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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一家亲

_27 收红包的(当代)
  “八十两。”顾师爷不由笑了出来,“五万斤粮食,折合银子是五百两,大人,你一年八十两,六年还要打个来回,六年,您倒是有意思。”
  章延闿笑道:“我是说,我还差一百两就够了,等俸禄发下来,我再借一些,就足够了。还请等一个月,就一个月。”
  “我倒是能等得起,只是,这一个月,我要吃多少,喝多少?大人,您这……”
  章延闿安抚着顾师爷,“您在这住的我都包了可好?您且等一个月,一个月,我立马就还,我现在便给你立字据。”章延闿已经招呼老来子去取笔墨来,挥笔而就,画押,请顾师爷过目。
  顾师爷是老钱粮师爷了,认真的把字据瞧了几遍,只觉得这里头没有岐义,也没有藏头内容到觉得满意,将字据收了:“章大人,就再等一月了。”说着,拱手道别。
  众官早侧了身子,待章延闿过来之后便请他往码头去了。
  章延闿才到码头,几家承办接驾的商人在汪老爷的带领下忙迎了上来。汪老爷花了大价钱整修自家的别院,却又不死心,求着章延闿搭线,到底从化名贾真的谭泽闿那里买了码头的一块地,又零零散散从一些人那里买了地,并做一处做了接驾之年,汪家到底是有钱,修整的比别家的都气派。
  章延闿对汪老爷颇是感激:“到底是介圃翁一心为国,圣上瞧了定是龙心大悦,我看就照介圃翁修筑的样式好了。”
  那几个商人虽然不高兴,到底也承认自己财力比不上汪老爷的,却又不愿意让汪老爷抢了风头,有一姓宋的商人笑道:“若是都做成了一样到有些乏味,还是样式多一些的好。”
  一见有人说和,那几人也应和上了,那姓宋的商人道:“皇上一路南巡,怕是见了不少的接驾阵势,总要换个花样,否则到显不出咱们济宁的诚意了。”
  章延闿点了点头:“这话很是,我倒没想到,只是,你们这东一块,西一块的。单个瞧到还不错,这放在一处,到显得杂乱不已。要想个法子,即要不一样,还要看的不杂乱。”
  姓宋的商人点着头:“正是这样,不若让我等请的师傅一处谈谈,到底要如何才好。”
  汪老爷听着这姓宋的话,颇为不悦,照这么个法子,他现在修的到是白修了:“几个师傅在一处,怕他们是争论了多少日子也争不出个什么东西来。到只请一个便好了,让他统筹全局。”
  章延闿又点了点头:“这样也很好。”
  宋姓商人忽而一笑:“大人,两样都好,到底该如何呢?”
  章延闿不由的笑了,对着曹典史道:“两样都觉得好。我觉得宋兄说的很是,这一会儿又叫介圃翁说动了,这到是有些两难了,曹典史,还请你帮我拿个主意吧。”
  曹典史颇是为难:“下官也觉得难以抉择,老万,你说该用哪个呢?”
  万县尉一摊手:“你怎么问起我来了呢?我一个粗人哪里晓得这个。我只管到时候的驻防,这个,还是你们这些书袋子管好了。”
  曹典史只得道:“大人聪慧胜我等百倍,想的主意定胜我等百倍。到底还是要大人决定。”
  章延闿笑了笑,指了指自己:“我拿主意?”
  众人纷纷点头:“但听大人吩咐。”
  章延闿点点头:“我的意思是,就按介圃翁的意思,请一个最为出色的先生总揽全局,但是要每处都有别具一格之处,我这样说可好?”
  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到底是大人,只有大人才能想出这样绝妙的好法子。”
  章延闿又道:“我看这个事就交给介圃翁了。介圃翁,少不得要你多多费心。”
  章延闿将这里交给他,他正好可以扩从一二,那个什么贾真怎么也不肯将地方让给自己,他只能将旁边的那些人的地给弄过来,他要比那个贾真的地盘要大,还要弄的好。
  济宁城最大的当铺丰源号坐落在运河码头边上,一面临着大街,一面靠着运河,大街上是车水马龙,码头上是船来船往。
  丰源号的东家便是汪老爷,家大业大,本钱厚,名气大,加上他家利息只十取一,来当东西的人颇多,这又是快到年关,一大清早,前来当东西,赎东西的颇多。
  这一日丰源号迎来个客人,那人往里头一站:“朝奉呢?”
  柜台里伸出个脑袋:“当什么?”
  “我是知州府的,不当什么,有事要跟你们掌柜的谈谈。”
  听了是知州府的,朝奉赶紧出来,又是请人到里头坐,又是忙叫上茶:“您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只是有件事不能耽搁,少不得要您帮衬一二。我是知州府的管家,昨儿晚上,我们府里遭贼了。我们夫人丢了首饰了。你也晓得我们夫人的性子。夫人吩咐我一早便出来,每家当铺都打个招呼,若是有销赃的,还请你们稳住了,派人去知州府通知一声,我带了人来。”说着将失物清单送了过去。
  朝奉一看,好家伙都是清单上头都是女人的首饰,到有不少好东西。听说知州太太娘家是京城里做官的,有个姐妹还嫁给了个侯爷,家室不小啊。
  “您放心。我们从不收那些个假东西。只要他们到了这,绝不会给您丢了。”
  “那就拜托了。”顺儿站起身,却没急着走,而是停下来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死当的东西?”
  朝奉微微一怔:“啊?”
  顺儿一脸你怎么不上道的表情“若是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让我瞧瞧。这要到年关了,我怎么也得挑一样好东西,送给我媳妇吧。”
  朝奉忙点着头:“有有有。我这就给您去拿,您稍等。”朝奉出去吩咐人取东西来,这时候外头出现了两个人,让朝奉注目。
  一人颇为有气质的男人站在外头不进来,他身后的人则在那人吩咐后,一进来便道:“掌柜的看看这个值多少钱?我家二爷当了这个换钱使。”
  朝奉见那人手里的匣子做的颇为精致,心想怕是有什么好东西,便走上柜台,伸出手来:“拿来看看。”
  那人开了怀里的小匣子,摸出一样首饰递了过去:“我家二爷急等着钱还人,你快着点。”
  朝奉接了首饰,反复的仔细的看着,这金饰做的颇为精致,上面的珍珠那样的圆润,真是不错的东西,他想着知州府的管事要首饰,便想要留下这东西。
  “这个,不值钱,也就是十两。”
  “那这个呢?”那人又送来一样首饰。
  这一样比那个还要贵重,那上面镶了块红宝石,鎏金的首饰做成这样,真是少见。
  “这个也就是二十两。”
  “我们二爷不是穷人,只是有急用才把这些东西……你多当几个,又不是死当,日后还要赎回来的,你多当几个,我这还有呢。”那人将匣子打开让朝奉看。
  朝奉伸头一看,那里头真是有不少的东西,那翡翠簪子,还有那珍珠挂珠凤头簪。
  朝奉道:“这要请我们的大朝奉来看看,这东西我到不敢轻易下决定。”
  朝奉取了那两样首饰到里头,却是拿给顺儿瞧:“大管事,您瞧瞧这两样可好?”
  顺儿一瞧那两样首饰,顿时站了起来:“这是哪里得来的?”
  朝奉道:“您看这个可好?若是好,我就帮你包起来。”
  “包什么,这就是我们夫人丢的首饰,你看看我给你的单子,金贴翠镶海珠菊花钿,金镶红宝石钗,贼在哪里,快领我去。”
  顺儿站起身就往外冲,只问:“当东西的人呢?”
  有人指向了那个人。
  顺儿从过去一把揪住那人:“抓住你这个贼了,跟我见官去……老来子怎么是你,你……”
  老来子忙抱着匣子:“不是我,是二爷……大人……”
  第156章 银子(下)
  顺着老来子手指的方向望去,那站在当铺门口的人就是自家大人,济宁知州章延闿。
  “大人”
  背着手在外头欣赏丰源号的金字招牌的人正是章延闿,一听到有人叫自己,忙转了身子,见是顺儿,笑着道:“你怎么来这里了?小声些。”
  朝奉见真的是知州大人忙迎了进来。
  章延闿只摆手:“我随便逛逛,就不进去了。老来子,咱们走,你小子,我一不留神你就跑了个没边。没见识的家伙,这是当铺,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老来子委屈得道:“大人,我没乱跑,是你叫我来这里。”
  章延闿瞪了他一眼,笑着问顺儿:“你跑这里做什么?”
  顺儿道:“奶奶吩咐我出来办些事,办点事,对,办点事。大人,你怎么来了?奶奶方才一早找您呢。”
  章延闿挠挠头,支支吾吾的道:“没事,我出来瞧瞧。哦,你奶奶找我做什么?”
  顺儿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大人,我伺候您。”
  章延闿虚晃一脚:“你不是有差事要办么?还不去办?耽误了你奶奶的事,我把你头卸下来当球使。”
  顺儿躲了过去,笑着道:“一定不耽搁。奶奶若是知道我帮大人办事,不会怪罪我的。”
  章延闿笑着撵着顺儿走:“我要你做什么,做你的去,我走了。”
  抱着匣子的老来子开口叫道:“大人,那个东西……”
  章延闿伸出手强拉扯着他:“什么东西,还不给我走。”他不由老来子再说什么,扯着他往那边去。
  走到那拐角处,章延闿迅速拐过去,靠墙站下,贴着墙根悄悄的望过去。
  瞧着顺儿走远了,这才又闪出来。招呼这老来子:“走,去办差啊。”
  老来子哭丧这脸:“还要去?”
  “怎么不去,对了方才你拿进去的两件东西,还你了没有?”
  老来子翻眼想了想:“好像没有。”
  “那还不要去,傻了你啊。快回去,快回去。” 章延闿催着老来子赶紧回去,“那么贵重的东西,就是卖了你也买不回来。”
  老来子委屈得道:“大管事的不是那个什么什么,您又拉着我走,也不许我说话,我……”
  “你什么你的。还不快去。”
  老来子抱着匣子进去,拿了东西要当。当铺的朝奉哪里敢接,方才大管事的已经来说,这些东西是知州太太丢了的,这明显是监守自盗,知州大人好说,可是他们这里,若是闹开了,他们这倒成了销赃的黑当铺,影响不小。无论老来子怎么说,朝奉都不接。
  老来子又抱着匣子走出来,无奈的道:“大人,人家不收。”
  章延闿挑了眉毛道:“为什么不收?”
  “他说咱们这都是假的。”
  “假的?这怎么是假的,你就告诉他,若是他们走了眼,就砸了他的招牌。”
  “我当然说了,可是那朝奉硬说咱们的东西是假的。”
  章延闿点着头:“好,假的。咱们去别家。对了,方才咱们那两件首饰呢?你要回来没有?”
  老来子一拍脑袋:“我怎么就忘了呢?大人您等等啊。”他反身又往当铺里钻。
  当铺的朝奉一见到老来子又头疼了,怎么又来了,可他是知州大人跟前的人,知州大人还在外头,这面子还是要给的:“您有什么事?”
  老来子说:“方才你拿了我两件首饰还没还我呢。”
  朝奉好言相劝:“哦,那个方才叫贵府的大管事的拿去了。”
  “大管事的没给我啊。”
  朝奉笑道:“真的是叫贵府的大管事拿去了,您回去问问便晓得了。”
  老来子哦了声,便去回章延闿。章延闿点点头。却带着老来子进了当铺:“当东西!”
  朝奉见知州大人亲自来,忙迎了,又打发人去回掌柜的,并通报东家:“知州大人来了,您后面雅间请。”
  章延闿瞪了朝奉一眼:“小声点,你那么大声音做什么?我来当铺是好事么?”
  朝奉忙致歉“是是是”
  “放屁。老子来这是好事。哦,是。手机好事,对你们当铺来说是好事。你给我看看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朝奉为难了,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笑着道:“您要当多少?”
  章延闿不由的笑了:“笑话,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我要当多少?我说要一万两,你就给我一万两?合着,你们这生意就是这么做出来的?”
  朝奉笑道:“大人若是缺银子,若是少,敝号是能借的起得,大人不用当这些东西的。”
  章延闿拍着手道:“是了,你们东家也开钱庄的,有的是本钱。”
  朝奉见章延闿有些意动,更是加了劲儿:“是的。”
  章延闿话锋一转:“那若是人家晓得本官去借钱那还不得笑话我?你且看看我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反正也不急着用。”
  朝奉实在是为难:“您这都要当了?”
  章延闿点点头:“自然是要当了。”他抓抓脑袋,“若当多了。能少当一样便是一样。”
  “大人您要多少?”
  章延闿伸出一个手指头,冲着朝奉晃了晃。
  “一百两?”
  章延闿撇了嘴:“一千两”
  这么大的数目不是他能做的了主。还是要等掌柜的回来。只是掌柜的叫东家叫去了,一时也敢不回来,朝奉笑着道:“可不巧了,柜上没那么多的现银,大人若是不急,还请您等一会儿?”
  章延闿道:“我又没说要现银,整点银票就行了。”
  “大人在这做什么?”冷冷地女声在外头响起。
  敲着二郎腿的章延闿腾的站起来,脸上露出迎合的笑容。朝那个穿鹅黄绫袄子、丁香色绸直身的妇人小跑过去:“夫人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来这里又是要做什么?”世芸的眼睛冷冷地扫了章延闿一眼,抬眼便走了进来,往那边上的椅子坐下。
  朝奉见是知州太太,平日里又听人说闲话说知州大人是个怕老婆的主儿,今儿见了还真是这样,他忙笑着迎上去,命人泡了好茶,亲自端了过来。
  章延闿忙笑道:“我到这里逛逛,看看有什么好东西,这不是快过年了么?我想给你置办几件新首饰。”
  世芸也不开匣子,笑着道:“大人到这里买首饰?这是当铺,又不是银楼。”
  章延闿:“是,我知道。我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好的东西,拿回去,再让人做了出来。”
  世芸面上露出一抹笑容:“可是得了什么好的。让我也看看。”
  章延闿忙道:“没,还没选呢,你这就来了。”
  “那就选吧,我也来了。”
  章延闿世芸朝奉取拿东西,自己却陪着小心,小心翼翼的瞧着世芸的面色:“夫人来这里是做什么?”
  世芸似乎被眼前的首饰吸引了目光,根本就没理会章延闿的问话,只顾着挑着首饰,一面问道:“这个怎么样,这个呢?这个也不错.”
  章延闿则是满口的“好,这个极好,这个做工精致。”
  挑了好一会,世芸这才满意了,指了那几个满意的让人包起来,她的目光随意得往老来子身上一瞥,指着老来子道:“老来子,你怀里头是什么东西?”
  老来子忙往背后一藏:“没什么,没什么,什么都不是。哎!”
  那站在他后头的两个大汉一左一右的夹在他边上,伸手便将匣子抢了过去,待众人反应过来,匣子已经落在了世芸手上。
  “这匣子……”世芸仔细的看着那匣子,随即打开匣子,一见到那里头的东西,“咦。这明明是我今早丢的匣子,怎么会在……”
  老来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奶奶。我什么都不晓得,这是大人让我这么干的,,我真的不知道。”
  世芸只瞧向章延闿。
  章延闿先是狠狠的瞪了老来子一眼,随即闭上眼睛,好半日才到:“我,我只是敲着这个匣子好……好看。”
  “好看?”好看,拿这些首饰来这做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世芸手一伸,跟在后头伺候的簇水从怀里拿出东西,却是方才不见得两件首饰。
  章延闿装着傻:“这是什么?“
  世芸重重的拍着桌子:“你还跟我装迷糊?还不跟我说实话?你偷了我首饰拿到当铺典当是不是?”
  章延闿长长的吸了口气,坚定的点着头:“是”
  “你是要银子是不是?我问你,你要银子做什么?家里是没银子还是怎么了?我事不给你还是怎么了?你居然要偷?你是做官的,你还知法犯法,你监守自盗!”
  “夫人息怒。息怒,请听我说。” 章延闿忙跪了下来,揪住自己的耳朵,“家里就是有银子也不够,实在是太多,我被逼的没有法子,才这样的,夫人,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当铺里闹成这样,其后男的给女的跪下了,更有人认出那男女正是知州大人夫妇,瞧热闹的就更多了。
  “我这是没办法。顾师爷说了,我若是开年不还,就要告到京师去。我这不是……”
  “你没立字据?”
  章延闿摇摇头:“就是没有才这样,老杜好心借了我们那么多种粮,总不能叫老杜担了这个,少不得要我这个当时的主管应下。
  “要多少?”
  “他说要三千两。”
  “三千两……这么多……家里哪里有那么多银子?”世芸白着一张脸。
  “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夫人……我……我不会做官,没让夫人过一天好日子,却叫夫人把嫁妆都填进去,我,我该死。”
  “起来,你像什么样子,当了,把这些东西都当了。让他开三千五百两的银票出来!”
  朝奉只得听了,也不敢说不只三千五百两银子,开了三千五百两银票,世芸数出了三千两的,让章延闿拿去:“去,这就还给他。让他拿了字据来!”
  第157章 莫名
  章延闿,忙接了银票,爽快地应下,又问道:“怎么要三千五百两,这五百两……”
  “还不去找人把钱还了?”
  章延闿忙揣着银票,带着 顺儿才找来的官牙,急急的赶到顾师爷下榻的客栈,请官牙作保,银钱两清,拿了还清的字据,又急急的赶回丰源号当铺。
  这里世芸正跟朝奉算着帐,却是世芸拿了那五百两银票在赎首饰:“今儿这一天还没过,一个时辰都没过去,你就收我一个月的利息?你讹我不成?”
  朝奉陪笑着道:“哪能啊。夫人,这是我们本号的规矩。按月计提,您就是一日也是一个月的利息。”
  “哪有这样的道理。”
  朝奉依旧是一张笑脸:“夫人,我们这是百年的老规矩了。其实,我们这是最便宜的了。那边的元和当,他倒是按日算利息,一个月算下来,要比我们丰源当多一成的利息。若是按一年呢,我们要比他少三成。”
  世芸不耐烦地听着朝奉一笔笔同她算账:“我也不算这个,你把东西给我提出来。”
  章延闿瞧见这幅场景,不由得道:“这是怎么了?”
  世芸答道:“他们不准我赎首饰。”
  朝奉陪笑道:“哪能。只是我们当铺的规矩是要收一个月的利息,夫人却是不愿意。大人,我们这百年老号的规矩……”
  章延闿一摆手:“我晓得了,夫人,还是要按规矩来。”他扯着世芸的袖子,一点也不掩饰的使眼色。
  世芸点点头:“我晓得了。那就一个月后来。我同你说,若是我来赎东西,你给我弄坏了哪里,我可跟你没完。”
  朝奉陪笑道:“哪能啊。您放心。”
  世芸只瞧了章延闿,扯了他,面上带着笑容,口中却道:“你跟我来,我还有话同你说。”
  章延闿瞧着世芸那不带好意的笑容,顿时紧张起来,也不顾外头有许多人,忙找借口:“夫人,夫人,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夫人……哎呦,我肚子疼,真的疼,要拉了,要拉了。”
  章延闿拼命地跑着,一直跑到自认为很远,这才停下来,整理整理衣裳,招呼着紧紧跟在他后头的老来子:“走,咱们往码头那边去。”
  世芸坐了车,心思颇重。芳儿只当世芸是因为在当铺受气,轻声地劝解着:“奶奶,他们就是这样。东西进去的时候,价压得低低的,待你赎的时候,他说这怎么了,那怎么了,要比原先多出好几倍来。他丰源当说的好听比元和当要便宜,但我瞧着他家怕是还要黑心些。”
  世芸瞧着芳儿,不由笑道:“你到看的这样的清楚?”
  芳儿不好意思地道:“我爹以前生病娘总让我拿了东西去当。我娘成天琢磨着哪家当铺给的钱多,利息少。我跑的多也都晓得了。”
  世芸点点头。
  翠儿亦道:“奶奶,您别生大人的气了。大人是难得的好官。”
  世芸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没有生大人的气。”此事暴露出他们的弊端,她太依靠章延闿,所有的一切都是章延闿一人在外头撑着,她却什么也没做。
  钱,总是在束缚着他们,要自己赚钱才是,只等着章泽闿送红利,虽然钱多,到底被动了些,更何况他们也不能顺便用钱。
  自己赚钱要怎么赚钱呢?若论做生意,还有什么人能比得上章泽闿呢?
  “大爷在不在?”
  “大爷才起身,奶奶有什么事?”
  世芸带了人往章泽闿住的地方去,一进门,章泽闿正端着碗稀粥溜溜的喝着,见到世芸,章泽闿忙放下碗:“弟妹怎么来了?”
  “大爷才吃饭?”
  章泽闿揉着头:“昨日又喝多了。才起来。弟妹,你们这的酱菜不错,喝粥最好用了。上回你让人送回去的,我们都喜欢,大奶奶原本就送给旁人尝尝,大家都说好,都来要,一下就空了。”
  “大爷若是喜欢,我让人多买些来。”
  章泽闿笑着点头,快速地吃了粥,问小厮要了水漱口,揩了嘴,请世芸坐下:“弟妹今日来有什么事?”
  世芸使了眼色,叫翠儿芳儿出去,这才同章泽闿道:“其实是有件事麻烦大爷的。还要请大爷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世芸将今日的事说与章泽闿听,“这么坐吃山空也不是事,我想着,做些小买卖,好歹贴补一二。却不晓得该做哪些,要准备哪些?”
  章泽闿不禁一笑:“却是为了这个啊。其实也好办,拿些银子买些地也行。”
  “一亩地能赚多少银子?也不够他这一次摆的。我也没多少本钱,也做不了什么大生意,到现在细水流长,够贴补家用,能让他的俸禄留存一些便好。”
  章泽闿吃了口茶,想了想:“弟妹,你这眼前就有好东西,却来问我。”
  世芸挑眉看着章泽闿,好东西?有什么好东西?
  章泽闿笑着道:“弟妹。你们济宁做的好酱菜,这难道不是出路么?”
  世芸笑道:“这济宁城多的是酱菜铺子,若是开到京城,要不少人手,我也找不到人帮衬。还是就在这济宁城就好。”
  章泽闿见世芸不愿意,到另想到法子:“这济宁城南来北往的东西倒也不少,旁人也都做了个遍,也不好出什么彩,弟妹就是做也争不过那些个老字号。”
  世芸点着头。
  章泽闿道:“即使做,也只能比别家便宜,这么而已。倒不如开酒楼茶馆之类。”
  “这……这厨子要怎么找?什么口味的菜,还有,这地方选在哪里,要花不少钱吧。大哥,我本钱也没多少。”她从怀里摸出那五百两的银票,“也就这有这些。”
  “已经不少了。不过……其实我现在手上有一批绒线,是前儿一个客商急着出脱,我包了圆,原本是要让人送回京城的,这样好了,我都给了弟妹,弟妹开家绒线铺子好了,五百两足够了。一个月也有个十几两的进账。”
  “这倒好,只是,这批货结了,下批货我又要上哪里去寻?大爷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章泽闿笑道:“这好办,我每年都要从南边运许多货来,到时候给弟妹带一些便是。弟妹到时候给个路线钱便是。”
  “如此就上好了。那就有劳大哥了。还有这管事的……”
  章泽闿笑道:“我要在这置办些产业的,回头我派个二柜过来,帮衬些,你寻了人好生的让他带着,也就可以了。”
  世芸同章泽闿商量着开铺子赚钱的事,吕嫂子却在外头等的急,只问道:“还没好么?”
  翠儿摇着头:“奶奶不让我们在里面。”
  吕嫂子趴在门边听了听,里面好像没什么声音,她大着胆子大声道:“奶奶,我是吕嫂子。”
  “什么事?”
  吕嫂子摇摇头:“不知道,侯爷也没说,只是打发人问了好几次,方才我听说奶奶回来了,便去寻奶奶,他们说奶奶在大爷这。”
  郑濬找她,找的那样的急?什么事?
  世芸只得匆匆同章泽闿道别,往郑濬那去。
  郑濬院子里的气压很低,见了世芸进来,门口的人便回道:“章太太来了。”
  只见谭世仪掀了帘子从里头出来,世芸一把抓住谭世仪:“什么事?”
  可偏偏谭世仪居然给自己递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姐,你还是小心些,侯爷火气大得很。”
  她做错了什么?她什么也没有做啊。这段时间她已经没同郑濬打交道,怎么可能哪里出错。她实在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你在外面做什么?”
  “你在外面做什么?”
  谭世仪忙应道:“没什么,没什么。姐,你还是快进去吧。”
  世芸掀了帘子进去,黑着一张脸的郑濬端坐在书桌前,正盯着她。世芸只觉得浑身发毛,这眼神太过骇人了,她强笑道:“侯爷寻我有什么事?”
  郑濬哼了一声,突然嘭的一声,紧接着听见茶杯滚落下来,摔了个粉碎。
  世芸吓得都要跳了起来。郑濬这是发的哪门子火。
  “你很缺银子?嗯?”
  世芸不晓得这话他是从何说起,也不好接。
  “笑话。堂堂的知州,知州夫人跑到当铺去,你嫌你们名声好还是怎么了?”
  当铺的事郑濬这就知道了?也太快了吧。
  “实在……实在是没法子……这才……”
  “哼,你们平时不是注意挺多的么?东西没了,我看你准备那什么觐见!”郑濬冷冷地丢了话,便不再理会世芸。
  世芸走出屋子,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郑濬也实在太能发火了吧,就这点事,他发那样大的火?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世芸摇着脑袋,将这些烦心事抛诸脑后,她要想想那绒线铺子要怎么做。一个月十几两银子,他们一家的用度算是够了。章延闿的俸禄还可以存一些,以后也不用这么艰难了。
  “姐,好像坏事了。”谭世仪颇有些对不住的模样。
  “怎么了?”
  谭世仪将手中的匣子递了过去:“这才是我请朋友置办给姐姐的东西。”
  这才是,那……那……,“那些东西是……?”
  那不是谭世仪送的,那那些东西是谁送的?!这该如何是好?东西典了出去,就算现在赎也是要四千两银子,这她倒是能出得起,但是,不就不攻自破了?可是不弄回来,到时候出了事可怎么办才好?
  第158章 陷阱 (上)
  世芸改变主意了,她急急忙忙的找到章泽闿:“大爷,有没有嫌钱最快的法子?”
  章泽闿还未能反应过来,只是费解的看着她。
  世芸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在最短的时间赚到最多的钱?”
  章泽闿笑了笑:“我看出来了,弟妹你不是要赚钱,而是急等着钱用是不是?要多少?我这不有些,可以借给弟妹。”
  世芸摇摇头,她到不是没有钱,而是苦于如何把钱光明正大拿出来。
  “弟妹,我晓得你同二弟现在艰难,只是,由你来管到底是不大方便,不若同我合伙,每年还是可以获利不少的,你出钱,我出人也是一样的。我毕竟在外头,做什么都方便。”
  世芸笑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大爷,我了就是问问。”她只觉得头疼,那一箱子不晓得来历的首饰叫他们弄出去了,若是……那她要拿什么来赎,冒然的三千五百两出现,还不要出事。
  哎!
  那东西到底是谁的,怎么抬进府里都没有人瞧见呢?这些人都干什么吃的!
  章延闿晚上又有饭局,却是布政司里的人来查看各处接驾事宜准备的如何,准备接驾事宜的商人在得意楼宴请那位禇大人,章延闿也喝了个半醉回来。
  他晃晃悠悠的荡回了屋子,一头扑到床铺上,便不肯抬起头来。世芸少不得哄着他起来沐浴,又帮着他解衣裳。
  “奶奶。”翠儿在外头轻轻的唤着。
  世芸抽了手,从隔间出来:“怎么了?”
  翠儿递了几张花花绿绿的纸张过来:“奶奶,您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这是爷放在衣兜里的。”
  世芸揩了手,拿过来看了看。这是……她瞥了一眼身后,这东西……怎么还在章延闿的身上,他还留着那就上好了,这下有着落了。
  “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去吧。泡杯酽酽的茶来。”
  打发了翠儿下去,世芸将东西收起来,又进了隔间,服侍了章延闿沐浴,弄了好半日,人才渐渐的缓了过来,一杯浓茶下去,章延闿才觉得舒服一些。
  “这哪里是吃饭,简直是要命。”
  世芸拿了那银票,“你怎么没还啊。”
  章延闿坐起身,接了银票,“我哪里能这么快就还了?我说好了年后还的,这还有一个月呢,提早那么多,到底便宜了他。”
  “那你今儿闹出这么一出来。”
  章延闿只笑笑:“不闹出这么一出,怎么能制的住他?”
  “也就是说,这一个月,这三千两银子你没用?”
  “是,怎么了?你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世芸摇摇头,动着三千两,还不如动那一万两银子。
  章延闿坐直身子,目光炯炯的看着世芸:“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到底是怎么了?”
  “真没什么事。”
  章延闿握住世芸的手:“对我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么?说出来,咱们两个人一起想想,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们俩不是臭皮匠,对方也不是诸葛孔明,难道还对付不了么?”
  世芸笑笑:“真没什么。我方才在想你拿回来的那两张字据,还有那个中人的……”
  章延闿慌忙转移话题:“哎,没什么,我要睡觉了,明日还要早起。我累了,”他裹了被子要躺下,想了想,伸手搂住世芸,将她压在身下,亲手剥了世芸的衣裳,“我来服侍你,你不累么?”
  “我自己来,你住手……”世芸抓住衣襟不肯让章延闿有所动作。
  章延闿见世芸一副紧张的模样,不由玩心大起,半点也不肯让,同她进行着拉锯战。
  “你这是要做什么?”
  章延闿带着委屈的声音道:“夫人伺候了我这么许久,我来伺候夫人一次。”他说着继续帮世芸宽衣解带。
  “哪有你这样的。”这哪里叫服侍,明明就是,“你解这个干什么,你……”
  章延闿低头堵住世芸的嘴巴。哎,为了不让世芸追问下去,只得使出美男计来,可真是苦了他了。
  世芸一直在担心那些首饰的问题,只盼着日子快些过,好赎回一些来,到时候也好交差,这一日章泽闿过来了,他已经寻了块小铺子,又将绒线都搬进了铺子,拿了字据与世芸,又道:“这些都已经置办好了,铺子在新绒胡同,我已经找人粉刷了。弟妹给我五百两银子,还剩了一百多两,至于伙计,只要两个便好,对了,我这新得了一样好东西,弟妹留着跟大侄女儿一块吃。”
  世芸接了章泽闿递来的纸包儿,解开,里头是一粒粒圆溜溜,黑乌乌的东西,“这是什么,到像是糖豆儿。”
  章泽闿道:“弟妹且尝尝。”
  世芸拣了起来,闻着香,吃在口里犹如蜜糖,细甜美味,其中还带着一丝丝的酸味,却不晓得是什么。
  章泽闿道:“这是南方的一种脯子,名唤衣梅,是用各种药料, 用蜜炼制的,裹在杨梅上,外面用薄荷,桔叶包裹,南边的人最爱这个,大人小儿都吃得,又可以生津补肺,又可以解酒,不举多得。”
  “多谢大爷了,这衣梅,我们这怕是没有吧,一百两银子能得多少衣梅。”
  章泽闿已然晓得世芸的意思,他笑着点着头:“一百两银子也都够了,弟妹若是想再开间果脯铺子,少不得还要拿出二百两银子来,置办房产之类的。”
  章泽闿便拿了房契与置办的字据,选了个好日子,开张大吉。
  新年很快便到了,因为皇帝南巡,一直到二十七章延闿也没歇衙,依旧码头县衙来回的奔走着,世芸盘算着这一个月的盈利,细细的算了算,盈利了二十多两银子,世芸欢喜的包了双份的红包出去,其中一个小伙计委婉的提出,他老家有个堂弟,也要出来谋事,世芸自然是愿意,又要将过节的一应东西预备,预备家里人过年的赏钱,这一日,顺儿又领了章延闿的俸禄银子回来,忙了一通,世芸这才想起来,丰源当还收着东西,她又数了五百两银票让顺儿到丰源当赎几样首饰回来。这是搁在她心上许久,索性没爆出什么事来。一到了一个月的期限,她立马便让人去办。
  顺儿冒着风雪出去,不一会儿又折了回来:“奶奶,他们当铺说了,当初奶奶当东西的时候是一起当的,要赎也是一起赎的。断没有分开赎的道理。而且眼下年关,所有的东西都不赎的,是规矩。”
  哎。就是她想赎也要能赎的回来啊,世芸有些破罐子破摔了,不过她发现,有了这种想法后,她到是变得轻松许多。
  年果然是没过好,章延闿只在家吃了年夜饭,第二日一早便带人急急的往布政使衙门赶去回禀接驾准备事宜,午饭还未吃,顾师爷便上门来了。
  “让他改日再来。”
  簇水道:“我说了,他说大人不在,太太在也是一样的。”
  “那就见见吧。你把人请到花厅,我这就过去。”
  顾师爷是故意等着章延闿出门的,他晓得章延闿今日往济南去了。他更是故意比嫌弃先期约定的时间晚了几日,就是为了今日,章延闿哪里榨不到油水,这章太太还榨不到?
  他只同世芸道了新年便直奔主题:“章太太,我也晓得这不合适。但到底还请太太体谅学生的难处,这……还请夫人帮着解了吧。”
  “这是你们外头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好插手?”
  顾师爷道:“这虽说是公事,却是只有章大人的名儿,同私事一样,章大人这一去也不晓得要多少日子,我这却等不得了。”
  世芸叹了口气,只得让翠儿把钱师爷请来:“钱师爷,还请您算算这笔帐。”
  钱师爷拨弄了算盘,“五万斤粮食……”
  “等等。钱师爷,您看好了,这是五十万斤粮食。”顾师爷示意钱师爷不要看错了数儿。
  钱师爷笑道:”怎么会,大人同我说了是五万斤粮食。”
  顾师爷拿了字据道:“可是,这字据上是五十万斤粮食,这是章大人亲笔所写,夫人,钱师爷,您看看,我怎么会无凭无据信口开河呢?”
  果然,那字据上写的是五十万斤粮食。
  世芸不敢相信,怎么会是五十万斤粮食,这……这……这确确实实又是章延闿的亲笔所写,怎么会是这样。
  “这……”
  “钱师爷还请你算算这帐。”顾师爷一脸笑容的看着一脸惨白的世芸同钱师爷。当日章延闿写了字据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出错,却不动声色,谁想到章延闿慌慌张张的居然会多写了这么一个数出来。这是发达了。补了五万斤空缺,还要赚四十五万斤的粮食,这是要发了。要不,他能有那么好脾气等到这个时候?
  别用那种眼神看他啊,这又不是他干的,是章延闿出的错:“还请夫人今日把帐结了吧!”
  第159章 陷阱 (下)
  钱师爷断然拒绝顾师爷的要求:“你这是歁诈,待大人回来再做道理。”
  顾师爷非但不急,反而异常的轻松,他撩的袍子,坐回椅子上,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捧着茶,慢条斯理的吃着:“也好。当初章大人可是同我说好的,一日不还,便按一日十成取一做利息。我是不急的。”
  他是故意晚这几日的,五十万斤的粮食,晚一日就是五千斤粮食,算了一算,到是二百多两银子的事,这已经是十日之多了,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钱师爷立马指责道:“你这是放银子钱呢?什么叫一日一成的利息,就是借租子也没有这个数的道理。”
  顾师爷道:“钱师爷,还请您仔细看了这字据,这是章大人亲笔所写,并不是在下随意添加。这是当初章大人同杜知县商议好的,您当时是在边上的,怎么就不认呢?”
  世芸抓过算盘自己噼里啪啦的先算了起来:“一石是一百六十斤,五十万斤是三千一百二十五石,二石粮食折一两银子,这是二千二百三十二两……”
  顾师爷好意的指点着:“夫人,这怎么是二石粮食折一两银子呢?我们那是一石四折一两银子。”
  钱师爷道:“你怎么能这么算?我们这边便是一两银子二石粮食。”
  顾师爷冷笑道:“章大人是在我郧县欠的粮食,自然要按照我郧县的粮价折银。”
  钱师爷反讥道:“你还在我这要银子,自然是要按照我们这的规矩来。”
  顾师爷也不怒,拈起那张章延闿亲笔书写的欠条,似笑非笑的看着钱师爷。
  钱师爷涨了个满面通红,嘟囔着道:“也好,我们也不用折银子了,只在这买了五十万斤粮食,了事就算了。”
  顾师爷笑道:“那就更好了,不过这一路上运粮的费用还要请钱师爷您开个清单出来,我大老远的来了,这两个多月的费用我也就不找章大人开脱了,这运费可不能由我们出吧。”
  钱师爷冷笑道:“这字据上也没说要我们按银子折,更没说我们要付运费。你想要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们是把欠了的还上了。”
  顾师爷道:“既然谈不拢,那就不谈了。反正这拖一日就是一日的利钱,章太太,学生告辞。”他将难题又抛给了世芸。
  世芸忙挽留顾师爷:“顾师爷,好说一切好说,你且不要生气。他也就是随便说说,这做主的人是我,不是他。”
  顾师爷收了脚,反问道:“夫人能做的了主?”
  “这是自然。”
  “既然夫人能做的了主,那我就放心了,夫人,我也是看在章大人原是咱们郧县的父母官,为郧县做了不少的好事,这才宽限了这么多日子。这大过年的,我一个人在外也是不容易,还请夫人体谅一二。”
  世芸命人再上茶,端了点心与顾师爷用,自己请了钱师爷:“钱师爷,咱们还是把这笔帐了了吧。怎么也不能让这债过了一个年还在吧。到底要讨个好彩头。”
  钱师爷只得应了,拨弄着算盘:“一石是一百六十斤,五十万斤是三千一百二十五石……”
  世芸拦住钱师爷,笑着对顾师爷道:“顾师爷我有件事要请教您。”
  顾师爷点点头,他倒要看看这章太太能掀得起什么幺蛾子来:“夫人请说。”
  “这一石粮食顶一进六十斤,这是折粮的算法(白粮,加工好的大米),是按照俸禄米算的,可是咱们这是欠的种粮,到底不能按照一石一百六十斤的白粮来算。我虽是个妇道人家,但也晓得这白粮同种粮还是有差池的,您说是不是?”
  顾师爷一愣,这章太太倒是个精于算计的人,现在又来同他按谷米来说,顾师爷到也同意,让这些又能不赔,四十五万斤的差额,已经不晓得赚了多少。
  “正是这个道理。”
  “钱师爷,这种粮是一石多少来着?”
  钱师爷道:“夫人,一般是一石二百三十斤。”
  “那就按二百三十斤来算好了,五十万斤那是……”
  钱师爷拨弄起算盘,一面道:“一石折二百三十斤,五十万斤是二千一百七十三石九斗一升,一两银子折合一石四,也就是一千五百五十二两七钱九分二厘。”钱师爷算好了帐,请了世芸世目,又请了顾师爷瞧一眼,示意自己并未作假。
  世芸点头道:“也就是说,我们付一千五百五十二两七钱九分二厘便足够了?”
  顾师爷插口道:“夫人,这还是拖欠的利息,这原本是十二月二十日就该了结两清的,但是,如今已经拖欠了十一日了。这一日我也就不算数,只当十日好了。”
  钱师爷看看世芸,见世芸点了头,又算作道:“一日一成的利息也就是一百五十五两二钱七分九厘二,十日就是,一千五百五十二两七钱九分二厘,这再加上本金,那就是三千零四十四两五钱八分四厘。”
  世芸只觉得晕乎乎的,这十日一晃眼的工夫就翻了个翻,这简直是要命啊。世芸看着钱师爷写在纸上的数,诧异的看着钱师爷,小心翼翼的问道:“这,这么多?没算错吧?”
  钱师爷摇摇头,旁的还好说,那利息是要吓死人的,怎么要一日就一成的利息。
  顾师爷见世芸惨白的脸便觉得心情相当的好:“夫人,这已经算清了,还是了解了吧。”
  世芸只得点点头:“翠儿,你回屋里,同你顺儿嫂子说,就说屋里头我妆奁里有个雕花的小匣子,那里头放着银票,你让她把那个拿给你。”
  顾师爷得了世芸的应许,也就颇为自得的品尝起知州府的点心来,他一面吃着,一面赞道:“这点心真的不错,果然是好,我从未吃过这么好的点心。”
  世芸笑道:“这是城里汪老爷家送来的,您要是觉得好,我回头让人送到客栈去。”
  顾师爷客气道:“夫人怎么如此客气,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他又吃了口茶,不住的点着头,“茶好,点心也好,这济宁城到底是富贵地,聚集了天下那么多的好东西,我倒是不想走了。”
  “那就留下来多住几日,我听人说,到了十五这运河沿岸都要挂灯的,好生的热闹,先生且留下来,好不容易来一次,要好生的逛逛才是。”
  顾师爷摆着手:“不了。出来了这么多的日子,知县大人也等急了。我这是出来公干,并不是游山玩水的,这上头可是不等人的。”
  世蕔忙应和的道:“正是正是。”
  翠儿抱着匣子匆匆跑来:“奶奶。”
  世芸开了匣子,从其中拿出几张银票,数了数,又将匣子里的碎银子取了出来,一五一十的数着。
  世芸连数了三遍都只摇摇头,问道翠儿:“你跟你顺儿嫂子说把匣子拿过来?”
  翠儿点着头:“正是,我说了,顺儿嫂了开了奶奶的妆奁就把匣子直接拿给我了。”翠儿像是明白了什么,忙跪下来,“奶奶,我拿了就直接过来了,我什么都没动。”
  世芸叫她起来:“我没说你拿了。”她叹了口气,歉意的对顾师爷道,“真是对不住,家里如今只有这么多钱了,还是先还给先生好了。您且看看这是,四百三十五两,这零散的一共有六两三钱七分五厘。方才说了是,三千多少了?”
  钱师爷提点着道:“三千零四十四两五钱八分四厘。”
  世芸点着头:“三千零四十四里五钱八分四厘。这里一共是四百四十一两三钱七分五厘,这一抵消,还有二千六百零三两二钱九百。您先看看。”
  顾师爷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连零头都没还上,他不由道:“夫人,前些日子来,章大人就说没有足银,到底是等了这些日子,您还是这样,您若是这样我真的不好交差啊。”
  钱师爷道:“你若是不算利息,也就不会连零头都没有了。”
  钱师爷委屈的道:“这利息又不是我定的。”
  世芸忙拦住顾师爷,“顾师爷,还请您宽限几日,真的是没有银子了,若是有,我也会给的,这一天可是一百两的利息。”
  顾师爷道:“夫人,前些日子夫人可是在丰源当典了三千五百两银子,这不到一个月,您不是连五百两银子都没有了?”
  三千五百两银子,他在这等自己呢。
  世芸颇为为难的道:“我若是有还能这样?这大过年的,上上下下哪里不要打点?今年到是好说,明年呢?顾师爷还请您宽容几日。我就是再去当东西,也要等人当铺开门不是?我给您写欠条便是。这利息……”
  顾师爷见有字据也就不再深追,颇为大肚道:“利息就不算了,还剩两千六百两银子,夫人,这十五之前可是要结清的。”
  世芸忙应下,她方要写字据,钱师爷出面拦下:“到底还是学生来。”他深怕有什么差沲,细心的写了,看了数遍没有一丁点的纰漏这才递了过去。
  世芸看着那留下的一式欠条,只道:“去看看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章延闿大年初二便回来了,一进门就被世芸叫了过去,指着他当时的那张字据:“五十万,五万,你说这要怎么办?”
  章延闿笑笑:“是五十万怎么了?”
  “不是五万么?”
  章延闿一把搂住世芸:“听说你给了他四百两银子?还给他写了欠条?都按照我说的做了?”
  “那还能如何?一天一百两银子的利钱,就算是斤斤计较,你能省出三千两银子来?你倒是好大方,我看你上哪里找那么多的银子去。”
  章延闿笑着搂住世芸:“不多,不多,一点也不多。我的好夫人,你在家做了这么大的事到底是辛苦夫人了。如此就好。夫人你且等着,到时候咱们来出好戏,到底要让他晓得,老子的钱不是那么好挣的!”
  第160章迎驾
  换钱的事,章延闿全权交给了世芸,自己却撒手不管。正月十五圣驾出京,本来沿路接驾官员怕皇上此次要访民间疾苦,查官员政绩,早就战战兢兢,将一系列事粉刷了个太平景象。可是一路上,皇帝摆出了优哉游哉的架势,过五台、登泰山,玩得好不得高兴。根本就没过问各地民生,官员们微微松口气,后程的官员听了,命人加紧修整,一定要皇帝看看一派锦绣繁华的江南。
  章延闿在五天前已经在码头上等候着,他接到安平州的信报,皇上的龙舟已经到安平安山驿了。从那一日开始章延闿便全副准备起来,从安山驿到本州也就是一百五十里的路程,照龙舟的水程也就是两天的工夫,却不想到今日也没遇见圣驾,他忙往上打听,却得到皇上的圣驾仍旧在安平州。
  章延闿裹紧了顺儿送来的披风,抽着冻红的鼻子:“都回吧。圣驾还在安平州,高成,我这就交给你了。”
  高成忙应下。
  章延闿跺着脚直往茶馆走去。这是一座背河临街的茶馆,因为皇上龙舟要从这过,已经修茸一新。许多有权有势家的人都包了这一带的茶馆酒楼靠窗的地方,只希望皇上龙舟过的时候,能瞧上一眼。可是听得知州大人说圣驾今日不来,那原本在二楼坐着的官绅家眷纷纷扫兴而回。
  掌柜的一见到章延闿来,忙迎上去:“呦,知州大人驾到,您里面请。诸位大人也来了?大人要个雅间?”
  章延闿撵着仍旧跟着他后头的官员“你们别跟着了,该散了。”章延闿转着眼珠子,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荷包,“你们莫不是要我请客吧。我告诉你们啊,我没钱啊!要吃茶,你们自己出钱。”
  众官想笑又不好笑,曹典史道:“大人,卑职请您到卑职的酒楼去吃酒,不要您一文钱。”
  章延闿摆着手:“我要回家吃饭,在这也就是喝口茶,缓一缓。嗯,缓一缓。”他颇为不耐烦的看着那些还站着的官员,“外头那么老冷的,你们也冻坏了,快回去歇着吧。明日听我的信吧。”
  众官都听说了知州大人偷了知州太太的首饰,叫知州太太在当铺抓了个正着,又听说知州太太在外头大发雌威,知州大人怕是回去叫知州太太骂,可是摄于知州太太的威仪又不敢不回去,现在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大家都不好点破,纷纷告辞而去。
  掌柜的见众官走了,心里颇为叹息一大笔生意跑了,面上笑道:“大人。给个雅间?”“别什么雅间了,先来壶热茶让我暖和暖和。”
  掌柜的麻利的擦着桌子:“您是要蒙顶还是银毫?”
  章延闿张口便道:“银毫。”
  顺儿道:“香茶就可。”他低头小声对章延闿道,“二爷,奶奶只给了十文钱,还是省着点吧。回头要花多了,奶奶问起来……”
  章延闿狠狠的瞪了顺儿一 眼,“你只听你奶奶的,我的话就不听了?你就说大人我今日请了众位属官三班衙役吃了一杯热茶就是了。”
  顺儿苦着脸:“我倒也会说。可是大人,十文钱,哪里能请那么多的人吃茶?”
  章延闿瞧了他的头:“你不晓得买十文钱的茶叶,剩下的水啊,杯子咱们自己又不是没有?你瞧你笨的。”
  掌柜的上了一杯香茶,又端了一样免费的瓜子,只有一小把。章延闿不也顾烫,捧起来便吃,一面叫好,一面示意顺儿也坐下来。
  顺儿笑着道:“大人,您吃茶,我可什么都没有,到也请我吃口热茶吧,再叫两盘点心?”
  章延闿招呼了掌柜的给顺儿上杯茶:“有茶就好,吃什么点心,你就不怕你奶奶把我当点心给吃了?”
  章延闿的一句话到招惹掌柜的笑了起来。
  掌柜的道:“大人这话说的也太吓人了。夫人怎么会这样?”
  “你又不是不晓得你们知州大人是老婆的的主儿。”谭世仪跺着脚进来,笑着让掌柜的也上一杯茶,“掌柜的,我问你的事啊。我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你说你们济宁城的人是不是邪乎着呢?”
  掌柜的唤了声三爷,忙给谭世仪上茶,笑道:“这话怎么说?”
  “你们济宁的水不邪乎,怎么这在济宁做官的人都是怕老婆的主儿?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你们济宁的男人都怕老婆啊?”
  掌柜的讪笑道:“哪有的事?”
  谭世仪指着章延闿道:“知州大人是,高主簿也是个怕老婆的主。顺儿你小子也别笑,我晓得你也是。听说,董捕头也是个怕媳妇的。就我瞧着,掌柜的,你怕也是惧内的主儿。”
  掌柜的顿时涨红了脸,那上瓜子的小伙计却忍不住笑出来,为谭世仪的问话做了证明。
  谭世仪啧啧的摇着头:“哎,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民风如此,难怪夫纲不振。哎!”
  那边上的一个大黑脸客人道:“正是,她若是横起来,抓起来打一顿便是,看她还敢不敢,哪里有怕老婆的道理。”
  谭世仪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章延闿微红着脸,“大抵怕老婆的人都是能成大事的是。”
  边上客人听了不由一笑,拱手道:“大人,这怕老婆的人都能成大事,不知道是怎么个说法,还请您指点?”
  章延闿看了那么一桌的三个人,三个人穿着相当朴素,只有那个黑脸大个子一副武人模样,章延闿笑笑:“你不读书当然不知道。房玄龄怕老婆终究一代名相。戚继光怕夫人为一代名将。就是皇帝中么,皇帝中隋文帝也是怕老婆的。这都是有本事的人。”
  客人不禁一笑:“这话不对,房玄龄子孙竟杀,戚继光最终不得志,抑郁而终,至于隋文帝么,误听夫人之言,莽送隋朝大业。可见这怕老婆便没有什么好结果。”
  章延闿道:“这话就不对了,我又不是封相拜将,这些自然也不会发生。再说,这哪是什么叫怕老婆,这是夫妇相处之道,闺房之乐,你们哪里懂这些?”
  “奇技淫巧以悦妇孺。”
  章延闿淡淡一笑,“不做无为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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