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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

_21 紫微流年 (当代)
  冷意似乎消退了稍许,口气却换成了讥讽。“想不到江南名门公子会如下三流的宵小之徒一般。”
  “你们给她喝了什么。”他想起了换衣时的那盏药,怒气迅速蹿起。
  霜镜还剑入鞘,拾起适才丢在一旁的绫巾,不客气的瞪他。
  “出去,我要替小姐更衣。”
  湿透的衣裳附在身上纤毫毕现,确实不宜给男子瞧见。他却不管不顾,不肯放开怀里的人。
  “拿来我给她换。”
  “你!”霜镜气结,险些又要拔剑。“无耻之徒。”
  “总比你们用药迷了她神智的好。”他反唇相讥,心下确实担心迦夜受凉,尽管屋内温暖如春,却也不能让她穿着湿衣入睡。抬剑挑过落在一旁候用的丝衣,真个要替她换起来。
  看不过去,霜镜冲上来抢了过去。
  “你这淫贼,亏你还是江湖中数得着的人物,竟这般下流。”
  对方并未运功,他也不便和女子动手,被硬赶到一边,第一次被人称作淫贼,委实有些哭笑不得。
  霜镜用身体挡住视线,利落的替迦夜换了单衣,刚抱起来就被他以巧妙的手法夺了过去,转头走入了卧房。
  输了一筹,女子气怒的追上来。“小姐要睡了,不许你打扰。”
  将娇躯置在榻上盖好丝被,他转头按住剑柄,俊颜冰冷。
  “你们到底给她动了什么手脚。”
  被杀气逼得一窒,霜镜强硬的对视半分不让。
  “说得真好笑,难道我们会害小姐?君王府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兴师问罪。”
  男子没说话,目光越来越寒。对峙了半晌,想了想,霜镜不情愿的道出了答案。“小姐用的是傅天医开的方子。”
  傅天医,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医者,极难寻到的人,他心下打了个突。
  “她怎会一直睡,以前可不是这样。”
  霜镜不客气的抢白。“你说的是多久以前,三年来小姐皆是如此,每日要睡八九个时辰以上。”
  “药里有安神的功效?”这样的睡法………不禁疑窦丛生,几乎想摇醒她问个清楚。“为什么。”
  “傅天医说小姐身体损伤的太厉害,这样拔毒痛苦会小一点。”气哼哼的道完,霜镜开始赶人。“出去,小姐要明日早上才会醒,午后又会继续睡。你自己挑合适的时间请见,别再做这种鬼鬼祟祟的勾当。”
  拔毒?是寒毒,还是玉鸢萝花毒…………难怪她身量有了变化。手从剑柄松开,他在床边坐下,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出去,我在这里等她醒。”
  霜镜气结,想不到对方如此无赖,待要动手又怕惊了榻上的人。
  “你这也算是谢家公子的行径?江湖传言果然不可信!”
  “随你怎么说。”谢云书没看她,只盯着沉睡中的娇颜。“不然我带她走也是一样。”
  谢家的三公子………霜镜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这样轻薄无行的家伙,哪有半点风传的谨身自持,要不是公子提过………碍于迦夜的指令不便妄动,她咬牙切齿了半响,终于在书案边坐下,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夜,寂静无声。
  那个俊美无俦的青年静静的瞧。
  或许是怕打扰了佳人,指尖隔空描摩着眉心,又掠过粉颊,轻触散落的乌发。炙热爱恋的眼神蕴着浓浓的情意,极渴望又极珍惜。无端有种错觉,仿佛她本是他的一部分,只是偶然失落了别处。
  连旁观的人心底都感触起来,渐渐放松了戒备。
  天一点点透亮,朝阳东升,估摸着迦夜差不多要醒来,霜镜蹑手蹑脚的退出房间,打点晨起用具。
  
  早晨的君王府安然有序,黑底金漆的匾额威严而静穆。
  这一份端然忽然被急促的拍门声惊破。树上的晨鸟惊起,扑棱棱的飞向了天空。
  君随玉听着侍卫禀报,略有些惊讶,随即绽出一个含意莫名的笑,示意例行议事暂停。
  “请。”
  “谢五公子。”对清晨的不速之客彬彬有礼,举手延座。“当年在扬州多蒙照应,未能表明身份,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尚请见谅。”
  “不敢当。”谢青岚虽不待见,却不得不顾着身份端出客套。“能得君公子青眼暂宿,谢家是逢壁生辉了,公子不道明身份自然是有理由的,何敢多问。”银鹄碧隼跟在身后,都有些讶异,没料到一惯跳脱的谢青岚能说出这番话。
  听不出讥讽,君随玉依然平和。“确是我的失礼,来日去扬州必定登门致歉,但不知五公子此来是…………?”
  “请君公子放了我三哥。”谢青岚硬着头皮道破来意。
  “谢三公子。”君随玉这次真愕住了。“自扬州一别未曾再见,五公子怎会到这里来要人。”
  看他的神色不似作伪,青岚也呆了。
  “三哥昨日入了君王府寻人,今日仍不见踪影,君公子岂会不知。”
  “寻人?”君随玉沉吟片刻,以轻咳掩住了一个微笑。“不知寻的是哪一位。”
  “叶…………迦夜姑娘。”青岚咬咬牙。“就是四年前扬州你见过的那位。”语毕又忍不住讽刺。“据说现在是你的义妹。”
  “三公子是来找蹁跹?”君随玉忍俊不禁。“这夜间探访未免有失礼数。”
  “家兄一时心急考虑不周…………”说起来确实理亏,青岚心不在焉的敷衍,突然惊觉。“你说蹁跹?”
  君随玉好整以暇的呷了一口茶,轻描淡写的回答。
  “对,她如今是君蹁跹,君王府独一无二的小姐。”
  不等三人从惊诧中反应过来,他回头对身后的随侍。
  “平日夸口说一只蚊子也休想飞进来,谢三公子大大方方的呆了一夜,这回可是再不能吹牛了。”淡淡的话语似调侃又似轻责,随侍立时低下了头。
  “请公子责罚。”
  防卫不周,君随玉却像心情不错。
  “罢了,谢三公子是人中之龙,挡不住也不足为奇。”他话锋一转,突然问起青岚。
  “五公子是来寻兄长?”
  “还请君公子成全。”明知故问,青岚悻悻然。
  “带五公子去瞧瞧人在不在,若是方便也可请三公子过来一叙。”
  不知是不是错觉,君随玉的神色总似在忍笑。
  青岚纵然皮厚也不得不尴尬。都怪三哥,暗探香闺彻夜不归,传出去难听之极,闹到主人家带路找人,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蹁跹
  朦胧的浅眠中,有什么在轻触,他立即睁开眼。
  纤白的手把玩他的指尖,清亮明媚的黑眸已经没有先前沉重的睡意,自被子里慵懒的半支起身。
  娇软的身体温热而美好,他伸手拥入怀里,不由自主的微笑。
  “醒了?”
  “嗯。”脸颊犹有刚醒来的粉红,美得不可思议。“你怎会到这里。”
  “昨天你去看了灯会。”他深吸着馨香,语音有点模糊。“我看了你。”
  她明白了一些,“你知我在西京?我应该掐断了所有线索。”
  他笑了一声,把头埋进她的肩颈,惩罚式的轻啃。“要么你就再心狠点,看着我被流言淹死,那样我一定什么也查不到。”
  肌肤的麻痒令她禁不住退缩,反而让他贴近了酥胸,益加放肆。她努力推开,被他勾住纤腰不放,指尖轻佻的流连在玉背,肩头的单衣早滑落下来。
  “等等…………”她费力的轻喘,徒劳的避让。
  “我等了四年。”他执意索取更多回报,从鼻子里哼出声音。“你竟然敢逃走。”想起来犹有怒意,稍重的啃了一口。
  她蜷起身体,控制不住的发热。“……我…………觉得那样比较好。”
  “所以你就逃到另一个男人身边。”说起来怒气更盛,凹凸有致的曲线比昔时愈加撩人,他换了个更敏感的地方磨牙。“让他摸你的手…………对他笑,还有些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忍住颤抖推开他的头,刚分开少许又挨近来。俊颜混杂着□和妒意,哪还有对外的半分端然。
  “不是?他不是在扬州已对你留上了心?有没有吻过你,碰过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你。”
  身下的人气息微乱,玉色冰肌上有他制造出的点点轻红,柔嫩的酥胸随着呼吸起伏,足以让圣人失控。
  “…他不是……和你不一样……”她试图拉起半褪的丝衣,遮挡灼热的视线,反而被他扯下更多。说不出是耳畔的热气使人昏然,还是在放肆游移的手更致迷乱,隐约听见话语。
  “不一样?他是你什么人。”
  “他……”忽起了一线清明,她咬住了唇没有说下去,狠狠的瞪着他。“你以为这种方法……”
  黑白分明的眸子氤氲着□,却已经找回了理智,不能不说有些失望。他低笑起来,停住了同样令自己失控的挑逗。“我以为是有用的。”
  “你!”她一时不能确定是否该扑上去咬几口还以颜色。
  院子里响起急促的脚步,没有预兆,门突然被重重撞开,来不及应变,他抄起被子掩住她,两双眼同时瞪住了冲进来的人。
  青岚也傻了。
  直勾勾的望着床上的人。
  三哥完好无恙,可…………眼光简直要杀人。
  而被子里伏着的另一个,黑发凌乱,玉颜绯红,还有未及遮住的半边臂膀…………很明显,他来得不是时候。
  没等转过脑筋,后颈一空,人已被谢云书拎着甩出了门外,要不是银鹄碧隼接着,必定摔得相当难看。
  气冲冲的女声忽然在耳边炸响,待看清房内的情景更是拔高了几度。霜镜周围几乎能看见火花四射。
  “谢公子!你就不顾自己的名声也该为我家小姐想想,这成什么样子!真不该放你进来,十足的登徒子………………………………”
  充耳不闻尖叫般的怒斥,他低头吻了吻粉颊。
  “我等你穿好衣服。”
  霜镜重重的摔上门,嘴里仍在不停的咒骂,想起刚才的荒唐尴尬,她渐渐开始发笑,笑得全身发软,无力的蜷在被子里望着屋梁发呆。
  他…………竟真的找到了,该怎么办。
  
  银鹄碧隼难得好心的接住了青岚。
  下意识的想道谢,左右一边凑上来一张脸,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你看见了什么?”
  看见……………………
  眼前浮起软玉似的肩,失惊的盈盈清眸,雪颊上令人心动的绯色…………突而莫名的红了脸。
  “他看了不该看的。”银鹄中肯的评论。
  “谁叫他那么冒失。”碧隼有些幸灾乐祸。“我赌他会被修理的很惨。”
  “我就知道不宜踏入,这干柴烈火的…………”
  “所以你才怂着他去。”
  没觉出突然插口的声音不对,银鹄犹在得意的点头。“不然我们怎么清楚里面到底在干什么。”
  “三哥…………”终于觉察自己被人利用了一把,青岚对站在跟前的人扯出讨好的笑。“我只是担心,你一夜未归,怕被人家扣下了…………决不是有意撞破你的好事…………呃…………”
  只见俊美的三哥露出一个杀气腾腾的笑,轻声附在耳边低语。
  “你看见的给我迅速忘掉,要是让我听见一个字…………”
  青岚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头点得如捣蒜。
  
  在偏厅候了没多久,下侍抬入几个火盆,屋内的寒气迅速驱得干干净净,有旺火而无明烟,全无冬日取暖不可避免的炭气,不知烧的是何种材质。
  青岚觉得热,叨咕着唤人把火盆撤下去,被谢云书制止。
  “这火盆可不是为我们设的。”左右无事,碧隼代为解释。“主上畏冷,没发现这里一切布置都是为此?”
  暖炉,温泉,地龙,火盆,温玉,甚至坐垫都是熊皮褥子。倘若足不出户,根本感觉不出是在北方过冬,做到这般细致,不知要耗费几许人工财力。
  “君家果然是豪富天下,名不虚传。”细细打量着四周,银鹄自言自语。
  难得的是并无爆发的气势。
  与天山上的过度铺排不同,君家的阔不在表面的镶珠嵌玉,而在留心才看得出来的细枝末节,要说平常也真平常,若说奢侈足可让最有想像力的人咋舌。
  尚未看完,门口光影一动,踏进来的人已换了一番装束。
  天青色的胡服织着极淡的花纹,襟领袖口滚了一圈雪狐毛,衬得脸庞粉嫩玉白,乌发如墨。光滑的额间悬了一粒姆指大小的明珠,圆润莹亮,却压不过点漆双眸的清光。
  明明是素净的妆扮,竟有种逼人的明丽,映得屋子都似亮了几分,众人均有一刻的失语。她自己倒未觉,眸光打了个转,算是一一招呼过,在谢云书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摒退了屋内的侍女。
  “看来你过得不错。”原本想单独谈谈,现在青岚跟了过来,只有在一群人之前探问。
  “我从没这么悠闲。”长长的眼睫颤了下,浅浅一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完全不动脑子。”
  “你喝了多久的药。”
  “三年零七个月。”她回忆了一下。“变了很多?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长高。”
  “他替你找来傅天医?”其实不问也知,迦夜自己是断不会费这般心思的。
  见她颔首,心里微微泛起酸涩,这样的事情原是该由他来做的,禁不住问出了口。“为什么他能找到你,我不能。”
  她一怔又笑了,唇角有一丝俏皮。“因为我躲的是你,不是他。”
  静了静,她又道。“当年我离开扬州来了北方,心想离南方远一点比较容易藏匿,没想到冬天那么冷,恰好旧伤发作…………险些冻死,是他救了我。”那样狼狈的经过,她说来只是平平。“后来我就到了君王府。”
  “你的旧伤…………”
  “那些药会让痛苦轻得多,已没有大碍。”她答得很轻松,掠过无意细说。“他…………四处搜集灵药,傅天医很费了些心力,多数都很有效。
  “他是你什么人。”他忍着心痛,眼神却泄露了心绪。
  “什么也不是。”素颜毫无犹疑。“他对我很好,如此而已。”
  “听说你现在有另一个名字。”
  她牵了牵唇角。“对外总不好称迦夜…………所以随便起了一个。”
  “谁起的。”他盯着她,不放过一丝表情。
  没想到会问这个,她错愕了一下别开头。
  “不记得了,大概是他吧。”
  蹁跹……蹁跹若蝶…………蝴蝶………
  她飞快的掠了一眼,又垂下睫。“你能来我很高兴,可惜我多数时候在睡,无法作陪,或者…………请随玉陪你看看长安的风景。”
  气氛一瞬间僵滞起来,青岚坐直了身体瞪着她。
  他尽力让自己忽略掉后一句。“我来带你离开。”
  她静静的看自己的手,笑的相当冷淡。“多谢,可我不会走,你也看到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他能给的,我一样可以做到。”
  遥望着那一卷珠帘,她隐隐有些怅然。“不一样的。”
  “你想要什么?”凝视清丽的娇颜,他想弄清无数的疑问,说出口的却是这般意气的一句。
  她自然听得出来。“我什么也不要。”说着微微叹了一声,“你…………会遇见更好的女子,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留在这你又能得到什么。”嫉妒犹如毒蛇啃啮着心房,语调仍然平静轻柔。“他对你好,你拿什么换。”
  “不是每件事都有代价。”纤指轻抠着光硬的扶手,黑眸略微自嘲,忽然淡淡一笑。“或者你也可以说…………有些代价,是我心甘情愿。”
  
真假
  兜兜转转,又成了四年前的僵局。
  早该想到,她从来不是一个温驯听话的人。
  不同的是这次还牵扯了另一个人,一股不得不考虑的势力。退出来的时候并未去见君随玉,对他了解得太少,还无法探知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应对。
  他和迦夜…………是什么关系,那样大方超然的态度,因何而出。
  迦夜…………一口拒绝不愿离开,她在想什么。
  最后一句隐晦的暗示,到底是真是假。
  汹涌的妒意充斥着头脑,几乎难以理性的思考。如果可能,他很想打晕她带走,囚禁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逼问答案,而非正襟危坐看她面不改色的虚词敷衍………碰上她,他总是束手无策。
  迦夜离开四年,期间发生了什么,君随玉竟然能获取她的信任,那个戒心强得令人绝望的女人怎可能这样轻易的接受了别人……………
  冬日的寒气吸入肺腑,无法让他感到一丝凉意。
  “她一定是贪慕虚荣,看君王府财雄天下有名有势,就嫌贫爱富不把三哥放在眼里了。”谢青岚自出来就气鼓鼓,为兄长不值。
  “谢家很穷?”碧隼懒懒的挑着话头。“怎么说也不算贫吧。”
  谢家在江湖上的影响力或许与君王府相当,财力却及不上君家数代之厚,这点青岚有自知之明。“一看就知道君王府更富,她肯定是冲着这个,谢家又不可能让她过得那样奢华。”
  银鹄怜悯的瞟了一眼,碧隼同样怪异的望他,弄得青岚莫名奇妙。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碧隼难得搭着他的肩膀。“谢五公子,你是不是把我们天山出来的人当叫化子?”
  “什么意思。”青岚警惕的想躲开,生怕又被两人算计。
  银鹄搭上他另一边。“你知道主上原先是天山的四使之一吧。”
  “知道,那又如何。”
  “所谓四使,已经是教王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碧隼极具耐心的说明。
  “三十六国奉一教,四使的居所住行衣食用度,无一不是尊贵之极,足可说大多国主都比不上。”银鹄补充。
  “你今天见她在君王府的用度规格,大致与天山时相当。”碧隼一副这你总该明白的表情。
  “我知道,她一定是想恢复过去的地位享乐。”青岚的回答险些让两人气结。
  “你确定他真是老大的弟弟?”碧隼忽然说起题外。
  “我现在不怎么相信。”银鹄怀疑的打量。
  “果然是龙生九子。”
  “幸亏被捉到天山的不是他,不然我们一定死了很多遍。”两人心有戚戚。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再迟钝也知道对方在挖苦,青岚双臂一振,跳出丈外怒瞪。
  “内力不错,看来还有些长处。”银鹄终于发现了一个优点。
  “我们是指,如果雪使要的是名利财富,她根本不用从天山下来,一切早已握在掌中。”碧隼也不再调侃了,真惹火了也不好玩。
  “她不肯走,必定有其他原因,绝不是你刚才猜的那么简单。”
  “三哥找了她那么久难道还抵不过一些莫须有的理由。”青岚想起来犹自恨恨。“她还跟君随玉不清不白,哪对得起三哥一片真心。”
  “这事有点奇怪。”银鹄在这一点上倒有同感。
  “确实,能近主上三尺以内的男人,过去只有老大。”
  “君随玉是怎么办到的,我实在想不通。”
  “莫非…………”
  “难道…………”
  正在叽叽咕咕揣测,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银鹄!”
  “在。”低议迅速消声,无人敢在此时惹怒那个脸色难看到极点的人。
  谢云书沉默了许久,捺住烦燥下令。
  “你去查君家上一代家主君若侠,着重调查他可曾与其他女子有来往,再查一下傅天医,弄清目前的行踪,必定就在西京的某一处。”
  “碧隼,九微前些日子传来消息说已入了中原,你去接他过来。”
  “青岚去写封信,请二哥务必来一趟西京,我有要事。”
  两人肃手领命,青岚一脸难色。
  “三哥,不是我不帮你,大哥叫我跟到西京就是为了监视,叮嘱我千万看好你,我已经违背了大哥的话,还叫二哥来,回去肯定被爹揭一层皮。”
  谢云书瞥了一眼,拍了拍五弟的肩。
  “罢了,我自己写,也算难为你了。”沉沉叹了口气,郁结的眉心化不开的烦乱。“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灯节刚过,就下起了大雪。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覆盖了一天一地,整个西京一片莹白。枯涩的枝条化作了玉树琼枝,长长的冰凌悬在檐下,宛如清亮的水晶。
  难得有几个时辰的清醒,她静静坐在檐下赏雪。
  膝上覆着厚厚的裘皮,双手笼在袖中,阻隔了寒意,只余雪色。
  “冷不冷。”君随玉轻问。“或者进去歇着?”
  她摇了摇头。“整日在屋子里有点闷,想看看雪。”
  “谢云书那天说了什么?”
  她不出声的笑了笑。
  “他很喜欢你。”他明白答案,明知无用仍是轻劝。“或者你该答应他。”
  “感情…………改变不了任何事。”她的神色微倦,淡泊得像一片死水。“我和他一开始就不应该。”
  “他并不这么想。”
  “他什么也不知道。”抬起纤手对着天空照了照,日光下全无血色的冰白。“这样最好。”
  “我希望你能快乐一点。”
  “现在就很好。”她淡淡一笑。“像这样安详的看雪落,真不容易………总有一天他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蹁跹…………”他默默的叹息。
  “做回蹁跹…………好像梦一样。”细指轻按着一滩积雪,留下一枚枚小小的掌印,有如一个无形的小人从雪地上走过。
  “只要你愿意,你尽可有足够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嫁入谢家。”
  “小时候我很希望当新娘,娘说最漂亮…………等长大了我才知那微不足道,许多事更重要得多,嫁人也并非想像中的好。”她答非所问。“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他一定很为你的固执头疼。”他隐然同情那个谢三公子。
  她微微笑了,坦白承认。“是,可我固执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见面固然是意外之喜,却也带来了麻烦,他未必肯就此罢休,或许……
  “你想离开君王府。”男子的声音清沉,是询问也是肯定,不容一丝回避。
  良久,她轻吐了一口气,“我确有这个打算。”
  气息一刹那静默下来。
  她抬眼笑笑,“你们各有势力,身份非同一般,再留下去怕会出什么乱子。虽然这几年养尊处优浑浑噩噩,但我还有能力照顾自己,无需牵挂。”
  “你何时在乎过旁人怎么想………”低微的话语渐渐消失。
  “对不起。”她略带愧意的望着他,“我并不想让你难过,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柔软的目光痛而决绝,他忽然道歉。“答应过让你自己决定,但我做不到。”
  来不及开口,一只手已无声无息按住了背心。奔涌的内力冲入经脉,瞬时而来的激痛有如利刃穿胸,她禁不住弯下腰,呛出了一口血。
  雪落无情,血落无声。
  刺目的鲜红缓缓坠入白雪。
  逐渐融化了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米有刀剑横飞滴场面,想我们男主会笨到乱吃飞醋找情敌决斗么
纠结的关键不在君随玉而在迦夜,小夜素多么独立滴人,如果她自己想走,哪怕君府地雷遍布她也有办法私奔,这点小谢很清楚,所以不会幼稚的认为搞定君随玉迦夜就会乖乖卷包袱跟他走,那是柔弱无主见滴MM,不是偶们女主,嘿嘿。。。
所以他退出来另寻解法,想看君谢两人火并的童协要失望了,自己面壁去,咩哈哈哈
共饮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冰雪渐融,绵延日久的寒冷消退,枯黄的草地上又有了绿意,令人畏惧的严冬仅剩了余韵。
  这一个月异常难熬。
  不管谢云书何时去君王府,回答他的永远是恭敬有礼的谢绝。
  小姐已经入睡,小姐尚未醒来…………她似乎永远在沉睡。
  暗地潜入同样不复可能。比起过去,守卫更紧了数倍,纵然用上了一切手段,仍在前一处院落被拦下,出来应对的君随玉婉言劝阻,很客气,也很坚决。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出自迦夜的授意,还是君随玉的私心。
  明明知道那个人近在咫尺,咫尺…………已如天涯。
  他甚至开始怀疑人是否还在府内,闹出了那般喧嚷的动静,她不会不知。
  她怎么可能这样狠心。
  她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不是没想过撕破脸,在君王府的势力内,发难的后果可想而知。
  着了魔一般的牵挂焦虑,放不下。
  “老三。”谢景泽风尘仆仆的立在门口,身边是一脸郁忿的青岚。
  摸了摸五弟的头,景泽一个人踏入房内。
  “回去吧。”听着青岚说过了经历,望着三弟憔悴下来的脸,只能道出这句话。“爹娘很担心,要我带你早些回扬州。”
  他轻轻摇了摇头。
  “你要执拗到什么时候,她已另选了别人。”谢景泽叹气。“论起声名,君随玉与你可称瑜亮,又在北方…………你争不过他。”
  “我不是在和他争。”谢云书凝视着案上的水仙,摘下了一朵因枯萎而行将坠落的白花。“我只想确定她的心。”
  “她若心里有你,也不会跟了君随玉。”
  谢云书沉默了,谢景泽再度开口。
  “就算…………爹当年的反对令你们分开,如今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别再总想着挽回,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谢景泽语重心长的相劝。“你放了手,两人都能过得很好,何必自我折磨。”
  “二哥,求你帮我一事。”
  “关于她就罢了。”
  “如果…………这件事有结果,我会做出决定,不再这样耗下去。”他勉强笑了一笑。“二哥,自小你就帮着我,这算最后一次。”
  “你…………”好脾气的谢景泽不知该叹气还是该痛骂一顿执迷不悟的人,见三弟那般失意,终是不忍。
  “好吧,你说。”
  
  踏进院子的时候,臂上还在渗血。
  看见她的一刹,突然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隐然松弛的释怀。
  她还在,安然无恙。
  正跪在庭中的大树下挖着什么东西,有一下没一下的戳土,衣襟粘满了泥。霜镜随侍在一旁,见鬼一般瞪着他。
  “你在做什么?”
  他设想过无数次再见她的情形,时而愤怒得想掐死她,时而又想吻昏她,最终却是一声柔软的轻问。
  迦夜呆了一呆,不敢置信的抬头。
  那个人立在树下,撑着手俯视她。肩上一道深长的剑伤,看来有些狼狈,分明的轮廓又深了,血顺着臂流下来,染红一大片衣袖,却像没事人一样柔和的对她笑。
  “你怎么进来的。”霜镜问出了最大的疑惑。
  “硬闯。”他依然在看她,嘴角一扬,几份骄傲的自负。“我知道今天君随玉不在。”
  单人匹马闯进戒备森严的府邸…………霜镜张口结舌,不知这算愚蠢还是勇敢。
  “总见不着你,怕你趁我不察又去了我找不到的地方。”无视逼近的众多侍卫,他像解释似的笑,任凭血一滴一滴落。“见一见,心里安一点。”
  黑黑的眸子渐渐有了雾气,呆呆的望着他。
  “你在挖什么?我帮你。”他蹲下来拭去粉脸上的一点泥,神色温柔。
  她眨了下眼,慢慢凝起散乱的心神,咬唇笑了笑,看起来却像哭。
  “已经挖好了。”
  泥坑里有一个脏兮兮的坛子,看起来埋了许久,他替她拿起来,坛子里有什么液体在微微晃动。
  “酒?”
  点点头,她又怔了好一会。
  “你来得正好,今天我请你喝酒。”
  
  摒退了如临大敌的侍卫,他被引入隔室耐心的等候,直到霜镜过来唤人。
  迦夜的卧房依然是温暖如春,红泥小火炉升腾着热气,几碟精致的小菜,清洗干净的酒坛。在软榻上舒适的偎下来,重帘半卷,银杯净亮,一切都是那么舒适,何况还有容色无双的佳人温言以待。
  换了件随意的衣裙,长发松松的半挽,迦夜坐在身边替他上药裹伤。
  动作很小心,眼睫如扇子般轻垂,一直咬着唇,好像疼的人是她。他深深的看她,贪婪似要把她放入心底,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
  裹好伤,又令霜镜端来银盆,为他洗净双手。细致而体贴,像一个照顾丈夫的小妻子。他很想轻吻,又怕破坏了难得的气氛。这样的相处,梦里期待过无数次。
  收好药盘,摒退了侍女,她启开了坛上的封泥,醇厚的酒香剑一般冲出来,迅速弥散了一室,闻之熏然欲醉。
  “女儿红?”
  她盈盈一笑,拿起银勺轻轻搅着澄亮的酒液,不知封了多久,缩得只剩半坛,香气越发浓烈。试着兑入新酒,一点点品尝,微蹙的眉尖渐渐舒开,最后移入银壶,捧入炉上温着。
  “你说的没错,喝的时候果然得兑酒。”
  “这是多少年的。”
  她笑而不答,忙着剥一枚鲜红的橙,银刀一点点旋过,褪下来的橙皮置在熏炉上,空气中立时有了清雅的橙香。纤白的指尖又撕去膜衣,将橙红的果肉喂进他嘴里。
  冰冷而甘甜。
  情不自禁的把娇躯圈入臂弯,她没有推拒,软软的倚在怀里,皓腕如霜,纤指似玉,黑亮的丝发披了一身,说不出的娇美可人。
  酒温好了,他执起壶倒了两杯。馥郁的浓香入口绵长,滚落喉间醇厚芬芳,诱得人想一饮再饮。
  她替他挑着菜,谈着些散淡的话题,谁也没有涉及可能不愉快的字句。
  娓娓谈来兴致极欢,甚至说起了天山上的初会。
  “…………本来挺期待,想着教王或许赏点奇珍异宝,我也好拿来打点别人。结果居然赐了一个人,真是…………”
  “你很失望?”他没生气,梦寐以求的佳人倚在身边,被损几句又何妨。
  她斜他一眼,悠然一笑,陷入了回忆。
  “那时我回头…………觉得,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明明是跪着,眼睛却锋利得要命,直直的瞪着我…………”
  那个卓然夺目的风华少年,鲜明一如昨天。
  “当时我就感觉,你肯定是个麻烦。”
  “原来你有这种印象,难怪一整年都不理我。”他忍不住咬了咬小巧的耳垂,颇为不满的抱怨。
  她缩着脖子轻笑,眼神因追忆而恍惚。
  “也不是…………最初我还没想好,不知该不该让你出任务。走上这条路未必能再回头,可后来…………”
  “发现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是我没办法护住你,你太显眼,而我不过是个小小七杀…………必须让你自己变强。”
  “你一直在帮我。”
  她白了一眼。“别说这么好听,是我一直在利用你帮我。”轻轻拔弄着牙箸,听取碰击的脆声。“我知道你想回去…………肯定能熬下去。”
  “就像你想杀教王。”
  迦夜微微一笑,洁白的细齿有如编贝。“说的对,有目标才能撑下去。”
  “现在有什么目标?”
  她静了一瞬,眼波水一般轻漾。
  “我想灌醉你,好让你任我摆布。”
  他低笑出声,立刻配合的躺倒,摊开修长的四肢。“你可以下手了,我保证不会动。”
  她也笑起来,呵了呵细指,佯装出来的狰狞在美丽的脸庞上不怎么成功。软绵绵的挠了半天毫无反应,她聪明的通过眉梢的细颤发现了变化,立时调整了方位,很快痒得他绷不住,笑不可抑,不得不拘住了她的手。
  “…………你答应过。”被制住的人不依不饶,娇颜微嗔。
  “你试试。”他承认自己耍赖,并理直气壮。“我宁愿你拿刀砍我。”
  窄肩被他揽在胸前,听着有力的心跳,唇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指尖挠着他的掌心,忍了又忍,他终于翻过身以深吻惩罚淘气。
  这一日她没有睡。
  笑吟吟的和他饮了一杯又一杯,黑亮的眸子盈着温暖的情意,嫣然娇媚,柔情似水。酒气氤氲菜色可口,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喝干了一坛仍觉得意犹未尽,他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坛,试图再倒出一些。
  酒坛很轻,尚余少量残酒。忽听得叮然脆响,翻过来倒了倒,一件事物掉出来落入杯中,映得满杯皆绿。
  拎起来一看,却是一块色泽清润的碧玉。
  玉色流动极似水光,犹如春日满铺的翠色,通体无一杂点,雕工极细,刻着百种芳花蔓然招摇,活泼绚亮,妙到毫巅,一只寻芳而至的彩蝶在花中轻舞,翩然如生。
  迦夜凑近来,接在掌中翻看了一遍,黑眸渐渐朦胧。
  “怎么会在酒里…………”他审视了半天,确是普普通通的一只酒坛,封泥多年未开。这一方玉不知浸了多少时日,光泽丝毫未减。
  笑如水一般在娇颜上漫开,眸光极软。
  “或许是好酒多年可以生玉?”她戏谑的玩笑,随手把玉抛到一边,又被他拾过去。
  “不是你的?”他锁住迷离难解的清眸。
  “谁知道是哪里来的东西。”她抿了抿唇,神色全无异样。“我不过是听说那里有埋藏多年的陈酒,一时好奇挖来看看。”
  “你不要?”
  “不要。”她真个不放在心上,看也没再看一眼。
  “那我要了。”他握住掌心的一方冰凉,盯着她的脸。
  执筷的手微微顿了一瞬,“喜欢就拿去吧,送给你。”
  
西来
  那一日梦一般甜。
  不是握在掌心的玉,他会怀疑是真是假。
  不知迦夜什么时候下了迷药,又被算计了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由君王府的人送回了宿处,青岚罗嗦了一顿,好半天才耳根清净。
  又见蝴蝶。
  还是在深埋多年的酒坛里。
  单凭玉色已然无价,何况雕得如此精致,她却毫不好奇,弃若敝屐。
  银鹄探得的情报扑朔迷离。
  君随玉的父亲君若侠娶妻清乐郡主,据称夫妻二人感情甚笃,相敬如宾。君若侠潇洒倜傥,持身自好,鲜少有红粉韵事沾惹,更在妻子过世不久后因病成疾,英年早逝,看不出什么疑问。
  但…………扬州有他的别业,十几年前曾住过一段时日,极是爱重那一苑风景,以致后来甚至将房屋树木悉数移至西京,起了一模一样的华苑。那般庞大细致的迁邸,花费更是天文数字,多年后仍有人感叹传述,成为君家豪阔的又一例证。
  迦夜住的一苑…………依稀有扬州建式的影子。
  偏好扬州菜……满是珍品的家,打碎的和阗汉玉耳杯,极尽宠爱却让她隐隐怨怼的父亲…………消失未见的盛骨玉坛…………
  君若侠花了那般大的力气复制出一模一样的院落,重要的究竟是那间华宅,还是宅内曾栖过的人?
  无数种揣测如走马灯闪过,隐约的答案呼之欲出,却无从查证。
  迦夜…………君蹁跹…………
  他定定的凝视着一方碧玉,脑中萦绕的是一双清冷黑眸,宛转顾盼,嗔视也有情。极似一只翩翩飞舞的彩蝶,让人既想留住美丽,又怕伤了彩翼。心如千叠,飘忽不定,怎样也把握不住。
  一只手猝然抢过了碧玉,他反应极快,手腕一翻转瞬抢了回来。锐目过处,微黑的男子面容大刺刺的对着他,眉梢溢满坏笑。
  “九微!”
  数年不见,惊喜非同小可。上去狠狠的互捶了几下,俱在呲牙咧嘴中大笑起来,一时无比畅快。
  “我该恭喜你做了教王?”他笑着调侃,上下打量好友,或许是经历了激烈的权位之争,九微多了一股强悍无伦的霸气,也更自负自信。
  “呸。”九微毫不客气的抱怨。“当年你拍拍屁股拐了人就跑,哪管我的死活,少来假惺惺。”
  他全无愧色的驳回去。“你还敢说,以为我不知道,她走了你不知多高兴,现在倒来吐苦水。”
  九微大笑起来,微蕴心照不宣的谢意。“没错,虽然少了你的臂助,但去了千冥一半势力,让我做梦都想笑。你没看千冥那几天脸有多臭,他还以为能一箭双雕,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
  猜也猜得到。“他实在高估了迦夜的野心。”
  “我本以为她是托词,谁知道竟是真的毫无恋栈。”九微坏笑着戏谑。“都是被美男计所惑………哎呀呀…………”
  “去他的美男计。”他笑斥着回骂。“你对紫夙才是用了这招。”
  久违的两人再次大笑。
  室内杯盘狼藉,空空的酒壶丢了一地。九微往嘴里抛了一粒花生米,微醺的坦承从未对别人说过的心事。
  “…………这教王真不是人当的,每天看下面勾心斗角,还得时时警惕,不留神一个浪打过来什么都完了…………费了多少心力血汗混来如今的地位,却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你不是已经除掉了千冥。”心下微悯,嘴上却不依不饶。
  “何止是千冥,我连紫夙都杀了。”九微苦笑了一下。“她野心太重,靠媚术和手段拢了一批人,威胁太大…………”
  紫夙也………他不由一怔。“天山上还没出过女教王。”
  “她倒是有这个意思。”眼中掠过一抹狠意,霸悍之色一现即隐。“可惜没机会了。”
  “看来你这几年过得很是辛苦。”摸了半天,他拣了一只尚有半满的酒壶替对方斟了一杯。
  “累死了。”九微一饮而尽,郁闷的咂咂嘴,“说实话,我经常羡慕你能一走了之,可惜上了这个位置就不得不做到底,不然死得更惨。”
  “现在无限风光,也算是值得了。”
  九微明白他的意思,笑得复杂而无奈,“当然,比失败还是好那么一点。”
  他暗里恻然,叹了口气,恰好九微也叹了一声。
  俩人一怔,皆笑起来,一扫阴郁之色,九微故态复萌,又是一贯的佻达不羁。
  “你和迦夜怎么回事,我听碧隼那小子说不太顺利?”不可思议的挑了挑浓眉。“这么久还没搞定她?”
  他丢过一个白眼。“你以为我是你,把人拐上……就算成了。”
  九微蓦然笑得极其暧昧,眼神闪动。“原来你得手了。想也是,凭你这长相还有拿不下的女人?说说看滋味如何?”
  “去死。”他没好气的唾弃。“净想些不干不净。”
  “男人嘛。”九微不以为意,益加兴致勃勃的凑近,颇有就此详谈的架势。“抱起来什么感觉?不用说你肯定是她第一个男人,身材估计差了点,皮肤看着不错,摸起来应该很细…………”
  一枚苹果塞住了滔滔不绝的嘴。
  “好得不得了,满意了吧。”他控制着不去回忆,却禁不住漾起了笑。
  “满意个鬼,一点细节也没有。”悻悻的拔下苹果啃了一口,九微心知问不出所以。“笑那么□,看来她确实让你很销魂。”
  眼角好笑的斜睨,他只肯说一句。“是你想像不出来的好。”
  “切。”九微嗤之以鼻。“女人不都一样,多稀罕。”
  他倒也不驳,只是笑,笑得仿佛隐了无限满足,让人恨不得把菜盘扣在他脸上。越是含糊九微越是心痒难耐,百般盘问无果,瞧着牙痒痒的,只好没话找话。“不说就算了,既然你得了手,怎么会成为这副鬼样子。”
  正中心事,他再笑不出来,丝丝苦涩又泛了上来。
  “我想娶她,她不肯。”
  “她愿意跟着你,却不愿嫁?”九微愕了一愕。
  他摇了摇头。“她不愿和我一起,起初是因为家世…………”约略的说了下大概,“现在找到她,却不明白是为什么了。”
  九微隐约明白了一些,了然的叹了口气。“不奇怪,要她那样骄傲的人去低眉顺眼,比杀了她还难受。以你的家世也不可能容忍这样傲气的媳妇,她和令尊是王不见王。”
  “所以我想离家。”他心事重重的盯着某一处发呆。“这样才能留住她,可她…………藏得鬼都找不着,我费了四年功夫寻出来,仍然拒我于千里之外。”
  “而且摇身一变成了声名赫赫的君王府中人。”九微摸不着头脑。“她和君随玉到底是什么关系。”
  “或许她本就出身于那里。”尽管无法证实,却最有可能接近现实。
  君随玉曾言及她似一位故人,怎样的故人能令一方霸主远赴扬州,亲证身份,基至甘愿动用武力吞并方家以成其心愿?他不认为君随玉会随意认一位义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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