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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如水 by刺红

_2 刺红 (当代)
  罗靖和说:“那挺好的,农历十二月又叫什么来着?”
  亓云有点自嘲:“残冬腊月吧。”
  罗靖和好像被噎了一下似的,哈哈两声没接话。
  路过菜市场的时候罗靖和买了很多菜。据他说要试试新买的菜谱。亓云看他那么认真地挑菜砍价,觉得有点恍惚。
  “会挑的话,这里要比超市便宜许多。”罗靖和拍拍手上的泥,很高兴地说:“今天回家可以大吃一顿了。”
  亓云翻了翻菜:“我帮你洗菜什么的吧。总不能光等着吃你的。”
  回家的路上亓云莫名其妙很雀越。罗靖和不住地往后视镜里瞄,看到亓云的表情,嘴角也微微上翘。
  回到家,两人一阵忙碌。亓云其实也会做饭,虽然做得不好吃,所以不至于帮倒忙。两人边干活边闲聊。聊到家乡,罗靖和竟然是T市本地人。
  “不过也不算T市人。只是T市下面的一个乡镇。”罗靖和说:“我上高中才来T市。那时候交通糟得很,等通往市区的长途客车得等一两个小时。我刚考入市重点高中的时候,乡巴佬一个,没人愿意和我说话,都不爱搭理我。后来有一次我的饭票都丢了,可是是有人恶作剧吧,戏弄我。离月底还有一周,当时都有点绝望了。后来一个家伙突然走过来,拿着几张饭票跟我说,咱们平分吧。然后我就记住他了。”罗靖和愉快地说:“他现在是我的上司,也很喜欢我做的菜。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厨房里氤氲着糯糯的米饭香。仿若薄薄的一层雾,轻轻缠着罗靖和。亓云看着他,心里想,那你有没有想过,拿走你饭票的人有可能就是你那个“上司”呢。
  不过他没有说。罗靖和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纯良。这段时间他偶有耳闻,中德合资的某个大公司要来T市拓展市场,早半年前就炒得沸沸扬扬了。罗靖和能爬到那个位置,绝对不会是一个喜欢做菜总是微笑的无害男人。这种人,往往精明的让人害怕。
  亓云有个胡思乱想的毛病。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想着,就跟老僧入定似的。罗靖和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亓云一怔:“啊不好意思,走神了,你说什么?”
  罗靖和端着米饭苦笑:“我说,你挡着门了,我快被烫死了。”
  一顿饭吃得还是很愉快。比上次多了好几样菜,还有一大盆不知道是什么的汤。罗靖和有点不好意思,明显赵大姐没教好。亓云却说卖相不太好,可是很好喝。
  一切生活似乎都上了正轨。亓云学业还算顺利,交到不少新朋友。有个一温和斯文爱做饭的邻居,很好,很好。
  亓云出门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站在楼下往上看。
  正是那天晚上马路对面的极其英俊的男子。他仰着头,因为光线的原因眼睛微微眯着。
  他在微笑。
  “清和。”
  他冲着楼上挥了挥手。
  第 5 章
  “我家在镇上的老房子是平房。那种七八十年代很常见的红色砖瓦房,你知道的吧?不大,可是有个小园子。”
  “我外公在小院子里种上月季,葡萄,各种蔬菜。大门外还有一小片土地,我跟着他一起种上薄荷。”
  “西红柿比较不好种,每一株都得搭小小的铁丝架子,方便爬蔓。”
  “所以呢,一到夏天,整个院子都是植物。通过院子的石砖小路被葡萄叶子遮得严严实实,风一吹,跟下雨似的。太阳照不进屋中,因此屋里很阴凉。月季其实是很顽强的花,温度够就可以开。我外公种的月季开起来特别像牡丹,金色的,香气四溢。很小的时候外公在葡萄架子上绑上小凳子充当秋千,让我荡着玩儿。”
  “然后到傍晚,比较不太热的时候,我们就在葡萄架子底下啃玉米。下午七点的时候镇上的广播站准时报点,那个时候,天空漂亮的颜色就像烧起来一样。”
  “以后我也得弄个院子,自己种各种想种的——种葡萄,种薄荷,种各种蔬菜。”
  亓云躺在床上,发愣。
  不知道现在几点。今晚大概是要失眠了。
  哭笑不得,亓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过了青春躁动期了。
  可是刚才居然梦到一个小小院子,覆盖着浓密的葡萄叶,风一吹,就像下雨一样。
  既安静,又幸福。
  那天亓云无意中发现罗靖和竟然在花盆里种石榴,本来还想取笑他的。罗靖和摘掉眼镜一本正经地说,他从小的梦想就是攒钱买个带花园的大房子,然后在花园里种满蔬菜水果。
  亓云一时间有点讷讷的。
  罗靖和笑问,很胸无大志是不是?上小学的时候班主任问我们理想。同学都说要当宇航员什么的,就我一个人傻乎乎地说要在自己家里种菜,被人嘲笑好久。
  亓云说,一点也不。很好的梦想,你快要实现了吧?
  罗靖和戴上眼镜,很自信地笑笑,然后又低头翻文件。
  亓云随意从他书架上抽出书来看。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相处得随便起来。如果不是中间隔着个四楼,他们差不多跟住在复式楼里一样了。罗靖和公司接了一单大生意,这两天他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亓云自告奋勇他来做饭,被罗靖和制止,然后打电话叫外卖。很久之后亓云才知道原因,厨房在罗靖和看来算是私人圣地,亓云进去只会糟蹋东西。
  由此罗靖和挨了一枕头。
  不过那时候这种事,显然不那么重要了。
  直到某天亓云开门的时候突然看到李旭飞,那个长得罕见的英俊的男人,罗靖和的高中同学,现任上司。
  李旭飞站在门外,疑惑地看着他,你是谁?你怎么在清和家?
  亓云这才惊觉,他似乎有点越界了,他和罗靖和相处得太过诡异,太过危险。
  他险些就忘了,世界上他自己这种人,只是少数。
  罗靖和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和李旭飞之间的尴尬。他环着李旭飞的肩膀大笑道:“老大,在我家就不要绷着老板脸了吧?这是我跟你说的那个邻居,正要给你介绍。”
  李旭飞看着亓云,点点头,没有说话。
  亓云察觉到李旭飞对他的态度并不友善,虽然并不很明显,但是李旭飞很不悦。他和罗靖和身量相当,居高临下看亓云一眼,就让他很有压迫感。
  之后,罗靖和打电话来叫他一起吃午饭,他都推说有事不行。罗靖和在电话那头很遗憾地说,我刚忙完你就忙开了。我做了很多菜,本来以为你一定喜欢呢。
  亓云拿着电话筒干笑,干笑半天笑不出来了,只好连声说是呀是呀。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碰见了那个人。
  亓云其实不吃惊。他还奇怪为什么武庆之隔了这么久才出现。他站在T大的林荫道旁。路两边的枫树全部变成红色,有风过,枫叶纷纷扬扬。武庆之看起来状态不错,打扮打扮依旧很帅。是要当作没看见呢,还是上前打招呼呢。
  武庆之沉默地走过来。他看着亓云,半天,才笑着说:“你看起来,很好。”
  亓云点点头:“很好。”
  接下来,还是沉默。彼此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年之前闹得太过,无论当时悲愤欲绝也好失控暴怒也好,似乎所有的热情都在“当时”浪费殆尽。
  现在他们之间,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剩了。
  “我现在找了份工作。还不错。”武庆之说。
  “不继续学业了吗?”
  “大概会考公务员吧。”
  “嗯。”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
  静默的时候只听见枫树在头顶沙沙作响。亓云叹了口气,“没有什么话要说就不说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武庆之没有吭声。亓云向前走去,路上的人多了起来,几个背着小提琴的女生欢笑着从他身边经过。走出好远,亓云还是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武庆之没走,还是站在一片火红的枫树下,看着他的背影。枫叶翻飞下落,人来人往。都是路过而已。
  这次是真走了。亓云转过头,快步离开。
  “喂?”手机那边的男声温和沉静。
  “啊,是我。那个……今天你有空做饭吗?”
  罗靖和似乎在笑:“嗯,有。怎么了?”
  “唉……吃了这么多天食堂,我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嗯。”
  “喂喂。”
  “什么。”
  “咳,我是说……内个……”
  “哪个?”
  ……今天才发现罗靖和性格其实也挺恶劣的。
  “……”
  “不逗你了。今天我托朋友搞到一箱正宗的大闸蟹,中秋节前后的螃蟹最肥了。你今天晚上来一起啃螃蟹吧。就这样。”
  “啊啊啊别挂先!”
  “怎么了?”
  “你那个什么上司……他来不来?”
  “他不来。你想他来?”
  “不是不是,我惧他,看见他我瘆得慌。”
  “这么夸张。”电话那头声音忽然远了,似乎说了句“李秘书麻烦你把这份文件打出来”,然后声音又重新变得清晰:“那今天晚上就这么定了。啊对了,你带一瓶酒来吧。绍兴的最好。”
  “哦。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忙吧。”
  挂掉手机,亓云心情突然又好了起来。晚上螃蟹宴罗靖和不知道能搞出什么花样。罗靖和是个温暖的人,亓云就是想亲近他。顾不得考虑太多,靠近温暖,只是人的本能而已。
  第 6 章
  天黑的渐渐早了。到家六点半,已经是万家灯火。
  亓云抬头看着,三楼罗靖和家的厨房灯也亮着。橘红色的光线映射着玻璃窗上雾蒙蒙的。大概是罗靖和正在蒸螃蟹的缘故。
  亓云兴冲冲地爬上三楼,罗靖和正好把门打开。温馨的属于家的味道的热气涌了出来,他笑着说,“刚刚做饭的时候正好看到你。”亓云钻进屋中,瘫在沙发上:“啊啊啊累死了累死了,我要螃蟹!”
  罗靖和却端出一只碗。亓云好奇地看过去:“这是什么?”
  罗靖和回到厨房:“一碗米汤。你先趁热喝掉,垫垫胃。螃蟹性寒,空腹吃伤胃。”
  亓云洗了手,一勺一勺地把米汤喝掉。浓稠香甜的热米汤下肚,祛除了他外面带上的寒气。他放下碗,打了个寒噤,顿时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舒适至极。
  亓云窜到厨房,罗靖和正在调小火。厨房里充斥着螃蟹的腥香。罗靖和直起身:“带酒来了吗?”
  亓云跑到客厅,又跑回来,手里拿着一瓶酒:“带了带了,绍兴加饭酒!”
  罗靖和笑道:“那太好了。你把酒起开,拿过来。”
  亓云很兴奋:“今天晚上要喝酒吗?螃蟹倒是很好的下酒菜。”
  罗靖和温声道:“你要喝也可以,加饭酒是很温和的甜酒。不过我主要是用来调味的。来,拿过来。”他拿着两只很小的碟子,放到客厅的餐桌上。碟子里装着醋,蒜泥,大概还有姜末什么的。然后他往每只碟子里兑了一点甜酒。酒香掺着螃蟹香,味道怪怪地好闻。
  “这是我秘制的蘸料。吃螃蟹专用,配方可是不外传的。”罗靖和放下酒,然后从厨房里端出一只三层的笼屉。每层笼屉上搁着一只盘子,上面是和盘子差不多大的红色大螃蟹。
  亓云兴奋。这年头,正宗的大闸蟹可不好弄,大部分都是被硬催熟的,螃蟹壳比鸡蛋壳还脆弱,而且空空的没有肉。又或者,给螃蟹喂避孕药,搞出满肚子蟹黄的假象。
  “这样的大螃蟹还有三只。先啃这三只再蒸,螃蟹凉着吃伤胃。”罗靖和在亓云对面坐下,并在两人中间放了一只白色的大盘子。亓云迫不及待地去拿螃蟹,结果被烫得直捏耳垂。罗靖和晃晃手里拆螃蟹用的螃蟹钳,“你急什么?这螃蟹壳可硬,光靠牙可不行。”
  罗靖和手型很美。手指修长,而且结实有力。很多人说这样人的手灵巧,其实很有道理。亓云自己拆了一只螃蟹,却没弄出多少肉来。罗靖和叹气:“你还真是浪费呢。来我拆。”
  罗靖和拆螃蟹拆得出神入化。他差不多能把一整条螃蟹腿的肉剥出来。剥好的螃蟹肉就搁在他们中间的大盘子里,亓云只负责夹起螃蟹肉,蘸蘸调料,然后吃掉。六只大螃蟹亓云差不多吃了四只,罗靖和反而没怎么吃。亓云看他认真地剥螃蟹肉,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罗靖和笑道:“你客气什么。慢点,不要烫到了。”
  亓云喝了点加饭酒。热乎乎的直冲脑门。坐在对面的男人温和地笑着看着自己,说话时声音低沉,略带鼻音,华丽动听。
  ……不是在做梦呢。呵呵。
  饭后罗靖和收拾掉螃蟹壳,打扫干净饭桌,开窗换换气,洗手,拿一块生姜仔细地涂在手上,祛除腥味儿。亓云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倒在沙发里,眼睛舒服地眯在一起。
  “好像猫一样。”罗靖和说。
  于是亓云就真喵了一声,罗靖和哭笑不得。
  过了一会儿,亓云睁开眼睛。罗靖和的家和他的人一样,干净,温馨,简洁,不张扬。有一种温暖的味道,让人贪婪地想据为己有。
  “清和。”
  罗靖和微微一愣。亓云看向他,坚持地叫:“清和。”
  罗靖和反应过来:“嗯?”
  亓云微微一笑:“发什么愣?”
  罗靖和道:“你第一次这么喊我呢。”
  亓云把手背搭在眼睛上,嘴角上翘:“清和清和清和清和清和清和……”
  眼前似乎浮现出李旭飞皱着眉头看自己的神情。
  抱歉了。
  罗靖和在他身边坐下:“唉,唉,唉,唉,唉。”
  亓云翻个身,把脸埋在沙发靠背上。罗靖和发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因此没有打扰他。家里没有电视,两个人陷入了沉默。罗靖和看着亓云,突然伸手,呼噜呼噜他的头发。
  “好啦好啦。”
  “嗯。”
  秋日的夜晚相当的冷,起了风,亓云能听到风擦着玻璃窗刮过去的声音。整个小区亮起的灯多起来,橘红色的,白色的光亮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那标志着有人存在。做饭,看电视,写作业,聊天打牌。亓云一个人的时候不喜欢开灯,独自一人蹲在黑暗里看窗外的万家灯火。这简直就是在自嘲,真是连自己还活着的证据都没有。
  “清和?”
  “嗯?”
  “你在吗?”
  “在呢。”
  “一直在吗?”
  “一直在。”
  “不走吗?”
  “不走。”
  四周都是那男人平稳安详的气息。
  ……真好。
  后来亓云稀里糊涂睡着了。迷迷瞪瞪地觉得有人把自己弄到了床上,脱了衣服鞋子,盖上了被子。不是在自己的家里。不过一样安心。
  第二天罗靖和起床做早餐的声音惊醒了亓云。他爬起来,发现自己在罗靖和的卧室里。他慌慌张张地跑出门,看见罗靖和在厨房里忙。
  “啊你醒了?头痛吗?”
  亓云非常过意不去:“昨天明明没喝多少酒,居然醉了,还麻烦你一晚上……真对不住。”
  罗靖和笑:“人呢,十分高兴和十分难过的时候最容易醉酒,你昨晚是哪种?”
  “当然是……十分高兴……我昨天没给你惹麻烦吧?比如乱说什么让人讨厌的话……”
  “没有。”罗靖和端出两碗玉米面和一笼小笼包:“我个人比较喜欢中式早餐。不是太忙的话都这么吃。昨天也没问你习惯中式早餐还是西式早餐。”
  亓云强笑:“我之前说过,有的吃就不错了,是吧?”
  罗靖和看他。
  “那真的不是客套话啦。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有亲人给我做过饭,好的话有钟点工,糟糕的话我自己瞎对付,早餐用盒装牛奶就打发了。我自己做饭,比如炖苹果汤什么的……”
  罗靖和笑出声:“你真有创意。”
  亓云挠挠头:“是啊,上中学的时候终于出了肠胃方面的问题,差点翘辫子。所以……我对吃的真是不讲究,有人给我做就是万幸了。”
  罗靖和轻轻嗨了一声:“那我以后就不问了。抱歉。”
  亓云有点手足无措:“那个……我先上楼去洗脸刷牙,你等等我。”
  罗靖和解下围裙:“快去吧。”
  早餐吃得很不错。搭罗靖和的车去了学校,下车和他道别,然后进了大门。果然吃好早餐人就很有精神,亓云难得在早上神采奕奕的。
  天气预报说今天天气晴,万里无云。
  第 7 章
  李旭飞站在自己的办公楼层向下望。几乎占满整个墙壁的硕大的落地窗一眼望去让人有种在飞的错觉。
  公司的制度,楼层越高位置权利越重。李旭飞快到顶层。他的确是一个能干的人,三十五岁爬到大合资公司的管理核心位置,并非人人都能办到。
  从窗那里看下去,楼下是一条被两座写字大楼夹得只剩缝隙的街道。其实那街十分宽敞,只是在他这个角度向下看去,似乎成了悬崖峭壁下面的深渊。深不可测。人来人往成了湍急的川流,一旦被融进去,就无影无踪。
  真危险,这个世界。
  他把手抄在西裤口袋里向下看了半天,然后微微皱眉。下了决心般,他伸出右手,拿起老板台上的手机。
  刚刚谈妥一个大项目,罗靖和吩咐秘书无论谁找都说总经理不在,然后反锁办公室门关掉商务手机扯松领带很没形象地倒在皮转椅上。
  一片寂静之中,忽然响起手机铃声。罗靖和两个手机,一个用于商务,一个用于朋友。他跳起来,从一堆文件里扒出亲友手机,也忘了看谁打来的,接起来笑道:“忘东西了?”
  对方沉默半天。
  “清和,是我。”
  罗靖和拍拍脑门:“啊对不起,我以为是亓云呢。怎么了?”
  李旭飞拿着水杯的手无意识攥紧了:“我是想通知你……”
  罗靖和并不着急。他接着仰在椅子上,微笑着等。
  “我大概……快要结婚了。”
  罗靖和有点吃惊:“哎哟哥们儿你认真的?”
  李旭飞没答话。
  电话里传来罗靖和的声音。大部分人在电话中的声音和实际声音是不一样的。话筒总是能让人的嗓音变得机械。罗靖和却不同。即使是在手机中,他说话的时候依然能透出一股暖意。李旭飞静静地听他说,“你休假回T市也没在家多住几天。前两天遇到阿姨,她还跟我抱怨你三十大几的人了四六不着的。没想到你这准备结婚了……也没把弟妹领回来让我看看。”
  李旭飞突然笑了:“什么弟妹。咱俩谁大?”
  罗靖和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我大。我大你两天呢。”
  关于谁是兄谁是弟的问题,他们从少年时代就开始争。罗靖和大李旭飞两天,不过李旭飞从来不承认。
  “我不承认。”
  “不承认也是我大。”
  罗靖和在电话那头笑起来。他一笑,似乎空气也跟着微微震动着。
  总公司位于一个以富庶闻名的直辖市。T市离直辖市并不远,但李旭飞很少回去。
  “她还好。通过朋友认识的。不错的女人。”李旭飞突然说。
  “那就好。告诉阿姨没?”
  “没。等等吧。婚事我和林檎打算一切从简。她是个不错的女人。”
  没注意到李旭飞总是无意地强调对方是个好女人,罗靖和笑道:“唉唉,知道了知道了。我给你封个大红包。到时候小侄子还是小侄女出生了,认我做干爹。”
  “那需要纯金打造的长命锁。”
  “想的还真长远啊你小子。我没问题,嘿嘿,就看你行不行了。”
  “你才不行。”
  话题重新回归到没有营养的乱七八糟的争论。反正他们俩在一起什么都得争,这反而成了一种乐趣。
  “旭飞,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吧。”罗靖和突然严肃起来。“这样阿姨和大叔也能放心了。”
  “好。”
  “什么时候把弟妹带给我看看……叫林檎是吧?”
  “好。”
  “我这就准备长命锁。一定要足金的,放心好了。”
  “好。”
  罗靖和终于察觉出李旭飞的异样:“旭飞?”
  “嗯?”
  “怎么了?”
  “啊……阳光太足,照的我犯困。”
  “现在到下午了,难得阳光这样足。”
  “刚刚忙完,我先睡会儿。”
  “我也是,春困秋乏啊。”
  “挂了?”
  “挂吧。常联系。”
  李旭飞扣上手机,这才发现玻璃杯竟然被自己攥裂了。锋利的玻璃片边缘割伤了手掌,血混着水汨汨流出,蔓延了整个宽大的办公桌。
  你是个废物。
  他捂着脸,缩在办公桌后面。落地窗外的太阳沿着轨迹渐渐西斜,影子也在缓慢移动。李旭飞整个人,被轻轻包裹在一片阴影中。
  T大的特色,树多。秋天时金红色的树叶随着风漫天飞舞,人们从中穿行着,浪漫的气息逐渐地扩散。亓云抱着书本跑出大门,看见罗靖和倚在奥迪车旁边,凝望着四周翻飞的枯叶。
  依旧是白围巾,不过这次换了正式的黑色大衣。大概是刚下班,两手抄在大衣口袋里,神色平静安然。
  “嗨,抱歉有点迟了。”亓云跑得气喘吁吁,到他近前时撑着膝盖直不起腰。这两天罗靖和不太忙,晚上就顺道接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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