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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邦红叶梦[梁凤仪]

_10 梁凤仪 (当代)
  罗致鸿跟着说:“这是内子宋惜梅。”
  各人坐好之后,点了菜、叫了酒,开始欺欺而谈。
  看样子,罗致鸿是顶信任小金的。无可否认,这姓金的交际应对手腕一流,圆滑得叫人不忍捕捉他在言谈上的瑕疵。很惹罗致鸿的好感,这是无可置疑的。
  宋惜梅一眼看到了这重关系,也无心深究与批评。弛的一颗心根本不在金子衡身上,才不在生意上头。
  她只不过视这些业务的商谈与处理作为他们夫妇由陌生而至再熟悉,由冷淡重归于热情的过渡期。
  因而,她跟小金与阮笑真,在交谈上边算是客气与融洽的。
  宋惜梅只有一点克得存疑,于是她问:“城市屋不是已有饱和的趋势了吗?”
  小金立即恭恭敬敬地答:“在本城的趋势确实如此,但,我们现今的销售对象是港台的投资者,市场承接力是应该不愁的。”
  宋惜梅下意识地不喜欢小金的这个答案。还未想深一层,去分析其中的关键问题,罗致鸿就立即伸出手来,捉住了宋惜梅。
  他这个突然而来的动作,多少引起了惜梅的尴尬,更加分散了注意力。
  “我的太太在未移民之前,是名满香江的地产界精英呢!”
  “罗太太的大名,如雷实耳。”这是阮笑真说的第一句话。
  “可是,我并不喜欢她的这个形象。”罗致鸿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情深款款地望着妻子:“我最渴望的是她在家中为我带孩子。”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竟有千斤之力,压在宋惜梅的双肩上,叫她感到不胜负荷,以致有多少的晕眩。
  耳畔只听到小金继续说:“这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不会,对我,那才是最大的功劳,也是女人的正务,事业只用她稍为关顾,就可以了。”
  一整晚,宋惜梅是食而不知其味。她不断地在思考分析、细味嘴嚼着丈夫的那两句话。
  为什么时至今日才对她表明心迹呢?如果宋惜梅不接受、不领情,那么罗致鸿身边为他持家理务,生儿育女的女人,就是邵倩音了?
  宋惜梅当然不会不认识丈夫的秘书邵倩春。她认为这个女子并不可爱,理由不单为了她横刀夺爱,而更在于她言行之小家子气与不得体。
  犹记得东窗事发之前,每次宋惜梅走过罗致鸿的办公室,那邵倩音就放软声音,很礼貌的打招呼,说:“罗先生不在办公室呢。”
  宋借梅会问:“到那儿去了?”
  “罗先生没有留下去向的口讯。罗太太,你不用担心嘛,罗先生不会去走私,他把你看成是心肝宝贝!”
  当时,宋惜梅以为邵倩音是恃熟卖熟,应对的态度有点夸张,也未可厚非。
  其后,真相大白,宋惜梅真的打冷颤。为丈夫会降低口味,选择一个在人前人后露尽寒酸相的女人而战抖、而莫明所以。
  写字楼内的女孩子,那一个淡静文雅、那一个巴辣小家,明眼人是不难看得出来的。
  日常事例以证实观感,真是不胜枚举。只一次,在洗手间内,一大群女同事一边涂脂抹粉,一边论尽人生口旁的人说过什么,都记不起来,只那邵倩音的一番说话,颇有震撼力。她说:“量力而为在今日世界未免是太保守了。本越小,越要搏、越能得大利。输了,又有什么相干呢,跟输之前分别不大,为什么不有风驶尽里?我们这等没家档的,一出生就住政府廉租屋村长大的人,只有一道好处,差不多是无本可亏,每进一步都是大利。”
  坐言起行,邵倩看旗开得胜,正如她的辩证,一无长物的人,根本站在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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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梁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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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致鸿竟会爱上这么一个小女人,唉!宋惜梅如果跟对方斗下去,输了是伤亡惨重,赢了是胜之不武。
  于是,她送择离去。
  宋惜梅珍惜自己的清誉、手养与名望,不欲跟应该不是对手的人较量。
  然,如今良人有侮,是位把要求与理想放在跟前,让自己自由选择,大好良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漂亮至极地赢这一仗,是对宋惜梅最大的吸引。
  睡在床上,辗转反侧,老是那个问题,重拾旧欢,机不可失?抑或逝者已矣,心如止水?
  没有一个女人轻易拿得起,放得下,更没有一个女人会亳无困难地把战胜品双手奉赠予曾经挥军蹂躏自己腹地的敌人?
  宋惜梅思考至天色微明时,给自己的答案,差不多是肯定的。
  反正不能睡了,干脆早起,驱车到酒店去跟郭嘉怡吃早餐去。
  郭嘉怡转转地听挚友覆述经过,心头有太多大多的感慨,一时间完全整理不出个头绪来。
  覆水重收,究竟是悲还喜,是大幸抑或不幸,好似都是迷糊一片?
  宋惜梅说:“嘉怡,你既是为我而来,如今的结果,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
  “惜梅,你决定跟拉致鸿回香港重拾旧欢?”
  “富怡,你的语气毫无喜悦,我以为你甚至会怂恿我即日回去!”
  “是的,回去不一定等于在老巢双宿双栖。我的意思是期望你站起来,独个儿奋斗生活。”
  “对罗致鸿的成见,似乎你比我尤甚。”
  这句批评,郭嘉怡原想否认,她还未开腔说话,宋惜梅竟多加一句:“当然,我明白你的心熊。”
  这一句话就未免太太太太富郭嘉怡的心了。
  她惊痛得猛地抬起头来,望住眼前挚友,觉得她就在这一分钟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宋惜梅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以为郭嘉怡是因为沈沛昌垃后决定走回妻子的身边去,因而嫌恶所有回头是岸的男人,对罗致鸿此来此举有了抗拒性,这未免是把郭嘉怡的胸襟量度测量错了。
  宋惜梅情不自禁地有此一说,其实有她的因由在。只为她思量昼夜,仍然未敢百份之一百肯定应否重新接纳丈夫,宋惜梅有她极度的忧虑与惶惑。
  在情,她一千一万一亿个愿意遗忘过去,覆水重收。
  在理,她犹豫,不肯定那会背叛自己的人,是否值得长相厮守,再以仅余的自尊作最后赌注。
  她希望一见到可信赖、可依持的郭嘉怡,对方会欣然雀跃,支持她的想法与意愿,付予她欠缺的信心与勇气,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然,没有。郭嘉怡非但没有支持,她的态度反转来增加自己的疑惑。一阵牢不可破的失望,把宋惜梅压迫得透不过气来,有那么一点点的老羞成怒,于是她不择手段,不经思考地揭起对方的疮疤。
  人性,往往恐怖得离奇。
  有任何时刻的苦困难耐,都希望结伴有人,这不令人战栗,还能有其他感受吗?
  郭嘉怡不打算解释,因为她此刻才清楚了解到一个事实,宋惜梅太爱罗致鸿而又偏偏知道他其实不值得她爱,内心情理之冲突与斗争,正在于此。
  这个事实的悲哀,令郭嘉怡哑口无言。
  宋惜梅以为郭嘉怡的沉默,意味着她很大的不满。她要想办法令郭嘉怡都有所得益,去平衡对方情绪。
  于是宋借梅非常刻意地说:“沈沛昌嘱我把他的地址电话给你,请你有便跟他联络。”
  宋惜梅把沈沛目的名片放下,再补充:“他家的附近有问雅各餐厅,名满本城,很愿意作东,以谋一叙。有那个时间你可抽闲,干脆到雅谷餐厅去摇个电话,沈沛昌说会出来。”
  这也等于说,摸上门去就不大方便了。
  宋惜梅认为,自己有了着落,若能令郭嘉怡都有翻身机会,一切就好办。也证明不是凡有丈夫可作归宿的女人,都不会站到那起情妇一边去。
  无可否认,宋惜梅与郭嘉怡之间的心灵误会显然是更深了。
  宋惜梅离去之后,郭嘉怡把弄着沈沛昌的名片,沉思了好一会。
  她苦笑。
  当前最切身的问题是,自己是不是真正把与沈沛昌的恋情看得通透了。
  宋借梅之所以把名片交给她,作了好些个穿针引线的建议,很明显地,在认定郭嘉怡对沈沛昌犹有余情,这跟郭嘉怡为罗致鸿传递相约的口讯是没有两样的。
  郭嘉怡对沈沛昌已心死的事实受到挑战。
  她会不会像宋惜梅一样,见了罗致鸿,聆听了他的忏悔之后,就心动人移,情与欲都死灰复燃?
  这些日子来,她在香港克撑的场面都是假象。
  一切无变,宋惜梅爱罗致鸿、郭嘉怡爱沈沛昌。
  果如是,就应该宋惜梅回港,郭嘉怡留加。
  这个想法,这个推论,令郭嘉怡遍体生寒,不知所措。
  要寻求真相,办法只有一个。
  绝对不能凭空想像,只有面对那个人,去测试自己的感受。
  面对对方,心上仍连连牵动,抑或彷如陌路,无动于衷,那切实而不可伪装的感!,才是大公无私的判官。
  一直有勇气排除万难,披荆斩棘的郭嘉怡,又何必惊惶与吝啬这一仗?
  郭嘉怡决心在自己改变主意之前,拿起了重话,接到沈沛昌的家里去。
  不知道沈沛昌是不是在那午餐宴会之后,一直的守在重话旁边?电话铃声只响了一下,他就接听了。
  人对于财富素来紧张,自尊无疑也是财富之一,沈沛昌果真有此反应,也是合情合理的一回事。
  列治文雅谷发肤完全是西班牙式的装修与布置。午饭时,客满。只为沈沛昌是熟客,老早订落了一某。
  郭嘉怡比他先到。沈沛昌是的确迟了五分钟的样子,他匆匆赶来,还未坐定,立即解梓:“对不起,我把儿子接回家去,再出来,所以退了。”
  “没关系。孩子们好吗?”
  “长得很高了。比离开香港时要高,你是见过他们姊弟俩的,是不是?”
  郭嘉怡点点头。
  “现今再见,一定认不出来了。足足长高了一个头的样子。儿子尤其变了形,是水土太服之故,很胖很胖,胖得医生要他减肥。还未到十岁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要减肥,你说,成什么话了?”
  “这儿的医药照顾得好。”郭嘉怡只能这样答。
  “倒真是无懈可击。当移民再多牺牲,一念到这等社会福利,就容易接纳了。
  在香港,纳的税,全放到自己不能直接受用的社会福利上头,日子有功,令人气馁。于此,就算你退休后仍开自己的名车,最低限度,你知道自己有权利享用特价交通工具。”
  郭嘉怡没有答,在香港,年龄一到六十,也有资格申请福利虚的生果金,只是香港人不屑、不需要、不在乎。
  沈沛昌忽然笑了起来,从前,每当他笑,郭嘉怡都看得出神。
  她认为他的笑容,宛似冬日阳光。少见,然,一出现,就令人喜悦与温馨。
  沈沛昌会经对郭嘉怡说:“商务上的那种气氛,叫我无法笑出来,只除了见着你。”
  如今,沈沛昌又笑了,为什么呢?为郭嘉怡吗?不!他解释说:“怎么好一段日子见不到面,才相逢,尽在家常日常的事上聊了半天。”
  因为以此去遮掩重逢的尴尬。郭嘉怡挑选这个理由,以求心安。
  另一个可能是,家常话题,已成今日沈沛昌的看家本领。
  郭嘉怡不愿意瞧这方面想下去,她在香港时,等闲不愿意参加些已婚旧同学的聚会,纯粹为了自己的脾气不好,要她听老半天如何带孩子、雇女佣的问题,她觉得辛苦,屡屡有种要站起来离场的冲动。
  根本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肯定那些女同学都不会对研究港英政府对新机场的用心有兴趣?
  话题无分贵与贱,但心灵的契合与臭味的相投,勉强不得。
  吃了半顿饭,沈沛昌说的话比郭嘉怡多很多。
  这又是有异于前的。从前,沈沛昌老是沉默寡言。
  郭嘉怡会有一夜,躲在情人怀抱中问:“沛昌,怎么你总不爱讲话?”
  她答:“有自信的人,敏于事而讷于言。”
  所言并非无理。唏哩哗哩说着话的人,是为要周遭的听众,确定他的存在,甚至存在的价值。
  话多,只为心虚。
  郭嘉怕在商扬多年,她发觉往往是理亏者,才会禁不住滔滔不绝。在下位的人说话也比在上位的人多,无他,后者对语言与行动,都精挑细择,让恐有失。前者呢,不说白不说,一有还会表现自己,不容错过。
  沈沛昌或许认为自己变得健谈,是最能搅起气氛的。他意图在自然的环境下,重新捡起往昔的情怀,去试探对方的口气与心思。
  然,他最不愿意的,就是拿香江做话题,他缺乏一手的资料,他没有肯定而直接的触觉,他不要在谈话中让郭嘉怡比了下去。
  于是,他环位看加拿大的种种好处发挥。
  “你会考志移民吗?”
  这是个只重敏感的问题。
  郭矗怡答得很小心:“要肯定移民对我有好处,多于留在香港,才会考虑。”
  “你对九七乐观?”.
  “我宁可信天,人算听不如天算。实在无法叫自己由一个未知数,走到另外一个未知数内,太划不来了。”
  “这儿有绝对平静的生活。”
  “那儿没有?在于你的决心与选择而已。”
  郭嘉怡想,在香港,只要你不在位三小时,立即湮没无闻,住在闹市,也包保你无人过问。
  要过平静生活,其权在己。
  “嘉怡,你是发觉在香港有寄托?你热爱你目前的成就?”
  “若又如是,我有错吗?”
  “没有。只是,我想问一句话。你爱自己的成就有甚于自己,是不是?二者能分割开来吗?”
  郭嘉怡叹一口气。是沈沛昌不好意思直接问她:“从前你爱的是沈沛昌,还是沈沛昌的名声地位与种种成就?”
  聪敏明慧的郭嘉怡,不可能不了解这重心意。然,答案关系太大,郭嘉怡刻意地领左右而言他,说:“不要只谈我,也说说别后你的情况。”
  实情应该是乏善足陈。连每天阅读报章的政治财经新闻,沈沛昌的吸收与消化能力都在倒退,更遑论其他。他唯一的活动是摇长途电话跟那仍为自己服务的投资基金经纪联络,这又算什么生活呢?
  “为什么不去念个博士学位?”郭嘉怡是言出无心,只为要填塞彼此缄默的空间,却没想到是戳了对方一下。
  “有用吗?”沈沛昌答。
  并不需要证明博土学位有没有用,只要确定求学比较游手好闲,一事无成更无用就可以了。
  郭嘉怡没有接腔,她突然看牢沈沛昌出神。
  这个反应,叫对方有了一重误会。
  沈沛昌突然扭妮得有如一位被相亲的姑娘,心是七上八下的卜上乱跳。是对方决定选择自己与否的时间了吗?
  他甚至把自己的眼光挪动到别处去,不愿意四目交投。
  他并不知道,郭嘉怡只为要试练自己的感觉,才这样看牢他。
  她瞪着的这个男人,是前度刘郎?是会经山盟海誓的一个人?是彼此深深爱恋,不愿分离的一个人?
  怎能在过往的日子里怪实对方变心?
  就如今,这一刻,郭嘉怡看牢沈沛昌,只觉得对方是一位会经相识过的极普通的朋友而已。
  郭嘉怡的心,澄明一片,无喜无悲、无情无恼、无爱无恨。她只想快快结束这次叙旧式的应酬,回到自己的生活圈子内,做一些较有意义的事。
  才在这一刻的沉思中,有侍役走过来问:“有位郭嘉怡小姐吗?”
  嘉怡点点头。
  “有香港长途富话找你。”
  “嗯!”郭嘉怡扔开餐中,立即冲去接电话。
  回来时,根本就不劳再坐下,只抓起手袋就向沈沛昌告辞:“对不起,有要紧事,我要赶回酒店去看香港转真过来的一份合同。这顿未吃完的饭,来日再续,谢谢你!”
  完全像跟任何一位商场朋友的叙会,说改日再见的一句话,是礼貌而必须的例行公事。
  当郭嘉怡匆匆坐上候着她的酒店汽车时,她的脑袋已开始被那份客户要求住改才肯签署的商业合同所霸占。
  在倒后镜内,看到沈沛昌呆站在餐厅的门口,一直渺小下去。
  郭嘉怡随即在汽车内又摇了个长途电话,把她当下所作的商务决定先行告诉助手,以节省时间。
  挂断了线,精神稍为松弛,就发觉她把外套!留在餐馆之内。
  天!这安在身上的套装还是昨天刚在温哥华最有名的名店倚云福公司买下来的,当然不能就这样失了,只好叫司机截回。
  侍役很社貌地告诉郭嘉怡:“刚才沈先生把你的外套带走了。他说,如果你摇电话来找,就告诉你,他会在稍后时间送回你的酒店去。”
  郭嘉怡正要再分离去,侍役又叫住了她:“或者郭小姐可以到隔壁的超级市场去碰碰,刚才我告诉沈先生,本周那儿平柜出售洗洁精,他说这就过去买些回家。”
  郭嘉怡是愣了一愣才咦得向侍役遗谢,出门去的。
  一切都如此的不是味道。
  郭嘉怡在车厢内,简直怀疑起自己的品格来。
  小时侯每次观赏那些粤语残片,老看到那些男主角指着女主角骂:“你贪图虚荣,你只爱金钱、地位、荣华富贵、你不甘于清贫。”
  郭嘉怡脑海内霍霍崔的不住出现那些画面,男主角的脸孔慢慢由迷糊而至清晰,竟是沈沛昌那忿怒的一张脸。
  郭嘉怡有点手足无措,她伸手抓紧车前的扶手,稳定自己的坐姿,直至车子慢慢的停在超级市扬门口。
  郭嘉怡正在犹豫,是否应该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去找沈沛昌,就已从车窗外望见超级市扬的出口处,有个熟悉的身影闪动。
  再定睛一看,只见沈沛昌手里拥着几大袋超级市扬的塑胶购物袋,急步走出来,直往停泊座驾的方向走去。
  那坚挺的膊头目着挽物重量的关系而稍稍倾斜,无疑是破坏了轩昂潇洒的形象。
  无可否认,郭嘉怡会深深爱恋的沈沛昌并非如此。
  男人,在工作上头的果敢决断,是万丈光芒的。
  郭嘉怡曾往许许多多年之前,参予一项百货集团的股权争霸战。
  当时,沈沛昌代表买方,进行收购商议。那手持百分之十,具决定性股权的一个个人大股东,忽然提出:“对方出高一倍的价向我作反收购。如何?”
  是信还是不信?
  信的话,沈沛昌要为客户多花二亿三千万,才能平息干戈。
  不信呢,万一对方所言非虚,整场收购战立即玩完,功败垂成。
  当时整个会议室的气氛有如严冬清晨,每个人微微张嘴透一口气,就活像要喷出白雾来。
  沈沛昌坐在主席位置上,主持其事。
  他以秃鹰似的眼神,牢牢盯着对方,那从瞳眸深处发放出来的光芒,震慑全场。
  然后,他问:“请重覆你的问题?”
  “沈先生,对方出高一倍价格向我收购手上持有的股权以作反收购,价高者得,请你还一个价。”
  沈沛昌立即站起来,说:“铁价不二。”
  随即宣布散会。
  结果呢,对方乖乖的照原来议定的价钱成交,根本是虚有其表,没有人打算进行反收购,他们只不过打算使出虚构一招,多赚一笔而已。
  其后郭嘉怡欢天喜地的扯着沈沛昌问:“什么今你作出如此英明神武的决定?”
  “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他讲错了最后的一句话,叫我还一个价,即是有商量的余地,如果实的有人进行反收购,除非我们这一方出的价格再高,否则,根本不会考虑,他露出马脚了。”
  叹为观止!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呢?”郭嘉怡问。
  “因为你在场。”
  回忆这段往事,令郭嘉怡清醒地原谅了自己。
  人爱恋敬重另一个人,可以有千百种原因,基本上,种种的因由都无罪,尤其原因只导致心里上的钦佩与精神上的慰藉,而非物欲上的享受。
  郭嘉怡认为男人至大的尊严与架势,在于他如何运用智慧?如何培植修养?如何积极进取?如何发挥本事?如何在各方面凌驾及抛离女人的表现之上?
  唯其如此,才是至大安全与归属感之所在。
  郭嘉怡走近沈沛昌,轻轻地喊他一声:“沛昌!”
  沈沛昌冷不提防,郭嘉怡会突然出现,手一松,其中一个购物袋内的罐头就滚了一地。
  很自然地,连郭嘉怡都转下身来,慌忙地执拾。
  当他们一同伸出手来,想抓牢一罐金宝鸡汤时,彼此又都同时惊恐地缩住了手,互望,仍能直接地透过眼中流露的神情,看到对方的心灵深处。
  郭嘉怡终于章起了那罐金宝汤,放进沈沛昌的手里。
  沈沛昌望住郭嘉怡的眼眶是湿濡的,他说:“多谢你,嘉怡。”
  “不说。”
  “自己放弃的人与地,要再回头,必须加很多倍很多倍的努力。”沈沛昌把郭嘉怡的外套自车厢内取出交回给她时,这样说了。“请保重!”
  “我会。”
  郭嘉怡没有再回头,汽车直驶回温哥华的市中心去。
  是的,回头真的很费劲,而又无补于事。
  当年,真的不必再记了。
  郭嘉怕在翌日就已经踏上归程。
  宋惜梅有去送机,跟她吻别的是罗致鸿。
  目睹这个转变,郭嘉怡真是万千感慨,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假如邵倩音的出现是罗致鸿与宋惜梅一份考验的话,那么,郭嘉怡都可以说是性质雷同的试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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