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夜行歌》

_22 紫微流年 (当代)
  九微的目光愕了一瞬,不置信的干笑起来。
  “怎么可能,那种人会到天山?”
  他没笑,慢慢说了此番查探的细节,迦夜无意道过的只言片语,直至数天前的偶然得获的碧玉。
  九微打起精神寻思了半晌,将信将疑。
  “既然有这样的身份,她大可以名正言顺的嫁给你,为什么反而拒绝。”
  “我不知道。”眉间无法抑制的浮出苦涩。“她的心思太难猜,一直要逃,我光抓住她就已心力交瘁了。”
  望着他的神色,九微隐约同情。“或许她根本不喜欢你,我从没发现她的头脑里有什么东西能称之为感情。”
  “我不觉得,在我怀里的时候我能确定,她不排斥甚至喜欢我的亲近,可一旦离开…………”他挫败的摇头。“永远别想从她嘴里听到真心话。”
  “也许你该把她绑在床上。”九微突然坏笑起来,轻浮的打趣。“女人那种时候最诚实,只要技巧得当,想听什么都行。”
  他也笑了,笑得很落寞。“其实我累死了,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完全不给人一点机会,无计可施。”
  “谁要你爱上这么麻烦的女人。”九微嘀咕了一句,转手替他倒酒。
  “能不爱就好了。”他唏嘘不已,坦承自己的无措。“我真希望她别那么固执,乖一点留在身边,要什么我都答应…………可她什么也不要,除了离开,什么也不要。”
  那样漫长的追逐,他投入了太多感情,犹如扑火的飞蛾全无反顾,她却只留一个背影,永远不变的疏离飘渺,似远似近,犹如隐在雾中的山峦遥不可及,以致偶然的缱绻都成了梦一般的惊喜。
  酒一点点见底,人在心事中醉去。
  望着醉得失去知觉的人,九微默默的叹息。
  时隔这么久,他仍为一个女人而沉醉,漫长的爱恋犹如炙热的火,穿越多年不熄,迦夜迦夜,你怎么忍心。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女儿红大家都猜中啦。。。嘿嘿,酒和玉自然是有来历,后文必有交待
迦夜的反应嘛。。。确实有点奇怪
不过也是有原因的,表气她的软弱,有些事已经不是她所能控制
亲们稍稍忍耐,很快就有解答。。。
呃。。最近更新留言少了很多,偶努力让冲突来得更激烈好了。。。T_T
真言
  日上三竿,君王府门前出现了一个锦衣人。
  依礼的请见君蹁跹,隐然一股令人不敢怠慢的威严。
  “请通报君小姐,故人九微,祈盼一会。”
  既然迦夜已经更换了院落,连殊影都探不出,他也唯有循正道请见。很快即有回报,侍从恭敬的请入,在君王府某处静苑,他见到了坐待的人。
  即使听碧隼提过迦夜的外貌,他仍是恍神了一下。
  “一别数年,雪使委实变化惊人,我还担心被拒于千里之外。”
  迦夜纤手引客,霜镜奉上清茶果盘又退了下去,留下两人单独相谈的空间。九微不着痕迹的环视,静谧无人的院落看似空荡却伏有多处暗卫紧密戒备,重重设防并不合迦夜的脾性,想来应是君随玉的安排。
  ………以她的武功根本不需要如此森严的防卫,究竟为保护抑是………
  心底犹在寻思,迦夜已开了口。
  “故人好容易来江南,自该尽地主之谊。”说着她轻浅一笑,“何况是天山新任教王,岂敢怠慢。”
  “哪里,想来多亏雪使成全。”他呷着茶,打量着容颜胜雪的女子。
  “既来江南,想必西域已定,该说一声恭喜才是。”长睫漫不轻心的眨了眨,并无多少慎惧。
  “不过是侥幸未死而已。”九微自嘲的一语带过。“倒是刚来此地就听说雪使入了君王府,好不意外。”
  “机缘巧合,运气使然。”迦夜不露半分心绪。“不知教王此来……仅是探访?”
  “我有点好奇。”九微淡笑着坦承。“想知道君王府的千金十九年前如何到了天山,简直不可思议。”
  男子突然点破了话语,迦夜静了半晌,忽尔笑了。
  “既然疏勒国的王子能化身月使,甚至登上玉座,我上了天山又何足为奇,不都是造化弄人?”
  她没有回避的直承了事实,倒教他有些意外。
  “你果然是君若侠的女儿。”
  “是又如何。”她托起茶碗慢慢拨去浮沫,全无一丝波澜。
  “为什么避着殊影,他的心意你不会不懂。四年前也就罢了,如今依你的家世尽可与谢家比肩,何况君随玉………似乎对你相当重视。”话语故意顿了一下,九微又道。“或者你压根是耍着他玩?我既不是殊影,你也无须掩饰,同僚多年,真话假话我还分得清。”
  “原来教王此来是为探问这般琐事。”迦夜轻讽。“真是不敢当。”
  “毕竟朋友一场。”九微无所谓的笑应。“相交多年,看他为了一个女人失魂落魄,折磨得憔悴可怜,想袖手也于心不忍。”
  “你很够义气。”
  “没办法,谁教他当局者迷,束手无策,只好我这旁观者来清一清了。”这话也只能由他来问,换了银鹄碧隼是不敢的。
  迦夜没说话。
  “你到底怎么想,就算是杀人也该痛快一点。”冷眼盯着淡漠的素颜,决意要替挚友问个分明。
  空气一片死寂,沉默蔓延了许久,她忽然给了答案。
  “我………活不了多久了。”
  千想万想也没想过这种理由,九微一时惊住。
  她没看他的脸,目光落在虚空的某一处,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
  
  白发苍苍的老人诊了许久,几乎捻断了数根白须,松开手久久不语,抬眼示意君随玉。
  “不必换地方,就在这里说吧。”大致也猜得出不妙,女孩扯了扯唇角。“生死有命,没什么好顾忌。”
  年迈的医者微感诧异,望向一旁的君随玉,见对方蹙着眉点头才道了出来。
  “姑娘病情实为老朽平生罕见,身中的花毒倒还罢了,虽则拔毒不易对性命却是无碍,但…………”踌躇片刻,老人叹了一声。“所练的功夫太过霸道,祸害非常。如今已是寒入百脉危若悬丝,数年内必定经脉寸断,伤重而亡………”
  女孩没什么表情,男子的脸色发青,好一会才能出声。
  “敢问神医可有补救之法?”
  “很难……”老人示意随侍的小僮收起药囊。“若是废去武功,以针药调理,当可多延几年。”
  女孩突然询问。“照现在的状况,还有多久?”
  “不出七年…………”老人惋惜的低叹。“再要妄动武功时日会更短。”
  “蹁跹!”
  “办不到。”黑冷的眸子极其坚决。“废掉武功,我宁愿立时就死。”
  “留着它会害了你。”医者离开后,男子苦苦相劝。“君王府的力量足以让你安枕无忧。”
  “舍了又怎样,不过是苟延残喘。”清丽的脸庞异常平静。“我早知有这么一天,活到今日已是上天宽待。”
  “别这样说,还有机会,一定会有办法。”
  “生死寻常事,早晚也无甚差别。”无视他的苦劝,她坚持已见。“你答应过由我自己决定。”
  是,他是答应过。
  这是她点头同意延医诊治的条件。
  但他怎能眼睁睁的看她走上不归路。
  “蹁跹…………”怎样也说不动,被她的执拗逼得五内如焚。“君王府任你驱策,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必亲自动手,杀人也好报复也罢,吩咐一声自有人办得妥妥帖帖,当年阴错阳差让你受苦,如今已无需独自承担,你回家了。”
  她淡淡的笑了。
  关怀的眼眸温暖焦急,让她想起另一个倾心相待的人。
  偶尔有些回忆不错,但都过去了。生命多数时候困顿乏味,活那么久相当无趣,何况还得软弱无能的依附于人。
  “命运让我从江南到天山,从天山到西京,又在这里受你庇护…………也能让我再度匍匐在它脚下。我不清楚将来还会怎样,宁可保留这一点力量,至少还能有所选择。”
  望入痛心的眼,她说的很认真。
  “这是我的命,我想…………请你让我自己做主。”
  
  “我练的功,本来就是极损经脉的一种。当初为了杀教王不惜后果,其实……也无所谓…………”没人将秘术练至那样的程度,母亲都不知晓的代价,四年前她才明白,获得超常力量的时效原是这样的短。
  “你…………此话当真?”他着实不敢信,难以想像这个女人会有濒死的一天。仔细观察她的气色反而比天山时更好,唯有目光失了锐利,隐隐一抹倦怠的空乏。
  猜出他的怀疑,她大方的伸手。
  “你自己探。”
  九微狐疑的按上细腕,嘴里仍在调侃。“我可不是名医,让我看也白…………你……怎么……”声音蓦然顿住,震惊的说不出话。
  她收回手,疲倦而无奈,懒得再扯出虚假的笑。“你明白了?我只剩了一个空壳。”
  他好一会说不出话。
  “反正时日无多,道破了更麻烦…………索性发点善心放了他,免得最后还害一个人…………”长睫一颤,捧起茶又抿了一口。
  “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你一直咬死了不说。”勉强回神,九微些许迷惑。
  她望着远处,春日的生机弥散到庭院每一个角落,到处是绽放的春芽,嫩黄浅碧的恣意铺陈,在暖起来的轻风中摇曳。
  “因为你讨厌我。”黑眸转过来淡瞟了一眼。“而且你比谁都看重他,希望他过得好,所以一定会守密。”
  九微唯有苦笑。“我现在后悔自己不该问。”
  “可是我想说。”她恍惚低喃。“总闷在心里很难受。”
  “本想躲上几年死了也就罢了,反正他迟早另娶名门淑女,忘了我这么一个人,谁知竟找到了这里…………”纤白的指尖抚着额,细细的话语近乎失神。“我该说的更难听一点教他彻底死心,可看他的样子…………我说不出口……什么也……他那样的傻瓜…………”
  入眼对方百年难见的烦乱,再想起昨日醉酒的人,九微禁不住叹息。
  “我清楚他对你好,现在你对他如何我也算明白了。”
  “我对他…………?”她不自觉的咬住了唇,樱唇泛白。“我对他一点也不好,不懂他到底看中我什么…………”
  “我的确讨厌你。”回忆着昔时的印象,九微坦言。“你太冷太聪明,对自己毫不留情,完全没有弱点无隙可乘。做你的敌人会很头疼,一点也不像个女人。”
  “本以为你对他只是利用,没想到…………你会冒险去鄯善。还替他解开了受制的内力,他现在仍不知你是如何解开。”
  “紫夙曾对我说你从死囚牢提过七个人,后来我才得知是用以试针,为了他…………”
  “你一直没告诉他。”
  迦夜默然不语。
  “因为那个傻瓜会内疚,他跟我们不一样。”九微笑叹,易地而处大概也会做同样的事。“你………配得上他这么多年的感情。”
  九微第一次露出欣赏。
  她勉强一笑,捧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
  
作者有话要说:偶很乖的增加了冲突。。。这章揭示了女主回避的原因。
世上没有白得的力量,一切有代价,小夜为了强大的付出的更沉重一点
虽然很惨,但不这样怎么可能活着走出天山,生存素很残酷滴
云书和迦夜的经历恰好可以应对一句俗谚
伏久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
所以想扁偶的同协们手下留情,实在按捺不住冲动请默念以下真言:
本文不素悲剧,本文不素悲剧,本文不素悲剧,本文不素悲剧,本文不素悲剧
激怒
  九微有时会看他出神,仿佛心里藏着什么。
  每每见他盘算如何寻到迦夜所居的院落,固执的不肯放弃,总是隐晦的劝诫,结果无一例外的被他当作耳旁风,极是无可奈何。继而以远来不易的由头,拖着他在长安四处漫游,整日混迹于街市巷井,舞榭歌台,把西京逛了个遍。众人心意如一,似约好了一般轮流建议,日日变换着不同的花样,完全不留时间让他独处。
  家里催行的信如雪片般飞来,父亲的口气日盛一日的严厉,耽在西京迟迟不归的缘由早被二哥传回家中,均是极其不满。
  清楚身边的人在盼望什么,可他不想走。即使见不到迦夜,毕竟她还在君王府的某一处,谁知回转后何时能再来,若她复又消失,他如何能再寻四年。
  “所有人都希望你放弃,甚至是她。”九微说的很直接。
  他明白这是事实,也知道怎么做理智,心底却总伏着不甘,卑微的存着无法割舍的情焰,随着时间流逝,在压力中越来越焦灼。
  “看你把自己整成什么样子。”九微似想嘲谑,扯了扯唇角又叹息。
  他凝视着长安御池边的青青柳色,在早春的微风中轻拂,如散落未梳的缕缕丝发,等不及的纸鸢三三两两飞上了天,伴着澄蓝透明的天空,让人想起比春风更美的笑颜………
  “再过一日,收到二哥探到的消息,我就回去。”
  九微明显松了一口气,又不太置信。“你说真的?”
  “真的。”
  回去将手边的事务终结。
  等他再度离家,复归一无所有的飘泊,迦夜还会不会那样决绝。
  如果她还是逃………忽尔无奈的笑了,纠结多日的答案只有一个。
  不管君随玉与她是何种关系,不管迦夜隐着什么样的心结,等他孓然一身,有的是时间一一研磨,那么多年的纠缠羁绊,岂容她说断就断。
  他不会放手。
  九微看他的脸猜出了八九分,心下恻然,再说不出劝告的话。沉默了许久,又想起此前的疑惑。“你让他去探了什么?”
  他微微一笑,直到进了歇宿的客栈才回答。
  “我请二哥去接近一个人,他所学的东西比较好套话。”
  “谁。”渐近房间,隐隐传来争吵声。九微随口问,心神已留意了门内。
  “傅天医,替迦夜看诊的中原第一名医。”他同时入耳争吵,听出谢景泽的声音,不由加快了脚步,没发现挚友突然僵滞的表情。
  “………你不用告诉他,只需和我一起押着他回扬州,这也是爹的意思。”怒气十足的声音竟是谢曲衡,心下一沉,大哥果然按捺不住也来了西京。
  “大哥,三哥查了这么久,该让他知道。”青岚的声音有些犹豫,迟疑的反对。“迦……君姑娘的病………她是一番好意才…………”
  “我承认她是好意,所以更应该瞒着三弟。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何必让老三徒增伤心。”
  脑中嗡的一响,几乎听不清屋里的话,隐隐约约听得谢景泽道。“万一三弟日后知道…………”
  “回了扬州,有关她的消息一律压下来。”谢曲衡顿了顿,“时间久了自会淡去。”
  青岚闷了半天。“二哥会不会弄错了,我上次见她气色极好,根本不像是…………”
  “那是君随玉不惜灵药托着一点精神,她每日睡那么久正是因着耗损过重,犹如风中之烛…………”谢景泽也有些唏嘘。“据说君随玉近年搜尽天下奇方,竭力寻几味珍罕的药材,若是得了,说不定能多撑几年。”
  “我看她身量变化,想是毒已去七八,怎么还会这般严重。”
  “致命的不是毒,而是她练的武功,傅天医力劝她废了功夫,虽然一时经脉阻滞,用针灸汤药调理还能再延一段时间,否则犹如饮鸠止渴,自短其命。” 想起傅天医一脸憾色,谢景泽不禁摇头。“她怎么也不肯听,宁死不依,连君随玉也无法可想。”
  “她倒是不怕死,却迷得君随玉替她提心吊胆。”谢曲衡冷冷的道。“那家伙也是昏了头,自行下手废了她的武功便罢,居然由得她折腾。”
  “傅天医曾如此建言。”谢景泽苦笑。“君随玉却是不敢。”
  “不敢?”青岚不解。“她一天睡八九个时辰,难道还怕没机会。”
  “她心志极坚,所以才能练成这极难的功夫,却不知为何了无生意,死活全不放在心上,诸般灵药也因此打了折扣。万一废了武功,心神一溃,怕是……反而要了她的命。”
  谢曲衡意外了一瞬,又冷笑。“原来她对君随玉也不怎么放心。”
  “大哥!”青岚对兄长的态度不满,到底是三哥眷眷心上的人,连他听着都有些不忍。
  “她若不曾贪慕虚荣攀附着君家,或许我还敬重一点,现在…………你也见到了。”谢曲衡毫无怜恤。“幸好她还有一点良心,自知不久人世,又已另寻高枝,没再纠缠老三。”
  谢景泽叹了口气。
  “就这样定了,等老三回来推说什么也不知道,明日启程回扬州,谁都不许再提。”谢曲衡以强硬的口气下了决断,起身安排事宜,一开门正对上苍白透青的脸。
  所有人都僵住了。
  
  僵立了半晌,谢云书转头就走,快得让人无从反应。
  九微第一个追了上去。
  “等等!”使出全力,终是在路口阻下了他。“你知道她在君王府哪一处。”
  他静了一瞬,闪身要绕开。
  “我告诉你。”一句话钉住了脚步。
  九微叹气,拗下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划出路线,标出院落,一一道出暗桩明哨,潜入死角。
  “你什么时候知道。”话从胸臆中挤出来,痛彻心肺。
  “半月前,我去君王府见过她。”九微直视,“她不希望你知道。”
  “原来…………你们都清楚。”心里一阵发紧一阵发潮,什么也想不了,乱得像千百枚钢针刺戳,竟觉得眼前一片昏黑。
  “老三。”谢曲衡拦在他身,“别做傻事,她已病入膏肓,你去了又能怎么样。”
  谢景泽实在劝不出口,青岚也不知说什么好,拦也不是,放也不是。
  银鹄碧隼跟着两人回来,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一时均傻了眼。
  谢云书将地图每一寸烙在心底,挥开兄长探出的手,喑哑的话语破碎而凌乱。“我……顾不了那么多…请大哥恕罪…………”
  咬着牙说完,长剑出鞘,逼开了骇然的兄弟,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银鹄碧隼,远远的缀着他,别让他出事。”九微立即道。银碧二人无异议的点头,立时消失在眼前。
  早春凛冽的寒风卷起了街上的扬尘,漫散在长安的天空。
  谢曲衡瞪着三弟远去的方向,无比懊恼。
  
  “小姐,进去吧,外面风大。”霜镜柔声轻劝,要上前抱起她。
  “我想吹吹风。”她避过了手,脱下身上的狐裘递过去。“已经是春天了,不妨事。”
  “风冷得紧…………”
  “坐一会就好。”手扶着丝绳,秋千架轻轻摇晃。“这样心里静一点。”
  霜镜退了两步,不再劝了,眉间隐有忧色。
  倒也没想什么,倚着秋千绳看碎云中露出一抹青空发呆,熟悉的冰冷逐渐渗入肌肤,隐约有些怀念。
  云被冷风吹合,天空转成了铅灰,漫天洒下晶莹细碎的雪花。明明是春时却又下起了细雪,极小的白色片絮弥散,摊开手去接,不待落至掌心已瞬间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空落落的寒气。
  秋千架轻响,茫然的目光掠过高树矮墙,飞翘的檐角,桃花树上满枝待放的春蕾…………树旁立着的人…………
  心忽然狂跳起来。
  那个人立在树下,不知站了多久,与背后的风景化成了一片。
  那样绝望…………痛而乱的眼神仿佛伤到了极处,危险的可怕,沉沉的盯着她。
  他…………知道了。
  她突然明白过来,惊骇得不知如何是好。
  眼见霜镜上前拦住喝问,竟作出了做梦也未有过的举动,跳下秋千逃走。
  他来了…………他知道了…………
  没什么地方可以躲得了,尽管明知,还是用尽了力气跑,像回到房中便可逃避一切,什么也不用想。
  模糊的听到霜镜的惊唤。
  腿一软,跌了一跤。顾不得回顾,她勉力爬起来接着跑,往日轻松的动作艰难而吃力,她却不敢停。越是心急越是难过,竟又摔了下去,这一次重了些,刚爬起来肩上已搭了一只手。
  指节有力,白皙修长,曾经温柔的抚过每一处,现在却重重掐入肩膀,用力扳过了身体。
  被激痛和愤怒烧得失常的脸,毫不留情的手…………她疼的神智都快模糊了。
  他想让她痛,想让她和他一样痛。
  纵然到了这种时候,她见他依然是逃。
  眼前的人气息不匀,眼睛里没了倔强,无法掩饰的慌张。数次狼狈的摔倒,指下探不到丝毫内力,一度锋芒淬厉的顶尖杀手,突然成了不谙武功的普通人,那一身令她痛苦也令她骄傲的武学,竟消失得半点不剩。
  衰弱至此还在掩盖,一味想无声无息的隐没于他的生命中。
  手渐渐收紧,掐得越来越重,她一直忍着,忍到冷汗一点点渗出,几欲昏厥。
  他静静的看,看到自己再忍不下去,扣住下颔死死吻住了她。没有轻怜蜜意,更像是一种惩罚,野蛮而暴虐,吻得嘴里渐渐有了血的味道。她无声的承受,像感觉不到疼痛,心里的火越来越盛,全无丝毫快意,充斥着毁坏的欲望。
  
  霜镜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心急如焚,眼睁睁的看那个男子毫不怜惜的捉住纤影,一把带进怀里恣意轻薄,甚至抱起她走入了寝居,一脚踢上了门。
  想放声喊来所有侍卫,禁制却令她发不出声,一旁忽然响起了惊叹。
  “我的天…………老大这回可是…………银鹄你有没有看见。”
  “我又没瞎,当然看见了…………”另一个人喃喃低语。“我有点奇怪……主上……”
  “居然没还手。”越墙而入的两人只看见后半截。
  嘀咕了半晌,终于有人发现了伏在地上的女子,一张明朗的男子面容出现在眼帘,好奇的俯首。
  “老大也太狠了,用了这么重的手法,真要让人躺一天么。”随着低语,身上忽然一松,她立时弹起来要冲进去,腕脉一麻,又被人扣住了。
  “别过去,这是他们自己的事。”碧隼对女性一向优厚,好声好气的劝。“况且她岂是好欺负的,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霜镜急得要命,声音都嘶了,不自觉的流下了泪。“你们懂什么,小姐根本没有武功了,她连路都走不好…………”
  两人一时没了声音。
  半晌,碧隼轻点了几处穴道,暂时制住了忠心耿耿的侍女。
  “你放心,不会对她怎样。”越想越是恻然,心下极不好受。“这世上最不忍心让她受苦的,就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居然收到了长评,激动得眼泪哗哗嘀。。。
偶多贴一些感谢支持。。。抱住安安使劲亲
剖心
  随着房门合上的巨响,心底生出了凉意,身畔的气息令人恐惧。她开始徒劳的挣扎,随着撕衣的裂帛声响,层层冬衣有如绵纸般破碎,瞬间已□如婴儿。
  压倒性的力量全无应对的余地,眼看他脸色苍白裹挟着怒意脱衣,她遏制不住恐慌,指尖微拢,尽被他看在眼里。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也明白你还留有杀着,想让我停下来只管动手。不是将生死都算计好了?掌控我更不在话下。”
  她的脸更白了几分,听着对方痛极而讽的口吻竟出不了声。
  见她一言不发,他恨怒愈盛,一手分开了纤细的腿,颀长的身躯压上来,贯穿了她的身体。
  难堪的剧痛令她一瞬间弓起来。
  这样的动作对两个人都是一种折磨,他却刻意侵入,盯着被困在身下的人,深黑的眼睛寒如冰雪,扣着她的指掌几乎陷入肉中。她绷得死紧,咬破的唇渗出了一滴血,惨白着素颜忍耐他的粗暴,干涩□的身体因疼痛而轻颤。
  原来他这样的恨。朦胧中有什么东西泛上来,哽得喉间发疼。
  想是该当的,他骨子里也是恁般骄傲的人,却独独在她面前折戟沉沙,步步退让,到头来……………附在男子腕间的玉色指甲一松,嗒然坠落。她垂下睫,静静的承受全无温情的凌虐。没有求饶,没有喊疼,屈辱的神色漾在眼中,混着悲哀氤氲成一片。
  忍不下去的仍然是他。
  忽然退出来把她翻过了身。指尖滑入她的唇,撬开紧咬的牙,与此同时,他从背后深深的刺入。无法闭合的齿间再隐不住战栗,传出了一声惊喘,她仍然僵硬,身体却本能的渐渐湿润,缓解了粗糙的痛。
  模糊的听到一声闷哼,埋在身体里的□开始移动,在柔软深处一下接一下的顶撞,渐趋狂烈。他从没有那样粗蛮,她几度透不过气,忍不住低微的呻吟,他反而越加激狂,箍住了细腰狠狠撞进去,迫出更多失控的声息,谁都遗忘了纠缠的伊始,疯狂的欲望吞噬了一切。
  明知这样的行为有多卑劣,明知她已然放弃了抵抗,却控制不住肆虐的冲动。曼妙成熟的曲线勾人上瘾,他沉沦其中难以自拔,像永不满足的需索,在柔软娇嫩的女体上寻找安慰。细致的肌肤被蹂躏得轻红,她虚弱的推搡乞求,始终逃不开纠缠。他锲入她最无助的地方,贪婪品尝着甘美,时而凶猛时而温柔的厮磨逼得她近乎崩溃,在□的攻掠中一败涂地。
  天色由亮转暗,暗了又亮。
  不知是几度醒来,这一次的静谧令她有种错觉,好一会才想起来,慢慢的侧过头。不复初时的狂暴,沉睡的俊颜褪去了戾气,睡得很安静,匀实的身体散发着热力,紧紧贴着她,一只手犹扣腰上。
  默默望了许久,她很想用指尖抚平微皱的眉。
  幔帐低垂,光影暗淡,分不出是什么时辰。屋外一片沉寂,完全不像是护卫重重,居然任由他…………这样荒谬的放纵………
  不愿再想下去,勉力推开腰间的手,难以启齿的酸疼几乎不堪承受。掀开丝被微微吸了口气,刚要试着挪动,健臂无声的扣上来。
  “想去哪。”沙哑的声音低响。
  她僵了一下,默然片刻,指了指隔壁的浴室。
  他看了一眼,将她抱起来走了过去。
  浸在温热的池水里,腰软得要命,险些坐不起来。他没出声,揽着她依在怀里,轻轻替她沐发,洗净一身的粘腻,抚过深深浅浅的青紫,全是他留下的痕迹。
  “疼不疼。”
  她摇了摇头。
  他低头在肩上用力咬了一口,留下深深的齿痕。
  “疼么?”
  她白着脸忍受,用水冲去慢慢渗出的血。
  “我希望你说疼。”他用舌尖舔了舔,感受着铁锈一般的血腥气。“我不想你忍着,不哭不语,像什么也没发生,毫无感觉。”
  “哭了说了…………就不疼?”她勉强回应。
  “依然会疼。”他从背后揽住她,避过自己制造的伤口。“可我会知道你疼,会想办法让你不那么疼。”
  沉默一直持续,他一直等,等着要她的承诺。
  她终于开了口。
  “很多年前,我也翻过佛经。”黑亮的眸子淡漠疲倦,“只记住了一句话。”
  “人在爱欲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你很怕?”没有愤怒,他反而笑了。
  她不懂他的意思,也不想问,默默的感受着水在指间滑过。
  “猜猜看,你是怕有一天依赖的人转身离去,还是怕自己因为依赖而被人看轻?”修长的手指梳理着黑发,他近乎残忍的掀开她隐藏极好,几至无形的恐惧。“你没有安全感,这不怪你,你是靠自己的力量长大,所以信不过任何人。”
  “即使君随玉是你的亲哥哥,对你百般照顾,却依然不肯舍弃已成为祸害的武功,唯恐失去了对现实的控制。你畏惧自己的无力更甚于死亡。”
  “你只信沈淮衣,他死了,永远不会改变对你的好。而我………还活着。”他涩涩的笑。“所以你害怕,怕我某天后悔为爱你而付出的一切。”
  “你怕别人的非议最终消磨我的爱意,落得和绯钦一样的下场。”
  “你怕我知道你的伤,看见你衰弱得失去支配的模样。怕我因冲动而亲近你,却又因厌倦而不愿再背负责任。”
  “或许………你更怕你有一天会恨我。”
  她的身体渐渐颤抖,又极力抑住,死死抱住膝盖,脊背弯得像一张脆弱的弓。
  他的声音极软,温柔的看着她,却没有触碰。
  “看,你这么胆小,没有我怎么行。”
  “不会……我一个人……什么也不怕………”喃喃的话语像是在说服自己。“错了……一定是你错了…………”
  “是我错,竟不曾察觉你有这么多恐惧。”他了然的叹息。“…………你有多害怕就有多爱我。”尽管她死也不会承认。
  “我伤了你…………可我不会道歉。”他揉开肩头乌青的手印,目光有怜疚与轻悔,嘴上却是淡淡。“假如你执迷不悟,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做。”温柔变成了不容拒绝的霸道。“你是我的,每一分每一寸。我也是你的,不许你不要。别再想逃,别让我恨你,别逼我用伤害的方式留住你。”
  水声轻响了许久,细指痉挛的握紧。
  “已经太晚了。”声音到最后带上了哭音,深深的埋进池中,被他扯起来时满脸是水,用力的咬着唇。
  “我尽力了,我不后悔杀了教王,但………”她说不下去了。
  她是知道的,知道他有多好,可她已是毫无希望的存在。
  为了复仇,她心甘情愿的押上了所有的一切。不后悔那样惨重的代价,却再也没有余地去奢想其他,心动了又怎样………没了武功,她只会是个麻烦无比的拖累。
  不该与他同回江南,更不该纠缠良久越陷越深,让一切都越来越糟。
  他总想要她的回答,她能说什么?
  糟糕至极的身体,恶劣的脾性,声名狼藉的过去………她还有什么可以给他。
  他拭净素颜上的水,终于看见大滴大滴的泪坠下来,扑簌簌犹如珍珠滚落,打得胸骨隐隐作痛,心被撕扯割裂一般痛,悲凉透骨的绝望。他曾想让她哭,没想过她一旦真的哭泣,竟会这么难受,他怎么可以失去她。
  “你的武功是君随玉…………什么时候。”他竭力让自己语气平常。
  “你见过我之后没多久,他答应过我由我自己选择,可…………”
  “你的腿也是那时候开始?”
  她抑住泪,哽咽着点头。“用了近一个月打通阻滞的经脉,勉强可以行走…………”
  他闭了闭眼,痛恨自己的粗疏。饮酒的那天她不曾站起来,他竟未发现,一味沉醉在清甜的笑颜里。那一日的软语温存,嫣然笑面下,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还有多久。”多么残忍的一句话,问出来近乎费了全力。
  “我不知道。”她吸了吸鼻子,黑白分明的眼微红。“本来只剩三年…………现在没了武功,不知能多延几日……虽然不用再一直睡…………没有用,我已经是个废人,你看这双手,根本拿不起比杯子更重的东西…………”黑眸又有了水光,她把头扭到了一边。
  三年………真短……但……至少还有三年。
  他轻摩着柔若无骨的手,良久忽然一笑,垂下眼藏住了凄伤。
  “你…………还能喂我喝酒,也能陪我看花。况且你那么轻,我不介意抱着你去任何地方。”
  她怔怔的看着他,突然抽回了手。“我不用你同情。”
  “我倒想求你同情我。”指尖点了点粉嫩的唇。“可怜我追了那么多年,到今天才算捉住了你,我很高兴你没了武功,看还怎么逃。”
  吻着匀美的细颈,他的话语近乎呢喃。
  “别再闹别扭,以后我们每过一日,就要快活一日,我不想再放开你,你剩下多久我要多久。”
  “好不好?”
  她鼻尖酸了酸,再度咬住了唇。
  他的唇不满的落向了酥胸,在轻吮中发出含糊的声音。
  “好不好?”指尖滑过了裸背,柔白的肌肤瞬时起栗。
  几度欢爱,她已经十分敏感,险些控制不住声音,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你…………别这样…………”
  他充耳不闻,轻浮的挑弄,对她的身体全然洞彻,轻易勾起欲望。
  “还不肯说?”邪气的笑低响,他轻巧的托起修长的腿,以一种男性的鸷猛冲进了娇躯深处。
  炙热的入侵坚硬而强势,她忍住了一声惊叫,却抑制不住紊乱的呼吸。没有喘息的机会,狂猛的冲击暴雨般频密,酸麻和快慰在身体中激荡,她无力的依在臂弯,虚软的任由掠夺,细碎的呻吟交织着水声,□随着雾气蔓延。
  湿淋淋的长发随水荡漾,丝丝缕缕浮沉,覆住了缠绵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写H真辛苦,好想用以下略去XXXX字代替。。。又怕被狂拍,泪~~~~
要求奖励啊奖励,再吼一声,偶很哈长评的。。。。555~~~~
呈团子状满地打滚中。。。。
议婚
  九微踏入院子的时候吃了一惊,又有些好笑。
  银鹄碧隼无聊的斗嘴,桌上居然有茶水点心,一个女人默不作声又些微不耐的听着,碧隼明显的刻意套近乎,一望即知居心不良。
  咳了一声,两人立即站起来。
  虽已无过往,但毕竟是天山新任的教王,自然有种慎让。
  “他呢?”
  银鹄浮起一抹古怪的笑,仿佛隐着什么内情,以至于看上去暧昧之极。
  “在房间里。”画蛇添足的跟了一句。“雪使也在。”
  “什么时候进去的。”他当然明白那种笑意味着什么,不禁也笑了起来。
  “昨天到了这里之后。”
  “一直没出来?”看了看天色,简直要吹一声口哨。
  “嗯。”碧隼压低了声音。“几乎是把她扛进去的,我看这次惨了。”
  他极力忍住大笑的冲动。“你们就坐着等?”
  银鹄摊了摊手,“我们不敢打扰,上次无意撞破,已经被老大狠狠修理过一回,何况还有警告。”顺着所指的方向望去,一截雪亮的剑尖突兀刺出,将两扇漆扉钉死。“擅入者死。”
  碧隼也很正经的回话。“霜镜去敲过,证实雪使还活着,但老大不让人进,更不让她出来。”
  大概唯有霜镜是真心愤慨。“那个该死的好色之徒。”
  九微玩味的挑眉。“这位是?”这般行为确实有欠风度,他内里赞同。
  “君王府的人,贴身服侍雪使。”碧隼十分狗腿。“功夫很不错,曾是君随玉的近侍。”
  “既然如此,怎么不进去帮帮你家小姐。”或许可以期待一场好戏。
  霜镜气呼呼的瞪了一眼,懒得答腔。
  “我们来的时候也很顺利,后来才知君随玉早下过令。”银鹄主动提供答案。“自从老大上次不惜代价硬闯之后,君随玉下令若谢家三公子再来不必阻拦,除非把主上带离君家,否则可听之由之。”
  “所以唯有看着。”碧隼不无纳罕。“禀过君随玉这里的情况,他似乎并无插手之意。”
  君随玉…………倒似乐见其成,确是个有意思的人物。沉吟片刻,九微噙着一抹坏笑上前拍门。
  “咳咳,殊影,不是兄弟我煞风景,你在主人家呆得够久,是不是该出来给个交待。”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传入紧闭的室内,带着显而易见的谑笑。“雪使身子虚弱,你…………缓一缓再折腾,别把人累坏了。”
  半晌无声,他又咳了一下。
  “你要不出来,霜镜会担心她家小姐的贵体,迫不得已要把门撞开了,我再给你一柱香时间,你自己把握。”
  这个九微。
  听着室外促狭的声音,谢云书咬牙,又忍俊不禁,伏在温软的胴体上闷笑,半晌才懒洋洋的起身。
  迦夜的脸埋在丝被里抬不起来,小巧的耳垂通红。他穿好衣服吻了吻,不让她动手,从柜中挑出衣饰,一件件从里到外的着衣。穿好罗袜,套上小羊皮靴,抱至镜台前替她梳发,漆黑的长发柔顺丝滑,拈起来又散落下去,最后只得笨拙的束起,不甚满意的拨弄了半晌,瞧着清爽齐整了,门栓发出断裂的颓响,两扇门轰然倒地,屋里一下子亮起来。
  九微立在门边,脸上满是恶作剧的坏笑。啧啧有声的打量,从撕碎一地的衣服到凌乱不堪的牙床,再到满室的□气息,眼睫下淡淡的青影,笑意越来越浓。
  银鹄碧隼倒知道分寸,没敢上前,不过也在院子里伸长了脖子望。
  他没好气的睨了一眼,抱起她走了出去,置在邻室的熊皮垫子上。霜镜赶紧取来手炉递过去,又倒上参汤。春日的气息已暖了起来,仍不敢有丝毫疏怠。
  尽管笑得让人难堪,九微说出的话却很正经。
  “你决定了?”
  “嗯。”
  “打算怎么办?”问归问,九微心下大抵明白将是怎样的回答。
  “我会带她离开。”他已全盘考虑清楚。
  “不回扬州?”
  “嗯。”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他不想浪费在说服家族和人情世故上。
  “或者你们到西域。”九微提议。“我保证你们会过得很好。”
  “我会和她商量。”他瞥了一眼身后,眸光无限深情。
  “一会我传书让墨鹞蓝鸮动身来西京。”银鹄十分知机。“同时交待他们把手上的事务尽快交割。”
  谢云书点了点头,“我还要去和君随玉一谈。”毕竟是她的兄长,礼节上还要知会一声。
  “不和你大哥说几句?”九微笑的很诡秘。“你两位兄长一位幼弟都在西京,就这样一走了之?”
  “稍后我自去交待。”他有深深的歉疚,却心意凝定。
  “那倒是能省点时间,你直接去前厅见人即可。”九微抛出答案。“他们正在和君随玉相谈,你可以一并解决。”
  看他愕然,坏笑着补充。“我和他们一起过来,直接找到了这里,他们被君随玉请去叙话,也不知谈得如何了。”
  他心下一凝扫了眼迦夜,嫩白的脸有些发呆,微微蹙起了眉。
  “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她待要站起来,被他一把按住。
  “你别去,就在这好好休息,我一会回来接你。”他的语气极温柔,又极坚定。
  “和我有关,我自己去跟他说。”手压在肩上,本就无力的腿更站不起来,她不满的瞪他。
  “现在这些事交给我。”他俯下身轻哄。“你什么也别想,留意身体就好。”
  “我…………”
  一根修长的手指比在唇上,截住了反对的话。凑在耳畔的声音极低,带着亲昵而暧昧的威胁。“乖一点,不然我让你几天都下不了床,直到你……的求饶。”
  好听的男声令耳畔微微震痒,热气轻拂,更烫的却是他吐出的话话。明知旁人听不见,她的脸仍烧起来,红得一发不可收拾。
  玉一般的颊笼上了胭红,羞窘万分。眉尖微拧,胸口憋着气却又不好发作,连匀柔的细颈都染上了绯色,如雪上映霞,美得教人透不过气。
  在场的人心神一荡,几乎看直了眼。
  走出房间,九微匪夷所思的叹了口气。“算你厉害,让冰山化成绕指柔。”
  提防戒慎多年,那一刻才发觉冷淡无情的同僚兼对手原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一瞬间的柔媚足以消魂蚀骨,什么英雄豪气雄霸天下,到了盈盈秋波前皆化了灰飞烟灭。这样的女人是该藏在深闺内院的,不然还不让男人都疯了。
  “你看女人的眼光…………比我好。”
  
  相较于这厢的轻松,君王府待客的前厅却气氛凝肃,一片紧张。
  简单的客套之后很快切入正题。
  “请君公子让我那不成器的三弟出来。”谢曲衡拱手致歉。“抱歉扰了贵府的清净。”
  “哪里话,我与几位谢兄相交一场,与三公子更是投契,何必这般客气。”君随玉嘴角含笑。“不过纵然如此…………三公子在舍妹闺房盘桓如许之久,是否该给个交待。”
  谢家三人一时尴尬,谢曲衡清了清嗓子。
  “此事是三弟轻薄失行,甚是不当,敢问君公子的意思是?”
  君随玉笑得越发温和。“舍妹独处闺中,三公子的行为也是莽撞了些,对女儿家名声损害极重,如今事已至此,我也不便多责,不如…………”
  “不行。”谢曲衡霍然立起,拒绝得极是坚决。“三弟确实对不起叶…………君小姐,君公子如何要求都不过分,唯此绝无可能。”
  “谢兄嫌舍妹貌丑?”君随玉笑容略收了收。
  “君小姐花容月貌,何来此一说,实在是谢家不敢高攀。”
  “那谢兄是嫌舍妹家世寒微,嫁妆菲薄?”
  “君家称一句寒微,谁敢称豪阔,君公子说笑了。”谢曲衡脸板得死紧。
  “谢兄究竟是如何不满,倒教在下疑惑。”君随玉淡淡道。“若说不出理由,怕是瞧不起君家了。”
  气氛一片僵滞,谢青岚暗里扯了扯大哥的衣角,谢曲衡却声洪如铁,直视着对方。“君王府为北方巨擘,向来行事有矩深得褒扬,只是姻缘一事岂有强求之理,谢家不才,舍弟无德,配不上君府的千金小姐。”
  “谢兄觉得我是强求?”君随玉敛了笑,眉梢一扬。“敢问三公子是我们绑来君府的?舍妹三番五次拒于门外,哪一次不是三公子硬闯进来,怎么谢兄说来反是君家以势相强,谢兄历来以侠义闻名,倒是想请教这番道理。”
  谢曲衡一噎,自知理亏,索性不顾情面道破。
  “君公子当年去过扬州,自是知晓舍弟当年与君小姐一番孽缘,如今小姐既入君府,舍弟早该断了妄念,君公子对令妹的疼爱天下皆知,身名自与过去不同,还请另择良配。”
  “另择良配,放眼江湖,可还有比谢三公子更出色的英材俊彦?”君随玉似笑非笑。“谢兄是觉着蹁跹名份上是我义妹,配不上嫡出的公子?”
  “不敢。”谢曲衡口称不敢,眼神却是不屑。“我只知娶妻当娶德,纵然君小姐貌如天仙妆奁逾万,谢家也断不敢迎她入门。”
  这话说得极重,君随玉顿然色变,脸已沉了下来。
  “要说身份,蹁跹是君王府亲出小姐,我一父所生的妹妹,哪里配不上谢云书。”他目光冰冷,夷然不悦。“说起德行,她在天山上十余年,谢三公子再清楚不过,何有供谢兄指摘之处。”
  谢家众人一时怔住。
  谢景泽脱口。“她怎么可能真是君王府的小姐。”
  君随玉眼神黯了黯。“蹁跹…………生于扬州,是先父当年与另一名女子所出,爱如掌珠,视若珍宝,二十年前迎回西京时不幸失散,流落西域。先父为此耿耿于怀,苦寻多年渺无音讯,郁郁而终。直至四年前在扬州寻回…………”
  “我本是为她才去谢家,为免过于引人注目隐姓化名,起初因年纪对不上始终不敢确定,后来才探明了真实无误…………谢兄若是不信,可查君家族谱,蹁跹之名为先父所取,早已载入宗谱。”
  “那为何又宣称是义妹。”青岚不解。
  “蹁跹执意如此。”君随玉叹息一声,“事已多年,无谓再增街巷风闻,她不愿逝者声名受累。”
  心狠手辣的魔女…………突然变成了君王府如假包换的千金,听到的都有些绕不过弯。
  “昔年她与谢三公子情投意合,如今误会冰释,她也重归君家,如能洗脱纠葛约为婚姻,实是再适合不过,谢兄何必执于成见。”君随玉诚恳的拱手,“不为其他,就算是为谢三公子一番心意也请多加斟酎。”
  谢景泽有些犹疑,青岚眼巴巴的望着长兄。
  谢曲衡放缓了口气,想想对方来日无多命如游丝,仍是不赞成。“君公子诚意相告,请恕在下先前无礼,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家父四年前已断然反对,实不敢应允。君小姐门第容貌俱是一流,调养好身体后不愁佳偶,君公子还是请放舍弟出来吧。”
  君随玉默然片刻,忽然冷笑。
  “说来说去,谢兄还是嫌蹁跹配不上令弟,可偏偏谢三公子却似并非如此,听说曾经宁肯脱离谢家也不愿作无情之事,这又该如何。”
  “君公子说笑了,结缡之事全凭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岂有任性妄为之理。”
  “喔?”君随玉语音从容,不徐不急。“我倒觉得谢三公子是性情中人,若真因此不容于谢家,君王府招赘了也无妨。尽管有些委屈,但能与心上人比翼连理,想必三公子也不会太计较。”
  谢曲衡立时青了脸。另外两人也不禁变色,若谢家看好的继承人被君王府招赘,颜面真个荡然无存。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