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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清秋[梁凤仪]

_8 梁凤仪 (当代)
  他,宋卓鸣完全的自主,她却完全的失控。
  这样的一个男人,于自己的生命,究竟有多大意义?一个只能在办公时间,在他的办公地点,才勉强可以联络得上的男人,是自己终身之托吗?
  如果有个风雨之夜,雷电交加,唐逸是不是仍要有孤军作战的心理准备?
  又如果在夜深人静之际,有贼摸进屋里来,她惊叫、她呼唤、她挣扎、她求救,一切的一切都会无补于事。她只饱受惊恐、折磨,任由宰割。
  还有,一千一万一亿个如果……会得发生,她,唐逸,身边始终没有一个可以保护她、爱护她、捍卫她的人。
  唐逸恼了。
  她火速地把皮包内的杂物都翻出来,寻那小小的记事簿,她要找宋卓鸣家里的电话。
  这个动作是完全愚蠢、笨拙、憨居、可笑的。连一个跟自己有过肉体关系,并且已然交心的男人家里头的电话号码,她都没有记牢的需要,甚至,没有记录。
  唐逸颓然跌坐在床上,痛哭失声。
  哭累了,再坐起来,不住抽咽,双目望向高高的天花板,下意识有种誓不低头的意念。
  总得想办法,她要向于早明交代。
  这个藉口实实在在漂亮。
  于是唐逸抓起电话筒,摇到公司电话询问处,查宋卓鸣家里的电话。
  对方的声线很温柔,答:“对不起,宋先生半山的电话是保密的。”
  唐逸嘘一口气,再努力:“请代查西贡地址吧!”
  过了一会,对方把宋家别墅的电话相告。
  犹疑了半分钟,唐逸终于摇了那电话号码。接听的是一位菲籍女佣,非常懂礼貌,先说了一声晚安,才回唐逸的话:“对不起,小姐,没有宋先生的嘱咐,我们不方便把他山顶住宅的电话号码给你。”
  唐逸握着电话的手在发抖。
  她并非嗔怪菲佣,她只是恼恨自己,如此沿门托钵似的去找自己男人家里头的电话号码,是太太太太荒谬的一回事了。
  然,这份耻辱是自招的。
  “这样吧,小姐,”菲佣非常热心的提议:“好不好我给宋先生报个口讯,请他回你的电话,可以把你的电话告诉我吗?”
  “宋先生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就请你说唐小姐有事情请他回话!谢谢!”
  挂断了线后的每一分钟,于唐逸,都长如一个世纪。
  等待绝对可能使一个女人一夕憔悴。
  唐逸那双水灵水秀的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电话机,差不多盯得要滴出血来。
  是有望夫石那回事的,唐逸想。
  为什么一个女人可以如此固执于一份感情,紧张一个男人?而男人,有没有相同的心肠与肺腑,真是太大的疑问了。
  电话是候至凌晨差不多两点时,才响起来的。
  当宋卓鸣的声音在电话筒里头传至唐逸的耳膜去时,有种陌生的感觉。
  仿如隔世。
  跟着,唐逸感觉到麻木。
  对方说:“你找我?”
  天下间最无稽的三个字出于一个叫宋卓鸣的男人之口。
  唐逸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把电话放下。
  在她未决心实行这个动作之前,宋卓鸣又开口讲话:“她回来了。”
  谁?谁回来了?什么意思?这跟唐逸有什么关系?这又跟他的失踪扯得上边?
  一阵疑惑之后,唐逸轻呼一声,真相大白。
  “我不能来你家,我是说,最低限度今晚不能来。我还是候到这个时刻,才能给你电话。”
  唐逸没有反应。
  “明天一早,我来,再说吧!”
  对方完全不考虑唐逸会提出什么建议,或甚至抗议,他自行挂断了线。
  一切都由他作主,整宗恋爱与关系,源起与控制,都权操一人之手。
  唐逸觉得自己只是木偶。
  忽然之间,她笑了起来。
  唐洪倩均一系的女人,如果真如坊间的传言,都是狐狸精托世的话,她这九尾狐,就是道行最九流、境况最不堪的一只了。
  不是吗?母亲洪倩均和姊姊唐悦熬到今时今日,岂只能登堂入室,有法定地位,有社会认同、有遗产继承权、有儿孙承欢、也有一应的公共场合可以随意亮相。
  她固然不如于早明的运气,有那么的一线生机,她原来甚至比不上她的母与姊。
  宋卓鸣给与她的,极其量是一副真诚的心肠。
  要来何用?
  不是有了他的心,唐逸就不用穿衣吃饭、不用在人前走动、不用面对亲友、不用排遣时间心情、不用工作。
  唯其有了宋卓鸣的心,她才食不安寝不熟、在人前矮掉一截、对亲友难以交代、要自行筹算未来、更须容忍事业上的重重委屈与疑虑。
  就是在那盛大的财经餐舞会之后,市场的风言风语开始此起彼伏,各人都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原来如此,怪不得广信银行轻而易举地做成了一单大生意!”
  人们不单认定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根本上,最最有效地方式还是派个小美人去拍马屁,就更事半功倍。
  实情是不是为了宋卓鸣见猎心起,才把作顺水人情,以促成愿望,连唐逸都越想越打冷颤。
  曾参杀人!是千古流传的警世故事。
  别说宋卓鸣的动机受到唐逸私心质疑,就连她听多了闲言闲语,都开始混淆,怕终有一日,连自己都不敢理直气壮地抬起头来分辩:“我和宋卓鸣公私分明。”
  要肯定公私分明,只有一个办法。
  根本二者河水不犯井水,各走各的阳关道、各行各的独木桥。
  一旦同舟,是否共济,也必水洗难清。
  宋卓鸣的出现,原来是祸,不是福;是劫,不是数。
  唐逸一坐而至,她是干睁着眼,巴巴的看着宋卓鸣开启大门,走进她的住处来的。
  宋卓鸣分明惊骇地冲前去紧握住唐逸冰冷的手,问:“你一夜未睡?”
  唐逸摇头。
  “为什么呢?”
  “因为睡不着。”
  “唐逸!”宋卓鸣把她拥在怀里。
  这才发觉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身子僵硬冷漠得像一块冰。
  “你不明白!”宋卓鸣叹气。
  “我有这个需要吗?是我的责任吗?抑或是你的权益?”
  “她回来了,突然间放下孩子,自英国飞回来。”
  “于是你要立即自我处失踪?”
  “在未展开谈判前时,我总有些规矩要守。”
  “好,好,”唐逸不住的点头,她的意念刚好跟她的动作相反:“谈判开了没有?”
  宋卓鸣放开唐逸,脸色禁不住一沉:“你的口气跟审问犯人无异。”
  “是吗?”唐逸冷笑:“我不知道我有这般讨厌!”
  “这不是我们斗气的时候,唐逸,我们现今要面对甚多的考验与艰难,必须并肩作战,共同应付。”
  这几句话,总算发挥到相当效力,安抚了唐逸暴躁的心。说到底,宋卓鸣表明了心迹,他仍坚持二人是一个整体,在同一阵线之上,共同应付。
  唐逸没有再继续讲晦气话,她只虚弱地把身子蜷起,缩在柔软的梳化上。
  “丝嘉在英国风闻我把你带去那轰动全城的餐舞会,有我们共舞的照片。”
  唐逸笑出声来:“这也算捉奸在床,证据确凿。”
  “你希望我否认?”
  唐逸当然没有这个意思。有什么比宋卓鸣断然绝然在他妻子面前否认更令她面目无光,肝肠寸断。
  于是,她轻轻地握紧着拳头问:“你否认了吗?”
  “轮不到我否认抑或承认,丝嘉绝顶聪明。”
  “什么意思?”
  “她下了飞机,在机场给我摇了电话,嘱我去接她。然后,回家去,淋了浴,,整妆外出,与我一起共进晚餐,慢条斯理地在喝餐酒时给我摊牌。丝嘉把我们共舞的照片轻轻地放在我跟前,给我说:‘姑勿论这是交谊式的应酬、抑或逢场作戏、三朝两日的缠绵眷恋,还是非常认真的一段情,我都不介意。因为介意没有用,据我的估计,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这次专程回来,只是告诉你一件事,请别向我提出离婚,我不会答应,永远不会。我不会带着孩子,以一个弃妇的身分长居外国!”
  唐逸听得五内俱焚,差不多是截宋卓鸣的说话:“她想怎么样?她要什么条件?”
  宋卓鸣叹气,深深的,自丹田处吁出来,说:“她没有提出条件,完全没有。她只说:‘离婚的最优惠条件也不过是分你宋卓鸣一半的身家,那有多少呢?三亿、四亿、抑或七亿、八亿,一把资产过到我宋冯丝嘉的名下来,我还真怕烦,懒得管。如今由着你去担戴一切业务风险,辛苦赚来我自在享,何其快哉!你要在工余时间去耍乐、去纵欲、去闹生死恋,有你的绝对自由。我依旧绝少回香港来,在英国继续过舒适、优游、闲雅,甚而奢侈的生活,并与儿女为伴。我仍用你的信用卡、仍签你的支票、仍住你的古堡大宅、仍以宋卓鸣太太出席任何场合。只在一种情况下,我会跟你谈离婚。’”
  唐逸微张着嘴巴,以极度震惊的神态凝望着宋卓鸣。
  对方的整张脸,在复述这段对白时,由红变白,再由光净渐渐扭曲,变得难看,觉着痛苦,令唐逸更不知所措。
  “丝嘉很清楚很清楚的说,只有在一种情况之下,她才会谈离婚,就是她自己也有机会重新恋爱。”
  “天!”唐逸双手掩住了嘴。
  “她说:‘宋卓鸣,这才是个公平的游戏,请放心,我会开放心怀,静候时机,有缘,再逢第二春,彼此还对方身分上的自由。无缘要我孤寂一生,我无话可说,你尽管放心,除了名位,一切你都有权摆布。但,宋卓鸣,不要在我提出离婚之前打这个主意,因为在这场交易上,你得的已经不算少,就承让我这一步吧,否则,你需要更费劲地向你的亲生骨肉以及社会人士作出交代。时代变了,是不是?人们会得同情婚外情,会得投那些赤诚相爱的人神圣一票。然,人们也会可怜那些并没有阻挠配偶去寻欢作乐的贤德之士,容许他们有一条自留的后路。这一点,我看你不必硬闯,以致于得不偿失!”
  宋卓鸣说冯丝嘉聪明。
  唐逸不以为然,她认为这个女人简直深谋远虑得近乎狠毒。
  她只不过用了一顿饭的时间,以一番表面极为得体的说话,就堵塞了宋卓鸣与唐逸名正言顺地双宿双栖的所有可行道路。
  宋卓鸣与唐逸对望着,良久。
  无泪也无言。
  终于,唐逸拨一拨额前的头发,很平和的说:“而你,在听完了她那番说话之后,竟还陪着她回家去,好好休息了一整晚,才敢在如今天亮时来找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我怎么样?听完了她的那番话之后,霍然而起,勃然大怒,当众赏她两记耳光,坚持决裂,然后,火速跑到这儿来会你?”
  震惊的是唐逸,也是宋卓鸣。
  他俩是一步又一步的自动踏进冯丝嘉所说的陷阱之内。笼里的鸡,自己造反,怨不得人,尤不得人。
  唐逸是明知彼此被刺激着而开始针锋相对,但她无法自控,无法容忍宋卓鸣对他的妻那种犹有余情的表现。
  同样,宋卓鸣觉着自己言语的无状,与此同时,他也恼怒唐逸并不肯试行谅解,反而步步进追,要一下子就把自己近二十年之夫妻情份斩得决绝。
  彼此都感到寒心,觉得对方恐怖。
  似乎没有再讨论这宗事的必要,宋卓鸣拿起了他的外衣,兴味索然地说:“我要去打哥尔夫球。”
  唐逸气得发抖:“去了就别再回来!”
  “这话是你说的。”
  “对,是我说的。”
  “你认为我呆在这儿跟你无端端的吵小去,事情就会有结果?”
  “你根本不期望有任何结果。”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么,请你走。”
  “唐逸,”宋卓鸣喊了一声:“你别扭横折曲,你究竟要我怎样做?你说出来听听!”
  “我要你表达诚意。”
  “如何?目下所作的一切,还不够吗?”
  “不够。”
  “好,你说,要怎么样,我能力范围内,必定去做。”
  “回去告诉她,你爱的是我!”
  宋卓鸣笑出声来。
  “你为什么笑?”
  “我没想到你会如此幼稚。冯丝嘉老早声明,她不管我爱谁。”
  “她以退为进,她以这种手段去打击我、去赢我!”
  “你呢,唐逸,你有放过她吗?你不也是以你的手段去打击她、去赢她?”
  “你知道你在偏袒谁?”
  “你硬要我连说半句公道话,都看成偏袒她,是你无中生有。”
  “是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自找其辱,自讨苦吃。”
  “有没有我可以做,以补偿你的损失的地方。”
  “有。”唐逸忽然间说,然后坐得板直。
  “你说。”
  “给我作个担保人,我要向广信银行借贷。”
  “什么?”
  唐逸竖起了手指,认真地说:“八位数字。我值不值这个钱?”
  宋卓鸣呆住了:“为的是什么?”
  “理由会影响你的决定?”
  “可以这么说。”
  “我不要让冯丝嘉拥有太多我没有想到拥有的东西。”
  “包括我的财产?”
  “可以吗?”
  “你不觉得自己荒谬而幼稚?”
  “不。”
  “唐逸,你可是认真?”
  “对,一如冯丝嘉,难道她是儿戏?”
  “我和她的关系要站到物质利益上头去,我和你的也要作同样处理,你不觉得是屈辱?”
  “不,我需要这笔钱运用。她可以随便动用你的名字和资产,我也一样。”
  “好,无限量担保,你只管做去,我认这笔帐!”
  说罢,宋卓鸣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阳光,已经准时准候照耀大地。要好好活下去的人只能振奋精神,努力干活去。
  唐逸有再深的忧郁、再大的委屈、再多的疑虑,她告诉自己,也必须整装上班去。
  一切都在错误估计与失掉控制之中。她估量不到自己会如此情根深种,拔也拔不掉,她预算不出宋卓鸣会有潜藏不露、一箭双雕的野心与贪婪,她更加控制不来的是那个叫冯丝嘉的利害招数。
  唐逸觉得再全盘败北之中,她只抓着一点好处,获得宋卓鸣做担保人,去成全于早明的归宿。
  母系中有人可以跳出火坑,成仙成佛,修成正果,总算是一点成绩、一宗喜事。
  由得宋卓鸣怎样想好了。
  到如今,他把自己视作玉洁冰清、高贵无尘,又如何?潮流崇尚现实,她自那冯丝嘉女士卓绝的表现上得到了启示与教训。
  脚一踏出自己的窝,心上的创痕立即结疤,不能再流脓流血,让人家看在眼内,笑在心上,太过失礼。
  整个广信银行的信贷委员会,无人会觉得唐逸有整夜失眠的苦况。她仍是气定神闲地逐一报告要借贷的各个档案。最后,她提及那笔私人贷款。
  “我跟提出借贷人有亲属关系,先此声明。”
  那有白无常之称的白子良说:“这笔数目非常庞大。用途可否解释得清楚一点?”
  “投资、金融投资。”唐逸非常简短地答,这就差不多表示无可奉告了。
  白子良有一点点的不高兴,他觉得唐逸的态度有点瞧他不起,于是说:“我们应该不明不白的借钱出去让人家作投资吗?有什么生意不算是投资的?太笼统了吧?”
  “我们银行也有股票投资的发展业务,这也说得过去了!”韦弼勤替唐逸打了圆场。
  白子良的脸色立时间煞白。
  唐逸心内冷笑,真正名副其实,人如其名。
  韦弼勤再问:“的确是宋卓鸣先生作个人担保?”
  唐逸点了头,脸上无端的发烫。
  “这就不能有异议了吧?”韦弼勤这么一说了,谁还会再提出反对?人人都知道广信正做着宋卓鸣的大生意,且,几千万的个人担保,宋卓鸣完全有资格承担。
  就如此定案了。
  会议散后,唐逸是最后一个退出会议室的。当她推开双掩的柚木门时,仍在走廊见到白子良对牢她裂着嘴唇笑,现出了一排参差不齐的黄牙。
  唐逸想,身边有个钱、又有一点身分地位,走到社会上头来做事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一排牙齿?
  转念之间,那排黄牙又展示在她面前,且发出了可厌的、似笑非笑的声音:“唐逸,你的本事真大,公私两宗大事,都能指使得宋卓鸣言听计从。这年头,江湖上若是男盗女娼的话,还是后者棒!”
  那排黄牙原来长在狗口之内。
  对方既是说笑性质得把话说出口来,唐逸要跟他认真的话,吃亏的是自己。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唐逸还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一招,由着白子良愣在走廊上,承受得不着任何回应的尴尬。
  自己纵使是关起办公室的门来,才扶着墙,吐一地的血,是另外一回事。
  这就是今日世界。
  唐逸郑重地问于早明:“你有把握?”
  于早明点头:“市道目前稳步上扬,新股上市,一定有人乘势催谷,十天八天之内转手,一定能赚一笔。”
  “余建志是否知道这件事?”
  于早明摇头:“他不许我插手。唯其如此,才更值得我去分他的忧。”
  “你是真的爱上他了?”
  “是!唐逸,你为了我如此张罗?”
  “不,为了你对他的绝对信任。”
  “谢谢!”于早明环抱着她的小阿姨,吻了一下:“我们结婚时,你能不能忘记辈份,当我的伴娘,抑或,你届时已彻底没有了这份资格?”
  唐逸知道早明的意思,她顾左右而言他:“希望你们早成美眷。能以金钱解决得了的问题,仍不算是问题,你放心!”
  金钱实在吸引,纵使不是万能,也绝对接近万能。
  世界上有些人认为自己不需要财富,大多是因为他们根本已经大把身家。
  例如那个宋冯丝嘉。
  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呢?
  有资产,而仍然不断去追求的人,当然仍占大多数,有例如于翔泽。
  这天,他的拍档郭顺煞有介事地跑来跟于翔泽密议:“泽兄,我们兄弟二人好好的商量如何利用这个上市时机,赚多一笔!”
  于翔泽立时间兴奋地回应:“都听你的,顺哥一向是足智多谋。”
  “新股上市,当然跌破低价者有之,但以我们资产值之优势,以及大市现今向好的情况,升幅一定可观。承包我们丰年的总包销,表面上为我们争取合理而偏高的市价盈利率,实则上,你知我知,他们把我们的股价压得颇低,以保障包销的利益。当然,在商言商,这也无可厚非!只是,上市除了集资之外,也为要炒它一炒,自是要顺着形势,低买高卖,我看,机不可失!”
  于翔泽听得入心入肺,连忙求教:“我们二人手上各占百分之三十五,外面市场人士被配售的占百分之三十,如何再可以抛出市面套现呢?”
  “泽兄,我们之所以要各占百分之三十五,一则是互相合作的诚意,谁也不比其他一位多占股权,二则是为了合起来,成为控股股东,以便主理一切业务。只要我们两人同意,同时抛售一个百分比,例如百分之十。手上依然各自持有相同的股数。合起来也有百分之五十,依然能控制大局,谁又会一下子把市内的另一半买到手了?这以后我们随便什么时候,当股价回落时,再慢条斯理地买回来,岂不是好?”
  “对极了!”于翔泽拍案叫绝:“这一买一卖,我们已经能赚个够!可是,谁跟我们揸盘了?”
  “反正股票要有上有落,成为活跃股,一定得委托一家经纪做庄家,有庄家有闲家,股价才会被催谷波动。我看就请盛昌集团当我们的庄家好了,盛昌的老板严一山,你也认识吧?”
  “他在证券界倒是有名的,可是,我记不起曾跟他认识。”
  “不就是那次财经盛宴的酒会上,他还盛赞你在地产投资上的眼光,老早晓得霸住了九龙湾这幅一等一的地皮,怎么你倒忘了?”
  “好,好,就托老严替我们办一办吧!”
  “一言为定,我们各自把百分之十放出市面去。”
  于翔泽满心欢喜,认定这次必然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果然,也真真不出郭顺所预料,丰年上市当日,即开红盘,股价节节上升。
  于翔泽以丰年集团的主席身分参加那个交易所的上市仪式,他跟郭顺,以及其他一班董事,在交易所的主席、副主席、理事、行政总裁等陪同下,在上市仪式结束后,一直逗留在访客中心,鸟瞰着整个宽敞而威煌的交易大堂,注意着电动排版上的丰年股价,笑得差不多合不拢嘴来。
  当日收市,于翔泽在电话里头急问郭顺:“怎么样,出了多少货?”
  “没多少。”
  “为什么呢?”
  “要催谷股价,必须同时既出且入,很讲究技巧,我们不用心急,总之十天八天之内,一到升幅稍缓,我们就出尽你我手上的百分之十股权,以后再伺机买回好了。“
  丰年的股价上扬,欢喜的于家人不只一个,当然还有于早明,她差不多是伏在那架大利是电脑机旁偷笑。
  看样子,理想在望了。
  于早明自己是行内人,她很小心奕奕地跟行家打招呼,探听市道,衡量走势。既已奋不顾身地徒手肉搏,就是能赢多一点点也是好的。
  碰巧于早明跟盛昌集团的其中一个揸盘经纪李永刚有一段小渊源,老李颇卖于早明的帐。
  事情是这样的,在一个金融业大陆接待访问团的酒会上,李永刚夫妇同时出现。那李太太的面相真吓人,下巴比常人短掉一寸有多,整张脸横向发展,粗眉大目,头发剪得短短的,企图掩盖横生的面肉而决不成功,那模样子是教人看着有点狼狈而难堪得。
  看得于早明对李永刚不禁心生同情一念。
  李太太在被介绍认识了于早明之后,听他们闲谈。于早明谈到昨夜那研讨会散得迟,害得公司宴请的晚宴要顺延,还有人酒兴不浅,直弄至凌晨才能回到家,真是劳累。
  李太太就笑着扯了扯于早明的衣角,说:“于小姐,原来昨夜的确如此吗?”
  于早明好莫名其妙,顺眼瞥见李永刚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欲哭无泪的模样,那眼神的哀恸求恳,差不多等于叫于早明帮一个忙。
  早明是聪明人,自然会意,闲闲地说:“对呀,说起来,真要多谢李先生,他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一个,连我的未婚夫都有三分酒意,不宜驾驶,只好由李先生充任司机,把我们一干人等送回家去,怕他回到府上,都已天色微明了!”
  “那又不致于,才不过是凌晨三点的样子,那晚我还以为他向我撒了个大谎话呢。”李太太说着这话时,似是娇柔地瞟了丈夫一眼。
  老天,丑人多八怪!只有西施般姣好的人材,那眉梢眼角才是风情。
  可怜的李永刚!
  于早明心里想,对着如此一个外表貌丑,内心又狭隘的太座,做丈夫的忍不住走一两晚私,是值得谅解的。
  昨儿个晚上的宴会,那有这姓李的份儿,他不知从什么人的口中得到宴客资料,便毛遂自荐,把自己算出嘉宾了。商场上正正多的是这种对家里头那一位瞒天过海的手段与方式,老土,然,实用。
  翌日,于早明已忘了此事。却忽然收到一大束的鲜花,附上的字条写:“多谢拔刀相助,最难得的还是那份成全的谅解。李永刚。”
  于早明欣赏那两句说话,比喜欢那束嫩黄玫瑰更甚!
  从此,有些商业来往,彼此更多帮忙。曾有两次股票来往,是于早明的基金要买卖股票,通过盛昌交易,在支票与股票的交收上,比法定时日迟了,李永刚摇电话给于早明解释:“伦敦那边有些阻滞,可否通融?”
  于早明都大方地答:“我尽量,你尽快好了!”
  其间,当然是下了一番功夫,化干戈为玉帛。
  既有了这些公私两事上的渊源,于早明就可以放心向李永刚探口气,问:“李大哥,几时是出丰年的时候?”
  那一头显得有点骇异,说:“什么?你也要出丰年?”
  “我不是老早给你说过,我手上持有百分之五的股权?”
  “对,我记得。是令尊翁着总包销配售给你的。”
  “我还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呢!”
  对方沉默了一阵。
  “喂!你还在吗?怎么忽然间不说话了?”于早明问。
  “你要出售丰年?”问题重复着,益显疑虑。
  “为什么不?”
  “于先生和你都同时出售股份?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出售名下的股份,不得而知,我买入丰年,完全是短线投资,快快趁高价卖掉,好赚一笔快钱。故而打电话来问你,是不是已到值得出货的时候了,还是可以多等几天?”
  “你有没有跟令尊商议过要出售丰年百分之五的股份?”
  “不用跟他商量,我不是说了这纯粹是私人投资?”
  “可是,你出售百分之五,于先生抛百分之十,如果尽入另一个大股东之手,再向市面承购百分之一,那么控股权就双手奉送他人了,这么危了险的事,你们都没有考虑吗?”
  于早明听呆,说:“慢着!谁嘱你出售于翔泽的百分之十?”
  “自然是于先生本人,他的股票已经在银行做了按揭,现金挪动至集团另一项新的发展计划上,故而必须有他的认可,再通知银行才能成交。”
  “可是,市面上有人刻意承接兜售出来的丰年吗?”
  “看样子是有,因为市场吸纳的能力比我们预期的强。”
  于早明立即会意,忙问:“李大哥,请答复我一句话。”
  “不,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不能答,我已经说得太多了。”
  “非常谢谢你!”
  于早明挂断了线。
  她是真心感谢李永刚的,他没有答的问题,其实已经等于答了。
  于早明的问题十分简单,然,是关键命脉所在。
  她想知道郭顺有没有同时将自己名下的百分之十股份嘱盛昌抛售。如果有,那是场公平游戏。如果没有,却反而趁机在市场内吸纳呢,显而易见,郭顺怀了鬼胎,希望能乘机吞掉于翔泽手上的百分之十,再在市场上抢购百分之六,就能成为控股股东。换言之,于家的那幢最值钱的厂房与地皮,控制权就落在姓郭的手里去了。
  催谷丰年股价要落些本钱,但平均计算起来,郭顺是太除笨有精,以绝低价格吞掉整个于家的大本营了。
  李永刚未必被郭顺委托代他入货,故而,当他发觉市场对丰年的承接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强势时,他也起了疑心。然,李永刚必定知道郭顺其实并没有授权他抛售自己持有的股份。
  单是证明了这一点,已经很足够确定郭顺的阴谋了。
  于早明立时间出一身的大汗。
  面前的难题太大,她的确承受不起,整个人有点摇摇欲坠的晕眩。
  怎好算了?
  如果自己把百分之五的丰年出售,无疑是助纣为虐,让郭顺早日顺利完成收购阴谋,于家的产业从此双手奉送郭家,有如肉在砧板上,予取予携,任由宰割。
  然,不把手上的股份出让,等于把借来的巨款,无端端缚死在丰年股票上,怎么得了?
  别说可以赚够一笔,津贴余建志去付赡养费的理想成空,就是那广信银行的利息,也真够瞧的。
  再看长远一点,更加担心。丰年根本不是什么实力股,这郭顺既然有此一着,不消说,他经营的玩具业生意,就算不致于是空局,也一定有很多充撑门面的账目,以祈瞒天过海。这样子发展下去,股价必定承受不住考验而下泻。手上长揸蚀本货色,如何是好?
  越想越冒出豆大的汗珠。
  怎么解决?怎么解决?这问题塞得于早明整个脑要爆炸似,胀痛得难以形容。
  一定得跟父亲说明这重关键,然,他会信吗?于翔泽从来都不信任自己的言行。才在他面前求了一次配售股份,也不说明原委,拿到了就走,如今又跑回去阻止他抛售股票,他会怎么想?
  于早明完全没有办法可想。
  直至下半时,见到了余建志,差不多把他吓了一大跳。
  “什么事?”
  “你看得出我神色有异?”
  “天,除掉瞎子,没有人会看不出来。”
  “建志,我们于家有极大的困难。”
  于是,于早明一五一十的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听呆了余建志。
  “早明,答我一句话,究竟是名分重要,还是我重要?”
  早明低下头去,以很轻很细很柔弱的声音说:“你!”
  “好,何况除了我,还有你爸爸以及于家的产业,是不是?”
  “是。”那个“是”字,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差不多教人听不见。
  “揭破郭顺的收购阴谋是当前急务,这事容我去办!”
  翌日,余建志以自己的线路查出了郭顺果然另外委托一家英资机构以及其联营小经纪行,着力从市面收购丰年,很志在必得。
  于是,余建志叩了于翔泽的门。
  两个人关着门,密谈了超过一小时。
  余建志离开时,神情是肃穆、难过、而且沉默的。
  当他回到于早明的家里来时,累得简直不成话,颓然地跌坐在梳化上,伸直了腿。
  于早明静静地坐到余建志身边,不敢问。
  还是余建志开口说:“我跟你父亲见过面,我恳切地介绍过自己,把我们的情况告诉了他……”
  “包括郭顺的阴谋?”
  “是的,连同我搜集到的资料,证据确凿。”
  “他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说,沉默了好一会,他只问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
  “他问:‘你爱于早明?’”
  “你答了?”
  “我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随即又自己答了:‘当然是的,否则你不会如今登门求见,多谢你费心。”
  “以后呢?”
  “以后,他站起来送客。”
  “他这是什么意思?”
  余建志耸耸肩。
  “对不起,建志,我害你尴尬一场。”
  “不要紧,这不是最重要的事。”
  “对我而言,是的。”
  余建志紧紧的拥抱着于早明。
  “是我要说对不起,可能因为我的表达未能取得于先生的信任。”
  “不,他根本上对我轻蔑,从小到大,我没有跟他和洽相处过。他不会相信我,因而也不会相信你,注定劫数难逃。”
  “没有你手上的百分之五,要在市场吸纳,进度要比较慢,我们还有时间挽救。”
  “我不作此想了。”
  “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尽了责任把真情相告,他不领情,我还不把手上的股份放出去,是不是愚不可及的行为?”
  “你看呢,如果放了出去,于家产业沦为敌人所有,你心安吗?心安的话,你明天就抛售吧,免得夜长梦多。”
  于早明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没有再说话,只默默地凝望她。
  良久。
  于早明才说:“我读过一本散文集,那姓梁的女作家,写一个真实的爱情故事,她说,人爱上人,有千万种原因,可能对方有财、有势、有名望、有地位、有美丽的面孔、有魔鬼的身材、有丰富的学问、有公认的才干、有良善的本心、有可爱的个性等等,然,那一对她认为最令人感动的相爱男女,彼此敬重的原因却是:男的为了女的能够帮助他把自己潜藏的优异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女的却是为了男的能够辅助她把自己潜在得劣根性控制到一个适可而止的层面。”
  然后,于早明很认真地说:“建志,你一直担演着那个角色。我感谢你,我爱你!”
  艰难的日子,特别的过得慢。
  这两三天,于早明觉得自己是个失灵的机械人,一切动静都是下意识的,操作极端缓慢,偶尔还会完全静止下来,脑里空白一片。
  下班时间一到,于早明恨不得立即回家钻进被窝里,不打算动一动,只赖在床上傻想,直至余建志出现,她的精神才健旺一点。
  偏就是建志这几天额外多公事,很迟下的班。
  当于早明蜷伏在床上时,有门铃声。她心想,一定是建志,或者会是唐逸。
  祈望是前者,她不大愿意见唐逸,在没有想到办法之前,她面对唐逸会得惶恐、怯懦、难堪。
  门打开了,出乎意料之外,竟是唐悦。
  “妈!”于早明轻声地惊呼。
  “有骚扰你吗?”唐悦一向温文有礼,连对自己的女儿,都一样。
  “没有,没有,请进来。”
  唐悦在客厅内坐下,于早明慌忙问:“要喝杯什么饮品吗?”
  “不,不!”唐悦拉住了于早明的手,急道:“我坐一会就走了,你爸爸在家里等我。”
  于早明在心内叹气,五十年不变的情怀、五十年不变的迁就,甚而是盲目的迁就与奉献,母亲对父亲这上一代的情爱,真令人不知感动还是反感。
  “我只不过代你爸爸给你带些东西来。”说着,唐悦打开手袋,拿出了一个白信封,放到女儿的手里去。
  于早明问:“是什么来的?”
  “你看了自然明白。”
  早明拆阅,抽出来的是一张支票,清清楚楚地写给她五千万元。
  早明吓傻了,抬起头来,她望住母亲,发不出一言半语。
  “早明,你父亲是爱你的,不单爱你,且爱我们母女三个。”说着这话时,已经满眼含泪。
  “可是,妈,他是不是卖掉了手上的一些股份?”
  唐悦点点头。
  于早明紧握着母亲的双臂,摇撼地说:“不,爸爸不能这样做,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早明,我不明白。”唐悦的声音依然是好听而温柔的。
  “对,你不明白,因为你无法了解商场的险恶与其间的利害关系。”
  “可是,你爸爸明白。”
  这句话仿如暮鼓晨钟,惊醒了于早明。
  不错,他父亲明白一切,而仍然作了这个决定,不就是说,他宁可冒了被人吞掉股权的险,依然一意孤行,卖掉一部分股份,为了要筹那五千万去让自己解决问题。
  不能置信的一回事。
  那回事是:父亲原来深爱自己,一如自己深爱父亲一样。
  她茫然无措。握着支票的手在抖得利害。
  “妈!”
  “好孩子,你爸爸在家里等我回去,我们还没有吃晚饭!”
  “妈!我应该怎么说?”
  “什么也不用说。一家人,没有客气的必要,是不是?”
  是的,一切恩怨情义,都尽在不言之中。
  当唐悦走近门边时,她拍拍女儿的手:“你爸爸说,他好喜欢那姓余的孩子。他说,我若见了他,都必定会喜欢的。”
  “爸爸还给你说了什么别的的吗?”
  “他说:‘我终于让你等到了名正言顺地嫁出女儿的一日了。’”
  “妈妈!妈妈!”
  于早明紧紧的抱着母亲,嚷:“我多么的感谢你,爸爸是因为爱你而爱我、而爱早媚的!”
  “感谢的人其实是我。女儿,你让我重新肯定一段有意义的婚姻。那慧智师太说过,女人的真正福份,不在于名位,我如今相信了。”
  “那么,妈妈,无须一定要余建志离婚,我们才会活得快乐,你把支票拿回去,一切听其自然。”
  “你收着吧,对你父母,恭敬不如从命。”
  令人惊骇的事,一宗接着一宗发生。
  翌日一早,电台新闻播出来,丰年申请停牌,因为赫德丰财务集团代表一家叫恒利企业的,向它提出全面性收购,出的价格相当吸引。
  于早明和余建志吓那么一大跳,忙问:“谁是恒利的后台老板?”
  没法查出来,赫德丰财务的人守口如瓶。
  唐逸兴高采烈地寻着了于早明,问:“你赚大钱了,还不抛售?”
  “我怕是那姓郭的搅的鬼。”
  余建志在一旁紧张地答:“等一等,让我给你父亲通过电话。”
  于翔泽正要找余建志一谈,他在电话里头的声音轻松至极:“雨过天青了吧!怎么想得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这两天出售的货,据盛昌的消息,接手人正正是赫德丰。我看姓郭的早晚要谋算我,倒不如利用现今这只飞来蜢,把股份转售,由他们来斗个你死我活。况且,价钱实在好。建志,套了现,我们一家再商量如何重整河山。”
  “如果飞来蜢是姓郭的呢?”
  “看样子不会了,他动用不起这么多资金,这一回,他收购的计划不成功,倒也带赘他套现一笔,然,恶有恶报,若然不到,时辰未到而已。你赶快叫早明把她的百分之五放出去才是正经。”
  当然,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事情发展,在旁人看来是峰回路转,在证券业内的人看呢,司空见惯,其怪自败。什么收购合并,发迹破产,全是指顾间事。
  一段比预期还要短的日子之后,赫德丰财务就宣布全面收购成功,恒利集团成为丰年的控股大股东,日内自有改组宣布。
  乌云慢慢散开,晨光曦微之中,已能见今天必是个天朗气清的日子。
  深水湾的哥尔夫球场上,依然财阀巨富云集,当然少不了唐世同的份儿。
  今天比较特别的是,他没有一到场,就立即打球去。他打算先吃早餐,大抵是他一早把洪倩均吵醒了,要她陪他一道来,不好意思由着她独个儿空着肚子候上两小时吧!
  倒是洪倩均大方,也明白丈夫的脾气,于是说:“我还不怎么饿,你就先去打球,等会再陪我吃早餐吧!”
  “不,”唐世同慢条斯理地斟着咖啡:“我在等我地对手来,才下场斗波去。”
  “谁?”
  “宋卓鸣,那位大手笔地送了一套名贵珠宝给你的青年才俊。”唐世同说着这话时嘴边挂了个非常得意的微笑。
  洪倩均一听宋卓鸣的名字,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怎么样?过桥抽板,现今不喜欢人家了?”唐世同逗她。
  “我几时喜欢过那姓宋的?”
  “女人真难侍候,五时花六时变,阴晴不定,起跌甚大,比股票还难捉摸。”
  “我有我的理由。”洪倩均答。
  “你有什么理由?你的理由从来未充分过。”
  “何以见得?”
  “我说的话总没有错。风水先生骗你十年八载,我的话就快见效。”
  “什么意思?”
  “你想知道?”
  “当然。”
  “好,请谨记,要女人一辈子活得愉快,只须让她跟牢自己心爱的人,别胡乱多生枝节,别好勇斗狠、别敏感挑剔,总之,善有善报。”
  “哈哈哈!”洪倩均干笑几声:“我以为是什么大道理。”
  “不信?”
  “叫我怎么信?”
  “对,总得有多少凭藉,才能证实我所言非虚。你今天有便给唐逸、早明、早媚三个人摇个电话,告诉她们,恒利集团挖角,委任她们出掌重任。还有,叫早明也通知那个姓余的一声,恒利完全同意以市价盈利率十,把他承受过来,他就替恒利办好差事,说不定短过十年就能归本。”
  “这跟你原来讲的大道理有关连吗?”
  “关连太大了!”
  “恒利是什么机构?凭什么要把我们家的几个女将都网罗旗下?”
  “凭它的财雄势大!”
  “谁撑得腰?”
  “这人你太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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