我确信那是匹公马,我想雷瑟会和它们在一起的。尽管它很年轻,但是我想其它的母马也处于这个时期,它也会被她们吸引去。”
  “虽然现在太黑了,无法去找它们,但我很了解这个地区,明天一早,我们就跟着它们的踪迹去找。”
  “上一次,我把它带出去,那匹棕色的公马来找它,后来威尼自己回来了。又过了不久,它就有了雷瑟。我想它这次离开又是准备怀孕了”,艾拉说着又坐到了火堆旁。她看着乔达拉,笑着说,“我们竟同时怀孕了。”
  好一会儿,乔达拉才重复着艾拉的话,“你们两个…怀孕…同时?艾拉!你是说你怀孕了吗?”
  “是的,”她点点头,“我就要为你生一个小孩了”,“我的孩子?你要给我生孩子了?艾拉!艾拉!”他抱起她,高兴地转起来,然后亲吻她,“你确信吗?我是说你确信你有了孩子?”“我的月经期过去了没有血,我知道我怀孕了。今天早上我感到肚子有点疼,不过没什么。我想我们是在从冰川上下来时开始的。”艾拉说。“乔达拉,这是你的孩子,我深信不疑。”
  “我的孩子?"他说,眼神中有些怀疑,他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这里是我的孩子。我一直很想要孩子,”他说道,看向别处眨着眼。“你知道吗?我甚至曾经向圣母祈求过,要一个孩子。”
  “乔达拉,你不是告诉过我吗,无论你要什么,圣母都会给你的。”
  她笑了,“你要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只要是个孩子,艾拉,我不在乎是男是女。”
  “那就是说这次我希望它是个女孩,你也不介意吗?”他摇了摇头,“只要是你的孩子,也可能是我的,就行。”
  “跟着马迹走倒是没问题,可是它们比我们走得快多了,”艾拉说道。
  “但我想我知道它们可能去哪儿了。我清楚有一条通向那个山缘近道。”
  “如果它们不去那里怎么办?”
  “那么我们不得不返回来,沿着它们的踪迹走,但是现在看来它们是沿着那个方向去的。别担心,艾拉,我们会找到它们的。”
  “我们必须找到它们,因为我们经历的太多了,现在我不能让威尼回到马群中去。”
  乔达拉领她来到保护区,在那里,他以前曾经常常看到过很多匹马,这一次他们又看到了马群。艾拉不一会儿就认出了自己的老朋友。他们爬上草地的边。乔达拉小心地照顾着艾拉,生怕她会做得太多。她吹起了熟悉的口哨。
  威尼抬起头,向艾拉飞奔而来,后面跟着一匹浅色大公马和一匹年轻的棕色公马。大公马向棕色马挑战,棕色马便迅速地转头回去了,尽管它很兴奋,这么多母马在场,但它也不愿意为了它,向有经验的公马挑战。乔达拉手持梭镖发射器向雷瑟跑去,准备保护它,但是它已经能够保护自己了。
  当公马过来的时候,艾拉正搂着威尼的脖颈站在那里。公马扬起前蹄,显示着自己的威力。威尼离开主人向后退去,迎接公马。乔达拉走过来,牵着雷瑟,显得忧虑。
  “你可以试着给它系上缰绳。”乔达拉说。
  “不行,我们今晚得在这儿住下,它还不想回去,它们要生小马驹,威尼想要一匹自己的小马驹。我要放它去,”艾拉说。
  乔达拉耸耸肩表示同意,“那好吧,我们并不很着急,我们在这儿宿一会营吧。”他看到雷瑟向马群张望。“它也想加入到它们中间呢,你觉得放它去安全吗?”
  “我想它们不会往远走。这儿这么大,即使它们离开了,我们可以爬上高处看看它们朝哪里去。也许让雷瑟与马群在一起待一会儿未尝不好呢,它可以学到不少东西。”艾拉说。
  “我想你说得对,”他说着迅速解开雷瑟的缰绳,看着雷瑟奔向马群,他又说:“不知道雷瑟是否成熟了?并同所有母马交配。”也许雷瑟会和这些母马生小马驹的,他想。
  “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搭个帐蓬为好,使我们自己舒服点,”艾拉说,“然后找点吃的,那条河边的树林里可能会有松鸡。”
  “太糟糕,这里没有温泉,”乔达拉说,“能洗个热水澡该有多舒服啊。”
  艾拉站在沙岩上,俯瞰浩瀚的大海,对岸宽广的草原一望无际。近处有一个牧场,旁边有一个岩洞。榛树丛长在岩洞旁,挡住了洞口。
  她有些害怕,洞外下着雪,堵住了出口,但当她拔开榛树丛,走出岩洞,外面竟是春天。百花盛开,小乌鸣唱,一片生机盎然。从洞中传出一声婴儿有力的啼哭。
  她用斗蓬包着婴儿,随着一个男人走下山,那男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着,背上还背着一个鼓鼓的包。那人是克莱伯,他正在保护她们母子。他们走着走着,好像没有尽头,翻过了山脉,穿过了广袤的大草原,最后来到了一个峡谷,那里有一个牧场,马群常常在这里活动.
  克莱伯停下了,将包裹放在地上。她想她好像看到包裹里有白骨,但一匹棕色小马经过包裹,向一匹棕褐色母马跑去。她向母马打口哨,可是它竞然没理她,与一匹浅色公马飞奔而去。
  克莱伯转过头向她招手,可是她不明白他的意图,那是一种她不懂的日常用语。克莱伯又向她做了另一个手式。“快走,天黑前我们就到了。”
  她在一条地下通道摸索前行,前方亮光忽隐忽现,那是个出口。克莱伯大步流星地走在前边,她在后边摸着光滑的白石岩场跟着。她知道这个地方,她紧撵了几步想赶上克莱伯。
  “等等我!”“我来了!"她大声叫着。
  “艾拉!艾拉!”乔达拉摇晃着她,“你做恶梦了吗?”
  “一个很奇怪的梦,但不是恶梦,”她坐起来,觉得有点恶心,就又躺下了,希望梦境尽快消失。
  乔达拉移了移雷瑟身上的皮垫。狼欢叫着并骚扰着它,与此同时艾拉也给威尼套上缰绳。现在她只有一个小包裹,雷瑟被牢牢地拴在树上,大部分行李都驮在它的背上。
  艾拉跳上马背,策马前行,指挥它沿着草场的边沿前进。野马群中的公马紧追其后,当它与那些母马远离时,它放慢了脚步。最后它终于停下来了,扬起前蹄嘶鸣,召唤威尼。然后它转头跑回去。一些公马也趁它不在,引诱母马,它跑回马群,尖叫着向它们挑战。
  艾拉骑着威尼继续前进,但它已放慢了步子。当它听到了后面有马蹄声,便停下来等乔达拉和雷瑟,狼也紧随其后。
  “若我们再加快些脚步,天黑前就能到了。”乔达拉说。
  艾拉和威尼与他们集合了。她有种奇特的感觉,好像她以前有过同样的经历。
  他们以正常的速度前进,“我想我俩现在都要生孩子了,”艾拉说,“我们的第二个孩子,以前我生过儿子。我想这很好,这一次我们可以一起分享了。”
  “你会拥有很多人与你分享这份喜悦,”乔达拉说。
  “我想是这样的,但是能与威尼一起分享,令人高兴。因为我们都是在这段旅程中怀孕的。”他们默默地前行,“威尼比我年轻多了。我有点老了。”
  “你并不老啊,艾拉。可我已经很老了。”
  “今年春天我就十九岁了,这个年龄生孩子就有点晚了。”
  “我比你大多了,到现在我已过了二十三,、这个年龄男人早该成家了。你不觉得我离家已五年了吗?我真担心是否还有人记得我了。”乔达拉说。
  “不,他们一定会记起你的。达拉那毫不费力就认出了你,琼普拉雅也是。”艾拉说。每个人都认识他,她想,但是没人认识我。
  “看,那块石头,在河的转弯处,那就是我第一次打猎的地方!”乔达拉说道,同时催马快点走。那是一只大鹿。我不知道我当时最怕什么—是那硕大的鹿角打不中,还是怕空手回家。”
  艾拉微笑着听他回忆往事,可是在这里没有让她回忆的事。她在这里也是个陌生人。他们会盯着她看,会问起她那特殊的口音,还会问她是哪里人。“每年我们在这里都要召开一次夏日狂欢聚会,”乔达拉说道,“这里已经有很多家庭。成人后第一次成家。哦,我是那样趾高气扬地走,尽量显得成熟,但是我怕再没有年轻的妇女会邀请我去参加她的成人仪式了。我想其实我不必担心,已经有三个人邀请我了,我觉得这更让人害怕!”
  “那边有人看着我们,乔达拉,”艾拉说道。
  “那是第十四个洞穴!”他挥着手说道。可没有人向他们招手。他们反而消失了。
  “一定是因为这两匹马。”艾拉猜测道。他皱了皱眉,摇摇头说道:“它俩会习惯的。”
  但愿如此,艾拉心想,这里唯一让她熟悉的只有乔达拉。
  “艾拉!我们到了!”乔达拉说道,“这就是泽兰达尼人的第九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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