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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时间

_6 Arales(当代)
  「公休?」比荷眯起眼睛……西里尔先前帮斯林请了假,现在又来说服他?「你想做什麽需要我请两天假?」
  「你都没带我去看老鹰。」哀怨控诉。
  比荷苦笑——看老鹰的确得特地挑时间,阿莫西那里完全不可能顺路经过,而且去之前还得先问问情况。
  「我下礼拜的公休日从疗养院回来後带你去,这样不用请假了吧?」
  「……万圣节晚上跟第二天。」西里尔用一副捧著小心肝的可怜模样说道:「兽医也是人,你不放假我心疼得想打滚。」
  「只是这样?」
  「其他是秘密。」甜笑。
  「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只好发挥邪恶的力量完成不可能的任务。」斩钉截铁。「我绝对会阻止病人出现。」
  「我知道了,三天就三天。」放弃就乾脆放到底,比荷无奈地想自己最拿手的除了医术,大概就是放弃了。「所以这几天……」
  「我会很乖。」西里尔眨眼睛。「很乖的打电动、很乖的进行秘密计画、很乖的骚扰你,也会很乖的不去欺负病人斯林还有莉可,相信我,一切OK。」
  这不是跟平常一样?
  疯狂的时间(26)
  「我会很乖。」西里尔眨眼睛。「很乖的打电动、很乖的进行秘密计画、很乖的骚扰你,也会很乖的不去欺负病人斯林还有莉可,相信我,一切OK。」
  这不是跟平常一样?
  叹息地摸摸西里尔的头,瞬间不知道自己养的是猫还是狗,虽然秉持猫的本性偷偷摸摸做了也很让人困扰,但这样也没有比较好啊。
  「你不睡觉吗?」看西里尔似乎真的想在床边坐到天荒地老,现在虽然不早了,却也还不算晚,通常这时候西里尔不是打电动就是挤在他身边跟著睡。
  「嗯……」虽然斯林已经下楼了,但厨房没收完、蛋糕也没吃完,今天弄坏的电视藏在沙发底下还没处理……算了。「觉得空虚寂寞有点冷吗?好的好的,我来暖床,要额外服务的话、唔呃!」
  ——踹下床。
  「……要我说多少次,睡觉前要刷牙,不晨浴的话睡前要洗澡,没弄乾净别上我的床。」
  「觉得我香喷喷得比较美味就直说嘛~我一定全力配合,保持绝佳风味地爬上你的床~」
  什——
  好久没碰到比较偏神经病那一面的西里尔,连带也许久未曾被如此下流的调戏,比荷第一瞬间的反应就是抓著被子远离神经病,退到一半觉得这样太没骨气,於是又稍稍移回原位,看得西里尔开满小花—在背上插满花—然後小跳步地哼著歪歪扭扭的歌进浴室。
  ——再一脸害羞欲迎还拒但双眼极度期待的往身边挤。
  「我很乖,就是蹭两下,每只猫都会蹭两下。」
  「……是啊,每只都不会想想自己有多重。」这点跟扑上来的狗没两样。
  西里尔又是笑嘻嘻嘿嘿的笑声在背後闷响,低低的从梦里盪入城市,雪停了、天亮了,偶尔放晴的天空显现一抹悠閒……真的很悠閒。
  该不会所有不冬眠的动物都收到威胁了吧……
  比荷在办公室的窗边仰望好久不见的蓝色天空,本来想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事做,但一开门就看见斯林坐在柜台里侧的地上打电动,显然已经无聊到连莉可都不想坚持工作守则。
  「你们……」没想到莉可手上拿的居然是棒针跟毛线,比荷仅剩的良心烟消云散,抓抓头。「我打算去喝咖啡,你们要挂上休息的牌子然後……」
  「我要康宝蓝。」斯林手上的电动剧烈摇晃。
  「拿铁不加糖。」莉可看著比荷,犹豫片刻之後叹口气。「去年说好的围巾快做好了,我拿围巾抵咖啡。」
  「……我还以为你在离职前都不会……」跟我进行工作需要外的对话。
  「别想要我跟那家伙对话。」莉可哼一声,挥手赶人。「快去快去。」
  终於空出手的斯林也配合地举手晃两下。
  室外气温比没下雪时还更冷些,因为没有风反倒冷得神清气爽,有鉴於要负责采买只好放弃步行,比荷开车前往许久未曾造访的咖啡馆,出乎意外店里只有一两个客人。
  「嘿,比荷,好久不见啊!」戈培尔看到比荷非常高兴。「我还以为你去冬眠了勒!」
  「哈哈哈,怎麽可能,」比荷边脱外套边在吧台座坐下。「冬天很忙的,常常大半夜被电话叫起来出诊。今天怎麽人这麽少?」
  「因为天气好啊。」戈培尔语气遗憾地放下水杯,看比荷还是不懂,苦著脸补充。「大家都想在外面晒太阳,要喝也是外带,店里当然没人。」
  「说得也是。」比荷笑著端起水杯,眼睛不自觉好奇地跟著白猫移动、然後转到布朗尼身上,发现牌子被翻一面。「……你们要提早休息?」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戈培尔笑得开开心心。「雪莉,负责把风喔!密切关注你家老祖宗的动向!」
  「喵~」
  比荷听见白猫喵了一声,慢步走到窗边座位一跃而上,躺在桌面晒太阳。
  「为什麽要她把风?」
  「我认为你应该先注意老祖宗是哪位。」戈培尔对著比荷眨眼睛,嘿嘿贼笑的模样明明比西里尔傻气一百倍,但还是让比荷想起事主并且脸红。
  「……他该不会在你店里惹麻烦了吧?」
  「不不不,他向来只找钢笔爷的麻烦,喝咖啡都有给小费。」
  「所以?」听到西里尔没捣蛋,比荷露出非常安心的微笑。
  「……你这是哪来的笨爸爸?」看著我这麽八卦的表情居然没反应?「让我八卦一下,比荷。放心,绝不散播八卦谣言是本店的优良传统,有口皆碑——来,说吧。」
  「说什麽?」
  「你和……」戈培尔皱眉转头。「布朗尼,钢笔爷说的是什麽名字?」
  「西里尔。」
  「噢!对对对,来,让我们请问一下,」戈培尔拿起汤匙当麦克风。「跟传说之猫交往,有没有什麽特别的感想?」
  「我们没有交往。」虽然戈培尔刚开始演戏的时候心里有些慌乱,但听完问题,比荷反而能冷静。
  「没有交往!?」
  戈培尔大惊、布朗尼也大惊,雪莉当然更加惊吓的拼死确认老祖宗绝对不在附近,至於混迹在餐具柜的银餐具铿锵铿锵潜伏靠近,低声埋怨布朗尼这麽重要的事居然没找他们。
  「你们不是在一起很久了?」戈培尔忍不住凑近一些。
  「在一起就等於交往吗?」
  「可是他不是跟你住……」
  「那最多也只是室友,当初是我说要养他,但也就是这样。」
  「看上他的姿色?」戈培尔眉毛挑高。
  「之後才知道他能变成人的时候差点没吓死。」
  「可是西里尔跟钢笔爷抱怨你都平淡的彷佛什麽都吓不倒。」
  「越满足他,他只会越喜欢恶作剧。」比荷理性的解释,即使他知道原因根本不是这个,他只是不在意。
  「……上过床了也没进展?」戈培尔不死心的抛出重要情报,随即听到布朗尼咳两声。
  看戈培尔的模样,看看店里的状态,比荷只觉得好笑。
  「性跟交往并不是等式,如果你非得知道比较详细的内容,那麽我跟他也只有一次酒後乱性,之後再也没有。」
  『他忍得住!?』钢笔爷跟银餐具同声惊呼,让布朗尼忍不住转头狠瞪,然後不甘愿地把钢笔爷的字条放在比荷面前。
  「……亲吻很多。」
  布朗尼听见柜台里发出一整片『喔~~』的声音。
  发现比荷也不是真的不害羞,戈培尔手脚俐落的迅速泡好三大杯欧雷咖啡,再接再厉。
  「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比荷,我是说……嗯,谁能每天接受一个不喜欢的人亲吻自己?」
  「戈培尔,」比荷捧著咖啡喝一口。「喜欢和爱也不一样。」
  「……所以你承认你喜欢他?」戈培尔双眼发光,跟他背後那些小东西一起散发出兴奋期待的电波。
  「不喜欢当初就不会想养他。」
  「你现在对他的感觉,应该比喜欢多一点吧?」
  「也就只是这样。」
  「唔……」咕噜咕噜。「所以你没有跟他交往,也不爱他,但每天接受他的亲吻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戈培尔的问题让比荷又笑了笑,想一想後放下杯子。
  「我要外带一杯康宝蓝跟无糖拿铁。」
  「所以你真的不在乎?」戈培尔边使唤布朗尼泡咖啡边问道,在他看来比荷的笑容也不像没事。
  「我只是……」比荷看著柜台内的两人,难以抑止地感到羡慕。如果不在乎,就不会觉得寂寞了。「觉得只有不说出口的才是秘密。」
  「为什麽那会是秘密?」
  不问是什麽而是问为什麽……
  比荷对於戈培尔的狡狯略显惊讶,转头看看布朗尼,只见他尴尬的对自己点点头,应该是在道歉兼……拜托自己配合。
  「因为不想说。」比荷知道如果不解释,戈培尔一定会继续问为什麽。「说了之後或许会被同情,或许会更孤独,透露些许只会让人更好奇,既然如此,还是不说的好。」
  「说出来或许会心情更好啊!」
  「我不喜欢把别人当成垃圾桶,而且,」比荷笑笑。「就算真的要说,西里尔也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因为你爱他?」
  「不,这或许是……或许是回报。」
  布朗尼递出包好的咖啡,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觉得这种心态不是很好。」
  「我知道。」
  疯狂的时间(27)
  布朗尼递出包好的咖啡,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觉得这种心态不是很好。」
  「我知道。」
  比荷拿走咖啡,步出店外,本来想放松一下,结果精神上却更疲惫,最後还是开车回诊所,把咖啡拿给两人後回到办公室,发现自己的世界就像办公室一样狭小单调。
  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那些关於疾病的担忧连老朋友都不想透露之後,也开始对交谈关心感到疲倦。因为没办法回应那些真诚的关心,结果谎言像蛛网一样缠绕得令人难以动弹。
  「午安,比荷,」漂亮的粉红玫瑰出现在比荷眼前,甜美香气跟著温暖拥抱将自己包裹。「因为玫瑰太漂亮,结果我就乱买东西,喔,对了,今天的天空跟你的眼睛一样美丽。」
  比荷看著玫瑰,喜欢吗?对於西里尔不只是喜欢,或许也有些厌恶与恨意,如果没有西里尔,或许他能无视无感那些疲倦直到他什麽也不记得为止。
  「我曾经告诉自己,因为我赶不走你,所以只好接受你;不论如何都会烦恼的话,乾脆把你养在身边……但其实,说不定我一开始就希望你留下来。」
  「嗯哼。」
  「可是,我喜欢你也厌恶你。」
  「我说过你逃避的东西会坏掉的,这世上没有一种人生能逃到最後。」
  「……的确……」
  「怎麽会想到说实话?」
  「因为我累了。」
  「讨厌却还要笑得漂漂亮亮是很累,还有呢?你可以多说一点的啊。」
  「——你没感觉吗?」比荷皱眉转身,挣脱西里尔的下一刻又被拉回去,暗叹一声便放弃挣扎。
  「有感觉啊,现在很开心,」西里尔没有凑上吻,而是抬手抚上眼前的脸。「你跟我说实话,对我发脾气,向我撒娇,所以啊,多说些你讨厌什麽也没问题,要不是怕你恼羞成怒我还可以更开心。」
  「我以为你什麽都要追问到底。」
  「我对你哪次是这样了?」西里尔眨眼睛。「抢来的秘密一点意思也没有,获得秘密的乐趣在於『一切都是意外』和『我只告诉你』……我有很多时间可以等待。」
  「可是我没有时间。」
  比荷不了解自己最近为什麽会那麽冲动——冲动的吻、冲动的把这种软弱宣之於口,明明可以拖过看老鹰的日子,拖过万圣节,甚至拖到春暖花开直到这只猫去寻觅新的春天,但是,他也受够这种近乎凝滞的蹉跎。
  既无法麻木的遗忘无视,也无法痛快的接受拒绝结果,他想要的是黑暗的宁静,而不是吊诡的安宁。
  「人类的时间并不漫长,对人类和世界而言,漫长不是好事。」
  西里尔温柔的回答,在比荷眼里看见充满笑容的绝望,那不是第一次看见,只是今天最长久、明显、清晰。
  「西里尔,你活了这麽久,可知道有什麽药能治好我父亲的病?」
  「不知道。」
  「如果症状轻微呢?」
  西里尔怔愣,露出比荷意料之外的悲伤笑容,停留在颈颊的抚触彷佛正轻轻颤抖。
  「比荷,我能够长久的存活下去,是因为我是全世界的孩子们、或许再加上大人们的心中,对於疯狂的、自由的、奇怪又独特的憧憬,这是代价、是信仰的力量,这些纯粹美丽的恶意让我变得不死而且奇特,我是奇迹,跟这座城市或世界其他的奇迹一样,交换的代价永远无法对等。」
  望著比荷的天蓝色的眼睛,西里尔的唇轻触眼角,然後又分开一些。
  「所以,比荷,没有这种药。」西里尔又退开些,让比荷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你想要一个奇迹,而我不知道让他发生的方法,如果知道,那也就不是奇迹。」
  比荷望著西里尔难过的表情,觉得应该贴上一个吻或者回拥住他,但西里尔拒绝了这些,只是握住比荷的手。
  「你是在补偿我吗?你想要补偿什麽呢?或者说你是想安慰我?可是你知道我为什麽难过吗?」西里尔亲吻比荷的手,不知道是否该为比荷此刻的困惑表情生气。「你是为了这个希望而接受……不,容忍我吗?」
  「是,或许是,或许当初没想到,但现在或许是。」
  「我没有生气的资格呢。」
  西里尔明明一脸难过,却只是握著自己的手贴在脸上……比荷一瞬间分不出来这究竟是撒娇、还是反过来安慰自己。
  「……我也有同样的病。」
  金眸中的哀伤一扫而空,换成一堆问号,看得比荷满腔情绪梗在胸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种病会遗传,而且,三十到六十岁之间发病,一般来说,四十岁以後的发病的例子很少。」
  「然後?」
  比荷主动将掌心贴上西里尔的脸,把他拉近自己。
  「然後我会开始忘记你、忘记刚才见到的人、忘记十年老友、忘记那些对我绝对不可或缺经历与相遇,我会东缺一块、西缺一块的破损,在对於遗忘无可挽回的时候挫败焦躁,我的记忆会破损、会倒流退化,即使你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认得你。」
  「那就再认识你一次啊。」
  「我可能变得粗暴、会见人就骂,也可能随著记忆退化越来越像个孩子,那非常非常……非常麻烦,非常痛苦……你会……你会一点一点亲眼目睹这个人在你眼前消失而你无能为力,但他还活者,偶尔……」
  比荷说著说著,双眼开始模糊,他感觉到眼泪滑落,西里尔拿下他的眼镜把他抱进怀里却无法动弹,被绝望紧锁的痛苦回忆蜂拥而出……他以为他不会再哭了。
  「最痛苦的……不是他打你、骂你、破坏东西或者失踪……而是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你记得他的好,看著现在的他……抱著希望你会痛苦,可是你还是没办法放弃……」
  惹麻烦的时候要去道歉,每个眼神都是责备,要他放弃,要他把这个人像家犬一样的拴牢,然後感慨这个人以前有多好。
  真的很好,是很好的业务、很好的父亲,然後变成喝水分不出什麽能喝、分不出杯子,接著又变得时不时连刀叉都不会用而只能给他汤匙……扣子永远扣不整齐的时候却又能神采奕奕的问他今天要谈什麽生意。
  念书很辛苦,念书照顾一个这样的病人更辛苦,知道自己也会发病的时候想著如果发病得早又不加以控制,或许可以父子两人一起死。
  还能期待什麽呢?爱情可以有多久?或许可以期待一时的情人,却没办法让自己去拥有伴侣或家人,那太痛苦。
  越是体谅温柔,越不容易发现病情。
  越是曾经爱过,只会越感到疲惫无力。
  他不知道如果拥有家人对方得照顾他多久,他也无法接受这种事,他不想让对方一次又一次地体验那种被记忆『杀死』,从痛苦到麻木的感觉。
  他曾经在一片狼籍的公寓哭过、曾经在好不容易把人哄睡著的床边哭过,累到睡不著想喝酒把自己灌醉的时候,也趴在马桶旁边吐边哭过,但是他谁也没说。
  同学不知道,希伦不知道,只有实习的时候告诉过贝吉尔,因为他实在需要请假只好说实话。
  他不想回忆、不想缅怀、不想再听人说这个人以前有多好、他不想被同情,所以他不说,这个人或许失去了记忆,但他不想因为自己需要体谅而让父亲失去尊严。
  没有什麽需要体谅的事情,只是决定了。
  明知道辛苦念完也当不了多久的兽医,但好歹完成了为数不多的梦想。
  虽然他放弃了,但他还活著,他不想说出来被人看成一个死人或危险存在
  如果没有任何一个人爱自己,在那种时候就不需要痛苦。
  他不怨恨神也不怨恨父亲,因为他活著在这世上痛苦也是机会,他无法怨恨赋予他生命的存在。但活著就会去憧憬那些他无法放心拥有的,寂寞到他强迫自己忘记寂寞。
  西里尔有些手足无措的抱著比荷,虽然他自己随随便便也能哭成江河泛滥的规模,但他没有安慰过哭泣的人,哭泣的比荷在他怀里忍耐哭声、忍耐悲伤得浑身颤抖却止不住泪水,西里尔不知道要多大的悲伤能让人如此哭泣,他只是听著抽泣声觉得心也被拉扯。
  希望比荷别哭得那麽伤心,又觉得能哭能笑都是福气应该要好好哭一场才对,可是比荷哭得他也好难过……
  西里尔靠著墙,让比荷可以把重量放在他身上,跟著他感觉到的心跳声轻拍比荷的背,然後,越拍越缓,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小,哭泣声停止,轻拍的节奏还在持续,比荷觉得尴尬、觉得疲倦,犹豫片刻想要离开,一只手却稳稳的覆在脑後。
  「犹豫什麽呢?」声音贴在耳边,很低很柔。「想待多久都可以。如过你觉得需要休息,点点头,我带你上去,不会让外面两个发现。」
  疯狂的时间(28)
  「犹豫什麽呢?」声音贴在耳边,很低很柔。「想待多久都可以。如过你觉得需要休息,点点头,我带你上去,不会让外面两个发现。」
  比荷觉得耳朵的热度似乎延烧到脸颊和身体,但自己哭成这样也不可能再工作了,只好点点头,等西里尔再拍拍他的背跟他说到了,稍稍抬头才发现已经在主卧的……浴室里。
  「……我觉得你应该会想洗把脸再睡。」西里尔乾笑两声,不确定自己做得对不对。「你会介意我看你的脸吗?」
  「……咦?」
  「唔,有的人很介意自己哭泣的脸被人看见,有的人不在意,你已经在伤心了,我怕你生气。」
  「为什麽你想看?」
  「就是想看,」西里尔的声音非常任性。「没看过的通通都想看,然後看过之後就是我的。」
  忍不住地笑了,明明也没什麽好看的,被这麽孩子气的要求後,心里一丝的尴尬拒绝都无法凝聚,嘴角不禁又挑高了些。
  「想看就看吧,看完之後眼镜还我。」
  西里尔边交出眼镜边退开一点好看清楚比荷的脸,认真的盯了半晌才叹口气,凑上前轻轻吮吻比荷的眼角和脸上半乾的痕迹,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心疼的意味浓厚含蓄,比荷闭上眼睛,让西里尔的吻在脸上巡挲。
  被这麽吻著先是觉得安心,然後害羞的感觉缓缓升起,西里尔停下了吻、注视著他,露出又得意又害羞的表情。
  「哎,一认真就觉得好难为情,」西里尔抓抓下巴,比荷现在的表情让他好有冲动又不敢乱来,伤脑筋啊。「我先去通知楼下一声。」
  人影一闪而逝,消失的非常快速,比荷愣了愣,想大笑又不好意思笑得太大声,只好放低音量的在浴室笑得像个傻瓜,笑够了才洗把脸让自己看起来好些,拿著冷水打湿的毛巾离开浴室时,才想起西里尔未免也离开太久。
  到底是在楼下聊天还是又去做什麽的疑惑是种遮掩,比荷不承认现在的他希望西里尔留在身边,就算没有说话没有拥抱也无所谓,不是特别想做什麽,只是单纯的不想一个人。
  叹口气走去客厅沙发躺著,把湿毛巾放在眼睛上敷著,冬天的冷水足够冰敷,正觉得舒服的快睡著时,毛巾被掀起一角。
  「偷偷告诉我你为什麽不躺床要躺沙发好不好?」毛巾一拿起来就看见西里尔什麽都有,就是没个正经的表情,比荷眨眨眼适应光线,西里尔也跟著眨两下。
  「别学我。」忍不住把湿毛巾往对方脸上盖,西里尔笑嘻嘻的抓下毛巾,抱住比荷的腰埋头狂蹭一阵,才顶著乱发抬头望著比荷,看著看著乾脆把头枕在比荷大腿上不动了。
  「比荷,如果我说不看老鹰了,」趁机多摸两把大腿,虽然平常摸的也没比较少,但今天气氛不同嘛。「能不能多说点秘密?」
  「我没有秘密了。」坚持不说的事情也只有一件而已。
  「我还不知道的都是秘密,你身上能让我好奇的都是最棒的秘密。」
  听起来像调情、又有点别的意思,比荷愣了半晌,还是不知道说什麽,只好微微撇开视线。
  「你……没别的事好做吗?」
  「猫都很悠閒,连我也不会介意在你大腿上待一整晚。」
  「今晚还很长。」
  「你是在建议我做点别的?」
  西里尔的手暧昧的抚摸腰侧,比荷这才注意到暧昧的不只有手,顺势接受或许可以,但推开这个人或自己说要……
  比荷微微红了耳朵,看出对方的犹豫不决,西里尔并没有继续逗弄,也没有藉著机会顺势做下去,只是微笑,然後改趴为躺、继续枕著大腿,仰头看比荷忍不住地把视线飘回他身上,觉得今天大概是五百年来第二棒的好日子。
  「比荷,我不太会说安慰的话,我只说实话,虽然经常不小心在说的时候排错顺序。」
  「嗯。」发现西里尔的白铁壶倒好茶,在茶几上对著他努力挺胸,比荷牵起嘴角拿起自己的那杯,抢走白铁壶面前的空杯,把自己杯子里的茶倒一点在空杯里弄凉,放到西里尔手上。
  西里尔受宠若惊的表情,彷佛跟著茶水的温度暖进心里。
  「即使你忘记了世界、遗忘了时间,我也会记得你,你害怕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却也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在我这里拾起。」
  「那你呢?」被遗忘就跟被抹杀一样,谁能接受自己每天都被杀死一部份?
  「每天认识全新的你啊,」西里尔扳起手指。「你看,有暴躁的比荷、软弱的比荷、满口粗话的比荷,你说记忆跟人格会退化,那我就可以独占从发病那天到零岁为止全部的你,反正我是神经病,到时候你也是,这样多好。」
  「不是这样说……」比荷苦笑,有点感动、有点酸涩,但该说的他之前已经说过,那些麻烦琐碎的事,在碰到之前是不会了解的。
  「比荷,我知道人类不是只有美丽的一面,我知道你担心什麽,我也知道就算你一切正常,当你老朽的时候我依然青春。」
  比荷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最初以为西里尔是一时好玩,然後认为西里尔虽然爱上自己但什麽也没想,可是,并不是这样。
  「我是世界上唯一一只不会比饲养者早死的猫,我想过当你开始年老会憎恨厌恶我永远停滞的时间,我想过你可能会对我更好以求获得延长生命的方法,但我还是会留在你身边,见证你从疯狂步向毁灭结束,这就是我的爱情。」
  「不论如何你都会留下来?」
  「我会留下来,像偷偷摸摸跟著小女孩直到她离开那样,告诉你不知道目标的话走得够远也是办法。就算你在原地哭得超没出息,我对你的爱也不会改变。」
  「何必这样?你本来很自由,就像人类憧憬的那样自由。」
  「因为我是猫啊!吾辈的骄傲就是照自己的选择充满自信的活下去,猫不谄媚人类,就算做了也是我高兴。」
  「当猫真好。」
  「当人类也很好啊,你们可以养猫,猫可没办法养另一只猫。」
  比荷笑了,发出笑声,低头贴近西里尔的状态让西里尔的期待清晰露骨,比荷笑得更开心了,但终究没有贴上,只是投落大片阴影笼罩那张仰望的脸。
  他全部都说了,无法劝退西里尔这件事或许在预料中,但或许是种很深的期待、然後它被实现了,即使未来有可能和他预测的一样糟糕,也无法阻止此刻的喜悦。
  饲养的宠物会变成人类的家人,比荷现在非常有这种感觉。
  「嘿,比荷,感动的话,说句我爱你或者答应跟我交往好不好?」
  比荷想也不想的摇头。
  「唔……那好歹亲我一下,被强吻那次不算,你都没主动亲过我。」
  这次比荷很配合,几乎没有犹豫地俯身低头在西里尔的额头亲一下。
  看西里尔整个人乐得呆呆傻傻,比荷忍不住对著额头拍下去。
  「你打算一整晚这样?」
  「那就再亲一个。」
  「亲一个之後呢?再来一个?」
  「当然。」
  「打你的电动去。」
  比荷把人推开,翻身寻找矮几上没看完的书,拿在手上还没打开,西里尔飞快的把书抽走,一脸无辜的递上摇杆。
  「你不亲我,好歹也陪我打电动。」
  「这跟那个有什麽关系?」
  「玩乐是一种很重要的互动跟社交耶,你很少摸我,暂时也不能期待你用舌头舔我,那至少要陪我玩吧?」西里尔双眼闪亮亮,摇杆再次往前递。「你上次也有玩啊,快嘛~」
  「……你变成猫,我陪你玩逗猫棒。」
  「不要,为什麽我要舍弃高科技声光娱乐改玩那麽原始的劳力技术?」继续递。「今天不玩上次的恐怖游戏,不用担心我尖叫啦。」
  「……」比荷看看西里尔,终於接过摇杆。「我还是不懂你为什麽不怕真的却怕假的。」
  「因为真的我都认识,新来的敢吓我,我让他後悔当只死不了的鬼!!」西里尔哼哼哼地说得颇有老大的派头。「可是打电动就没办法了,我只能按摇杆,然後一不小心就进行实体攻击……哎,你知道的,猫的反射神经非~~常快速,我来不及阻止我自己。」
  你真的有阻止你自己吗……
  比荷叹息地拿好摇杆、调整心情,看西里尔愉快流畅地开电视开主机放游戏片——人类跟猫玩逗猫棒是尽其所能不让猫扑到,那麽,跟猫打电动当然也是绝不能输。
  ■ □ ■ □ ■ □ ■ □ ■
  疯狂的时间(29)
  ■ □ ■ □ ■ □ ■ □ ■
  後来,他们没去看老鹰。
  西里尔说用老鹰预约一个秘密,要比荷答应他不管什麽时候询问都会回答。
  既然哭的样子被看过了,从未对人启齿的恐惧也说过了,应该也没有什麽更不能说的秘密,比荷这麽想著,头很轻松点下去抬起来,换来一眸子烁金流丽的耀眼笑容。
  这家伙……比荷呼吸微滞、脉搏加快,心头发苦,嘴角回应的笑容却柔软。
  西里尔平常随便笑笑就已经够妖孽了,现在这种笑容简直不只是祸害。
  比荷当然知道西里尔这麽冲他笑,百分之百在期待发生些祸害,但就算被嘲笑这种挣扎很虚伪,他还是想挣扎。
  或许只是自以为是,以为会有的风浪很小,小到除了记忆彷佛什麽都没发生,但终有一天连记忆也不可靠的时候,今天信赖的事物或许也会面目全非。
  就像他不会去想如果,或许所持有的可能性也比不上相信刻下的自己。等他连自己也无法相信的时候,他应该也准备好可以等死的钱和地方,为自己签下放弃急救的同意书,他会有个没有泪水的葬礼,在最後的时刻他谁也不会麻烦,不会有人知道他从世界上消失。
  他不想改变这个计画,即使现在多了一个得不到回应也愿意陪他的西里尔。
  莉可看著比荷在白板上留言、提著药箱出门,一转头,斯林正在战战兢兢的背诵病理学,而西里尔帮忙拿背诵卡看他背得对不对。
  一派和谐认真向上得让人看了就不爽。
  莉可盯著,两位男性一个发现之後朝她眨眼睛,一个望向她眼神怕得活像被家暴——好吧,也不是不能理解原因啦。
  「怕什麽,又没背错。」
  斯林长长的呼一口气。
  「不过……」
  莉可觉得斯林的毛简直都竖直了的望著她,西里尔在旁边捧腹大笑——到底谁是人谁是猫?为什麽炸毛的是人,笑翻的是猫啊?!
  看著那只猫很不爽,就像她还是没办法以完全的平常心接受同性恋,说她死脑筋也好笨也好,她只能说服自己别去想在床上怎麽滚这种问题,把人跟这个名词分开看,即使如此,在看著这只猫不爽的同时,也浮现一个始终没去问的问题。
  「莉可?」
  「休息时间,我有问题要问西里尔,斯林你就陪同一下吧。」
  「喔?什麽问题?」西里尔双眼发光——他最喜欢问题了!
  「为什麽我要陪同!?」
  莉可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你不想听八卦?」
  「想啊!」斯林超诚实,立刻抬头挺胸。「可是你从来没有这麽光明正大的叫我旁听!」
  「等等你要兼任资料索引。」
  「欸?」
  斯林呆了一下,看莉可移动椅子到西里尔面前,杀气盈野地正襟危坐,忍不住把椅子滑得离这两人远一点……反正听八卦也不用那麽近,远一点、远一点好……
  「我有问题。」
  「你问题可大了。」西里尔瞟一眼莉可。「杀气这麽重的人没问题,警察岂不是要失业了?」
  「放心,身为一个成熟的大人,我会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就算我现在还~是很讨厌你,也绝对不会杀了你。」
  「我没担心过啊,真的。」杀得了我的话,连上帝都会颁奖杯给你,太感人了!
  莉可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後再吐气——嗯,冷静了。
  「你知道比荷以前喜欢的是女人吗?」
  「那很重要吗?」西里尔歪歪头。「他现在跟我在一起,也不代表他就不喜欢女人啊。」
  「一般来说,本来跟女人交往的人,就算被男性告白也不会轻易去尝试。」莉可认真的说。「学校里有他跟女人往来的风声,但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这些风声不见了。」
  「也不见得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接受男人呢,莉可。」
  「好吧,不管怎麽说,你不想知道为什麽吗?」
  「嗯?」西里尔让椅子转转转,转了好几圈才停下。「什麽为什麽?」
  「就是让他开始接受男人的契机啊!你不想知道他到底是爱上男人才开始选择男性,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嗯……」西里尔抓抓耳後,有点想知道,又好像猜的出来。「所以你想知道?」
  「应该说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为什麽好好的突然去找男人?「斯林,你应该有听说过医生的战绩吧?」
  「嗯?有。」被点名立刻坐正。「不过学长藏得真好,完全看不出来他对男人也可以。」
  「可是呢,莉可,我问到答案也不一定能告诉你,」西里尔挑起嘴角,眼神遗憾。「告诉我和告诉你的意义是大不相同。」
  「没关系,告诉我是因为男人还是另有原因就好。」
  西里尔眨眨眼,笑了。
  「就算是後者,本质也不会改变,他就是跟男人上床,知道是後者心情就会比较好吗?」
  「会,因为人类就是这样,」莉可说得斩钉截铁。「我需要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需要自己能体谅的理由,因为我当医生是朋友,所以就算那理由是藉口也没关系。」
  「那我现在随便给你个答案也可以嘛。」
  「来不及了,你好歹忍到明天再骗我。」
  「你还真的愿意被骗啊?!」哇~我看到猪在飞~~!
  「罗唆,最好你忍得住不问!全世界最好奇的动物不就是你吗?!」
  「嗯~~」西里尔笑了,笑得浑身颤抖。「有~~道~理,真有道理,我去问——所以你要怎麽感谢我?」
  「感谢?!」
  「因为我们不是朋友呀,你都说讨厌我了,」西里尔拿出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新鲜玫瑰挡在面前,只留下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那我怎麽可以做白工呢?这样我出门会被耻笑——我不要。」
  ……有道理。
  莉可不得不承认西里尔说得也没错。
  「……我把明天抢到的限量甜点分你一个。」因为实在想不出可以给西里尔什麽,只好忍痛给出最喜欢的甜食。
  「我对甜点没有执著呢……」西里尔眼角一挑,话锋一转。「可是看在你这麽痛苦的份上我一定要吃——成交。」
  行动力堪比世界首富的西里尔,当天晚上盖被子躺好之後就开始问。
  「……咦?」比荷困惑地多看两眼,不懂西里尔怎麽会问这个问题。
  「你知道,灵感来了挡不住。」
  由你说出来真是格外有说服力啊。
  「其实两个都是。」
  「咦!?」
  「当我知道这是遗传疾病的时候,生活很忙乱。」比荷顿了一下。「我没空应付女性,也觉得……既然不想留下後代,再跟女人纠缠没什麽意思,与其去承担各种风险麻烦,保持距离就好。」
  虽然不是把女性视为繁殖的工具,但当时不论精神状态或想法都排斥女性。
  「可是,很累很疲倦的时候难免会想去依赖什麽,挫折到哭的时候,被自己关在公寓里哪里也不敢去、也不敢跟同学朋友多说些什麽的时候,难免会觉得寂寞。」
  比荷笑了笑。
  「然後那时候刚好有个学长跟我告白,我一开始当然是吓一跳,但我累了,做什麽都好,我想要一个可以轻松、可以逃离的地方,当然那个学长给我的感觉不错也是原因,所以我就告诉自己试试看。」
  试试看,试著接受碰触,试著接受亲吻和拥抱,试著接受享受被进入的痛和快感,然後体会进入男人的渴望,试试看,女人不行就换男人试试。
  既然不在乎多隐藏一个秘密,为什麽不能去寻找能麻痹疲倦与寂寞的体温?
  「爱不爱他呢?」回忆泛著苍白的光,不需要疾病便已褪色破碎。「他很好,真的很好,分手之後我记得我很难过,觉得自己空洞得什麽都没剩下。可是现在想起来……或许,我真的没那麽爱他……不是不爱……」
  只是还不够。
  西里尔伸手抱住比荷,把那张黯然的脸按进怀里。
  「你其实很爱他的。」
  「是很爱,」比荷发出浅浅的笑声,闪烁自嘲的光泽。「可是我没办法跟他说出那些秘密,然後,我想通了,我就应该独自一人,找个床伴就好。」
  「这个想法现在也没变?」
  「是。」
  「唉,诚实果然是残忍的。」
  西里尔哀声叹气的抱著比荷蹭,蹭著蹭著手就不规矩起来,手钻入比荷松松的睡衣下摆,从腰侧抚上胁下,听见比荷颤颤地吸一口气,然後放松身体。
  「真狡狯……」很想要,也知道比荷不会拒绝,但他可不想只填满比荷的身体,然後让比荷心安理得的把心锁起来。
  咕哝地抱怨一句,对著眼前的脖子忿忿地咬一口再舔一舔,放开比荷,看那张痛得眼圈发红的脸望著他,捂著脖子又痛又软又困惑,还忍不住露出几丝控诉眼神。
  哎呀,这样真可爱。
  「你……」
  「我郁闷。」
  比荷几乎是瞪著西里尔,西里尔在心中默数时间,果然数不到二十比荷表情便柔软下来,发出叹息,没有安慰没有道歉当然也没有理直气壮的辩驳,一个叹息就是千言万语。
  「後天就是万圣节了呢。」
  「是啊,我有公告要休息了。」比荷把被子拉上来点,盖住牙印免得某人一直看。「还是不能告诉我?」
  「不论是你的部分或斯林的部分都不能说。」
  比荷不再追问,翻身熄灯让自己入睡,当他觉得自己快睡著的时候,一个温度轻轻贴在背上,没有拥抱那麽近,也没有陪伴那麽远。
  放松身体,放松精神,比荷再次闭上眼睛,把脸埋进枕头里。
  ■ □ ■ □ ■ □ ■ □ ■
  疯狂的时间(30)
  ■ □ ■ □ ■ □ ■ □ ■
  万圣节睡到自然醒,比荷想起床却被西里尔硬拖著赖床赖过中午,只觉得腰酸背痛体会不到赖床的美妙,被西里尔嘲笑他劳碌命。
  据说无尾熊一天最多可以睡到23小时,猫一天也可以轻松睡超过15个小时,跟大部分的动物相比,最懒惰的人类在它们看来可能还太忙。
  比荷撇嘴揉腰没说什麽,换好衣服吃完简单的食物,西里尔抛下『等我一下』就不见人影,等再出现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条南瓜黄的围巾,两端有著南瓜头特有的黑眼睛黑嘴巴。
  西里尔脖子上也有一条,比荷趁对方帮他把围巾围上的时候看了一下,表情居然还不一样。
  「……为什麽你这条是哭脸?」
  「因为我比较坏,含泪的南瓜头深得我心。」我还以为你会先介意情人围巾这玩意儿呢。「你这条的表情比较帅气。」
  穿戴好就被西里尔一路拉出门,街道上很热闹,各式各样的装饰、面具,商店摆出各式各样的整人糖果和装扮用品,夜晚还没降临,城市彷佛已被众鬼包围,狂欢另一个时区的夜晚。
  他以为西里尔就是拉他逛街,然後订好晚上的餐厅享用美食,接下来一直到天亮的时间,西里尔应该是打算做些让他第二天得休息的事。
  但与其说逛街,西里尔一路上糖果饼乾小吃饮料买个不停,买了就是吃,不是往他手上塞就是往他嘴里塞,等比荷想阻止西里尔继续买食物,这家伙又开始把万圣节装扮的小零件往他身上挂。
  吸血鬼的斗蓬、恶魔的翅膀和天使的翅膀挂得歪歪斜斜、猫耳朵上缠著绷带挂在他手上、接著又买了一只有大眼睛晃动的奇怪雨伞——
  到底是怒了还是被弄疯了比荷分不出来,等他发现的时候他也开始把东西往西里尔身上挂,偏偏这家伙还能乐得一路喵喵喵地唱歌,身上一串的东西叮当作响,头上不知何时戴了一顶装饰著南瓜头的高顶礼帽,上面血红色的缎带拖出豔丽肆意的轨迹,用回头顾盼的笑容告诉他,满街的侧目比不上他一个无奈微笑。
  「别再买了。」比荷跟商家要了个纸袋,把满身的小东西收进袋子里,才刚收好,西里尔又把串著铃铛的手鍊戴在他手上。「拿下来。」
  西里尔撇撇嘴,手掌一翻在比荷诧异的目光下拿出比荷的手机,把那串铃铛手鍊挂在手机上变成手机吊饰。
  「西里尔……」
  「嗯?不准拿下来,我坚持,而且这绝对不吵,不信你摇摇看。」
  比荷随手晃两下,眨眨眼,以为是身边太吵所以听不到,靠近耳边再摇摇,果然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为什麽要给我不会响的铃铛?」
  「讨厌~因为会响的你嫌吵啊!我已经够吵了,铃铛就挑个文静点的。」
  铃铛还有『文静的』这种类型可以选?
  比荷哭笑不得的收下铃铛,正想劝西里尔别再乱买,那双风流祸害的金眸子也刚好转回来,从脸红心跳的女店员手上拿过一整束的南瓜恶魔棒棒糖。
  「亲爱的比荷,」西里尔递出一只南瓜恶魔,比荷看见南瓜後面的黑色小翅膀正可爱地晃动。「太阳快下山了喔,要休息一下吗?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用楚楚可怜尾韵绵软的音调,把这种乍听很正常的句子说出几分暧昧色气是种天分。比荷点头,趁西里尔在前面带路的时候把手中的东西努力送人,跟著跟著不知为何人越来越多,当比荷顾不上东西抬头寻找西里尔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旁边抓住他、用力一拉——
  「走这边呦,比荷。」
  比荷吓一跳,不由自主跟著西里尔越走越快,夕阳消逝、黑夜降临,一片灯火蓦然亮起——这里是哪里!?
  建筑和街道彷佛还在剑塔市,但比荷知道这里不是。华丽路灯飘浮在空中,街道两旁摆满摊子,天气寒冷路上却没有任何积雪,更重要的——他看到一个半透明的人很友善地对他笑一笑然後飘过去!!
  比荷不知不觉握紧西里尔的手,停下脚步,愕然地望著热闹缤纷的街道,然後那双如夏湖波光的眼睛满是欢欣得意,抬手拿起帽子一扬,整路的摊贩似乎立刻又亮上几分——
  「比荷~!欢迎来到剑塔市万圣节镜中市集!!」
  相较於西里尔的热情活泼,比荷冷静的近乎呆滞。
  「哈罗~比荷?哈罗哈罗?」
  「……镜中市集?」
  「是啊,」西里尔抓住在空中振翅飞翔的传单,递到比荷面前。「你看,字是反的喔。」
  比荷接过传单,看那张黄底黑字的传单在他手上挣扎,然後逐渐变成橘红色,甚至连左右颠倒的字句也在抖动,他惊疑的望著西里尔,而男人则脸色凶恶的靠近那张纸。
  「这家伙是我的,敢乱来就把你拿去喂羊男。」
  原本几乎快要变成红色的传单瞬间变成白色,连颠倒的字也很亲切的全部翻正。
  『吹鬼大赛!!欢迎组队!!想试试自己是不是最轻、一口气是不是最猛吗?快来参加!看谁能一口气把鬼吹到最远的角落!!本单位今年准备『零存在感奖』和『气很多奖』,想知道自己是一口气还是半口气、想试试自己是有感觉还是零存在吗?快来报名!!奖品有——』
  「……」不是没气的才叫鬼吗?
  「喔喔,这个很好玩喔,最近才开始的,五十年前我玩过,後来他们就强迫我当裁判了。」
  所以五十年前还算是最近啊……
  「为什麽?」
  「因为我一直赢啊,然後他们就哭了,」西里尔一脸无奈。「连被我吹的那个都哭了,他说回来要好久他不想玩了。」
  知道自己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比荷开始想笑了。
  「还有呢?」
  「嗯……有一次方向没调整好,把队友吹进教堂里了。」
  「鬼进得去教堂?」
  「被吹进去也没办法,」西里尔耸肩。「所以他只好拼著千万不要再死一次的决心努力爬出来。」
  「……」真令人同情啊。「我还以为鬼不会哭。」
  「喔,那是高级装备喔,本来是不会啦,」西里尔牵著比荷的手开始往前走,「有几个比较有钱的鬼跟魔女研发出这种装备,结果大受欢迎,现在几乎每只鬼都有,听说今年还有新产品。」
  「七彩的吗?」比荷半开玩笑的说,没想到西里尔和他身边的『非人类』都惊讶地回头看著他。
  「这位大哥!!」
  「谁是你大哥!!」西里尔震怒!!比荷明明是我的!!
  「啊,赤郡猫大人啊,」那只鬼回神,这才发现比荷身边还有一个大咖的,对西里尔露出讨好的笑容。「还是您大人有办法,居然连还没发售的新产品也弄到手——新产品到底是什麽样子啊?」
  「……我没看过。」我自己就哭得出七彩的,不去控告魔女违反专利与著作权已经够慷慨了,谁要去看啊!?
  「那……」见西里尔不知道,鬼和他身後一片的观众又把视线集中在比荷身上,强大的压力让比荷忍不住往後退一步,西里尔连忙把人抱进怀里。
  「他是乱猜的。」西里尔一个眼神就让那些鬼往後退几步。「我说你们……那东西不是午夜首卖?不去排队围著我干嘛?我又不需要。」
  众鬼一愣,接著比荷看见一片光影窜动兵荒马乱的呼啸景象,一眨眼,那一群就跑得一乾二净。
  比荷眨眨眼,西里尔体贴地拿下比荷的眼镜帮忙擦一擦再戴回去。
  「别介意,鬼都这样,」西里尔想想。「少部分不是,大部分是。」
  「……是什麽?」
  「情绪大起大落异常八卦而且很无聊,」西里尔认真点评,手指掐出一段小小的距离。「大概就比我不无聊这麽一点。」
  比荷点点头,思绪终於回到刚才的问题上。
  「所以我是怎麽进来的?」
  「我带你进来的啊。」
  「方法?」
  「一个领路人,」西里尔指指自己,「万圣节市集协会的通行券,」拉拉脖子上的南瓜围巾。「在加上夕阳开始之後,随便走剑塔市的哪条路都可以进入市集。」
  「……这条围巾是通行券?」比荷拉起自己的围巾。他可以理解领路人跟开始时间,但如此普通的通行券不会出问题?
  「噢,比荷,千万别小看他,这可是协会跟黑森林魔女特约店订做的。每年市集会选出下一次的通行券是什麽样子,我忘记哪一年用的是老鼠,结果老鼠们居然打起来还跟狗抢骨头,好处是从此再也没有活的通行券——枉费我还觉得很有趣……」
  西里尔语带遗憾,比荷可是一点也不遗憾——他甚至无法想像带著一只老鼠逛街会是什麽样子!
  「所以你说的秘密是指这个?」市集很热闹,在天上发光的不只有灯,也有鬼和妖怪,比荷觉得自己每看一眼就惊一次笑一次,对心脏实在不好。
  「一部份。」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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