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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清秋[梁凤仪]

_5 梁凤仪 (当代)
  她看宋卓鸣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觉得对方直情可爱。
  “有。你不信?”
  “我信。”唐逸非常轻松地答。
  “你没有兴趣知道这个客户是谁?”
  “谁?”唐逸不经意地喝一口咖啡。
  “你母亲。”
  此言一出,唐逸差点呛死。
  “什么?”
  “唐洪倩均夫人今天驾临小店。”
  “你对她说了些什么话?我的意思是她对你讲了什么没有?”
  唐逸这么忙乱的反应,实在令宋卓鸣喜悦。
  这已很明显地表示出她极关心彼此的关系以及家长们的反应。
  就在这段日子来,公事上,宋家已决定把组合贷款的领导权交给广信银行,换言之,宋卓鸣与唐逸是紧紧携手合作,声威已震撼江湖。
  在私底心爱,他俩的默契,似有还无。完全是在于唐逸的若即若离。
  宋卓鸣自己的主意早已大定。自从在西贡别墅的一夜,他把已有家室的实情相告,等于已跳出桎梏,由着对方作出回应。
  唐逸肯了,就是双宿双栖。
  她不肯,无可奈何。
  相逢恨晚对宋卓鸣不是绝症,缘铿份浅才是他的致命伤。
  只是,说到底,他是个有教养的斯文人,更不是打算把唐逸看成过眼云烟,故此由着对方拿主意,他要着急,也着急不来。
  唐逸的表现飘忽无定。
  这当然可以理解的。她正在挣扎在理智与感情中间,甚多的情不自禁,也有不少的临崖勒马。
  “唐太太来看首饰。”宋卓鸣补充说。
  唐逸有点奇怪,母亲不错是个爱珠宝的女人,她跑到俊艺去,是无心抑或有心,真是值得研究。
  “有买到什么没有?”
  “一套价值连城的绿宝石钻饰,价值八位数字。”
  唐逸有点不置信地笑。
  她知道母亲没有这个资格。不知道她是什么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好像有点怀疑?”宋卓鸣问。
  “这不是母亲的习惯!”
  唐逸说的是实情。母亲的首饰在一般富贵人家内只算一般级数而已,要买到千万元的钻饰,除非三千宠爱在一身。
  她这么答,算是老实而得体了。
  “人的习惯是会改变的,尤其是在开心的时候、处于兴奋的情绪之中。”
  宋卓鸣这番语带双关的话,唐逸没有答。
  宋卓鸣于是更进一步说:“我或有机会把这套钻饰送给她!”
  这句话太具震撼力,唐逸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宋卓鸣闲闲地拿起了咖啡,也呷一口,并不解释。
  他是故意的让唐逸着急。
  唐逸果然忍不住,追问了:“为什么你会送如此名贵的首饰给我妈妈?”
  宋卓鸣放下了咖啡杯,拿眼盯牢唐逸答:“你不打算猜一猜原因?”
  “猜中有奖吗?”
  “有,奖品包保你满意。”
  “我并不爱珠宝。”
  “我们说过生命上有比珠宝更值得珍贵的东西。”
  唐逸不造声了。
  她以静默答复了宋卓鸣,她不要猜了。
  固然,唐逸心目中有个答案,但若猜错了,多难为情。猜对了呢,也实在难于启齿。
  单是如今的这么一想,自己的脸就有种霎时间被火烧熟了的感觉。
  她以不变应万变,拿眼回望对方,迫宋卓鸣自动告诉她那个答案。
  宋卓鸣说:“我跟你爸爸每早都比赛哥尔夫球,我要跟他赌大大的一铺,他赢了,我双手奉上珠宝,我赢呢,他成全我这笔大生意。”
  “那么说妈妈无论如何是受惠人,为什么她老人家突然如此鸿福齐天?”
  “因为她有个可爱的女儿!”
  宋卓鸣接上这句话时,如此的自然而不经意。
  等到唐逸想起要作出回应时,宋卓鸣已一把将她拉倒在怀抱,吻住了。
  那是个长如一世纪的热吻。
  凡是等待良久之后才获得的东西,越发难舍难分。
  直至双方都要透一口气时,宋卓鸣才稍稍地放开了唐逸。
  可是,仍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宋卓鸣不要看唐逸的脸,他只想听她的声音。
  “知道吗?人生原本就是大赌一场!”
  “输了很惨!”唐逸轻声说。
  “那个赌的过程,刺激兴奋,难以形容。”
  “就为一时之快?”
  “对不起,我举错了例。请别把我对你的感情视为一种嗜好。”
  “不只是嗜好,且是不良嗜好?”
  宋卓鸣吻在唐逸的头发上,说:“你并不容易原谅别人的一时之错。”
  “也不原谅自己的,因而我要小心。”
  说着这话时,唐逸仍在宋卓鸣的怀抱之中,她并没有动。
  是心与力的角逐时间。
  心是澄明一片,明明看不见前景,明明眼前一片迷糊,却仍会向前冲过去。
  然,力不从心。
  心内老想,赶快一跃而起,别自再痴缠下去。
  然,人还是软绵绵的躲在强有力的臂弯之内,别说起不来,连稍微动一下都懒,都不成。
  “你不信缘分?”宋卓鸣问,仍在吻唐逸的头发。
  “信。可是,缘是缘,分是分,有缘而无分,会有很多麻烦。”
  “你母你姊不也一样活得开心。”
  “因而你认为我有先例可援?”
  宋卓鸣一把握住唐逸的手臂,把她带领着坐起来,让她可以看牢他说话:“我可以离婚,为你,我去办!”
  情辞并茂,非常的斩钉截铁。
  唐逸的心卜卜乱跳,连连牵动。
  如果有一个自己心仪的男人,肯在你跟前说这两句话,很难不深深感动!
  唐逸当然没有问清楚乃姊,当年于翔泽是否也作过类似的台辞。
  “唐逸,如果你坚持,在我办妥离婚手续之前,不要再见我了,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只要你答允等待我一段日子。我们不必曾经拥有,我们追寻的是天长地久。”
  唐逸望住宋卓鸣的眼睛,似要滴出水来似,尤其的动人,把宋卓鸣吸引得难以自持。
  “唐逸!信我,请信我!”
  他哀求得似是一位索食的小小儿郎,可怜可悯又可爱!
  唐逸幽幽地说:“你会愿意有一段时期不能跟我相见吗?”
  这句答复,实在使宋卓鸣喜出望外。
  他把唐逸的小嘴紧紧的封住,并且抱紧了她,不容她再说话、再抗议、再动弹、再思考。
  他以行动落实他需要与渴求的成果。
  小楼昨夜是春风。
  红日再升起来之际,大地上已多了一个为爱情而甘愿冒着种种烦恼之险的小妇人。
  宋卓鸣并没有放弃他那早晨打哥尔夫球的习惯。
  他清早起来,即俯在唐逸的耳边,轻声问:“你要不要跟我到哥尔夫球上去吃早餐?”
  唐逸最恨人家把她弄醒,好梦正浓,怎生转醒过来,于是微微发了小姐脾气,说:“别吵醒我,让我睡!”
  “吸新鲜空气,对你有益,唐逸!”
  “不,不,别吵嘛,我才不跟你去吃什么早餐,碰见爸爸,怎算好?”
  “丑妇总须见家翁!”
  唐逸把一个枕头扔向宋卓鸣,之后转一个身,仍然埋头苦睡。
  是真的,早上到深水湾的哥尔夫球会,差不多见齐本城的富户。
  唐世同是永不缺席的一个。
  这天早上,唐世同尤其意气风发,他居然一连打了三个“飞鸟”标准棍,也就是说三次的表现都比较水准棍还要理想一棍,成绩优异。于是,忙不迭地在友跻中炫耀。
  宋卓鸣故意说:“唐翁是不是天天都有如此水准,抑或只是间有神来之笔?”
  唐世同立即答:“这话怎么说了?你这后生侄仔莫非想挑战?”
  “挑战倒不敢。想借了这个机会,跟唐翁做单人生意倒是真的。”
  “什么生意?”
  “小店有套绿宝石钻饰,拿了个国际奖状,一直找寻买家。尊夫人昨天到访,看中了,要我相宜点发售,我答她,如果唐翁能在球场上打败我,双手奉送,作为孝敬,否则,就依原价做成这单生意。”
  唐世同立即问:“哪一位唐太太了?”
  说这话时,毫无愧色。
  这个表现太给宋卓鸣鼓励了。
  他立即扳一扳腰,刻意地说:“是唐逸的母亲!”
  很明显地,这句回答表达了两重意思。
  其一是提示了唐世同有关他与唐逸的关系,直至现阶段,唐世同只知道女儿与宋卓鸣的业务关系,这已经很够震撼力了。
  其二是提醒唐世同注意,他之所以额外的偏帮洪倩均,是有一定的独特理由在。如果由此而令唐世同联想到他和唐逸已可能作更进一步的发展,宋卓鸣绝不介意。
  唐世同是聪明人,立即正式道:“对,对,我准备带唐逸的母亲出席那个盛大的本世纪财经之宴。你也会出席吧?”
  “会的。故而很希望唐夫人能戴着小号的代表作,赏我这点光。”
  “不成问题。”唐世同答得非常爽快。“可是,老弟,你要赢我呢,不是容易的事!”
  唐世同完全志得意满。
  “事不宜迟,球赛约在下个周末好不好?”宋卓鸣问。
  “好。是在深水湾还是在粉岭?”
  宋卓鸣非常大方地答:“场地由唐翁决定。”
  “那就粉岭吧!”
  唐世同分明的要胜券在握,因为场地不同,绝对影响表现。深水湾哥尔夫球会面积小,令初入行的人比较易于控制。
  如此推论,到粉岭比赛,更是老手占尽便宜。
  宋卓鸣毫不犹豫地答:“一言为定!”
  如此痛快,反而令唐世同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于是再补充一句,说:“这样吧!我让你三棍,好使你愿赌服输!”
  “谢谢,唐翁!”
  唐世同与宋卓鸣都非常满意这个安排。
  当夜,都分别跟自己的女人谈起了这件事。
  洪倩均当然开心,为了落实那套令人一看倾心再瞧晕眩的珠宝拥有权,她加多一句:“那就是说,我不用再费心到别家珠宝店去物色首饰了是不是?别说我不言之在先,你若在球场有何差池,可要支出八位数字去把它买下来呢!”
  唐世同瞟了洪倩均一眼,说:“你放心好了!总之,你正鸿运当头,母凭女贵。”
  唐世同叹一口气,再继续说:“这年头,再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了。像唐逸,甚至是早明姊妹,早晚会在商场上冒出头来,女人不可轻视,她们的威力似乎已超越了摇身变为事头婆的能耐,的而且确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去赢得人们的敬重。老二,”唐世同很认真地说:“我但望有日你的女儿与孙女儿都回唐氏企业来助我一臂之力就好。”
  洪倩均自嫁入唐家以来,脸上从未试过如此闪闪生光。
  她慌忙接嘴,乘机试探:“她们要真肯回唐氏企业来,你容得了她们,不代表别人就一般心怀。”
  唐世同当即抹下脸,说:“别以这种酸溜溜的语气跟我说话。唐世同在世一日,权操一人,我的说话就是圣旨,谁管得了,最紧要是她们自己争气,有实际表现。”
  唐世同的盛势一发,洪倩均当即收敛了。
  “事实摆在目前,我十多个孩子,谁有领袖才干与能力,谁就能继承大统,无分彼此。”
  “也无分男女?”
  “当然。”
  这是太鼓励性的一个承诺了。
  洪倩均第一次发觉原来在现世纪,绝对可以不重生男重生女。
  生了女儿,像自己的儿媳妇苏艳一般,长一副魔鬼身材与天使脸孔,纵使掉进火坑去,只要能捞着个二世祖,好歹两餐安乐茶饭与排场体面,都唾手可得,也算优哉游哉!
  若像唐逸这么威风八面,自立成为企业财经领域内一员新秀猛将,更是羡煞不知多少望子成龙的父母!
  这位当时得令的母亲,急不可待地要跟女儿见个面,分享光荣。
  唐逸当然早就在宋卓鸣处知道事情发展的梗概。
  宋卓鸣在她耳畔细细道出因由后,唐逸就嗔道:“你太急进要讨好妈妈了!”
  “不好吗?先给她一个好印象?”
  “这个好印象也实在太贵了!”
  “为了你,没有什么是太贵的。”
  这句话仿如一颗内含美酒的巧克力,塞到唐逸的嘴里去,吞下去消化掉,立即甜腻全身。
  男女之间的相处,总有一段日子的蜜月期。
  在这期间,一眼一语,一举手一投足,都合对方心意。
  唐逸与宋卓鸣现今正正在这浓情蜜意的阶段,唐逸甚至连她的前途会因为这段畸恋的开始而受什么影响,没有想过。
  宋卓鸣斜倚在唐逸的床上,握着对方的手,在看电视,忽然,他说:“这公寓太细!”
  “什么?”唐逸忙叫。
  “搬过大一点的地方好不好?”
  “为什么?”
  “为你和我舒适一点。”
  “现在很局促吗?”
  “饭后吃水果、喝咖啡、谈情说爱、看电视、睡觉,全在这睡房里。”
  “你可以自由到客厅去转换环境嘛。”
  “转来转去才那八百尺的地方。”
  “嘿!”唐逸佯作不高兴,说:“真吓人,口气比我还要大,难道我就不是住惯大屋的人了?”
  “就是唐小姐你的府第素来得体,我更不好意思委屈你。”宋卓鸣在唐逸的脸上疼了一下。
  “神经病,你这是什么意思了?”
  “让我购置一层宽敞一点的公寓给你好不好?”
  “不好!无功不受禄!”
  “怎么说是无功?你知道你的功劳至大。”
  “爱情无价。我不是低三下四的女人。”
  “你把话说道那儿去了?”宋卓鸣看唐逸的脸拉长,认真起来的样子,慌忙逗她说。
  “这是不是你宋先生的惯技,跟那个女人一搭上了,就大手笔地替她置业?”
  “唐逸,你在冤枉好人,真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男人原来最爱顾左右而言他!”
  “女人也原来最爱胡乱敏感!”
  “你的好意,我完全心领。我是从唐家大宅自动搬出来,住进这公寓去的,因为要实行独立女性生活。不能为了如今有你,就坏掉我的理想与自尊。”
  宋卓鸣翘起大拇指赞:“佩服!佩服!你如今还未到疲累的阶段,绝对可以意气风发!”
  听了这几句话,唐逸当即不敢再理直气壮的回应。
  宋卓鸣说到她心坎上去。
  有个微细的声音在她耳畔说:“唐逸,你不顾一切,偷偷地恋上宋卓鸣,为什么呢?只为生活清冷、精神无寄,人一旦疲困,便想到那强有力的臂弯,抱拥着自己时的安全与温馨,于是你屈服了!”
  “物质上,我是可以委屈的。”唐逸这样答,有一点点的顾左右而言他。
  宋卓鸣竟笑着答:“那是因为你基本上不缺物质享受!”
  “卓鸣!”唐逸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了?老是跟人家辩驳。”
  “我在演莎士比亚的名剧。”
  “什么?”
  “驯悍记!”
  过了一秒钟,唐逸才会意过来,握紧了粉拳,拼命槌打宋卓鸣。
  宋卓鸣吃吃笑,乘机捉住了唐逸,双双滚在床上,落力排演他们的一出鸾凤和鸣的戏宝。
  唐洪倩均旗下的女将,这阵子都好像全体喜气洋溢,当时得令似。
  就在那个震撼本城的国际财经晚宴举行之前,洪倩均把两位女儿、两位孙女儿都叫在一起晚饭,旨在阖家欢乐,宣扬盛事。
  洪倩均原本没有想过要把媳妇苏艳也叫在一起,倒是唐悦提醒她母亲,说:“把九嫂也叫来一起吧!”
  洪倩均皱皱眉,答:“我倒无所谓,只是你的那两只指天椒,说话不饶人,等下看九嫂有什么不顺眼,说两句难听的说话,叫她硬吞到肚子里,回头唐浩又在我耳边罗嗦!”
  “有我和你老在,早明和早媚不致于太放肆,若只得唐逸跟她俩呢,可难说了,唐逸不但没尽长辈的本分,还老是助纣为虐。若不把九嫂也叫来吃晚饭,她回头不也一样跟唐浩诉说不满,以为我们不把她当自己人看待。”
  洪倩均叹一口气:“真难,根本是异族。”
  当然,婆媳之间的关系再好,都不及母女。洪倩均也不例外。更何况,她对苏艳有成见。
  不过,说到底是个有教养的女人,故此,经唐悦这么一提,也不好将自己的爱恶太过表现出来。
  于是,苏艳也被邀出席。
  一桌子以唐洪倩均为首,一共坐了六个女人。
  于早媚最年轻,正正是十大以小为尊,洪倩均让她坐到自己旁边去,另一旁坐了苏艳,算是给唐浩天大的面子。
  席间,于早媚一直向外祖母卖口乖,说:“婆婆,你的样子简直年轻得像我的姐姐!”
  洪倩均拿手拧孙女儿的脸,道:“夸大狂,你是不是又看中什么礼品,要婆婆掏腰包给你买?”
  “婆婆,你不但年青,而且聪明!”
  “怎么,竟如此老实不客气,一点谦虚也不讲?”
  “婆婆,这是个坦率与竞争的时代,我一客气,别人就领先了,怎么得了!”
  “早媚,别这样对婆婆说话。”唐悦有点不高兴。
  “我没有说错什么嘛,是不是?婆婆!”早媚差点把半个身挂在她外婆身上,嗲得不得了。“我们言归正传,我在蒂婀看到一套套装,一万八千元,我买不起,婆婆,你看怎么好算?那天,我忍不住再去试穿,那售货员告诉我,婆婆刚到俊艺去买了一套八位数字的钻饰,我这套心头所好,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呃!怎么消息会传扬得这么快?”洪倩均说这话时,有很大得优越感。
  “一个置地广场能有多大?店与店之间得消息一下子就传开来了!婆婆……。”
  看早媚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死缠烂打。
  于早明不知觉地抛下一句话,说:“这年代的年轻姑娘,个个都不长进,为了一万几千,竟努力折损自己的骨气,划不来!”
  “哈哈哈!”早媚说:“语气活像太婆,你今年贵庚了?”
  “总之比你大,且心境比很多人苍老!”早明答。
  唐悦看她大女儿一眼,不只为怜惜,且示意她小心说话,在座各人,有人会不知骨气为何物!
  然,早明并没有留意。
  她只有变本加厉。
  “我有说错吗?”早明问,摊摊手。
  在座各人都没回答。
  苏艳的面色是比较难看的,于早明才不去管她。早明根本目中无这位舅母。
  同样,在苏艳的心目中,这位姑奶奶的千金,比唐浩的父母还要难侍候。
  可见人际关系一定是双程路。
  严格来说,苏艳不打算出心出力去应酬这下一代。她觉得无此需要。
  自己的衣食住行,以致于日后唐家的产业分配,都与于家人无关。对方不卖自己的帐,自己一样可以我行我素。
  天下只有互助互勉、互惠互利,不可能永恒闹单恋。
  于早明继续发牢骚:“我就是这么个成王败寇主义的拥戴者。要做贼的话,必定打劫银行,绝不到超级市场做高买。要做交际花,必点大户,决不养小白脸。要做人家的情妇,必须三千宠爱在一身,实行牡鸡司晨,权倾朝野,才不鬼鬼祟祟的躲在一角跟那男人捱世界……”
  于早明一竹竿打尽一船人。
  洪倩均、唐悦与唐逸立即都各有轻微蠕动,掩饰仓惶。
  唐悦为免女儿再放肆地畅所欲言下去,她忙说:“好了,好了,别一天到晚发表你的个人理论。婆婆请你吃一顿饭,还要听训。成什么世界了!”
  “世界流行教学相长。”早媚连忙帮她姐姐助阵。
  “且学无前后,达者为先。”早明也不示弱。
  “好呢,好呢,老围着这问题钻,有什么趣?我们不是为了要跟妈妈商量下周的那个财经晚宴而来的吗?怎么老不踏入正题!”
  还是唐逸这番话生效,说到底,她在这堆女人之中是道桥梁,能讨好保守派的洪倩均与其姊唐悦,也能跟激进派的于早明与于早媚沟通,甚而对那位九嫂苏艳,都予以相当程度的尊重。
  她找了个漂亮藉口,开了腔,老少两派都同意暂时罢战,言归正传。
  全城的财经企业界与传媒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即将来临的晚宴上。
  洪倩均在此事上,已成盟主,早为她一系的女将所知悉,于是几个女人闹哄哄地交换意见。
  于早媚说:“婆婆,几时你让我们看看你那套新置的镇山之宝首饰,让我开开眼界?我看,戴在你身上,一定艳光四射。”
  洪倩均答:“小妮子,你的那套套装,婆婆是买定给你了,请不用再胡乱巴结,没得肉麻。”
  口里骂时心上爱。
  这一对婆孙实在是心情佳妙,于是轻松幽默,笑语连连。
  洪倩均转脸问唐逸:“你爸爸说,当晚你也被邀赴宴,是不是?”
  以唐逸在商场上及社会上的资历与名望,其实是未到高攀出席这些场面的地步的。然,她是的确被邀。邀请她的人,自然是当时得令的商场新才俊宋卓鸣。
  只是没有想到,消息会传得这么快。
  这意味着什么呢?是不是已是春光乍泄了?
  唐逸登时红了脸,慌忙以回话遮掩窘态:“是的,是一个银行得大客户请我作伴。”
  说完这句话,连唐逸自己都暗暗吃一惊。
  怎么她跟宋卓鸣的关系原来真的如此见不得光吗?竟连自己都下意识地砌辞,不让家人知晓。
  洪倩均当然不以为意,不住点头,说:“你预备好服装了没有?”
  “随便吧!大姊也没怎么预备。”唐逸答。
  “什么?”洪倩均转脸问大女儿:“你也出席吗?怎么没有提起?”
  “翔泽还是在昨天才告诉我。他怕也是最近才获通知,那请柬是现今帮他们搞上市的商人银行头头给他寄来的。”唐悦向母亲解释。
  “真了不起。所以说,富在深山有远亲,一旦有大生意,立即忙不迭地巴结。那间跟爸爸处理上市事宜的商人银行头头,是行内出名手段非凡的掌门人。”于早明不屑地说。
  然后又补充:“不明白这么多家商人银行,为什么偏要光顾他们。爸爸明知我也算是行内人,竟不跟我商议。”
  “大小姐,”唐悦说:“你是个肯跟你父亲有商有量的人吗?”
  于早明鼓着腮回驳她母亲:“妈妈,你真是无可救药。不论爸爸做什么,你必然认定他对我错。”
  于早明回应她母亲的语气并不礼貌,未免把气氛弄僵,唐逸慌忙打圆场,说:“你妈正正是你的做人原则拥护者,你不是常说,天下间的所谓是是非非,都一定是我是你非,我的朋友是,你的朋友非。所以说,你妈妈跟丈夫的感情自然超越在女儿之上,对不对?”
  伶牙俐齿的于早明登时无辞以对,为之气结。
  当然,她跟唐逸最合得来,也知道她这番话无非在缓和气氛,也就不再辩驳下去了。
  洪倩均一直喜不自胜,对女儿说:“我看你俩也别太疏忽装扮与首饰才好,说到头来,你们爸爸也是主要嘉宾,千万不能掉他的脸。况且,那些影视周刊一定会得加以报导,穿戴得太寒酸,总不成,好难得我们母女三人都一同亮相呢!”
  这最后一句说话,很露了马脚,见尽了洪倩均的郁屈以及虚荣。
  于早明这个死硬派的脾气,又忍不住发作,说:“还不只呢,婆婆,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成全你三代同堂出现这个震撼全城的财经晚宴!”
  “什么?”洪倩均睁大眼看她:“早明,你也有份出席?”
  “这有什么大不了,凡是在财经企业界有点联系,有几分薄面的就能钻到张请柬,反正是证券界与银行界联手搞的活动,我两方面都熟。约会我出席盛宴者,少说也有三几个,我原本没有兴趣参加的,看你们说得像中六合彩似,倒真想去见识见识,增加谈话素材。”
  “当然要多见面才成!”
  洪倩均鼓励她,并且殷切地问:“你会挑那一个做舞伴?”
  于早明把脸凑过去,俏皮地逗她的外祖母:“婆婆,我挑那一个舞伴,你都要失望。因为他们全是有家有室的。”
  洪倩均真的即席变了面色,连唐悦都紧张起来,说:“早明,你别胡扯!”
  “我说的是正经。这年头,有资格带我出席这等名流夜宴者,还是未婚的靓仔,笑话不笑话了?”
  “好了,好了,你们只顾自己,那么我呢,要是没有人邀请我,岂非独自受冷落?”于早媚鼓满她的腮帮,故意生气。
  实则呢,这小妮子聪明绝顶,她不希望在这骨节儿上头,令她的外祖母与姊姊发生冲突,破坏了欢乐一堂的气氛。
  早媚太明白这唐洪倩均一系列的女人,个个都有遗憾,都有欠缺,因而个个都有压力,都心理不平衡。这当然包括洪倩均对第三代婚姻状态的期望,以及于早明下意识对男性三妻四妾行为的反击。
  别以为于早媚初出茅庐,什么也不知不懂。
  商场是最易使人成熟与世故的地方。
  于早媚天真烂漫,青春聪敏的包装之内,是一副洞悉人情世情的精辟心肠。
  她这么一把话题拨开,却无意地踩在别个无辜的人头上而不自知。
  那人正正是一直坐着没有多造声的苏艳。
  因为唐悦为人老实,她随意应接小女儿的话,道:“不只是你没有份出席嘛,你九舅母也不会出席吧!”
  苏艳一听,立即涨红了脸,忙说:“姑奶奶未免武断,你怎么知道唐浩没有法子弄到张请柬来呢?”
  她这么一驳,唐悦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矢,正踩着对方的痛处。
  一时间,纯厚忠直的她,也不知如何挽回僵局。
  还是唐逸说得好:“九哥对这种所谓大场合,也真是去得太腻了,想九嫂亦然,也只有像我这种初出茅庐的人,才比较上紧张一点。我相信九哥不会去张罗请柬,他这阵子爱上打球,就是恨不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宁可在青山绿水之间,跟球类活动为伍。”
  这就是给苏艳一个非常顺遂的下台阶梯。
  不论唐浩被邀请参加抑或没有份儿出席,都只不过是权操而已,面子自然得以保存下来。
  真烦,小小的一个家庭叙会,又都是血缘深厚的几个女人,怎么说话也像考车牌似,一越了轨,就出事。
  事实放在目前,苏艳当夜回房里去问丈夫,究竟他们有没有份出席这个宴会时,答案是令她失望的。
  苏艳当然知道,唐浩不是真的对这等应酬嫌烦。
  他们夫妇俩一直乐于扮演社交蝴蝶的角色。
  性格喜爱热闹锋头是原因之一。然,最大的推动力还是这等社交活动,在某个层面上表征着重要的社会地位!
  苏艳板起脸孔说:“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将带你妈妈出席该晚宴?又你的两位姊妹,将分别随他们的丈夫及客户得以参予,连小辣椒于早明,都说只要她喜欢,随时可以去那盛会。”
  唐浩睁着眼看妻子,并不造声。
  “为什么不答我?”苏艳问。
  “答你什么?”
  “你分明惹我生气,明知故问。”
  “好笑不好笑?你讲了一大堆的说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实在弄不明白,他们大伙儿去那盛会,我们就一定要凑高兴?”
  “为什么他们能去,我们不能去?”
  “为什么有些人长得高,有些人生的矮?各有前因莫羡人,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唐浩的面子往那儿放?洪倩均一系,只你筹不到那张请柬!”
  “唐家十多名兄弟,不见得每房都有份出席,我们二房的代表已经人多势众。”
  “宁可大家都没份儿参加,那还好一点。单单二房漏了我们,闲话就多了。单是回答那些人的寻根究底,就好像一下又一下的撕我们脸皮。”
  唐浩不作声,他其实心知肚明,也心生不忿,但在妻子面前不甘示弱。即是无论如何挤不进那个顶尖儿的上流社会去,只好实行吃不着的葡萄是酸的算了!
  入世已深,太明白不大方也得故作大方的道理!
  苏艳不明就里,满以为她这样子苦缠,就会得出个满意后果,是她天真了。
  嫁入了唐家门也好一段日子了,到如今,也弄不清楚本城的豪门富户,分很多等级。他们属大家族之中的旁支,而非主流,跟那些权操都会经济繁荣的银行与金融钜子,是有甚大距离的。
  苏艳看她丈夫的回应如此冷淡,便发脾气:“喔!原来当人家的正室,也有这么多不如人之处,说来说去,都只看那个男人的本事去到那儿,才是正经!”
  也只有像苏艳这种背景出身的女人才会为了小事而致出言无状若此。
  唐浩一手把外衣披在肩上,边走出房门边说:“世界公平,各有所得。譬如说,连你都可以比我母我姊更具福气,当上正印,自然会有其他的遗憾!”
  苏艳咆哮问:“唐浩,你往那儿去?”
  “跑去安慰那些无名无分,无唐家九少奶盛势炫耀人前的女人!”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艳一手把化妆台上的水晶香水瓶全都扫落地上。
  之后,伏在床上,呜呜呜地哭起来。
  至此而已。
  完完全全的黔驴技穷。
  到今日,她能有资格义无反顾地把香水摔落,又重新购置,已是生活上的一大进步了,还有什么好想的?
  本城财经企业界的盛大晚宴,终于在万众期待之中亮相了。
  主人家是证券界与银行界。源起于国际性的中央结算会议,今年挑在本港举行。
  世界上各个成熟的金融中心,股票买卖都已采用集体交收制度,不用各经纪行以人手在日中穿来插去的在运送成交的股票与支票。
  所谓中央集体交收,概念甚是简单,等于建立一间股票银行,把全城经纪行的股票,存于此中央集团内,完全以电脑运作,成交所涉及的股票与现金,都自动转账。
  这种运作早已为各国金融市场认可与积极建立采用,本城历年来都在这方面的基建作出努力,其间牵涉到华资与英资的利益冲突,也有银行家与股票经的争夺权益关键在,以致于拖慢了中央交收的进度。
  这些不是行内人及留意金融界与目下本城政治关系的人,实在是不易明白的,也就不去说它了。
  只不过,今年碰巧国际集体交收的年会挑在本城举行,正好借此机会,也乘机同时筹办几个相关的金融财经研讨会,吸引各国金融界精英的意见,让他们亲临现场指导,于是涉及到银行与证券两大商界人物,双双为主人。也就等于整个企业财经界都攀上了关系。
  那些金融界头头,也就不介意嘱咐公关人员一声,弄个体面一点的晚宴。如此一来,正合了下属之意,难得上头出钱出力去支持自己搞专业活动,简直求之不得,于是,立即以轰动全城,扬威国际为工作目标,成就了这个盛极一时的晚宴。
  晚宴在本城首屈一指的六星大酒店举行。
  非但动用那个金马玉堂的晚宴厅,且将之重新装修,搭成两层。最顶的一层是一个个皇家厢坐般,由城内最顶尖儿的机构包起。
  当中的两个包厢,主人家分别为交易所主席及银行公会主席,宴请的贵客更形瞩目。
  唐世同与洪倩均坐在交易所主席的包厢之内,宋卓鸣则领着唐逸成为银行公会主席的座上宾。
  这个安排的理由十分简单,唐世同辖下有大型经纪行,好几间企业都是上市公司,自然是交易所心目中的贵客。
  至于韦弼勤呢,根本就是银行公会的第一副主席,他刚承接了宋卓鸣那笔大生意,成为宋氏大屿山发展组合贷款的领导人,把宋卓鸣视为上宾,理所当然。
  唐悦夫妇没有了这强劲的援引,位置比较差一点点,仍然是包厢的贵宾,坐到本港首席商人银行获利加那席去,跟主家包厢遥遥相对。
  于早明也真有她的办法,讲好了来凑热闹,果然被邀,坐在另一家商人银行总裁余建志的一席,仍是包厢贵宾,有权居高临下俯瞰全场。
  洪倩均一坐下来,名副其实的顾盼生辉。在这满城传颂的晚宴上,那八个金碧辉煌,高人一等的包厢,她的三代,占坐于其中四席,这种威势,无人能及。
  兼且,她今晚所穿戴的一套首饰,宝光流转,晶辉四射,炫目得使人晕眩心跳,目难转睛。
  同座的纽约交易所中央集体交收委员会主席夫人佩丝柏迪逊,就忍不住说:“唐太太,你的那套钻饰价值连城,难得见识,使我此行更多收获。”
  “谢谢,是代表本城勇夺今年度国际珠宝设计大奖的作品,我有缘分又有荣耀跟它一起亮相人前,实在高兴!”
  “唐先生花了天文数字了!”
  “现今还是未知之数!”唐世同说:“我和珠宝商赌一场哥尔夫球赛,以此作为赌注,球赛改期,延至明天,柏迪逊先生有兴趣一起观战,且参加这个游戏吧?”
  “你倒问对人了,李察柏迪逊应登报易名为李察哥尔夫才对,他无此球类不欢。”柏迪逊夫人笑道。
  “那好极了,相请不如偶遇,明早六时,我派车到酒店接你去粉岭。”
  当一桌子的人都能说着同一语言时,气氛是绝对融洽的。
  洪倩均的愉快,不单在于身上那套万人瞩目的首饰而是在于她从包厢俯瞰下去,可以看见目前在唐氏企业掌权的大房唐澄,与三房唐浚。很明显地,目前的形势是她与她的女儿都凌驾其上。
  洪倩均掩一掩嘴,笑。
  她心想从来都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看来,洪倩均这一支会成为得利的渔人了。
  忽然之间,她野心勃勃。
  几十年来作妾的委屈,都好像一下子就能宣泄掉。
  总有一天,洪倩均会真真正在的高高在上,左辅右弼,傲视同群。
  越想越高兴,不期然的笑得花枝招展,益发华丽。
  别看洪倩均这般年纪,满座女宾之中,还要数她最登样、最年轻、最高贵。
  再加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更惹人触目了。
  丰富的晚餐之后,各人都翩翩起舞。
  两个主家包厢内的嘉宾,巡着那道以一束鲜花作扶手,铺了深红地毡的楼梯,走下去时,惹得地下一群的宾客翘首仰望,气势不凡。
  洪倩均认定,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正式接受大房的唐澄与三房的唐浚敬礼。
  舞池上翩翩起舞者多人,这回最瞩目的不是洪倩均,亦非银行公会主席与交易所主席的一对,而是宋卓鸣与唐逸。
  唐逸实实在在的美艳绝伦。
  那身淡灰色的曳地长晚服,把她整个人烘托得娇贵矜持、端庄典雅。腰际的深灰缎带,别上了一小串彩花,舞动起来,益添轻盈美丽。
  她的出色,固然是吸引。
  最令在场人士关注的还是她身边的男伴。
  本城就是这么一个见高拜的城市,社会上一旦出现了政治、企业或娱乐巨星,众人立即趋之若鹜,日夜以之作为话题,连他用过的一支牙签、扔掉的一条纸巾,都可以大造文章,争相传颂。
  宋卓鸣无可否认是这阵子最惹人瞩目的新晋企业家,集珠宝与地产于一身,业务本质上的璀璨,更觉炫目。
  他从没有带过任何女伴出席公众场合,这回是第一次!
  人们都在议论纷纷,低声窃语,问:“宋卓鸣的舞伴美艳动人,是他的妻?”
  似乎没有太多人能得出答案。
  偶然有一个在场人非常肯定的说:“宋卓鸣的太座并不是这一位!”
  立即就引起微微骚动,尤其表示有兴趣深究的是那些打扮得风姿卓约、矜贵华丽的女宾们,都立即竖起耳朵,希望打听到新鲜热辣的新闻。
  真不明白那些影视周刊为什么不罗致这些交游广阔,又甚有兴趣及门路探听名门望族、财阀名人私隐的仕女们当特约记者,包保他们资讯广泛,内幕新闻源源不绝。
  单是能在拍摄到宋卓鸣与唐逸今夜共舞的照片,再加一句言而有物的小标题,就能为该刊物增添气势。
  对于唐逸的身分,不消一会儿,就已为场内人知晓。
  “她就是唐世同的女儿?”
  “是嫡出的还是庶出的?”
  “怎么平常不大见她出现再名流夜宴的种种交际场合?”
  “是商界女强人?”
  “跟宋卓鸣是无懈可击的郎才女貌,珠联璧合了!”
  “什么?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侣?那是什么关系?新姘头?”
  “唐家这二房侧室的女眷,全都惯当人家的小室?真的吗?唐世同不介意?”
  这一种的闲言闲语,唐世同与洪倩均不会听得到,连唐悦与唐逸两姊妹都不知不晓,只有一个唐家人听得一清二楚,并上了心。
  那人是于早明。
  她是接受了富格利商人银行政总裁余建志的邀请,参加这盛会的。
  同桌的全部是这家商人银行母公司的董事以及他们的太座。
  于早明是唯一一位不是以人家太太身份出席的女眷。
  原本呢,当各人都兴致勃勃地拿宋卓鸣作话题时,没有道理不对于早明顾忌。
  然,于早明姓于,唐逸姓唐,那些对世界大事以及社会关系完全没有基本知识、资料与兴趣的董事太太们,根本不曾联想到姓于与姓唐之间的可能联系。
  于是各人都肆无忌惮的批评。
  什么难听的话,一切想当然的推论都听进于早明的耳里。
  于早明冷着脸、沉着气,待各人的推论告一段落,她才伺机报复。
  碰巧其中一位太太不识相,自动送上机会,她竟对于早明说:“于小姐,你很文静啊,半晚下来,也不见你多造声。”
  于早明说:“静听你们演讲是上了人生的一课,很受益。”
  “于小姐,你太客气了。”刚才那位太太堆满笑容说。
  “不,不,我不是客气,我说的是实在话。现今,我才知道时代已经进步到不在阴霾的角落里造人家的谣,原来已流行在大庭广众,以专家自居,把目标对象尽情数落为快,真是勇气可嘉。”
  各在座的太太们怔住了。
  她们还未能回过神来,消化于早明那番尖刻有刺的说话,于早明就自动献上解释:“我相信我外祖父唐世同对于后代的恋爱与婚姻,赋予绝对的自由,我的那位小阿姨,如今跟宋先生翩翩起舞的唐逸小姐,要是真正爱上有妇之夫,也不是我们惯不惯当小室的问题,而应该纯粹是她个人的选择。难得她有资格选择,这才令我们家人安慰。有些人是无法作出选择,硬生生只有死路一条,不得不挣扎到底,否则摊摊手,什么也没抓着,多可怜。”
  然后,于早明又转向她的舞伴余建志,说:“就像建志,今晚也可怜巴巴的,因为他没有选择,只能跟我共舞,是不是?”
  说罢,微微动了身子,示意余建志,她要走下舞池。
  也真难得快快抓着个逃避尴尬场面的机会,余建志立即为于早明拉了椅子,二人走下舞池,掉下一桌子错愕得难为情至极的人,管自慌忙为自己找下台去的阶梯。
  舞池内,于早明扭动着小小蛮腰,跳得十分起劲而投入。
  余建志看着舞伴那纤细的腰与丰满的臀,随着音乐节拍,舞动得如此诱人,如此矫健,如此活泼。
  他知道自己就快要掉入一个深渊。
  当音乐由极大的动感转而为缓慢轻盈的节奏时,余建志稍稍激动的情绪才得以缓和下来。
  他把于早明拥在怀内。
  突然的,余建志很希望跟于早明说句真心话:“早明!”
  他在她的耳畔轻喊。
  “嗯!”早明应着,十二万分的陶醉在悠扬的乐音及轻柔的舞步之中,不欲被人吵醒似。
  “为什么要如此尖刻待人?一点不留余地,对你有好处吗?”
  于早明把头歪过一点点,看余建志一眼,然后继续伏在他的肩膊上:“我只是在纠正她们的错误。”
  “早明,有些责任,我们是不必揽在身上的。这世界,应该凡事都盈亏自负,你这种自任判官的情意结,到头来只会害惨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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