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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神养成计划

_4 淮上(当代)
  
  卫鸿说段寒之在休息室,刚才也有人证实休息室自从段寒之进去后,门就没开过。魏霖拼命敲休息室的门,然而里边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打段寒之的手机,是忙音。120接线后不得到回答是不会轻易挂电话的,他们有专门追踪信号的仪器,一定位就定位到了这里,然后再过十五分钟车就从市区开过来了。
  所以段寒之的手机被120占线着,魏霖怎么打都打不通。
  魏霖跟段寒之合作很多年了,真正是比首席大太监还要贴心。他从来没见过段寒之无缘无故从片场消失,他是个非常敬业的人,不可能一声招呼不打就自行离开的。
  魏霖有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他果断的对卫鸿说:“砸门!”
  卫鸿点点头,举起一把扶手椅,轰的一声当头砸下。
  
  门板应声撞开,卫鸿退去了半步,紧接着倒抽一口凉气。只见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段寒之昏倒在地,一把椅子翻在一边,手机跌落在身边半米远的地方,上边120还没有挂线。
  “段导!”卫鸿冲过去抱起段寒之的头,只见他双眼紧闭,没有一点意识。
  “还有呼吸,快叫救护车!”
  “副导!副导!”剧务组小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救护车就在门口!”
  
  段寒之被放在担架上,两个医务人员匆匆抬着他上救护车。谁知道门外竟然挤满了闻讯赶来的记者,一眼望去人头耸动,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魏霖寒毛直竖:“让开让开!谢谢合作!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谁知道他这话一说出来,记者们更加兴奋,更加争先恐后的涌上来:“段导到底是怎么回事?”“拍戏受伤了吗?”“谁打的120?”……
  魏霖口才本来就一般,更不善于应付记者,人家一涌过来,他就立刻倒在了群攻之下。
  几个娱乐报刊的记者拼命对着担架上昏迷不醒的段寒之拍照,有一个镜头几乎伸到了段寒之脸上,立刻被人推开抢拍。结果被推的那个不服气,又大力的推回来,结果挤得抬担架的医生没法走路,差点一跤跌倒地上,担架也险些摔倒在地。
  
  医生生气了:“快点让开!病人呼吸发生障碍,再不上救护车就可以死在这里了!”
  记者立刻吃了兴奋剂,拼命按着医生采访:“请问段导是什么病?为什么会发生呼吸障碍?”“难言隐疾吗?有生命危险吗?”“不是拍戏受伤的吗?我们听说是拍戏的时候受伤请问是真的吗?……”
  突然那个记者的话筒被一只手伸过来夺走了。
  记者一抬眼,只见卫鸿站在面前,面无表情的劈手一挥,话筒的线竟然被他生生扯断!
  
  卫鸿是个很少发脾气的人,他个性非常的好,随和,容易说话,从来不斤斤计较。
  越是这样好脾气的人,生起气来就越让人觉得害怕。
  记者还没来得及发表抗议,就被卫鸿狠狠一推,当即摔倒在地。另外几个堵着担架不停拍照的记者还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他们的照相机就被人夺走了,卫鸿看都不看,直接把照相机往远处一扔。
  “快走!”卫鸿一手抓着抬担架的医生,硬生生挤出了一条通向救护车的路。
  
  医生有点惊讶的看着他。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一定是演员,戏服穿着还没脱;演员一般都是不敢对记者动手的,更不敢惹这种狗皮膏药一样只抢新闻、只抢八卦的疯狂记者,因为这种记者一旦污蔑起人来,那连草稿都不用打。
  但是这个年轻人敢。边上几个摔倒的记者破口大骂,有的当即就在打听他是谁,但是他连看都不看人家。
  明星当中也有这种硬气的人啊,医生不由得想。
  
  “你等着!……耍什么大牌,看我到网上怎么骂你!”
  卫鸿充耳不闻,一脚踏到救护车上,动作利落的帮医生把担架抬上车。
  救护车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司机不敢耽搁,立刻踩下了油门。
  救护车在记者愤愤不平的咒骂声、镁光灯一闪一闪的卡擦声中,风驰电掣一般远去了。
  
12首席大太监
  头好重,眼皮仿佛有千钧重量,沉得睁不开。
  身体针扎一样的疼。那抽丝一样的痛苦从内脏和骨骼的缝隙中透出来,就像墙缝中刮过的风,刀子一样锋利,冷飕飕的吹得你透心凉。
  段寒之手指动了一下,喉咙发出一声沙哑的呻吟,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病房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墙壁是白的,床铺是白的,天花板上亮着一盏日光灯,映得那白中泛出惨绿,让人心慌慌的。
  段寒之勉强偏过头,只见手上吊着一根输血管,顺着往上一看,赫然只见一个血袋挂在输液架上。
  ……我怎么了?为什么要输血?
  胃穿孔吗?阑尾炎吗?动手术了吗?
  ……除了无孔不入的记者之外,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
  
  段寒之抬起手,仔细端详着。保养良好的手上一点粗糙也没有,手指漂亮修长,指甲是精心修剪过的椭圆形。这样的手简直和钢琴家没有什么两样。
  突然他一把拔下输血针头,竭尽全力扶着床沿坐了起来,连鞋都没有穿,就这么踉踉跄跄的走下了地。
  才走了短短几步,眼前就一阵头晕目眩,因为过度充血而导致眼前阵阵发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半跪在了地上,耳朵里嗡嗡直叫。
  恍惚间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医生带着护士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段寒之只觉得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仿佛被什么人七手八脚的抬起来,然后重新架到床上。
  “血袋重新吊起来!”
  “针头扎进去,按住他,按住他!”
  “放松,放松,血管太细了针扎不进去……”
  
  轻微的刺痛从手背上传来,段寒之神经一凛,猛地睁大了眼睛。
  鲜血重新顺着软管流入体内,带来一阵阵温暖的眩晕。段寒之躺在床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氧气和血液充满提供到身体各大小血管里,他苍白的脸上好不容易出现了一点正常人的活气。
  “乱下地走什么,还嫌身体糟蹋得不够吗?”医生忍不住埋怨,“要叫什么人就按铃铛,哪有病人随意下床乱走的,除了毛病责任谁负?”
  段寒之张了张口,声音哑的几乎变了调:“……医生,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迎着他的目光,医生竟然顿了顿,然后避而不答:“你有家属吗?”
  “就我一个。”
  “父母有吗?兄弟姐妹有吗?”
  “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别人呢?”
  “现在一时都联系不上。”
  医生犹豫了一下,段寒之心沉了下去:“你说吧,不要紧,我受得了。”
  医生摆摆手,护士都退了出去,最后一个出去的还带上了门。病房里窗子紧闭着,外边是一望无垠的夜色,透过笼罩在夜幕中的无边无际的原野,可以看到公路边遥远而微渺的路灯。
  病房里十分安静,以至于医生把笔轻轻放到文件夹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全身□官统一衰竭综合症。”医生看着段寒之的眼睛,“具有遗传性,属于罕见疾病。”
  
  如果从正面看段寒之的脸,你会发现他的瞳孔在刹那间微微变大,然后紧缩起来。除此之外他脸上什么其他神色都没有,眼睛没有眨,嘴唇微微张开着,一动不动,就好像被定住了一样。
  “你家里……长辈有得过这种病吗?”
  段寒之脑子里嗡嗡响,只看见医生嘴巴在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医生又问了一遍:“家里有长辈得过什么特殊的病吗?”
  “……祖辈有人晚年衰弱而死,都说是无疾而终……有个姑姑是吐血过量而死的。”
  “还有呢?”
  “……有个堂弟生下来就高烧窒息,然后就……”
  “新生儿器官衰竭综合症。”
  段寒之死死地盯着医生,慢慢摇头道:“不可能……你们有什么证据?恐吓医患是犯法的!”
  “我们有什么必要要恐吓你?从那天被送进来到现在,你已经昏睡三天了!”
  
  段寒之猛地坐起身环顾周围,然后抓过搭在桌边的外套,掏出手机来看时间。日历上明确显示着今天的日期,确确实实三天已经过去了。
  段寒之手一松,手机滑落在雪白的被单上。
  “……有办法治吗?一定有办法治疗的是不是?”
  医生看着他,点了点头。段寒之的表现虽然有些失态,但是比大多数病人都好多了。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震惊、伤心和失望,而是怎么积极治疗,属于一生最喜欢看见的病人类型。
  “我今年才三十多,还不想那么早死呢……”段寒之摇了摇头,勉强自己显出一点笑意来,“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疗,哪里可以治疗,您尽管说。这几年的确不大注意身体,我根本没想到过……这种病就算在我们家也不是人人都得的……”
  
  “可是要很多钱。”医生斟酌了一下,“当然我知道您是很有名的导演,我女儿也挺喜欢你拍的片子,想必您是不会缺钱的——但是钱这个事情,当然是越多越好。世界上曾经有过换全身器官的先例,完完全全就是拿钱往里砸,从头到尾换完了器官还未必能活上二十年,后期治疗、透析、保养什么的都是大量消耗资金的东西,所以……当然一般病人我不会这么跟他们说,您嘛,我就不见外了。”
  “换器官?!”
  “治疗方案要视病人情况而定,真到了那么严重的地步,那器官就非换不可了。”医生想说就你那饱经烟酒的肝和肺,就算不衰竭也应该换一换了,但是看段寒之受的刺激打击已经很大,所以就忍了忍没说,“——如果真要换器官的话,我们这里是做不好的,甚至北京也没几家医院能做,最好还是去国外。”
  
  段寒之呆呆的坐在床上,一只手扶着额角。零碎头发从他指缝里滑落出来,末梢竟然已经泛出了微微的黄。
  原来他身体衰竭已经开始这么久了。
  只是一直忙着拍片子,忙着各种交际应酬,忙着和记者打交道,忙着纵情于酒色财气。原来在自己还没有发现的时候,危险的警告就已经久久的回荡起来了。
  辛苦挣扎了小半辈子,总算是攒下了些身家,换几个器官应该是够的,但是换了以后能成功吗?能活多少年呢?会不会死在手术台上呢?……
  段寒之从来没有感觉到冰冷的死亡离他这么近过。这样寒冷,这样腥湿,就好像湿漉漉的海藻缠在脖子上,让人无法呼吸。
  
  他突然意识到,从头到尾他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个人。生是他一个人,死也是他一个人。曾经路过他生命的那些人都已经走了,他们纷纷离开,然后在某一个清寂的夜晚,把他独自一人,留在了这雪白的病房里。
  一个人,形单影只。
  以一种孤独和守望的状态,面对着死亡。
  第二天段寒之出院了。
  
  一周后诊断报告书正式下来。
  厚厚的一大叠纸封在牛皮信封里,是卫鸿开车送段寒之去医院拿的。卫鸿那天晚上本来想在医院陪床,但是医院说他不是病人家属,不给陪,把他赶出去了。第二天剧组被投资方审查,一连审查了三天,等到他好不容易抽出空来的时候,段寒之已经自己溜达着从医院里出来了。
  魏霖一见段寒之,眼眶立刻就红了:“段导……”
  段寒之道:“小魏子。”
  “臣在!”
  “平身。”
  “喳!”
  魏霖平身,然后狠狠一巴掌抽飞段寒之:“叫人为你担心!都担心死了!老子上一次这么担心还是老婆给我生儿子的时候!就你不省事!叫你少喝点少喝点,你看报应来了吧?!”
  “哎哟,小魏子反了!”段寒之捂着肚子,半晌爬起来招手:“卫鸿!上!揍他丫的!”
  卫鸿立刻冲出去,用两根手指拎起小魏子的衣领,用投掷垃圾袋的标准姿势甩手扔了出去。
  “还是卫鸿听话。”段寒之居高临下的摸摸卫鸿的毛当做奖励,一边往片场里走一边吩咐:“来来来,开工了啊开工了!还差几幕就完了,各位糟糕的演技已经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希望你们不要在最后的几幕中刷新这个印象……”
  
  灯光一打,反光板举起来,录音杆架好,几台摄像机同时运转,男女二号各就各位。
  段寒之坐在场边,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攫住了他的肝脏。
  这么多年酒桌上拼杀,无数个拉人情拉关系的夜场里赶过,他的肝是第一个坏掉的器官。
  卫鸿默不作声的给他倒来一杯热水,低声问:“你没事吧?”
  段寒之摇摇头。
  卫鸿半跪在他腿边,很坚持:“告诉我实话。”
  
  段寒之扭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卫鸿的眼睛在阳光下的琥珀色的,颜色清澈而情绪炙热,包含着柔软的关心。
  “……”段寒之笑了一下,“过度劳累,肝硬化。”
  卫鸿疑惑的盯着他。
  “过几天我要去医院拍个片子,我走之前,你要把所有戏份拍完。”这个高度很适合段寒之顺手拍拍卫鸿毛茸茸的脑袋,“别告诉其他人。我不想让首席太监魏公公操心。”
  ——要操心你的只有我一个就好了。卫鸿这么想着,很肯定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好!”
  
13居心叵测
  拍摄接近结束,后期处理要求重拍一个细节场景,是督察上司在工作的时候扭伤了脚,主角帮他包扎。
  这是一个很香艳的镜头。督察坐在椅子上,微微仰着头,露出脖颈往下深深的锁骨;镜头只从锁骨处往下打,一直到搭在扶手上的督察的手指,然后到腰,到卷起的裤腿,然后到纤细修长、光裸白皙的小腿。
  主角半跪在上司面前,用绑带把受伤的脚踝层层裹住。他的手指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上司的皮肤,掌心火热的温度似乎让上司非常舒服,他发出了轻微的叹息声。
  主角终于难以克制自己,他的手渐渐完全覆盖在上司小腿上,在光裸的皮肤上摩挲着,一边喘息着一边抬头看着上司。
  上司坐着,扬起脆弱的脖颈。主角半跪在他膝边,眼神带着强行压抑、却无法掩饰的炙热,那狂热的爱情和迷醉的欲望,在畸形而黑暗的背景画面上格外鲜明深刻,甚至到了让人无法转移目光的地步……
  
  “要求太高了,”化妆师喋喋不休的抱怨:“把一个‘中老年男艺人’的小腿弄成少年一般纤细、优美、白皙、细腻的样子,就像让段寒之穿上白裙装圣母一样,难度系数太高了。”
  张希走到墙角去,蹲下,用手捂住脸。
  “……我看也勉强,跟地里刚□的萝卜似的。”段寒之用实话实说的语气点评了一下,然后转向卫鸿:“还有你,你表情怎么这么僵硬?你面对的是自己垂涎已久的梦中情人,是你平时高不可攀的上司,蠢蠢欲动的那个人是你!别搞得像张希要□你一样!再说张希的腿有那么难抱吗?就那么难吗?大学澡堂的时候没摸过室友的光屁股吗?啊?”
  卫鸿头几乎要低到裤裆里:“……没。”
  段寒之一愣,勃然大怒:“现在就去给我摸!”
  “……”
  
  “一个一个!都不成气候!这么简单一个镜头都拍不好,金钟奖评委吃错药了才封你当影帝的对吧!”段寒之霍然起身,把外套往椅子上一摔:“还有你卫鸿!一到跟张希的对手戏你就犯浑,你平时跟小女朋友也是这么说话的吗?连目光接触都冷冰冰的吗?”
  卫鸿小声反驳:“没有啊!”因为我还没有女朋友啊……
  “演员不仅仅要会背台词!还有眼神!气场!肢体动作!你跟张希是情人,他不是欠了你五百万没还的仇人!实在拍不好就给我滚去假戏真做去!”
  卫鸿惊恐的战栗了。
  
  段寒之咆哮着顺脚踢开椅子,大步往片场中间走去:“灯光!开机!镜头镜头!镜头对准我!”
  卫鸿一呆,只听魏霖催促他:“快点上去啊。”
  “——什么?”
  “段导替张希拍这一幕啊。”
  “这样也行?!”
  “这个角色的原型就跟段导很像,可惜他自己不演,最后找了张希。”魏霖拍拍卫鸿的肩,顺势把他往前一推,“别紧张,到后期我们会做效果,把段导的头换成张希,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工作人员匆匆非段寒之换上戏服——敞开领口的白衬衣外边套着督察制服,一只裤管卷起来,绷带一圈一圈缠绕在脚踝上。段寒之的身体脱了比穿上更有料,小腿肌肉薄薄的,并不夸张,但是线条非常流畅并且漂亮;反光板打得皮肤显得更加白皙,几乎从膝盖到脚踝没有一处瑕疵,一整块白玉雕凿的一样浑然天成。
  连挑剔的娘C化妆师都没有什么意见要发表,耸了耸肩离开了。
  
  卫鸿站在段寒之面前,刹那间感到一阵眩晕。虽然彼此之间已经发生过最亲昵最隐秘的关系,虽然剧组里不少人都能猜测他和段寒之之间有点不清不楚,但是这样光天化日站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还是第一次。
  他半跪在地,连魏霖吩咐开机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还要点冰块吗?好像肿消下去一些。”
  “别弄了,”段寒之的声音低沉而轻缓,“就这样很好。”
  卫鸿把手放到段寒之纤细的脚踝上,就像用手去触摸两百万伏的高压电一样。奇怪的是在这么紧张的时候他竟然还能感觉到段寒之足踝处的脉搏,一下一下在他掌心里跳动。
  那光滑的触感让他难以控制,他迟疑而贪婪的顺着小腿抚摸上去,带着强行克制的倾慕和渴望,小心翼翼的触及这个平时高高在上、不可触碰的人。
  “啊……”不知道是舒服还是刻意诱惑,段寒之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一般的叹息声。
  段寒之的呻吟简直勾魂。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华丽声音,被他刻意处理成最诱惑的音调,从喉咙深处微妙的震颤着,带着一点点痛苦又有一点点欢愉的意味。
  不仅仅是卫鸿,换做任何一个久经风月的老手,都很难抵抗这样明显又沉醉的诱惑吧。
  卫鸿的手贴着皮肤滑到段寒之的膝盖,然后从裤缝中深入到大腿内侧。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沉浸在男一号的情绪之中,他就像被推进欲望之海深处的、无助的溺水者一样,只能被动承受这所有的诱惑,只能跪拜在地上,毫无保留的奉献出自己的全部。
  
  段寒之低下头,用一根指关节抬起卫鸿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
  那样充满情 色的纠缠和抚摸,却是被他以一种矜贵的姿态所施舍下来。光影和暧昧的效果勾勒出两人的侧影,那气场就像一层层萦绕在一起的丝,华美而暧昧,却勒得你喘不过气来。
  卫鸿喘息着,半跪在地,一只手跨过段寒之的身体,扶在另一侧扶手上,形成一个类似禁锢的姿势。
  而被禁锢的那一方却高高在上的微笑着,悲悯而矜持的注视着被自己挑逗得无可是从的手下。
  ……
  
  魏霖亢奋的拍桌:“卡!”
  卫鸿还有点发怔,段寒之揉着肩膀站起身,顺手把他拎了起来,“还跪在地上干什么,拍戏的时候没跪够吗……还行,效果拿来我看看。唉剧务!帮我揉揉肩!”
  剧务忙不迭的小跑过来,低眉顺目端茶倒水,贤良仿佛刚过门的小媳妇。段寒之翘着腿坐在场外的沙发上,对着总摄像看整体效果,一边看一边哼笑:“还是傻,太傻了,果然新人就是新人,这呆呆傻傻的气场实在是太欠操了……”
  魏霖一边大力拍卫鸿的肩,一边唾沫横飞:“好小伙子!拍的很好,很有感觉!非常逼真!我看这一幕可以制作一下当海报了!”
  段寒之淡淡的道:“马戏团海报吧?”
  
  “胡说什么呀!哎卫鸿你别理他,他就这脾气,嘴里没一句好话的。哥哥我很看好你!这一幕很有感觉,人一看就觉得主角是爱他上司的,演得很成功!哈哈哈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爱上段导了呢,干得不错啊哈哈哈……”
  魏霖是东北人,笑起来豪爽无比,卫鸿被他拍得退了好几步,眼神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
  心跳得很快,恍惚间他还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不是卫鸿,而是摄像机下的男一号,是那个爱上了自己上司的、矛盾而痛苦的男人。
  那假装出来的爱已经和他真正的灵魂混淆了。到底是戏外的他爱上了戏里的督察,还是戏里的男一号爱上了戏外的段寒之,他已经完全无法分清了。
  段寒之给予他的冲动和情 欲就像海水一般,满满塞住了他的口鼻,让他张大嘴都无法呼吸,只能渐渐沉溺。
  
  段寒之在剧务组那里耽搁了一会儿,刚有点疲惫的感觉,肝部就立刻疼起来了。他咒骂了一声,还没坐下来,口袋里手机突然响起来。
  “喂,谁啊?”段寒之语气非常不好。
  “老段,吃了火药吗?脾气这么大。”石哥在电话那边呵呵的笑道,“你放心,我就跟你说个小事儿,不打扰你的好事。”
  段寒之声音缓和下来:“哪有什么好事儿啊,片场在呢。你说。”
  “嗨,是我一朋友的朋友吃饭的时候随口说的,我也不知道当真不当真。说是关氏娱乐公司要签安俊瑞,我想安俊瑞不是你一手栽培出来的嘛,那小子好歹也算是你的御用男配角了,我就跟你打声招呼哈。”
  段寒之瞳孔微微紧缩:“……这是关靖卓的意思?”
  “我估摸着是。哎怎么啦,安俊瑞果真是你小情人儿?哈哈,我就知道!……”
  “……想多了吧你。”段寒之不动声色的笑着,“虽然不关我什么事,不过还是谢谢了啊。”
  石哥还想约他那天出来“聚一聚”,段寒之没等他说完,啪的一声合上了手机。
  
  安俊瑞跟段寒之之间的关系陆陆续续保持了几年,又是他从一堆新人中挑出来捧上台的,所以圈子里不少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但是娱乐圈毕竟不把这个当一回事,有需要了上床,各自爽完各自走人,最多给人茶余饭后八卦几句,没人真当一回事儿。
  ——但是关靖卓认真了。
  关氏娱乐公司手下一百多号艺人,有当红天王也有过气明星。每年都有几个新人大红大紫,走上繁华瑰丽的明星路;也有几个天王过气没落,被公司无声无息的雪藏,从此再也听不到他们的一点消息。
  安俊瑞号称天王,但是这个天王有一大部分都是段寒之给他面子,捧他起来的。
  关靖卓要是想雪藏他,最多半年,就能让他一点痕迹也不留的、彻底消失在娱乐圈里。
  
  
  2.
  
  
  段寒之打电话给安俊瑞,直接劈头盖脸的问:“关氏打算签你?”
  安俊瑞愣了一下:“我之前的公司合约到期了,关氏给的条件很优厚,我想我现在还没有到可以摆脱经纪公司单飞的地步,所以就……”
  “你签字了?”
  “还没。怎么了?”
  段寒之命令:“别签他们家!”
  “为什么?”安俊瑞大吃一惊。
  “……别问这么多,总之别签他们家。”
  “可是我已经跟他们预定签字的时间了,签约过后什么待遇条件都谈好了,连下半年的几个片约都已经转到了他们家。现在突然说不签就不签,怎么可能?!”
  “……”段寒之沉默着皱起眉,精细的眉角间隐约流露出不满。
  他这番电话说好听点是好心,说直接一点就是多事。安俊瑞虽然跟他陆陆续续好过几年,但是也不过床伴关系,而且还是众多床伴中的一个——这样一个谈不上陌生但是也绝对谈不上熟悉的人,是生是死都不关他什么事。
  段寒之难得好心一次,没想到对方还不领情。
  
  “你要签就签吧,被关靖卓整死的时候别来找我就行。”段寒之淡淡的说了一句,刚要挂电话,突然安俊瑞急切的道:“——是不是你怕我签了以后就不能随时客串你的戏了?”
  “——啊?”
  “是不是你怕新公司不准我随便接你的戏?不会的,如果你拍片需要客串,你尽管随时打电话给我,你的要求我什么时候拒绝过?”
  “……你想多了。”段寒之真心诚意的说。关靖卓不仅不会让你接我的戏,他还会雪藏你,让你什么戏都接不了,让你一辈子出不了头。
  但是这话他没法跟安俊瑞明说。安俊瑞一定会问他,关靖卓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知道他会这么做?你跟他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的确曾经有过关系。
  但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别说是爱,连恨都没有了。
  大概只剩下彼此厌恶而已了吧。
  
  “寒之你别担心,我永远不会抛弃你的。”安俊瑞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安慰,“就算签了新公司,你我之间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变。我……我这些年,一直都没法放下你……”
  “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去!”段寒之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你当你是谁啊?排队想上我片子的大小明星多得绕京城能排一圈,你排第几号?就算是个跑龙套的小角色我都能请来巨星大腕儿,你算老几?”
  安俊瑞被他骂得一愣:“可是……”
  “要抛弃也只有我抛弃你的份,在别人眼里你是个腕儿,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段寒之啪的把手机一合:“爱签哪签哪去,被关靖卓整死了是你活该!”
  
  怎么每个人都以为他是应该被抛弃的那一个?
  难道他们都不知道吗?被抛弃过一次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让自己再被别人辜负。
  段寒之顺手把手机塞到牛仔裤后腰口袋去,然后习惯性的抽出一根中华,啪的点燃了打火机。火苗凑到烟头上的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能再抽了,医生说他的身体现在很虚,器官的运行保持着一个危险的临界点,再糟践就要集体罢工了。
  要保重自己,戒烟戒酒,按时睡觉。要保持适当的运动,保持良好的作息,像个虚弱而持重的老人一样,不得多走一步路,不得多说一句话。
  这对段寒之来说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里的生活。段寒之活着就是为了痛快,拍戏要拍符合自己口味的,选演员要选会伺候自己的,喝酒要喝最烈最醇最上年份的,连跟人分手都要自己先开口,自己先挥挥手掉头就走。
  连一根烟都不能抽的生活,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
  段寒之骂了一句操,啪的一声把那限量版铁灰色精钢ZIPPO打火机的盖一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低沉的男声从他身后传来:“怎么了,没火?”
  
  段寒之一愣,只见一只手伸过来,手上拿着打火机,啪的一下帮他点燃了烟。
  他回过头,关靖卓赫然站在他身后。仅仅是一掌相贴的距离,他这么一回头差点直接撞上了关靖卓的脸。
  “……”段寒之冷笑一声,对着关靖卓的脸直接吐出一口烟。
  关靖卓也不生气,只微笑着抹抹脸,“一个人?怎么没人陪你?”
  “关你鸟事!”
  “……啧,火气真大。你那个小相好呢,叫什么沙泉?她没陪着你?”
  “她没我没关系。”段寒之抽身就走,不想跟关靖卓多说一个字。
  谁知道还没走两步,关靖卓在身后朗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签安俊瑞是为了要封杀他?这么多年没联系,你怎么还这么了解我?”
  
  段寒之猛地顿住脚步,僵立在原地半晌,才淡淡的道:“……他跟我也没关系。你爱封杀艺人,爱跟自己的钱过不去,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无关。”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道从身后抓住了他的手,关靖卓的声音带着笑,笑意中却透出阴霾:“寒之,是不是所有人都跟你没关系?哪怕别人在你面前死去,你都能心不跳眼不眨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我知道你心狠,没想到你竟然狠到这种地步!”
  段寒之猛地回身想抽出手,但是关靖卓死死抓着不放,手背乃至手臂都爆出了青筋。
  在那样恐怖的力道下,他脸上竟然还带着轻柔的笑意:“——寒之,安俊瑞没法来陪你了。总有一天所有人都没办法来陪你,他们都自顾不暇,你就……你就是一个人了。”
  
  “老子本来就不需要人陪!滚!”
  段寒之一甩手,力道出乎意料的大,关靖卓退去了半步,站在那里看着他。
  男人的眼神说不出来蕴含了多少复杂而激烈的情绪,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阴灰色的天空。失望、鄙薄、冷酷和痛苦,这种种负面感情交织形成一个巨大可怖的漩涡,让人看不到底。
  
  关靖卓从卡夹里抽出一张支票,填上一个数字,然后举到段寒之眼前。
  “寒之,”他心平气和的说,“当年关锐给了你多少钱让你离开我,现在我给你十倍,你回不回来?”
  
14我本凉薄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段寒之呆呆的看着那张支票上惊人的数字,然后望向关靖卓。
  ……竟然是认真的。
  关靖卓竟然是认真的!
  “——关锐给我的可不止是钱啊,你确定你都给?”段寒之笑起来,那笑意说不出的凉薄,“你有那个能力?你舍得?”
  “关锐给你的我全都加付十倍,只要你回来,你干不干?”
  段寒之轻轻咬着食指关节,声音里笑意越发浓厚:“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用钱买我吗?”
  “如果你这么理解的话,是。”
  “可是你这样我感到很奇怪啊,”段寒之慢悠悠的说,“关靖卓,你现在也不是过去那个不掌权的毛头小子了,有钱有势有身份有地位,圈子里的俊男美女随传随到,应该不缺暖床的啊?再说我段寒之也早就不年轻了,人老珠黄残花败柳,脾气又坏,性格又不好,值得你花这么多钱买回去相看两相厌吗?”
  关靖卓沉默不语。
  段寒之俯下身,微微靠近他,言语仿佛在舌尖中舔舐了一番才缓缓的说出口,因此格外有种湿漉漉的煽情:“……难道……你是觉得当年被我抛弃了,很不爽很没面子,所以现在要扳回一城是吗?”
  关靖卓猛地退后半步,反手就一个耳光抽过去。段寒之猝不及防,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猛地咳了起来。
  
  关靖卓吓了一跳,刹那间扑上前。后悔和不知所措猛地从他眼底滑过,但是紧接着更强烈的怨愤蒙蔽了他的心智,他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段寒之咳得肝肠寸断,几乎连肺都要咳出来一样猛烈,他深深弯下腰,额头几乎要贴到膝盖里,每咳一声身体就剧烈的震颤一下,到最后几乎连捂着唇的手都要痉挛了。
  关靖卓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喂。”
  段寒之死死地按着嘴,从胸腔里迸发出的咳嗽声沉闷无比,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把心肺都震碎,把血肉都刻出来一样。
  “……你没事吧?”关靖卓忍不住走上前,“段寒之?你怎么了?怎么回事?寒之?寒之!——”
  
  砰地一声闷响,关靖卓一头栽倒在地,紧接着背上被人狠踩几脚,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来,就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人狠拎起来,接着劈头盖脸就是一记老拳,啪的一下差点打断他的牙。
  “呸!”关靖卓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一看只见是卫鸿,恍惚间立刻想起来这人貌似也有传言,说他和段寒之不清不楚。
  卫鸿把关靖卓往地上一扔,大步跨过他向段寒之走去。关靖卓怒火攻心,一把抓住卫鸿直接踹翻在地,一字一顿的发狠:“你他妈给我离他远点!”
  段寒之喘息着,厉声吩咐:“卫鸿,给我往死里揍!”
  卫鸿打架竟然相当利落,二话不说一拳挥过,关靖卓的脸被狠狠打到了一边。两个男人就像逞强斗狠的公鸡一样,鸡冠直竖毛发耸起,彼此都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一声郁珍尖利的叫声传来,“住手!快住手!”
  卫鸿刹那间分神回头一看,关靖卓抓住这个机会,一记上勾拳打得卫鸿踉跄了半步。他刚要再扑上去,郁珍扑上来从身后抱住了他:“靖卓!不要!不要打了!你不是跟我说你已经忘了段寒之的吗?快住手!”
  关靖卓听若未闻,一手就把郁珍推到了一边:“走开!”
  “靖卓!”
  关靖卓不耐烦的喝道:“滚!”
  
  “——你叫谁滚?”一个低沉动听、却饱含威严的女声响起来,“靖卓,你就是这么对你未婚妻说话的?”
  郁珍回头一看:“关锐姐姐!”
  
  关锐穿着一件黑色套裙、踩着精巧的小羊皮高靴大步走来,长发挽起在脑后,身后跟着她的几个贴身随从保姆。那些手下都低眉顺眼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只亦步亦趋的拿着手包、阳伞、购物袋等东西,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关靖卓大口喘息着,眼神凶狠,却直接越过了卫鸿望向段寒之。段寒之已经站起来,虽然面色苍白难看,但是神情却恢复了那高傲睥睨、潇洒不羁的凉薄之色。
  这么冷淡。
  这么……可恨!
  关靖卓扶着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难以自持。
  就在这个时候关锐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望向段寒之的目光:“你怎么了,是打算把人打死呢,还是打算被人打死?你嫌最近报纸娱乐版的头条不够轰动,想好好给我们关家露个脸是吧?”
  “……没有。”
  郁珍一把抓住关锐的手,恨恨的向卫鸿那边瞟:“关锐姐姐,他打靖卓啊!”
  关锐淡淡的抽出手,说:“我看打得很好。”
  “可是关锐姐姐!……”
  
  关锐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沉声打断了她:“郁珍,你一个女人,男人打架的时候不要急吼吼的冲过去,你以为做关家的媳妇是在演苦情电影吗?都快要当母亲的人了,给我稍微注意下自己的仪态动作,别给我闹出什么意外来。”
  郁珍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是。”
  关靖卓突然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关锐沉沉的道:“前几天郁珍跟我说她感觉没精神,今天早上我带她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她怀孕了。”
  关靖卓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都僵掉了。
  “订婚仪式提前举行,完了以后立刻举行婚礼。我不管你在外边怎么样,这孩子的事不能出一点差错。”
  
  关锐转过身,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对段寒之优雅的点点头微笑了一下,段寒之欠了欠身,在她跨过楼梯时礼貌的牵起她的手,随即放开。
  就像任何一个上流社会的绅士见到淑女时的表现一样,彼此冷淡而彬彬有礼,带着傲慢的礼遇和尊重。
  只是在两人错身的刹那间,段寒之在她耳边低声笑道:“替我恭喜关靖卓。”
  关锐神情不改:“谢谢,我会的。”
  
  她踩着高跟鞋走下楼梯,背影挺拔步伐优雅,像个真正的上流社会高傲贵妇。
  只是在转角的时候,她紧抿的唇角显示出一点不易为人察觉的阴沉。
  段寒之,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有必要毫不掩饰的展现你刻薄、冷酷、全无心肝的一面吗?
  她不怀疑关靖卓曾经爱过段寒之,但是那个果断到近乎冷酷、理智到近乎凉薄的男人是否有一点点爱过关靖卓,她却完全不这么觉得。
  
  
  2.
  
  
  关锐走到楼下,司机俯身为她打开宾利的门,郁珍随即跟了进来,坐在她身边:“关锐姐姐,我觉得靖卓还是没忘记段寒之啊!”
  “我看他也忘不掉。”
  “那我们怎么办?”
  关锐一哂:“人一辈子,遇见的、喜欢的、爱上的多了去了,要是每一个都记得,那就是花花公子;要是一个都记不得,那就是没心没肺。大部分人都只记得一两个自己最难忘的或是投入感情最多的,靖卓也和正常人一样,这非常正常。”
  郁珍费解而不平,忍不住道:“可是关锐姐姐,我们费了这么大劲才让靖卓从一个男人身边离开,如果他还是对段寒之念念不忘的话,不就白费力气了吗?”
  她在“一个男人”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调,意有所指的强调,仿佛暗示着什么不屑、鄙薄、轻视等种种负面的情绪。
  自诩正常的人,自诩道德楷模的人,自诩占据着社会主流、矜持而高高在上的人。
  关锐突然心生厌恶,但是她神情淡淡的一点没有变,只是眼神中多了些看不透的幽深。
  
  郁珍见她不答言,俯身过来低声说:“你刚才有没有看见,靖卓还想让段寒之回到他——”
  话音未落,突然关锐抽了抽鼻子,敏感的问:“你今天喷的是什么香水?”
  郁珍一愣。
  “香奈儿的N°5,是吧?”
  “啊,是……是吧。”
  关锐扫一眼她身上正红色裸肩鱼纹晚礼服,回头吩咐司机:“掉头回家去换衣服!”
  郁珍呆住了:“怎、怎么了?”
  关锐倚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沉声道:“那个香味讲究的是深沉、收敛和贵气,你穿这么艳的衣服,带着这样味道的香水,就跟男人上边穿西服下边穿牛仔裤一样,一会儿酒会上的女人都笑死你!”
  “我……”郁珍讷讷不发一言。
  “郁珍,当电影明星和当人家媳妇是不一样的,有时候我懒得说你,但是你自己要看,要学,省得别人看你笑话。”关锐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穿衣服要是有段寒之一半讲究,我也就不用在你身上操心了。”
  
  人都渐渐散去,段寒之扶着冰冷的墙站在那里,虽然看上去还很刻薄很强悍的样子,实际上没呼吸一次就像是从油锅里煎了一个来回。
  太痛苦了,他想。原来甩人也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隔了这么多年,还让人心里难受到这个地步。
  “我送你回家吧。”突然卫鸿折返回来说。
  段寒之皱起眉,习惯性的不耐烦:“我要是你就好好回去想想怎么保住男主角的位置,打了投资方,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过去了?”
  卫鸿委屈的控诉:“是你叫我打的。”
  “……”段寒之气结:“我叫你杀他,你也杀?”
  “杀。”
  “……你没救了。”段寒之默默的抚摸卫鸿的头发,“狗狗,你没救了。”
  卫鸿呜咽了一声。
  “你都不问我和关靖卓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这么直接就扑上去揍他?万一我骗了你,当年负心的是我呢?万一现在纠缠不清的是我呢?你不就成了助纣为虐的地主恶狗了吗?”
  卫鸿眨了眨眼睛,诚实的说:“我早就怀疑负心的是你了,你人品很一般啊很一般,哪怕关靖卓都看上去比你牢靠啊。”
  他眼睛本来就不大,但是湿漉漉的,眨起来显得特别忠厚可欺。段寒之一看就郁卒了:“所以?”
  “所以我已经做好当反面角色的准备了>_<”
  段寒之挥手给他一掌:“放P!你给我时刻记住,老子才是被伤害的那一个!老子才是代表正义的那一方!以后就像背台词那样天天早上给我重复一万遍,听到了没有!”
  卫鸿被拍得在原地晃晃悠悠转了两圈,然后立刻啪的立正:“是!”
  ……其实不是啊卫狗狗。
  你看段大导那小样儿,他才更像是负心薄幸的那一方吧。
  不要欺骗自己的内心和良知啊,卫小鸿小同学!
  
  卫鸿从来没有去过段寒之的家,归根结底是因为段寒之他根本很少回家去。那个家就是一个空荡荡的房子,买了大半年,还没有装修,家具非常少,连热水都不全。
  段寒之突然对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厌倦了,让卫鸿把他开车送回了家。
  他家里东西丢得乱七八糟,客厅竟然是个小篮球场,卧室里一张豪华无比气场恢弘的雕花大木床,段寒之指着它说:“看见了吧?我特地叫人订做的,十七万。”
  卫鸿沉默半晌,“……因为滚床单方便吗?”要不然一个人睡这么大床干毛?
  “方便你妈啊。以后我不结婚了?不生孩子了?不养宠物了?就算养只宠物狗也是要上床睡觉的吧。”
  卫鸿第一个念头是段寒之竟然会想要结婚,这个夺走了(喂喂)他二十多年处男身份的人竟然要抛下他去结婚。竟然还要生孩子。“段导,你不能结婚!”
  段寒之大乐:“连关靖卓都有孩子了,为什么我不能结婚?”
  “……不能就是不能!”
  “再说不能我现在就去结了啊。”
  “反正就是不能!”卫鸿急了,“你结婚了,我怎么办?”
  他这话说得太义正词严,以至于段寒之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办,你爱结婚结婚爱恋爱恋爱去喽,你不是还有个小女朋友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喽……”年轻人果然都没什么定性啊,段寒之困惑不解。
  卫鸿急了,脸红脖子粗,急得满房间转圈圈:“我没有!就是没有!明天就去把这床退了,你想对我始乱终弃还是怎么滴,没门儿!”
  段寒之彬彬有礼的摊开手以示他迷惑不解:“我没‘乱’过你。”潜规则不叫乱!这是段大导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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