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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龙门客栈

_15 星野樱 (当代)
  直到一个拽着三条狼狗跑得很辛苦的女人喘着粗气滚到府门前,一脸委屈样,朝他使劲抓脑袋,这位殿下才冷着声训道:
  “去哪了?”
  “唔,我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那女人立刻手一抬使劲挥动道,可怜那三只被她拽在手里的狼狗,只得跟着她一起甩脑袋,三狗一人配合得相当默契,但是那股做贼心虚的德行流露得太过彻底了。
  十九殿下眼一眯,用他惯用拷问伎俩,不动声色循序渐诱道:“……比如呢?”
  “比如忍不住诱惑跑去书店看淫书,比如看到那个男角儿做完后说“我怎么也要不够你”还兴奋了一下,比如不小心睡着就靠在他肩膀上,比如……”
  “他是谁?”很好,重点出来了。十九殿下挑了挑眉,邪笑道。
  “哎呀,不就是白……噗!”
  “白?”来,乖乖地把那个奸夫的名字说出来,方便砍人。
  “……”他们等下还要琴瑟合鸣,半夜恩爱夫妻耶,里面他的兄弟侄儿坐了一堆,好歹给她这个做弟妹婶婶的留点面子呀,她真的好清白好清白的,什么便宜都没有占到,还被自己后天发育,这些日子茁壮成长的妇道小苗儿精神折磨得好惨,看在她有自觉的份上,原谅她,放过她,拍拍她。
  “少瞪着个眼睛闪动地看着我,老爷我不吃这一套!”十九殿下嫌恶地推了推那颗硬挤上来要人拍摸的脑袋,搭配上她那闪动期许的目光让他把老爷的架势越端越高,这男人和女人一样,越惯越不好打发。
  他正打算搬出女诫好好对她痛砸一番,顺便宣布她之前宠他的都不算数,全部得重新宠过,却见到一位华服的年轻男子领着位年轻妇人朝他们走来,他敛下口,伸手就将他对面的龙氏小花揽进皮裘里,懒懒地朝那男子看了一眼,并不开腔,倒是怀里的小女儿好奇地转过身,看见那二十几岁样貌还算英挺的男子朝他们弯身作揖道:
  “侄儿见过十九叔。听闻十九叔答应赴宴,家父很是喜悦,早就在庭内设好宴席,十九叔怎得还不进去?”
  那男子的这声叔叔叫得很是自在,丝毫没有因为与十九殿下年龄相访有丝毫尴尬。龙小花咋了咋舌,原来宫曜凰并不是叫叔叔叫得最憋屈的小侄子,她家老爷老大侄子满天下哇。
  “同你婶儿聊聊,里头空气闷得慌,开席便进去。”
  那男子一怔,几乎没瞧见被隐在黑毛皮裘里的龙小花,倒是看着三条很没气势的狗儿围在十九殿下身边: “听闻十九婶儿独自上京找十九叔,家父很是佩服,十九叔有此贤内助,定是万事足矣,这是小侄的贱内。”他朝后一示身后女子。
  那位女子莲步一移,同福身道: “妾身见过十九叔。”
  “免了,”他头一低看向怀里反身去瞧那女子的龙氏小花,松了松裘衣, “见过你们十九婶便是。”
  被点名的龙小花一呆,看了一眼那分明比她稍长几岁的女子,只觉得这辈分高得令她头晕,那女子瞥了一眼拖着三条狼狗,挂着菜蓝,衣衫并不特别华美的龙小花,有些不情愿地斜了斜眼,敷衍地一福身轻道: “见过十九婶儿。”
  “呃……我要说什么吗?”她被人这样一拜,不知做何反应,只得抬头看向自家老爷。
  龙老爷突得一笑,推了推她的肩,安抚道: “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婶儿对侄媳妇不需拘礼。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长辈一般受到拜拜,都会说:
  “哎呀,好乖好乖,不用拜拜了,哈哈哈哈!”龙小花笑容可鞠地说道。
  唔,为什么她觉得那女人更加愤怒地瞪着她了,她平白无故多了一个比自己还大几岁的侄媳妇,她正在自己郁闷年华老去呢,为何还要被瞪,好歹她手里还有几条狼狗耶,不给她面子不太好吧。
  “那十九叔和十九婶早些进厅,侄儿先告退了。”那男子说完,便领着自己的贱内退开了。
  直到他们走进府门,他才把她从裘衣里放出来:“好玩儿吗?”
  “什么东西好玩吗?”她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的所指。
  “十九殿下的家宴。”他竖起拇指朝后指了指那府门撇了撇唇问道。
  “……还会有比他更大只的家伙叫我婶婶么?”
  他点头。
  “……还会有女人瞪我,不爽我当婶婶么?”
  他不置可否。
  “你会罩我吧?”不会把她丢进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让她这朵小杏花香消玉陨了吧?
  “……不然你以为我站在这里干吗?”他这个爹爹式的照顾习惯根本改不了,不罩她,难道让她一个人牵着三条狼狗挑战皇家宴席?
  他斜视了她一眼,突得咳声清了清嗓子: “你先应承我一个条件,否则,别说罩你,你们四朵花被啃成骨头,老爷都懒得管你。”
  “……”好没爱的老爷,竟然虐妻外加虐待宠物, “什么条件?”
  他眯眼沉声道:“不许再说老爷我没龙晓乙可爱的话。”敢说就虐待你!这是他隐掉的潜台词,但是龙小花听得一清二楚。
  “是,老爷……”他的心理阴影还真重。
  她移着妇道的小碎步,被一脸心满意足的老爷牵进了三殿下的府门里,青春无敌的十九婶婶驾到了,大家欢呼!
  龙小花被引进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才一跨进大门,就被一阵熟悉的嚣张声煞到。
  “十九叔的谱儿真不比一般人,这一桌人都等着你感觉可好?”
  宫曜凰吊儿郎当地手里挑着一根筷儿,有一下没一下得打着,整个大厅里没人敢放肆,只留下他轻敲出来的“铛铛”声此起彼伏着。
  龙小花想丢一个很亲和力的婶婶眼神朝他打招呼,毕竟这里她谁也不认识,只有这个还蛮可爱的小侄儿和她算是熟识,可那家伙完全没有旧识同胞的友爱,一抚一身嚣张依旧的铁灰款滚红边的立领袍儿,眼一斜,摆明了对她有爱的眼神视而不见。
  遭到宫曜凰很不友好的无视,龙小花嘴一鼓,立刻在心理呐喊道,老爷,修理他!不懂敬重婶婶的小混蛋!
  十九殿下倒不是和这朵龙氏小花玩心有灵犀,只是那小侄子的确很欠收拾,就连三殿下都虚席以待他这名声不好的皇子,他唧唧歪歪地有何不满?
  “曜小王爷若是不愿等,可以先开席,小辈要长身体,先动筷子我这做叔叔的不介意。”小孩子没被喂饱就会闹脾气使性子,但是被喂饱了却难得的乖巧听话很是可爱,这点他从他的小女儿身上深有体会。
  那三殿下一脸干笑,对着台面上一见面必抬杠,可一到朝廷上行起事分明是蛇属一窝,囤粮,练兵,调军边疆,弹劾右相,整顿朝廷里的贪党,就连今年恩科,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重视那早年才气纵横却拒不参考的白家少主白风宁,这分明是要拉拢江湖人士来巩固势力,再说这两人的亲戚关系可比他们一般兄弟叔侄来的深厚,这小十九刚回京时,谁也不理,却独独拉着这曜侄儿满京城逛戏园子,可要说这两人交情深厚,那绣球招亲分明是在驳曜小王爷的面子,这小鬼一向好面子,被这般一闹,只怕是宰了小十九的心都有了,这两人是敌是友,是闹给他们看,背地里想着点子一起整人,还是表面粉饰太平,内在你咬我啃,他心里没个底,反正他们势力分庭抗衡,他最好是谁也别得罪。
  “呵呵,曜侄儿,你十九叔在外头同自己媳妇交代些话,迟些也没啥的,唉,十九的媳妇呢,领过来我看看!”
  宫曜凰一听那媳妇两字,顿时将筷子一丢,铛声落进碗里,一声嫌弃的咕哝轻呓出喉:“两面三刀,琵琶别抱,过河拆桥的混蛋女人有什么好见的,嗤,一抓一大把!”
  十九殿下一哼笑,把言语咽在喉里,只是淡淡用眼神刺道:“死小鬼,你够胆就继续罗嗦,我小女儿留着老爷我自己嫌弃就好,也是你能指手画脚的?”
  宫曜凰的声音不大,但坐在身边的三殿下是听得一清二楚,再眯着有些老花的眼猜测着十九那张很不爽的脸,他决定继续明哲保身,继续摸着胡须召唤着自己的弟妹: “十九的媳妇儿呢?”
  “父亲,就在您面前呢。”他的儿子一见自家皇叔那明显护短的表情,赶紧提醒着自己的亲爹,不要有眼不识泰山,他家十九叔的品位很高段,大家最好不要有异议。
  那三殿下本就不年轻了,五十差几的人,本就眼神不好,一见眼前突得多了个物体,知觉就是从下往上打量,可这眼睛一向下不要紧,只见三条吐着舌头,淌着口水的狗儿正朝自己瞪来,瞪得他一阵迷茫。
  “这这这这,十九,这是你的媳妇?还仨?”这玩意该轮“头”算吧?
  “呵呵,三伯伯,它们仨是还没进门的,我……我才是进了门的媳妇,我是……呵呵呵呵呵呵……”龙小花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涵养飙上了最高峰,这什么人呀!四朵花儿往这一杵,明显是她比较有嫁人的天赋吧!
  “哦哦哦,这还有个像人样的,不错不错,挺水灵的。”三殿下笑眯了眼,抬起眼来找了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弟妹的脑袋在哪里,龙小花撇着嘴唇持续干笑。
  那边的宫曜凰撑着下巴,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针对的自然是那句任何说服力的“水灵”,他三伯伯现在的眼神能分辨公母就不错了,还水灵,嗤,完全不水灵不乖巧不解风情没气质没妇德没心肝的一个女人,只有那张嘴巴还有那么点红润软绵可爱,一有淫书会咧开,一受委屈还会嘟起来……
  “我说小侄儿,你打量够你婶儿了,是不是该敬杯茶,以敬孝道了?”真够胆子,当着他这做叔叔的面子,这般大刺刺色咪咪地打量自己婶婶,他可不觉得她全身上下有哪块是该被这嚣张的小侄儿粉着脸儿来打量的,瞧他那脸欲拒还迎的模样,哼!
  “对对对,曜侄儿和我儿子都该给十九的媳妇敬杯茶,这是礼数,没错没错,来人,上茶!”三殿下笑眯眯地唤来自家的下人,他眼神不好,当然看不清宫曜凰瞬间铁青的脸。
  唔,让一个和她咬过嘴巴的小鬼来给她敬茶,好乱伦的感觉,龙小花正要抬手拒绝,却听见从身旁另一张桌子飘出的女音,是之前在门口见过的那位侄媳妇。
  “公公,您别瞎好心了,这位十九婶可是大大的有本事呢,前些日子曜王爷京城抛绣球,她不就是那时放臭鼬惹得会场一片乱的人么?那日摘曜王爷的绣球,今日跑来参加公公的宴席,害儿媳妇都不知该叫婶婶还是妯娌……”
  第七十五章
  龙小花眨了眨眼,一向喜欢看禁断淫书,家里人丁又单薄的家伙对辈分和尊卑完全没有概念,还一挠脑袋淫笑“嘿嘿”得貌似被褒奖了一番,对自己险些乱了纲理伦常很是满意,她这厢正在多此一举的谦虚,可同样的一席话听在宫曜凰和十九殿下耳朵里,却是异常刺耳又不知好歹,对那家伙一向秉承“伦是用来乱”的原则不置可否,他俩不约而同地眯下了眼,就着一屋子冷下的场子,将阴郁的眸子扫向那位碎嘴的女人。
  宫曜凰毕竟年轻气甚,沉住气不是他行事的风格,有不爽他小爷就要发泄出来: “哼,堂嫂若是不想敬杯茶,小王没意见,堂嫂若要叫她妯娌,小王更没意见,只看十九叔有没有这份雅量,再者,长幼虽是有序,尊卑固然有分,只怕是堂嫂这杯茶是怎么也逃不掉的。”言下之意,他曜小王爷嫡亲皇孙官拜一品郡王爵位,比起她家夫婿的还未世袭来的爵位自是高出许多,再扑腾,他一根指头点下来,定叫她难下台。
  虽是难得达成短暂的一致对外同盟,但是那句妯娌还是让十九殿下哼了哼声,扫眼看过那位几乎记不得的侄媳妇淡声道: “三哥,你这儿媳妇确是欠教训,长辈讲话哪轮到小辈插嘴的,你十九婶儿虽是年岁轻,不懂世故,好歹进我门时恭顺乖巧,知晓什么是夫为天,夫家为尊,若我的女人如此不知好歹缺乏管教随口插话,哼……”
  他一边省略哼声过后的话,一边摆起架子坐在靠近三殿下的上位,端起王爷的谱儿,斜视了一眼正在窃喜难得他言不由衷的夸赞的龙氏小花,淡道:  “还愣着,过来伺候。”是时候发挥她妇德的时候了。
  “哦哦哦,老爷,喝茶!”龙小花急忙将搁在一边的茶盏端起来,打开盖,多此一举地一吹,再递回他大老爷手里。
  龙老爷并不看自己的媳妇,懒散高傲地接过茶盏,装模作样地抿下一口,丢下杯子,一脸不好唬弄的样子,三殿下自是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若是三哥护短不给罚头,我十九也没话说,只是既然长幼无序,日后可别怪我十九难说话。
  好毒哇,一句大人讲话小鬼别插嘴,不仅把他儿媳妇堵的翻江倒海,就连那挑衅的曜侄儿都一杆子被敲进去了。他们俩到底是不是一伙的哇,难以琢磨。
  为了下台阶缓和气氛,三殿下咳了声,直接丢出一句话,把自己的儿媳妇请回房间吃自己,命令她顺便把那本搁在箱子里垫底的女诫好好读一读,别的可以不记,以后可要记得,十九殿下和曜王爷在的时候少插嘴多吃饭,这两个都是仗势欺人,耍阴弄狠的主儿,一个拿辈分压人,一个拿爵位压人,很坏很坏的!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经这对缺德叔侄一闹,龙小花感觉自己的地位与日俱增,往雌性动物那一桌一坐下去,基本没人敢惹她,就连跟着她的荷花,菊花,梅花都得到了很人道的待遇,分到了三个狗盆子,趴在她脚边等着她不时丢下去的桌上美味,只是离自家爹爹远了点,什么菜都要自己夹比较不方便。
  果然出来吃饭好麻烦,男人女人要分桌,她撇头看了一眼自家爹爹,他正在淡笑应酬,推拒几位侄儿轮番敬上来的酒,除了一脸不合作输不得面子也降不得身份的宫曜凰,他一脸“小王才懒得理你”的表情,兀自挑着筷子,头一抬,正巧接触到她偷窥过来的目光,随即眸儿一深,直刺刺地瞪着她,那黑瞳里分明带着几分怨气,加上他嘴儿一抿,一张委屈的小脸朝她看来,仿佛她做了多对不起他的事……
  “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啊?”
  她回以不解的眼神,虽然绣球她没帮他摘到,但是好歹诱发了爹爹的罕有恻隐之心,保持了黄金单身汉的诱人身份哇,她临走前偷走他家什么东西了嘛?
  “你说你偷走了什么?”
  他白她一眼,对她偷窃之罪过渡到审判阶段,不给她申诉的机会。
  “唉?”她咬着筷子正在思考,身边一位从她入坐后就一直很照顾她的大婶又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她的碗里。
  “十九弟妹,来,这是我家厨子拿手好菜。”
  “哦。”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还在思量她从曜王府顺手牵羊拿走了什么。
  “酱卤猪心,很好吃的,尝尝看。”
  “噗!”
  “十九弟妹?你不喜欢吃猪心么?”
  “我我我我……”她看着碗里的那块卤得很有爱色泽美妙口感估计也很润滑的猪心,急忙把脑袋转向坐满妇女的大桌,再也不敢反头偷瞧,但那聚焦了的眼神芒刺在背地从她的脑门心扫到她的脊梁骨,不客气地戳了戳,想要逼她回头继续接受他谴责的目光,她被戳得坐立难安,挠了挠脑袋,挪了挪屁股。
  “弟妹和咱们一块吃饭不自在么?”她右手边的女人扫了一眼她全身蠕动的样子笑问。
  “我……”她正要答话,却被对面一个年岁相仿的女子抢了话去。
  “二表姐,这不是明摆着,她又不是京城人士,只怕没见过这等场面,不自在那是肯定的。”
  唔?又来欺负她?她咬下那颗猪心并不答话,语言上的虐待对她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在桐溪城她锻炼多了。
  这位二表姐是六殿下的第二房正妻,年岁三十上下,身边坐着的是六殿下的第一房正妻,她不爱说话,只是兀自吃着,龙小花搞不清楚两个老婆不分大小地坐在一桌宴席上是什么感觉,总之少说少错,她老爷家的辈分乱的实在够可以的,大婶是她嫂子,同岁人成了她侄媳妇,闹不明白还是赶紧低下身照顾她家三朵金花吧,今天穿白衣裳的小姐不少,它们要发起飙来,她这女主子的脸就很难摆了。
  可那位二表姐似乎和她很投缘,竟然同她攀谈起来: “十九弟妹是哪里人士?”
  “桐溪的。”
  “边境的桐溪城?”她上下打量着正在喂狗的龙小花,复又说道, “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
  “我家呀?开客栈的。”
  “只是开客栈的么?”
  “唔,第一大客栈呢!”她对那个“只是”有些不满,加上个“第一”做为补充。
  “原来如此。”那位二婶婶淡淡一笑,抿唇道, “独自一人来追小十九很辛苦吧?”
  “唔。”那个追字是什么意思,好象是被人家丢掉不要的糟糠,使劲贴上来缠人一样,不过反正谈不上辛苦吧,她坐了免费车,牺牲了点色相,抓了几只臭鼬,摘了颗绣球就被抓回她家爹爹怀里了,她家爹爹很有爱嘛。
  “和小十九成亲多久了?”
  “唔……七,八年了呀。”分居状态的七,八年,小姑独处的七,八年,被虐待的七,八年。
  “你……那么小就嫁人了?”
  “对呀!”不仅那么小就嫁了,还同时被休了。
  “难怪。”她抚了抚胸口,平息下来,突然一手拉起龙小花,另一手指着对面刚刚跟她呛声的女子说道, “那是我娘家的小妹,闺名莲月,弟妹你看如何?”
  她张眼看着那一副傲慢样的女子,仿佛不屑她乡下人的打量,还不时捏着鼻子嫌弃她家三朵金花的味道: “唔,不错哇。”
  不错的讨打对象,穿了一身月牙白的纱坊裙,若不是坐着,大概裙摆就会随风起舞,翩然飘起,飘然出尘吧,嗤,真不顺眼!同样是白色,白马良人穿起来就很有爱,但是她最讨厌女人穿一身出淤泥不染的颜色了,那不是衬托她很黄色废料么?嗤!突然不想喂三朵金花了,等下放它们去咬人吧。荷花,菊花,梅花,不要吃了,等下你们有食物了。
  等……等一下,干吗要突然介绍这个一身白的女人给她认识啊?唔,她突然有一阵不好的预感,这情节似乎很像淫书里的某个桥段……
  “不如让我妹子跟弟妹一起伺候十九殿下可好?”
  “噗!”果然来了!经典纳妾桥段!
  “弟妹家势力太过单薄,又从边境城池过来京城,想来很多东西都一知半解,莲月自小就聪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啊啊啊!琴棋书画神经病再次出现了,条件这么拽干吗不去找个骑白马的良人配成一对,跑来跟她一起伺候会打人屁股,会凶人,会赖床的爹爹做什么,她爹爹是奸臣呀,名声很差的呀,知道是什么奸臣吗?就是那种最后会被白马良人欺负的坏人呀,和她好不配的呀,飘然出尘就要有原则呀,坚决不做小妾,坚决不甩奸臣!
  “当然,家父官拜二品,我想弟妹大度,也不会欺负了小妹,虽是同为正房,但日后也让小妹叫弟妹姐姐的。”
  “……”令堂的!果然有原则,目标还不是小妾是正妻哩,娘家有势力了不起哦,然后她呢?就和六殿下的第一正房一样,默默无闻地吃着东西,等着她小妹看上下个找二老婆的目标当媒婆嘛?
  她搔了搔头,委屈地看了一眼那位二夫人: “一定要这样么?”这种恐怖又没爱破坏家庭团结的恶性循环要立刻终止呀终止!
  听出她的不情愿,二夫人倒也不急,只是凉凉一笑: “弟妹这话说的,倒好像是我这做嫂子的再逼你让莲月进门了?想来弟妹是不知道,那刚被弹劾的右相之女正被十九殿下供养在宫中之事,那位小姐可是京城有名的美人,狐媚功夫可见一斑。”
  “……”是啊,把妹妹丢到一个强抢臣女的恶霸手里,她就不会不安心么?
  “这男人都是一样,见到美色女子,便很难把持住,为了免让十九殿下造了什么佳话,还不如接我家妹子进门一同伺候,自家人总比那狐媚子好说话,不是吗?”
  佳话?强娶豪夺?虐恋情深?未婚先有子?不要呀!
  “我倒不是说十九弟好渔性色,只是小十九母妃艳绝后宫,美名四播,再加上他此等相貌气宇,难免眼高于顶,若弟妹想守住他,不如……”
  意思就是说她长很像开在牡丹旁边偷取养分阻止牡丹发育更好的猥琐小花就对了,嗤!刚刚那三殿下还夸她水灵哩,她是聋子没听到哦,这么水灵的一个姑娘,哪里配不上美貌气宇的十九殿下了!牡丹和小花明明很配嘛!天造地设的一对!
  “弟妹……”
  “唰”龙小花站起了身,惹得二夫人一惊,以为她听着不开心,乡下女人粗鄙无礼要发作,那莲月更是挑起眼眉来看她,把她这乡下小姑娘看的扁到不行,她扫视了一下这两人,突得绽出一记好大的笑容: “我家老爷说讨厌自作主张,多话碎嘴的女人,我帮你去问问呐。”
  那二夫人一听,脸色稍有缓和,只觉得她是惧了十九殿下,抬抬手笑道: “弟妹倒是乖巧懂事,这事也是该跟十九说一声,只是我尊重弟妹,先同你说罢了。你可以回头再同十九商量。”
  “不用了,我好容易忘东忘西的,我现下就帮你问我家老爷。”她说罢,屁颠颠地离了坐,跑到转眸看着她的十九殿下面前,很没爱地踢了一脚他的椅子,小声憋屈咕哝, “唔唔咦呀唔呀嘘啊哗!”
  十九殿下抬眸看着自家媳妇委屈兮兮的表情,不悦地朝女客席那边一扫,再看了她一眼:“好好说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什么娇!
  “她问你要不要娶二房!”
  “……谁?”他挑了挑眉,看着她咦咿呀呀的郁闷样,突然觉得很好笑。
  “就是她嘛,那个穿一身白的什么莲花上的月亮,月亮上的莲花!”
  “哦。”他扫了一眼过去,转而提起筷子, “你桌上的排骨都吃完了,把碗拿过来。”
  “耶?”他扫眼过去不是看莲花是看排骨哦,唔,好有爱的爹爹,她立刻转身回去拿碗屁颠颠地跑回他身边,他抬手夹起菜搁进她碗里,再扫了一眼那边的桌子,突然决定道, “要不要坐过来?”
  “可以么?”她小声地询问道。
  “坐小板凳就可以,你要坐么?”他挑眉问她,原来她可是很不情愿坐他身边呢。
  “要要要!”只要能逃掉那个二房,她坐在马桶上吃饭都可以。
  “来人,替我拿张板凳过来。”他调笑着招人去拿板凳,回身向三殿下淡道, “让三哥见笑了,我媳妇没见过世面,撒娇非要粘着我,我也怕麻烦几位嫂子照顾她,让她坐我身边可好?”
  “呃……呵呵……”没听过皇家男子席边坐个小丫头片子在板凳上啃排骨的,这十九弟出京十年果然品位不同呀, “你高兴就好。”
  龙小花悠闲地坐定了小板凳,用手指把她的三朵金花勾引了过来,瞟了一眼那朵白色莲月正不耻地打量她,她突得一拍脑袋,这个老爷跟她在二房问题上打什么太极拳呀,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坚持地问道: “老爷,人家问你要不要二房呀!”
  哼,快点回答她们一个很狗血有爱的答案,说他不要二房,一辈子有一朵龙氏小花就够了,牡丹配小花,绝配!
  十九殿下低下身来看住她,扯回自己的袖子,抬手一记爆栗敲在她脑门上,不耐烦地说道:“我要那么多杏花干吗?还来?一朵就够受了。”他对自家墙头挂一排杏花的景象毫不向往,能看好身边这朵就很餍足了。
  “……”
  好差强人意的答案,为什么她的爹爹不能跟她一样狗血呢?呜……
  宫曜凰眯了眯眼,对着这幕谈不上夫妻情深但很是刺眼的戏码嗤之以鼻,他隔着一个三伯伯加一个十九叔看着龙小花那嘟起的嘴巴,身子一紧,立刻不自在地移开黑瞳。他干吗老追着一个女人的嘴巴看个没完,一副馋鬼样连他自己都很唾弃,脑子里反复复习的是那片唇舌啃起来的舒心滋味。这是家宴,他既然跨进这里,就算再不情愿也当她是表面的婶婶,可过了十九个年头,他也没这么刺激过,在家宴的饭桌上回忆自己小婶婶的唇感,嗤!瞧她一听十九叔不娶二房就很满足的那个德行,男人多娶几房妻室回去打理府邸本就理所应当,她却老大不情愿的样子,没妇德的女人没什么好挂念的,也根本不适合他,他可不想等娶二房时她对他耍什么女人的小手段。
  哼!忘记她!
  他低眸一瞥,不听话的余光瞥到那片油光闪亮的唇正啧动着朝十九叔要食物,一时间,他只觉舌尖一麻,唇瓣一动,自己悄然低回的声音溜进耳朵:“不就是不娶二房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王也……”
  去!这是什么要不得的思想,为个不咋的女人不娶二房,要命了,绝对要忘记她!!
  第七十六章
  一顿慢吞吞你敬我喝的饭总算顺利告结,龙小花接过丫头递上来的拭手巾,一擦嘴巴,正打算拉着自家老爷滚回爱巢替她暖被窝,可上流皇家社会的饭局哪有那么简单,酒足饭饱后自然还有余兴节目,规矩照旧,依旧公母分开,充分彰现男孩和女孩兴趣完全迥异的社会现象。  男人们在偏厅的一边喝茶聊天,为了显示自己的学问车载斗量,聊的自然是国家大事社会百态,偶尔对她家主考官爹爹使个眼神,赔个笑脸,不动声色暗示,想为自家亲戚借个天梯开个后门,方便日后中举。
  女人们这边比较娱乐,也可能是三殿下大夫人的特殊癖好,入境随俗,于是,两张方桌被架了起来,几位辈分高的夫人幽雅地坐了下去,一手幽雅地执起茶杯喝茶,一手幽雅地摸着马吊牌。
  贵妇打马吊就是有气质,不架腿不大声,落牌声此起彼伏,却毫无市井气氛,进出的银两很是吓人,让站在一边观战的龙小花叹为观止。
  那三殿下的大夫人看出她似乎懂点门道,便细声问道: “弟妹会玩马吊么?”
  “唔,会一点点。”其实她都五毒俱全了,趁着自家爹爹做生意的时候,什么马吊牌九执筛子都摸过了,不过只有马吊牌打的还马马乎乎,不靠赌的话她的淫书资金哪有那么宽厚。
  “要不,坐下试试?”
  “不不不,我不来。”她摇了摇手,她回头看了一眼偏厅里喝茶的爹爹,眼有惧色,被他看到她赌博,会被吊起来打吧,他好讨厌这种没有爱又花银子的活动耶。
  “弟妹怎得这般没胆识,惧十九惧成这样,男人都要被你惯坏了,几圈马吊也不敢打?”大夫人掩唇一笑, “坐下来打几圈,小十九那儿嫂子帮你说话。”
  “唉?真的么?”这位奶奶,不……这位嫂子还真不错,比那位六殿下的二夫人好多了。
  “我做主,小十九不敢数落你,坐下陪几个嫂嫂打几圈。”
  有人撑腰当然感觉不同凡响,龙小花一见正对着三夫人的女人站起了身,空了位给她,她一磨手掌心,一屁股坐了下去,正要摸牌,却见自己左手边正是那六殿下的二夫人,朝她皮笑肉不笑地打量。
  “弟妹身上可有带足银票?”
  这句话倒是戳她的痛处,她一摸全身上下,抖搂出一个寒碜的小钱袋,摇晃了一下: “我还有买菜剩下的钱,能玩的!”
  她说着,倒出来的几两买菜剩下的碎银子,穷酸得惹来一片轻笑议论,那站在二夫人身边的莲月更捂唇笑道:
  “堂堂国库夫人,手里只有这么几个买菜的碎银子?”果然是很不讨夫君的喜欢吧,竟然连下人的活也要做,瞧十九殿下对她挥之即来,呵之即去,怕她丢了人,还特意让人张罗小板凳栓在身边,乡下女人果然不登大雅之堂,得不了宠,自己厚着脸皮来京城追男人,只是十九殿下甩不掉的糟糠而已。
  “我说,三嫂子,你叫十九弟妹坐下打牌,不是为难她么?我们进出的子儿太大,你瞧她惧小十九惧成那样,敢去问小十九要银两打马吊?”二夫人也开口了,端过丫头递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挑眉说, 这么几锭碎银子,只怕是扫了三嫂子的性子,连我这做六嫂的也提不起劲打牌了。”
  龙小花不爽地嘟了嘟唇,被这样一阵奚落加上之前的二房事件,让她乡下小女人的怒火冉冉升起,琴棋书画已经比不过人家了,没道理打个马吊也要看人脸色吧,哼,跟她龙氏小花比歪门邪道,嗤!
  “一家人谈钱好伤感情好没有爱的呀!”她索性把那点碎银子也扫进小钱袋,留着明天买菜给老爷吃,咕噜一转黑瞳,看着对面的大夫人笑咪咪地说,“三嫂嫂有没有玩过桐溪马吊?”
  一句话把大夫人的兴趣吊了起来,她好奇地问道:“弟妹是说用桐溪城特有的规矩玩马吊么?”
  “对呀!很好玩的。”
  “怎么个玩法。”
  “这马吊还是照样打,只是输了咱不玩银两这么俗气的东西,而是……回答赢家的问题或者完成赢家的要求呀!”简而言之就是所谓的真心话大冒险是也!
  “哦?这怎么说?”
  “就打个比方吧,莲月姑娘要是放炮给我了,我就可以对她提要求,”她一努鼻子,朝站在一边被点名的莲月说道,“不准再盯着我家老爷直看!”
  “啊?我我……”莲月被吓了一跳,打翻了手里的茶盏,不依地正要让自家姐姐做主,却听那朵龙氏小花笑呵呵地补充。
  “只要我提了这个要求,莲月小姐今天晚上都不能看我家老爷一眼了,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这是我们桐溪马吊的规矩。”
  “什么烂乡下地方的规矩,你血口喷……”那莲月指着她正要跳脚起来,却听那顽童似的大夫人一拍手掌笑道:
  “这听起来是比玩银两有趣多了!”大夫人立刻差人撤了桌边的银票,赞许道, “十九媳妇说的是,都是自家人,这银票玩过来玩过去都在咱们几个人口袋里打转转,没意思,咱们今天就玩十九媳妇说的桐溪麻将,可好?”
  可好?她这当主人的都说好了,她们这些做客人的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于是桐溪麻将在三殿下的府邸里大放异彩,龙小花吐了吐舌头,为自己争取到的初步胜利吐了吐舌头,朝桌下的三朵金花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朝下个目标继续进发。
  偏厅里的男人们正在话古论今,从圣上的病体谈到当今局势,从曜王爷可能会以钦差身份出使番邦,与邦交换新约谈到曜王爷统帅的兵部正打算边境屯兵,从暄王爷弹劾迂腐的右相大快人心到今年恩科圣上英明地重用暄王爷,总之一团乱麻的政治场面,惹得暄王爷不耐烦地僵着官方笑意,而曜王爷早已架起二郎腿去巡游太虚了,总之,吃官家饭就是累。
  这厢男人正讨论的热火朝天,突然六殿下皱了皱眉看见自家二夫人尴尬又难堪地朝这边走过来,他不解地张嘴道: “怎么了?”
  那位二夫人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回头看一眼,只见所有的女眷都朝她这边打量过来,就连麻将桌都暂且停了下来等着看这场好戏,尤其是那朵罪魁祸首幸灾乐祸的龙氏小花,她坐在椅子上晃动着两只脚,一脸“愿赌要服输”的表情劝解这位二夫人,谁让她那么喜欢劝人娶二房嘛。  六殿下被自家二夫人含糊的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就连所有在场的男人也都停下喝茶聊天,不明白这二夫人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六殿下看了一眼女眷那边的麻将桌,猜想道: “哦,是不是输光了银两不好意思开口了?”
  “……你……”那二夫人艰难地发出埂在喉咙里的声音,“你这个月都不许进我房里,去找别的女人吧!呜!”
  说完,她根本不敢看周围所有男人瞠目结舌的表情,转身就逃回方桌边,推翻了马吊牌,对那小人得志的龙小花怒道: “不玩了!哼,你这是什么缺德的乡下规矩!我不玩了!”
  偏厅里一片安静,男人们正不知对这幕狗血戏做何反应,只觉得六殿下的二夫人疯了,三殿下同情地看着六殿下,他还沉浸在被自家媳妇莫名其妙嫌弃一个月的震撼中,十九殿下了然于心地挑了挑眉,对自家女儿乖张的整人手法不置可否,只是打定主意让她今晚继续面壁思过,毕竟要教训女儿还是得回到家里,关上门来好好教育,在外人面前,先让她嚣张地恃宠称娇一次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朵龙氏不愧是他培养出来的品种,记仇小心眼斤斤计较,谁敢得罪逮到机会必定报复,谁对她做鬼脸她必还以抠牙齿,谁抢她夫君,她就让人一个月不能行房,让别人明白她龙氏小花的东西动不得,咳,看在这还算顺眼舒心的报仇计划的份上,他便不与她计较了,只是她怎么就只会把小聪明用在使坏上呢?该学的一点也灌不进去,哼,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拜见长辈显示她是有爱的良家妇女,这就是她干出来的好事。
  暄王爷正端坐在位思量回家如何教育小女儿,曜小王爷却突得发出一阵赞许地轻笑,斜眼看着那桌散落的马吊牌,从座位上轻跳起身,一整衣,挥手张扬道: “既然婶婶们三缺一,侄儿就不陪几位叔叔去那头敬个孝道摸几圈马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僵了一晚的肩头,歪了歪脖子,走到全是女眷的方桌边,掀起衣袍没规矩地跳坐上龙小花身边的椅子,朝她淡淡瞥去一眼,懒懒地说道: “看来,你们桐溪的规矩倒是比银两好玩多了,那就陪小王玩两把吧。”那边虚夸浮言太没趣了,还不如来跟这朵小花闹闹。
  真心话大冒险都是不错的规则,让这朵龙氏小花做什么好呢?拿她那颗满是废料的脑子撞撞门板,去曜王府当一个月的小婢,再伺候他小爷吃一次葡萄,或者,逼她喝下一缸女儿红变身成接吻魔,这些都是不坏的选择,留着备用。
  “喂,姓龙的,轮到你出牌了!”
  宫曜凰不耐烦地敲了敲桌板,看着从他一坐下就全身冒冷汗的龙小花,这牌都砌上开打了,她还心不在焉,做贼心虚地不敢正眼瞧他。
  龙小花抓着手里那张疑似炮子的六饼捏在手里,斜视了一眼坐在自己上家的宫曜凰,心头悲愤交加,他坐在她的上家,却硬是狠心到一张牌也不喂给她吃,饿得她嗷嗷待哺,只想哭鼻子,还总姓龙姓龙的叫,一点也不尊敬她这个有爱的小婶婶,哼,绝对不能放炮给他。
  这张六饼不打,打九饼,边张比较不容易放炮,而且刚刚大夫人才打过九饼,她接着打一定安全没事啦!
  “九饼!”她将牌拍出去。
  “胡了!”他捡起她刚拍出的牌,倒牌收工。
  “噗!”他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呀,好阴险好邪恶好不公平呀,啊啊啊,大夫人打的九饼他不要,她傻乎乎地跟着打出去,他就立刻就抓她的炮,呜!他根本是故意的!
  “清一色,七小对,和绝张。”宫曜凰淡声说道,手撑着下巴,一双深幽的黑瞳直盯着她气到扭曲翻白眼的脸儿,从她的圆眼落到她的鼻尖,最后滑到那两片骚扰了他一晚上的嘴唇,轻轻问,“现在,让小王来想想,要怎么罚你呢?”
  第七十七章
  龙小花很大无畏,随便怎样都好,她反正可以学狗叫猪哼,在地板上爬来爬去,根本不痛不痒,玩这个游戏她有一个很大优势,那就是脸皮厚呀!
  她怒瞪着搞特殊针对的宫曜凰,示意他可以随便放马过来。
  宫曜凰并不急,他一边砌着新一轮的麻将一边笑得很是诡异,大家以为他要宅心仁厚地放过自己小婶婶,跟着把新一圈牌砌起来正准备打,他身为庄家,抓起筛子把玩在手里,挑起眼眉问道: “你跟他到什么地步了?”
  “什么东西?”
  “装傻?”他哼笑一声,把他真心话的问题再问一遍, “你跟我家十九叔到什么地步了?小王是说闺房里。”
  “噗!”
  “不是真心话大冒险么?最好说实话。”对付这种脸皮厚的家伙,大冒险自然没用,只有用真心话才能让她原形毕露。
  “……”她干吗要出什么馊主意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这下完全搬石头砸自己的蹄了。
  “愿赌服输,说话。”
  龙小花用翻江倒海的表情憋足了一口气,不甘愿地抬起了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很好。”宫曜凰眯了眯眼,对着那两片被人染指的嘴唇咬了咬牙,视线往下凝重地一移。
  龙小花挪了挪屁股,警戒地离他远了点: “你在看哪里呀!”
  “你最好是说实话了,否则,小王拆了你的骨头。”
  “我是那么没原则的嘛,我绝对不会说谎的啦!”
  “很好,轮到你出牌了。”
  新一轮陷阱开始,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下马吊牌,不顾其他两家已经开始蹊跷的面孔,敲着自家小婶婶的台面。
  “八……八条。”她心有余悸地扔出一张拍。
  宫曜凰利落地推牌轻笑: “胡了,混一色,碰碰胡,三暗刻。”
  “噗!”有没有搞错,他要不要赢得那么嚣张离谱哇,马吊是她唯一的小优点,他这样不留余力地打击她是什么意思呀。
  没理会她受打击的小自尊心,宫曜凰径自进入真心话时间,盯着她那两片只能吐实的唇淡问: “你中意什么德行的男人?”
  “唉?”这算什么问题。
  “答话。”
  “……就……”她回身想去看爹爹大人,那是现成的标准答案。
  “不准看别人,小王要听你自己说。”少拿现成答案来搪塞他, “哼!给小王实话。”
  她咕噜地咽下唾沫,她的真实答案真的不堪入耳耶,但为了小原则她不得不开了口:“成熟稳重优雅型,专一霸道羞涩型,唔,如果能再有爱狗血一点就更好了,时不时对人家‘我怎么也爱不够你’或者’你这磨人的小妖精’还有还有‘我该拿你怎么办’呀呀呀呀……好有爱呀!要是能穿上白衣衫骑上白马,对我伸出梦幻的手……”
  “……”狗屁要求还真多,而且一条比一条蠢。而且怎么看他家十九叔也不是讨她欢心的那一型,倒是姓白的那个家伙很符合这些混蛋条件。
  “你那是什么表情哇。”他那种很鄙视很唾弃很嫌弃的表情和自家爹爹如出一辙,很吓人呀!
  “轮到你打牌了。”
  “唔,怎么又轮到我打了?我能不能不打呀……”她已经放炮放出阴影来了耶。
  “可以啊,留着那张牌当相公吧。”比所有人多一张的人,就不能胡了,哼哼,大不了他自摸一把,用真心话问候另两位婶婶贵体是否安康,再来好好收拾这朵龙氏小花。
  她很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千挑万选一张红中,这总不会有错了吧,她半闭上眼,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牌按上桌子,然后一脸惊恐地看向宫曜凰。他没动静,撑着下巴不耐烦地看着自己的牌面,她一舒心以为自己安全过关了。
  “胡了。”
  “噗!”
  “刚才没瞧仔细,单吊,门前清,三色三步高。”
  “……”
  再好的风度也被他搞崩溃啦!她很没风度地丢牌要耍赖,风水不对,不打了: “搞屁啦!你也太邪门了啦!这次要问什么呀,让所有人知道你有个没混到洞房,喜欢看淫书的婶婶,你很暗爽哦!”
  宫曜凰没抬眼,径自理着自己手边的牌,让那个输光了风度一脚睬在椅子上的女人摆出骂街架势,顺便帮她理好了他面前的牌,最后才抬起眼来看住她的眼睛,丢出他这次赢回来的问题:
  “有想我吗?”离开他的曜王府后,被抓去暄王府后,来这家宴之前,有想过他吗?就算只想嘴巴也好,好歹有想过……
  “……”
  “有没有?”
  “……”
  “一两个字的答案,你还要小王等多久?”
  “……”
  龙小花缩着脖子,觉得自己正陷入了大危机,所谓真心话的规矩,就是不能有一点藏私,真实度和暴露度要够大才有趣,要是说了假话自然是天打雷劈,出门被车撞,喝水被水呛,以往在桐溪城被问到最尴尬的也无非是龙大当家有没有临幸过她,可是,宫曜凰的问题却直接关系到她会不会丢进猪笼里去以正纲理伦常,而且这么含糊的问题要她怎么答呀。
  想。
  这么暧昧的字眼,她是有想过他有没有气的跳脚,打算怎么整治她这个背信弃义的小婶婶,但是,她没有像他一样,总在回味她酒后乱性的事呀,唔,好纠结……
  她正在踌躇原则和浸猪笼哪个更重要,背后刺来一阵凉入骨头的声音替她解了围:
  “当然有想,你家十九婶天天都念着你小侄儿什么时候上暄王府给她敬茶。”
  宫曜凰略微一移视线,瞥见站在龙小花身后好一阵的龙晓乙,心里蛮是不爽,嗤!关键时刻他出来搅什么局,谁稀罕他多此一举的解答,他几乎快要拐出这位小婶婶的真心话了,瞧她心虚又咬唇的样子,分明就是对他有所惦念。
  十九殿下眯着眼,打量着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侄子,冷哼出声,是够大胆的,当着他的面,拐他媳妇玩乱伦,而他家那个经不起一点诱惑的红杏,还摆出一脸踌躇慎重的思考模样,之前那个混蛋的择夫标准就听得他够呕了,现在对这种破问题还敢多加思量?不会直接丢给他一个“小孩子滚边去”的标准答案吗?他早说过一朵杏花就够受了,逮到机会就给他发展爬墙大业,一笔孽帐没消完,她打个马虎眼应付完他,又开始故态重萌,真是欠教育!
  莫非待在他身边的时间如此空闲,空闲到这小王八担竟然有时间去惦念他的小侄儿?那日她指着自己的嘴巴说被那死小鬼碰过,他就不该让她蒙哄过关,而是拿出家法来好好教训她一顿。
  这个家不立个规矩是不行了!
  “三嫂,三哥,今日承蒙招待,天色不早了,我带内人先回府,改日造访。”
  大夫人嗅出有些怪异的气氛,但还是做出了客套上的挽留: “这么早就回去,不再多坐会?”
  暄王爷斜视了宫曜凰,那个学不乖的小鬼还拿着马吊牌盯着自家小婶婶的哼笑阵阵,他冰着声音回了大夫人的话: “不坐了,再坐下去,我怕出事。”对,会出事,而且是大事,自家小侄儿年轻气盛,把持不住扑倒小婶婶的镜头他是毫无兴趣深恶痛绝,他现在是知道把杏花带出自家墙外是件多危险多蠢的事了,赶紧把她踢回墙里是当务之急,还有那三条狗儿,吃饱了就完全不懂护主,就算是女主子的不同意,他也要饿它们几天。
  龙小花如坐针毡,听着自家夫君弯下身,很亲昵地在她耳边唤道: “那么,夫人,咱们该回家了。”声音一低,消了轻柔的沙感,转成冷调子, “回去好好同你算帐。”一笔一笔地算!
  她倒抽一口凉气,立刻丢开了手里的马吊,屁股离了椅子,立正站好,一副小媳妇惧夫的样子,怨恨地白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宫曜凰,屁颠颠地牵着三只狗像个良家妇女似地迈着小碎步,跟在暄王爷的身后亦步亦趋。
  三殿下踱着步子,走到散了方桌前,看了一眼离去的暄王爷夫妇,很是骄傲的摸了摸胡子对自家夫人说道: “没想到小十九看起来面色清秀,御女有术啊,你看把他家媳妇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我刚开始听说他媳妇追上京城来,还以为是个粗野村妇,没想到还挺恭顺的。不错不错。这乖巧女人在外头就是该乖乖听自家男人的话,哪像咱家那个媳妇,没大没小乱插话!”
  “那丫头看起来是还精明,鬼点子不少,不是个愚钝的人,就是身份低了些,做事有点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大夫人笑着收起马吊,瞥眼看着自家小侄子那欲求不满的样子,笑问, “你这孩子也是的,怎么那般整自家小婶婶,越来越没章法了。”
  宫曜凰不语,径自摸着手里的马吊,对那句御女有术嗤之以鼻,那朵龙氏小花还是完璧一块,很是对他的胃口,他正在叹服自家叔叔的定力,琢磨着怎么让那块完璧变成破玉,三殿下和大夫人的话却继续络绎而来。
  “你别说他了,估摸着也是他皇爷爷派给他的任务,试试小十九的媳妇。”
  宫曜凰一听此话,眸儿一凝,略有蹊跷地抬起头看向三殿下,什么皇爷爷的任务,什么试十九叔的媳妇?他根本什么也没听说过。
  大夫人抬手挥来下人,收拾了一桌凌乱,继续说着:“我说老爷,你这关算是过了吧?”
  “我?”三殿下晃了晃头笑着, “我哪有什么关卡,自然是看皇父的意思,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召她入宫面圣了。”
  “小十九和圣上关系如何?”
  “还是同回京时一样,不冷不热的,难为我们这些夹在中间的兄弟,难做人啊。小十九这性子倒是变了,对谁都淡的很。”十年前那一劫把人心志都磨硬了。
  “若皇父不满意他选的媳妇,关系不是更僵了?”
  “唉,你当小十九还是十年前的小孩子啊,年轻气盛的,估摸着这些年也在外面吃够苦了,知道有些事忤逆不得。”
  宫曜凰渐渐听明白了,他略显嘲弄地一笑,插了句话: “三伯伯也是接了皇爷爷的令,来试探十九叔的女人的?”他故意强调一个“也”字,让三殿下放了警惕,娓娓道来。
  “可不是,我就说你这小子怎么也和十九媳妇混在一起,原来是你皇爷爷叫你试探她的。你那绣球的事传进皇父耳朵里,当天皇父就召我过去,说先让我见见十九的媳妇,若是值得一见,再召她入宫,你是不知道,你家十九叔捡个媳妇回来,一没向圣上交代,二没有册封王妃的打算,好似把你皇爷爷这高堂给架空了似的,这怎么像话,再怎么僵着,这王妃头衔还得你皇爷爷挥大笔才有,要不她不就是连个名分都没有通房丫头了。”
  “……”宫曜凰沉默下来,目光一转看向早已空无一人的大门,若有所思。
  三殿下见他不说话,话锋一转提醒道: “出使番邦交换新约的使臣名单可是由你拟定的,你皇爷爷的意思很明显,派你出去娶个番邦公主回来,这可比换什么新约都有效,你啊,就别同你十九叔闹性子了,那绣球撞天婚还不都是逗逗你,堂堂小王爷的婚事哪能那么随便。”
  “十九叔的婚事不是也很随便。”他咕哝道,语调中透出浓浓的不愿。
  三殿下笑着摇了摇头: “有你皇爷爷在,就算现下由着你十九叔使性子随便,迟早也是要规矩下来的。”
  “……”
  第七十八章
  龙小花觉得自己完蛋了。
  龙老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遣退了马车,披着黑裘疾步走在大道上,老爷要饭后散步,女主子也只好跟着他吹冷风,更苦了吃饱了的荷花,菊花,梅花,奔着四条腿跟着这对夫妇奔走得很没情调。
  他就是要让她吹吹冷风,清理一下她那颗满是淫书乱伦的脑袋,能把人宠出一肚子火来,她果然很能耐。
  一进暄王府的大门,他很残忍地分开了四朵金花,剩下三朵丢去一边饿肚子,为首的那朵杏花被他抓回房间家法伺候。
  龙小花觉得自己很窝囊,女主子的风采完全不见,可怜巴巴地回到第一天进暄王府的状态,跪在地上捧着女诫抬头看着爹爹夫君,嗤……之前的努力全白废了。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唔。”错就错在她不该讲实话呀。
  “错在哪儿?”他挑着眉,对她良好的认错态度略有欣慰。
  “我下次再也不玩真心话大冒险了。”至少不在他的面前玩,好暴露好没安全感。
  “……”很好,她完全没有认识到他在呕什么东西。
  他在呕那个完全没有因为接近他而有变化的混蛋择夫标准。
  他也觉得自己火大得不可理喻,他当然知道龙氏小花中意的是什么德行的男人,从他跟她拜堂的那天,甚至更早,那个莫名其妙的白马良人就一直哽在他喉头,吞不下也吐不出,他从来没有要配合这家伙喜好的打算,只觉得她的念头蠢透了,那种脑袋有问题的男人有什么好的,他一直参透不了。
  这大概就是男女审美不同吧,穿着难洗干净的衣裳,骑着软绵绵的马,笑得和娘们没区别的男人,到底是哪点比他好?
  原以为她能追他到京城,有替他打理府邸的打算,好歹有所长进了,结果,一个真心话大冒险就让她原形毕露。她完全不似他所想的,有认真考虑她留下来的种种难处,她是不是把宠他当个游戏?玩得得心应手便玩下去,玩不下去了,她随时可以抽手,继续去中意那个破烂的白马良人?他当时是如何昏了头,准许她在自己身上玩这个混蛋游戏的,把她丢回桐溪城就一劳永逸的事,他做什么要为难自己?多此一举地去想许多,怎么好好地留她在身边,不受伤害,护她周全,不用拱手让给那个谁谁谁,让那个几年前玩闹似的拜堂算数。
  可他不得不承认她依旧没有成长到能站在他身边,为他承担许多,她不能受了委屈,就跑到他身边来坐在小板凳上,使着性子整整别人,留她下来,也许日后,她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地说真心话,更不能张扬无畏地尝试大冒险。他可不想几年以后再从她嘴巴里听到什么真心话说:
  她后悔了,要离开。
  那个时候,他大概不会准许她说逃就逃了,趁他还有送离她的念头,他得把宠人的游戏停下来。她大概天生就适合幻想所谓的白马良人,不适合当暄王府的女主子。
  龙小花看着他从位置上突地站起来,甩了衣袍就走进书房里,临走前对她淡淡地说道: “你回房睡吧。”
  她呆呆地从地上站起来,不知他为什么突然不罚自己了,结果她回到房间,那一夜爹爹夫君没回房。
  龙小花很难理解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被打入冷宫了,只是白马良人的事么?在她博览群书的概念里,如果是吃酸的话,男角儿一般只会用身体力行的方式表达自己浓浓的酸意,说不定关系还能大幅度进展一下,可她却是被冰了起来。
  “我就这么不会宠人么?”她苦着脸问白风宁,非常怨妇,只因为她家爹爹被她越宠越回去,起早贪黑,甚至宁可跟白风宁呆在书房里讨论什么鬼东西也不甩她,跟她一天不打个照面也没问题。
  她很泄气,就因为她说错一句话,有必要这么惩罚她嘛。
  “龙儿,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白风宁笑着回道,她怎会没心眼到问他这个问题,他并不想答,因为一开口必搀了自己的私心在里头,他不知道家宴发生了何事,却已猜到晓乙大半的决定,不过仅是大半,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犹豫不绝。
  “我觉得我有很努力去宠耶。”她有学褒汤,炒青菜,下人的名字也记得七七八八了,大事小事芝麻事,虽然没什么事让她做主,她还是尽量做主。
  他与她并排走在回暄王府的路上,身后跟着三条跟她做伴的狗儿,他深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的确算在努力吧,跑去菜市场帮那位对暄王爷很痛恨的大婶卖菜,让狗儿帮别人搬东西,甚至会跑去扶老婆婆过道,但目的很明显,她做完一件好事就要强调一下,自己是暄王府的丫头,自家老爷不是坏人,他很有爱。
  他没有跟她说,她做这些废活是没有用的,暄王爷的名声并不会因为她一个小丫头就改变,大家恨他的照恨,唾弃他的照样唾弃,只要他还担着十年前亏空国库的罪名。
  “龙儿,你想过要回去吗?”他在离暄王府门口好些距离时突地问道。
  “回去哪里?”
  “桐溪城。”
  “……我想再努力一下。”
  “努力到怎样的地步?”他顿了一阵,终究把这问题丢出了口。
  她嘟着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早就同你说过,晓乙将来有可能会是九五至尊的吧。”
  “恩。”她并不在意,似乎那跟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她是要宠他,和他是不是皇帝有什么关系,皇帝比较难宠吗?
  “你觉得……”他垂下眼帘,轻问道, “你能当皇后?”
  “被打进冷宫的那种么?”她没混到洞房就已经被塞进冷宫了,还皇后哩,嗤。
  他听着她的答案,突然轻笑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幽幽地说: “临阳城比桐溪冷很多吧?”
  “恩,快入冬了是很冷呀,京城原来这么冷的。”一点也不比边境桐溪城四季如春的气候。
  “替你暖暖。”他说罢,握住她只手,放在掌心里搓动着,哈下一口很暖很暖的气,她被他的动作一惊,呆呆地被他抓在手里摆布,脸颊一阵烫烧。
  “只是帮你暖手,怎么脸倒是先烫了?”他笑着调侃她。
  她急忙把手抽出他的掌心,背在身后: “你不要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呀。”
  “你明明喜欢的,还嘴硬。”
  “你你你……我喜欢也不可以。”
  “你喜欢,我也喜欢,有什么不可以?你果然是背女诫背傻了么?”
  “……如果有一天你被浸猪笼了,我肯定不会惊讶。”
  “呀,我娘亲也这么同我说过。”
  “……”为什么她打马吊输人,连比厚脸皮也要输给别人呀,唔!就没有她龙小花独一无二的小绝招吗?
  他看着她懊恼的表情,抬手很男角儿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她的脑袋跟着他的手摇晃了一阵,却又怕被他抓住手,只能背在身后任他鱼肉,然后他盗用她的句子:
  “如果有一天你跟我说要回家,我也不会惊讶。”
  龙晓乙知道白风宁的话是说给他听的。
  他一站在暄王府的门口,便看到那个穿白衣的讨厌家伙在对自家小女儿戏弄不已,脚步向前走了两步,却又顿了下来,他大概是那时候听到浊气太重的脚步声了吧。
  连他自己也看不下去自己的犹豫,事实就是这么简单,跟着他并不好,白马良人的确更适合那个家伙,不会对她苛求,不会要她成长,尽情地给她依赖撒娇,同她一起嬉闹,喜好一样,兴趣一样,甚至连厚颜的程度都能和她一交高下,这么适合的女婿,他打着灯笼都找不着,那他这个做爹爹的还在不满什么迟疑什么不甘什么。闺女跟着他自然能被好好对待,不用跟在他身边背女诫学规矩学周旋,没人嫌弃她出身低,娘家没势力,兴许他还能成为她娘家的势力之一,这样挺好,就这样吧。
  临阳城太冷,她不适合,暄王府太大,她不适合,暄王爷太忙,她不适合。待在他身边,她迟早要后悔的。
  他既不能不留余力地照顾她,索性就彻底抽身,多留一日就多贪恋一分,只是那一点点的宠,已萦绕在他心里良久,长此下去,他会溃不成军。
  早已过的就寝时分,他推开房间的门,瞥见某个睡觉不安分的蠢货,把被子踢到床下,自己缩在角落里发着抖,他大手一捞将被子捡起来裹上她的身体。
  她朦胧间转醒了几分,半睁了眼,瞄到他正在细心地帮她盖上被子,她以为在做梦,一抿唇,委屈地扁了扁嘴,两颗眼泪滑到枕头上,扯他的袖子梦呓道: “我不要白马良人了,我要爹爹,不要白马了……不要……”
  原来他是个这么别扭又霸道的爹爹,连自己小女儿偷偷喜欢白马良人都不准,她连做梦都不忘宠他,这么宠法很累人吧。
  他手一僵,险些又要被她哄回去,赶紧将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正要起身走人。
  “他才不是奸臣……他不是坏人……国库……不是他……不是他亏空的……你们不要不卖菜给我呀!”
  他眉头一皱,看向床上打滚,突然联想到家宴时她带来的空篮子,料想到了几分,嗤笑了一声,他大概能料想她碰到什么状况了,很难堪吧,被人那样指着鼻子唾骂,她没有来问他是不是有这件事,即使问了,他又该怎生答她?她能理解天子无错,罪责降人的道理吗?是了,他连自己都护不了,又怎么护她?
  他推开门走出去,反身关上门,看了一眼靠墙站在旁边的白风宁: “你不用参加今年恩科了。”
  “哦?你要因女色开除白某?”他轻佻地一笑,换来龙晓乙一记白眼。
  “你要的天梯开了,明日便可入宫面圣。”
  “你帮我要了哪个肥缺?”
  “哪儿缺了,你便补哪儿。”他说得很是随便。
  “右丞相?”他也立刻心领神会,“呵,这个后门开得可真大了。”
  “你不满意?”  “不,比我预料得快了些,职位高了些,我怕不方便辞官。届时,还望十九殿下准我随时告老还乡。”
  “……”
  第二日清晨,龙小花是被人吵醒的,她慢吞吞地穿起衣服走到门口,只见吴管家恭身站在门外急促地呼吸着:
  “女主子,不……不好了,宫里来人了。”
  “唔?”她显然还没完全清醒,揉了揉眼, “找老爷么?老爷他……”已经好几晚没有临幸过她这个小可怜了。
  “不是不是,不是找老爷,老爷一早和白少一起出门了,他……他们是来请您入宫的。”
  “噗!谁?我??”这下她完全醒了。
  “对对对,宫里人传话说,圣上要喧见十九王妃!”
  “公公?不……皇帝要见我?”
  “是是是的,所以请您快些准备。”
  “我我我我不知道呀,老爷和白少都不在家,我我我……我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呀……”
  “……最起码您得先把脸给洗了……”
  “……”这的确是当务之急,昨天做噩梦,哭了一晚上呢。
  龙小花,或者说是十九王妃并没有用太大的波折就见到了圣上,那位传言一直卧病在床的老人家,准确地说,她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因为一幕明黄的金丝线帘幕遮避在他的龙床前,她连他是躺是卧都分不清楚,只是跪在地上,转着眼珠子好奇地四下打量。
  尊贵而略带虚弱的声音从床塌里透出来: “丫头,叫什么名字?”
  被提问的龙小花一呆,举手指了指自己,因为旁边宫女太监站太多,她实在不确定那位皇帝公公是在对谁讲话,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混得如此之好,还能见到皇帝,这规矩的事她实在不懂。她抓了抓脑袋,不安分地扭了扭跪麻的腿,惹来站在旁边的宫女捂嘴轻笑,床边的太监朝她轻轻颔首,示意她回答圣上的问题。
  “我姓龙呀!”飙悍的姓氏, “叫……唔,小花……”这么没品的名字,大概很入不了皇帝的耳朵吧。
  “龙小花?你姓龙?”
  “对……对呀。”
  “你何时认识十九的?”
  “十年前吧。”捻指一算,从第一眼拣他回家,到如今,已经十年多了。
  “在哪里认识的?”
  “城里的一个小角落啊,他当时很可怜的,我以为他是没饭吃要卖身,所以就捡他回家了,哪知道他后来哦,好可恶……呃……呵呵……”还是不要当着人家亲爹的面数落人家儿子比较好。
  床内的声音一顿,不言不语了很久,她跪在地上等了好半晌终于再次听见他的声音,有些许干涩:
  “十九哪里可恶了?说于朕听听。”
  “唉?”
  “没关系,朕想听你说,朕料想他对你再可恶,也不会胜过对朕可恶吧。”他可是连姓都随着媳妇换了,宠妻甚深啊。
  “他……他就逼我琴棋书画,还要我当什么由内而外的什么淑女呀,我做不到,他就罚我坐小板凳,站墙头,还让我睡马厩!”
  “哈哈哈,这你莫怪他,这孩子的母妃秀外惠中,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贤良淑德,他自小就如此眼高于顶,寻常女子入不了他的眼儿。所以,你这儿媳妇朕倒是倍感惊讶。听说你还放臭鼬闹了曜儿的场子?”
  “呃……”
  “朕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同你闲话家常。”
  “……”和一个看不着面的人闲话家常?要不要这么诡异呀。
  “听闻你祖籍桐溪?”
  “对,对呀。”
  “与番邦交界,定有不少商贾往来吧?”
  “对呀,我家是开客栈的嘛,一般番邦来的商人都会住在我家客栈呀!”好歹是跨国贸易客栈的老板娘,不要再嫌弃她出身低了!
  “如此甚好,既然这样,朕求儿媳妇办件事可好?”
  “唉?您……您有事要求我?”
  “对。”那声音略微一顿,太监弯身递上茶水,一只有些苍老的手从帘后伸出,接过茶水后,声音复又再起, “马上又要与番邦交换两国新约的日子了,朕想派你和曜儿一同前去缔结两国要约,由朕的儿媳妇和皇孙一同前往方能显示朕对此事的重视。”
  “噗!您您您您要我去去去……去番邦签两两两国要约?”妈呀,这是什么破任务啊,她只是一介女流,目标只是很有爱的良家妇女,这辈子也混不上巾帼须眉的,要不要让这么看得起她呀!
  “你常居边境,对那里定有所了解,再加上你祖籍桐溪,派你前往,定能让番邦倍感亲切,至于曜儿,经过绣球一事,你也该认识了吧?朕以为你是最好的人选,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不是,可是我那个,我家老爷他……”
  “儿媳妇,朕就对你把话底交了吧,坦白说,你的出身确是太低了,就算朕不说话,也自然会有人说闲话,唯今之际,就是朕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去建功立业,证明你能配的上十九,堵了悠悠众口,也让朕能名正言顺地认了你这房儿媳妇。”
  “……我……”
  “你就全当是为了十九去的,十九要职在身不得离京,由他的王妃前去番邦,妇功为夫,你做的越好,便是他颜面有光,日后对他自是有好无坏。”
  “……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做呀……”她只看得懂淫书,哪看得懂什么和约,要命!
  “你会笑吗?”
  “笑?会呀。”
  “笑一个给朕瞧瞧。”
  “这样吗?”她咧开嘴巴,露出门牙颗颗。
  “挺好。会笑就成,所谓亲善大使,就是会笑就好,剩下的,由曜儿去烦心就成。”
  “……哦……”有没有这么简单呀,这位老皇帝怎么这么爱开玩笑的。
  “你答应了?来人,替朕拟定圣旨,封暄王妃为和番亲善大使,表我中土,代朕亲颜,择日启程。”
  “噗!”她哪里答应了呀,她只不过“哦”一声,这个皇帝也太会趁火打劫了吧。
  “圣旨已下,断不可违,回去同十九商量商量,你跪安吧。”
  “唉?我还没有……”
  “砰”
  人被丢出门,两片门板严肃地合上了,唔……老爷呀……好象他才不在一下下,她就把自己给卖了耶,呜,好想他……
  第七十九章
  龙小花的脑袋和脚步成一条直线,她想自家老爷了,她想自家明媒正嫁,拜堂成亲的爹爹了,她想能用腹黑把一切摆平的十九殿下了,那就要赶紧滚去找他.
  亲善大使呀,这可不是她丢两只臭鼬,等自家老爷做善后就能摆平的事呀,只要做错一件事,她也会跟着被世人唾骂,再也买不到菜,做不了良家妇女呀.
  她仗着十九王妃的身份拽过一个小太监询问过自家老爷的户部朝房在哪,就撩起小裙摆往那里跑,就算他们俩还在莫名的冷战期,这种非常时刻,为了家庭内部和平,她先举小旗休战吧,媳妇探班,这么有爱,他不给她面子不像话哦.
  她辗转来到户部的班房,红木门板紧闭着,几扇虚掩的窗里频频传出算盘啪啪声,从窗缝里探去,里头一片紧张的气氛由内向外扩张开来,几位官员对着数目庞大的帐直摇头,算盘被拨弄出的声音一波波地弹出来,比和尚的木鱼声还吵耳,她家老爷端坐长木案皱着眉头翻着卷宗,她正要从窗户召唤他,却见他猛得一掌拍上案面,严声道:
  “还是对不齐帐目吗?”
  几位官员被同时一惊,其中一位颤着音跪下来答话: “回殿下,还是差了些数目,有些支出不清不楚,臣不敢妄加揣测…”
  “那就把后宫的烂帐翻出来给我撤查!少一个子就给我从后宫下月奉银里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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