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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求必应

_9 萧雪鱼11(当代)
  刀光滚动间激起雨滴飞溅,晶莹美丽如梦流转。
  梦醒的时候,是心碎的时分。
  命断的时分!
  厉艳的刀光映上Cynosure的脸,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有一种凝固的冰冷,仿佛从时光深处走出来的英雄,用千年的相思爱一个人,用百世的轮回赌一场杀戳!
  他迎着刀光冲上!
  那少女的双手乍合乍分,血光忽现,像一次哀极伤极的花开,不等看清就已老去。
  ……再看一眼,一眼就要老了。
  他没有用手刃,赤手空拳闯入刀圈,身受数处刀伤,眼睛都不眨一下,倒是那少女刀势渐缓,喘气声盖过雨声。
  我有点担心,瞟一眼梁今也,他居然在笑。
  ……再笑一笑,一笑就要走了。
  “你笑什么?”
  “原来星星达令不是好人,看人家是美女就逗着人家玩儿,乘机占便宜。”
  “你在说自己吧?”
  乌芙丝好不容易暂时摆脱狗群,急忙跑向斗场,中途顿住脚,瞥一眼Ray。
  他正作为俘虏被七只大狗看管,僵硬的跪在银衣男子尸体旁,眼睛一直望着她。
  从他们相识以来,他常常用一种很痛的眼神偷看她,他以为她不知道,等四目相对,又伪装出漠然。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伸手拔自己的头发,这当然很痛,而且有损她的美貌,所以是轻易不用的招式。可是……算了,所有人都觉得她欠他的,那就一次还给他!
  断发化成尖针,混在雨水中激射狗群!
  群狗训练有素,受伤后非但不退,反而凶性大发,狂叫着扑向乌芙丝,她一路杀到Ray身边,伤口的血和狗血溅了满身。Ray眨眨眼,就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血淋淋的冲到面前,雨水冲洗不净,血淋淋的美丽。
  他忽然很想笑——一个女人肯为你拼命是不是就代表这个女人爱你?
  他想起初初见到她,她娇憨的刁蛮的瞪了他一眼,那神态不像一位狼女,倒像一只小猫。
  他好想好想把她抱在怀里。
  后来他跟着狼王出生入死,从来不肯真的死去;他可以为了她拼命,但不会真的把命拼掉。因为,只有活着才能看到她。
  乌芙丝拉了他一把,发现他不但中了定身术,腹上还有很重的刀伤,怒道:“那母狗把你伤成这样,我饶不了她!”
  Ray望着陷入苦战的少女,摇头道:“算了。”
  “你伤糊涂了?算了!?”
  那少女双刀已舞得不成章法,且战且退,Cynosure步步紧逼,现在连我都看出来了,他分明是有意戏耍她。
  数条大狗悄没声息地扑上来,Cynosure头也不回的挥掌,大狗立刻落地,呜咽悲鸣。
  那少女像是精疲力竭,喘息着步步后退,几乎连刀都举不起来,一脚踏到石块,趔趄了下。
  Cynosure就站在原地看着她,等她站稳了,再继续逼近。
  “他到底想干什么?”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先不告诉梁今也我似乎听到乌芙丝和Ray的心声,只缩了缩肩膀,抬头看雨空。
  梁今也先瞧了瞧雨,脱下白衫披在我肩上,道:“没猜错的话,他在拖延时间,等某些东西发生效用。”
  我正要再问,突然觉得一阵头晕,摇了摇头,却瞬间天旋地转,忙伸手去扶梁今也,他抓住我的手,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
  我勉强遏止眩晕,睁眼看去,所有的狗都像喝醉酒似的晃来晃去无法平衡,陆续摔到地上,那少女和Cynosure僵持片刻,双双倒地。
  乌芙丝软绵绵的摔在Ray身上,只觉浑身无力,连一个指头都动不了,骇然道:“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Ray的样子看来也不好过,偏他不能动,想倒也倒不了,鹤立鸡群般半跪在一群软倒的神妖人狗中间。
  雨不停的下,冷浸骨髓。
  我张着眼盯着雨水,直到眼眸刺痛,紫色笼罩整个世界。
  浅紫色的雨滴大滴大滴从空中下落,拉长,坠到地面。仔细看去,有一些雨点像是长了“核”,包裹着什么东西。
  “雨……”我喃喃道:“雨有古怪……”
  “答对了!”一个声音兴奋的叫道,一条人影从树林中蹿出,一步三回头,鬼鬼祟祟的走近。
  所有人看过去,见到一个长着极平凡的脸,身材臃肿的男人。不谈刚刚恶斗的俊男美女,简直连那些矫健的狗都不如。
  那男人满脸涨得通红,小眼睛放着光,慢慢走到近前,犹豫了一下,伸足踢一只狗。
  那狗虚弱的“呜汪”一声,完全无力反抗。
  那男人像是放了心,走得快了一点,但仍是不住东张西望,像极一只委琐的老鼠。
  他先走到银衣男子的尸体旁,也踢了一脚,笑道:“你也有今天!你不是高贵的妖精吗?想不到会死在卑贱的凡人手里!”
  那少女怒喝一声,他望着那少女战斗后半裸的躯体,吞了口口水,又看了看旁边的乌芙丝,自语道:“不过是一条狗一只狼,没什么搞头。”
  他踹了Cynosure和Ray一人一脚,啐道:“最讨厌长得帅的男人,神仙和妖精又怎样?还不是中了我的‘寒雨冰露’,我要杀就杀!不过我偏不杀你们。”他嘻笑着望向我,俯身拣起那少女的短刀,“我要你们看着我剖开那女人的心脏,拿到‘生之晶’!”
  我正对着那张平凡面孔,他笑着向我一步一步走来,也不管脚踏着的是土地还是狗和人的躯体,刀刃向外,刀背的弧线像一个曼妙的女子。
  那么,刀刃就是她的红唇。
  我暗自叹息,梁今也握着我的手紧了一紧。
  说不怕是假的,但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怕痛。
  早知道会死在这么龌龊的男人手里,还不如刚才掉下树摔死!
  那男人停在我面前,蹲下身,笑容满面的看了看我握着梁今也的手:“这是你男朋友?很帅嘛,难怪你当时说全世界公的生物都死光也不会看上我。”
  我一怔,脑中灵光一闪:“你是药师!”
  他笑道:“能够制造对妖精和神仙发生效力的药物,再把它通过雨水施放,当然只有我药师!你居然现在才猜到,该罚!”
  刀光一闪,短刀向我和梁今也交握的手劈下!
  风筝树3
  我盯着那蓝莹莹的刀锋,仿佛已感觉到它切入肌肤的寒意,却见一只手不慌不忙的抬起,五根细长的手指举重若轻的拈住刀锋!
  如果手有表情的话,那只手简直是在吊儿郎当的微笑,我慢慢的偏过头,与我并肩仰卧的梁今也可不正在笑!
  药师拼命拔刀,神情又惊又恐,梁今也坐起身,干脆只用两根手指夹着刀锋,打个呵欠,懒懒的望着他。
  “喂——”
  他一开腔,药师吓得一跳三尺高,松手放开短刀,急步退开,似乎想逃跑,想想确不甘心,远远的站住,疑惧的望着他。
  “你没有中毒?”
  梁今也随手把刀递给我,我哪有力气接,他自失的一笑,站起身,甩手掷出那刀!
  短刀呼啸着直冲药师而来,药师大惊,左挪右闪,干脆蹲下身抱住头,那刀从他头顶飞过,“锵”一声钉在一人身侧,刀身兀自微微颤抖。
  那人冷哼一声,一挺身站起。
  “狐狸,你什么意思?”
  梁今也懒洋洋的道:“没什么,只想看看你能装多久,你不是也这样?”
  “没道理每次都是我战斗,你就躲在后面和女人亲热!”
  “能者多劳嘛。”梁今也很无辜的望着他:“星星达令,你不是这么小气吧?”
  两人遥遥相对,中间夹了个惊慌失措的药师,地上躺着中毒的朋友敌人,居然很悠闲的争吵起来。
  Cynosure 咬牙切齿的道:“我最后说一次:别叫我‘星星达令’!”
  “那好,你把那个什么药师解决掉。”
  “凭什么要我?你也没中毒!”
  “啊!”作为争吵中心的药师终于忍无可忍的尖叫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从那两人转到他身上,他仍蹲在那里,全身发抖。
  “我的药对神仙妖精都能起作用,你们不可能没事!”
  “如果被你暗算成功可能真的会中招。”梁今也道:“可惜我早就知道你在,所以有了防范。”
  “不可能!我根本没有露出形迹,也没有接近你们,你们怎么可能知道?”
  梁今也叹道:“我们一伙包括狼狗狐,这里一大群狗接近我们居然最后才发现,当然能猜到是用了某种掩盖气味的药物,也就能猜到你药师。而且你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能和狼勾结的家伙当然也可能和狗勾结。”
  “雨姬!”Ray叫道:“你们——”
  “不错,我们是和他合作!”那少女恨声道:“哥哥一直说人类不可信,是我坚持用他。没想到真的被哥哥说中了。被这样卑贱的凡人背叛,我都羞于启口!”
  药师猛的站起身,一只脚踩在狗身上,踉跄两下又跌到地上,狼狈的指着那少女叫道:“你们根本没诚意和我合作!狼王是这样,你们也是这样!妖精有什么了不起!瞧不起我们人类,把人类当作牲畜,饿的时候杀来吃,不饿的时候就拿来取乐劳役!如果是平凡的人类也就算了,我是药师,我是天才,你们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那家伙——”他指着银衣男子:“他不过就是一条狗,凭什么对我呼呼喝喝?我早就决心要整你们,我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不管神仙还是妖精都不是我的对手,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梁今也回头看了我一眼,和Cynosure一起向中间逼近。
  药师惊惶的望着他们,从怀中取出一瓶看着像香水的物事,叫道:“你们别过来!”
  Cynosure当真驻脚:“我不杀凡人,只要你说出回忆森林的守护者在哪儿,我放你走。”
  药师抬头看着他,神经质的笑个不停:“神仙……神仙居然跟我讲条件……你怎么知道阿索加在我手里?”
  我低声道:“原来他真的叫阿索加。”
  “幻师跟你说的话大部分是真的。”药师看向我,抖抖索索的抓紧“香水瓶”:“小尾告诉我们回忆森林与生之晶的秘密有关,幻师破解了阿索加布下的幻术结界,抓住他……不关我的事!是幻师要我逼他说出神之秘谕,都是幻师主谋!”
  “他也是神仙。” Cynosure冷冷的道:“我能感应他的求救,他说你对他下药,令他痛苦不堪。”他一挥手,白光闪过,药师手中的瓶子断成两截,灰色的粉末喷射到空中,药师忙不迭的闪开,雨水混合了粉末,落到地面,就见黄绿斑驳的落叶层迅速变成深灰色,像燃烧过后的灰烬般散开。
  “他在哪儿?”
  药师恐惧的望着他高举的右手,颤抖着指向东面。
  “我说,我说!第三棵雾松底下有个洞……”
  Cynosure立刻转身,飞纵进东边的树林。
  梁今也叹了口气,慢慢走近药师。
  药师瞪着他越走越近,大叫:“他说了放过我!”
  梁今也道:“照啊!所以他不动手,我动手。”
  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天际……
  解药很快倒入我口中,我吞下又干又涩的药粉,不片刻就有了力气,勉强坐起身来。
  梁今也随手提过被揍成一滩烂泥的药师,重重墩到地上:“你要怎么处置他?”
  “我?”
  “他刚刚要开你膛,你当然有权报复。”
  我过去拣起Ray的枪,瞄准药师,他吓得瑟瑟发抖,我嗔道:“别动,我的准星不好,打中头可别怪我。”
  这边在报仇,那边乌芙丝把解药喂给Ray,解了他的定身术,得意洋洋的也要解恨了。
  那少女无力动弹,眼睁睁看她走近,扬起手。
  Ray一把捉住那只手。
  “乌芙丝!别动她!”
  乌芙丝美目圆瞪,正想发火,一眼瞥见他腹上伤口血流不止,口气不由软下来:“走开,不关你事。”
  那少女也叫道:“你是我什么人哪?用不着你假惺惺!”
  Ray不放手,诚恳的道:“她并没有伤到你,你放过她吧。”
  “她伤了你!你怎么这么蠢?!”
  他笑了笑:“你是为了我?你担心我?”
  乌芙丝张口结舌,哼一声扭头就走:“少自作多情,我达令比你好一万倍!”
  他笑着看她在雨幕中显得有几分伤感的背影,舍不得移开视线。
  那少女叫道:“滚开!别在我面前摆出那副恶心的嘴脸!”
  他转过身,那少女躺在地上,雨水把湿透的衣衫打得贴在身上,极纤细的曲线,甚至有些羸弱,衬着那么倔强的表情也无助起来。
  “雨姬,我知道你恨我背叛你。但事实的真相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突然出走去投奔狼王?”
  “还不是因为那条贱母狼!”
  “不关乌芙丝的事。”Ray摇头,正想说什么,突然止住,表情有些不敢置信的茫然,缓缓低下头。
  一双手从他的胸膛伸出来,乍一看倒像他胸前长出来的,手中紧握着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
  风筝树5
  那少女停在Ray面前,乌芙丝闪身挡住她,两个女人灼灼的对视。
  “我认识Ray的时候还很小,”那少女忽道:“哥哥、Ray和我一起长大,有一天Ray问我要不要做他的新娘,我说好啊。”她看着那张阔别经年夜夜入梦的容颜,舍不得眨眼,细细的水流顺着脸颊滑下,是雨?是泪?
  “我出生到这世上就是为了遇见他,为了爱他,为了把他的一切变成我的一切。”她慢慢蹲下,身体仿佛承受了太多重量而不停颤抖,伸出手,小心翼翼触碰Ray的手。
  Ray徐徐张开眼睛。
  乌芙丝木然看着他和她,转身想走开,手上一紧,一只冰冷彻骨的手捉住她的手。
  足足三百年的时间,她每次闯了祸遇到挫折,这只手都会和那个人一起出现,牵着她,把她的困难变成他的困难。骑士屈膝俯首,只求他的公主展露笑靥。
  那曾经温暖入心的手……
  她背着他蹲下身,脸倔强的抬高,任雨水冲刷泪痕。
  大雨中,那个垂危的男人,终于抓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如果一瞬就是永恒,那么,就此安眠不醒吧。
  他终于得到……最完整的……幸福……
  我和梁今也站在远处看着他们,俊男美女的组合像一幅图画,就算死亡也如此艳丽。雨不停的下,药师的毒粉在枯叶层上蔓延,暗灰色的枯叶碎片被雨水冲成细细的灰,顺着涓涓流水蜿蜒而去,明日天涯。
  “开玩笑的吧……”我没有一点真实感:“那个Ray不可能这么容易死……既然妖精的元珠可以治愈枪伤,他能不能……”
  “不能。”梁今也木然道:“元珠可以治愈任何伤害,唯独不能使失去元珠的妖精活下去。”
  我瞪着他,懊恼于他的断言,颤声道:“那男人为什么没死?我明明打中他胸口……”
  “是我们太大意。”他低声叹息:“妖精有很强的恢复力,除非击中元珠,普通枪弹根本无法杀死妖精。那男人是假装被你杀死,乘机偷袭Ray。”
  那么——“是我害了Ray?”
  梁今也转脸看着我,温柔敦厚的道:“傻子,别讲这种没意思的话。Ray就快死了。”
  他的柔声细语轻易击中我最敏感的神经,泪水瞬间狂涌出来。我抬手抹脸,却发现手中还握着Ray的枪。乌亮的枪身上凝聚着几滴雨水,仿佛枪也为主人的离世悲伤落泪。
  我擦掉泪水,大步走到那三人跟前,小心的把枪放在Ray头侧,轻声道:“你的枪又救了我一命,算上你那次,我欠你两条命。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Ray空洞的注视了我片刻,微笑道:“蠢女人,你好好活着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幸运了。”
  “你……”我抽噎道:“你凭什么也叫我蠢女人……”
  “凭我就快死了。”他笑着说:“不要哭。死不算什么。不知死之悲,焉知生之乐?把我的枪拿着,保护好你自己。”
  我只顾着哭,乌芙丝拣起枪,递到我手里。
  “乌芙丝。”Ray心满意足的握着她的手,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却渐渐低下去,“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爱过我?”
  乌芙丝凝眸看着他,他看起来很倦很倦,却勉力支撑着,仿佛一个听床边童话的小男孩儿,既想香甜入睡,又放不下故事的结局。
  她的目光与那少女一触,闪了开去,穿过重重雨幕,看到那金发蓝眸的男子大踏步走近,像是天地初开时一剑划开混沌的尊神,就因为那一剑的风华,她甘心守候了岁月流转,万载绵长。
  “没有。”她轻声道:“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Ray闭着眼低沉的笑起来,笑声中听不出欢娱或是痛苦,嘎然而止。
  乌芙丝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放下他的手,对那少女道:“他死了。”
  那少女点点头,微微笑,她笑的时候鼻子轻轻皱起来,很俏皮很小女孩儿的样子。
  然后就倒了下去。
  我慌忙去扶她,梁今也拉住我,摇了摇头:“她中了药师的毒,为了能杀她哥哥,一次释放了元珠内所有的妖力,又使用了会反噬自身的‘碎心咒’……让她和Ray在一起吧,天上地下,总不至再寂寞。”
  “错了。”乌芙丝忽道,“就算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还是会寂寞。”
  她站起身,不再看一眼地上的尸体,若无其事的迎向Cynosure:“爱一个人,本身就是寂寞。”
  我看看她的背影,低头看着手牵着手的两具尸体,忽然觉得全身发冷,从心底一直冷出来。
  梁今也拥住我的肩膀,推我往前走。
  “不要回头。这是个被遗弃的世界,在这里存活就必须学会忘却。别怕,我还在这里。”
  “……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呢?”
  “……”
  我侧过头,看着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臂。
  “总有一天,你也不在吧?”总有一天,我也必须学会寂寞的爱一个人吧?
  ……
  Cynosure走到近前,从身后拉出一个人来:“他是真正的守护者阿索加,奉了神的旨意,要把神谕宣示给神选定的人。”
  那是个矮个子满脸皱纹的老人,浑浊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停在我脸上。
  “你……”他悠长的叹息一声,像一首诗的前序,紧接着,真的吟起诗来:
  天水里隐藏的悲伤
  不因离去而回头
  黑色的眼睛流着泪
  森林低下悲伤的头颅
  一对云雀为爱情歌唱
  死亡并不代表歌声停歇
  总有人寂寞的唱下去
  雨停风歇路难行
  ……
  他双掌合什,徐徐拉开,掌心之间出现一团朦胧光影,细看竟是一株小小的金色树苗!
  老人嘶声道:“这就是风筝树。风筝是最无法掌握却又能轻易掌握的东西——就像人的命运。”金色的树苗骤然放射万道金光,光芒直透天际,刹那间风收雨歇,刚刚还大雨滂沱的天空转瞬晴得万里无云!
  老人把树苗虔诚的放在我掌中,微一顿首,转身踽踽而行,很快消失在森林中。
  风筝树6
  我捧着那棵所谓“风筝树”,傻瞪着那老人的背影——他就这么走了?这东西怎么用啊?
  其余三人像是也想到这个问题,尴尬的相互望望,最后一齐望向Cynosure。
  神仙冷哼一声:“我问过他,他不肯说。药师几乎整死他,他也什么都没说。”
  于是四人又掉头去看药师,这才发现那滑头已经趁乱溜掉了,血迹一路延伸进森林深处。
  乌芙丝道:“我去追他!”
  Cynosure道:“随他去,不过是个凡人。”
  这话我听了有点不舒服,只不开腔,低头看着毒性未解的狗群。从银衣男子出事它们就变得异常安静,到那少女死去,它们竟一声未吭。
  难道毒性太强害死了它们?想到这里,我蹲下身去摸离得最近的一条白毛大狗,像一头小马驹般大。
  我轻轻梳理它的毛,表面是湿的,里面却又干又暖,还有温度,应该还活着。
  狗眼睛紧紧的闭着,似乎对我的抚摸无动于衷,我却敏感地感觉到它微微的颤抖。
  它在恐惧,还是……悲伤?
  手中的风筝树偶然碰到狗身,大狗猛的浑身一颤,风筝树的光芒更盛,金光笼罩了大狗全身,它剧烈的颤抖着,陡然睁开眼睛。目光与我相触的刹那,整只狗迅速缩小,最后变得只有尺许长,翻身爬起,冲着我咴咴乱吠。
  我惊讶的望着风筝树,却见树苗不知何时长出细长的根来,那根须在空中像活物般蜿蜒游走,伸到另一头大狗旁边,只一沾狗身,那狗也很快在金光中变小,活泼泼地跑动起来!
  那三人围拢过来,乌芙丝刚叫了声:“那是什么?”就见根须仿佛长眼睛般向她缠绕过去,我忙一把拽住根须,梁今也拉了她急退,道:“小心,那东西像是能吸收妖精的妖力。”
  他说的没错,根须在无法动弹的狗群中萦绕,挨个解了它们的毒,也把它们变成普通的狗。狗群乱叫一阵,又围在那对兄妹尸身旁长声嘶嚎,被乌芙丝一阵驱赶,终于渐渐散入林中。
  我只觉双手越来越沉,早就想放掉树苗,奈何那树像是长在我手上,怎么甩都甩不脱!眼看树苗渐渐变成小树,根须越来越长,枝干展开,叶片从零零落落变得茂盛,小树飞速长大……
  “我不行了!”我哀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重了!”
  Cynosure一手扶住树身,沉声道:“你还记得那首歌诀?”
  我茫然看着他,双手痛得像贴在死亡之树上,脑子里一遍空白。
  梁今也在远处叫:“你跟着我念——天水里隐藏的悲伤……”
  我忽然记得了,那老人布满皱纹的沧桑面孔仿佛就在眼前,沙哑的声音念着一首古老的神的歌诀:
  天水里隐藏的悲伤
  不因离去而回头
  黑色的眼睛流着泪
  森林低下悲伤的头颅
  一对云雀为爱情歌唱
  死亡并不代表歌声停歇
  总有人寂寞的唱下去
  雨停风歇路难行
  ……
  声未住,树身突然一阵摇晃,我只觉掌中一轻,眼睁睁看着那棵树徐徐上升,直到高过森林里最高的树,飘浮在半空中。
  金光敛入树身,根须却仍长长的垂下来,垂到地面,轻轻在风中飘荡。
  “风筝!”我恍然低语:“像风筝一样的树……”
  风筝树在空中长大,树干从粗如手臂到一人合抱,枝枝丫丫展开一片绿荫,叶片的形状遥遥看去像人的手掌,有五根细长的手指,我不由得想起那双夺命的纤手,无数的叶片在风中颤动,仿佛那少女在微笑招手。
  风起了,刮在我湿透的衣裙上,有点冷,迎面似乎还有雨意,虽然天空那么蓝。
  风筝树顺着风势飘向南方,顷刻间只剩下蓝天上一个黑点,不过它的暗示每个人都看懂了。
  向南!
  东方是太阳升起的方向,我们一路东行,遇到这一场杀戮,这一次改道南行,南方属火,又该有怎样的遭遇,怎样不可测的命运?
  四个人望着风筝树消失的方向,想着各自的心事。我偶一回眸,见乌芙丝痴痴的注目那两人的尸身,又迅速转过头去。
  对了,在出发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做。
  ……
  从树叶的缝隙看得到蓝色的天空,而树梢还在滴水。
  有一滴落在我颈上,滑进领口里,冰凉凉的从胸口流过。
  像心上流泪的感觉。
  梁今也和Cynosure掘了个大坑,幻师、Ray和那对兄妹被并排放进去,不管他们活着时仇恨还是相爱,现在都肩并肩躺着,表情如同熟睡。
  我都不忍心他们的脸被泥土遮住。
  头露在外面的话……能看到星星吧?
  Cynosure低声念咒,泥土自发的填入坑中,甚至有两棵树缓缓移动过来,笔直的矗立坑顶。
  我低下头看着Ray的枪。我的沙漠之鹰一直没有找到,这支枪以后将与我同进退,我决定叫它Ray,至少在看着它时,我能够记起那个磊落的男人。
  三人在树前默默站了许久,直到远远传来乌芙丝不耐烦的叫喊。
  Cynosure第一个迈步前行:“该走了。”
  梁今也拍一掌树干,道:“对不起老兄,我没能救你。”然后转身跟上Cynosure。
  我怔怔的站着,抬起头,叶缝间筛下金子般的阳光,不久前这阳光还照在五个人身上……
  梁今也回头叫:“温雪!”
  “来了!”
  我轻声但坚定的对某人道:“‘不知死之哀,焉知生之乐’,我记住了。”
  一掌拍在树干上,我毅然转身离去,前方,白衣的少年微笑着望着我,他身后是金发的男子,眯着蓝眼睛等待。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我会赶上来,我一定能赶上来!
  白云山1
  向南行了大概十天,我们终于走出森林。
  说大概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准确的计时工具,狐狸的百宝囊不知何时也掏不出东西,据他说是离开人间太久的缘故。
  算了,还是结绳记事吧。
  走出森林那天起了很大的雾,不但我看不见,那三个神仙妖精也变成了睁眼瞎。四个人手牵着手摸索着前进,走着走着脚下突然从软绵绵的落叶层变成硬土地,眼前骤然大亮,等我再能看清东西,人已经站在森林外。
  森林就两米外,粗壮的树干伸手就能触到,巨大的树冠亭亭如盖,浓雾却界限分明的把它隔离起来,这么近的距离也看不到里面,而雾也没有溢出森林。
  我们站在平坦坚实的土地上,迎面有淡淡的青草香味儿,举目远眺,一条平缓的山脉一直向南延伸,山坡上稀稀疏疏有几棵树,隐约还看得见房屋。
  “终于出来了!”我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想伸个懒腰,手臂抬起来才发现还牵着两个人。
  左手Cynosure,右手梁今也。
  两个男人同时看着我,梁今也轻轻一拉,将我搂入怀中。
  Cynosure放开我,当先而行,乌芙丝忙追上去,紧紧黏在他身侧。
  我盯着他的背影,这些日子没有再做过那个梦,就算我和他之间真的有什么,恐怕也会像这浓雾森林一般,永远看不清楚。
  还有身边这个男人,我一厢情愿的爱着他,把他当作我的私有物,却不愿正视他是一只“长翅膀”的狐狸,随时会离我而去。
  我以为我不在乎,我只想要此刻的呵护。可是,原来女人的贪心永无止境。
  一旦牵了这只手,我就不想放下。
  我不管他是不是骗子,不管小尾和他有什么关系,我只想要我认识的白衣少年,那双清澈的眼睛,我只想它们倒映我的身影。
  梁今也看着我,抬手碰了碰我的眼角。
  “眼睛湿了。”
  我“嗯”了声,学乌芙丝的样子贴住他。
  “梁今也,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他想了想。
  “又要一百万?”
  这只不解风情的狐狸!我爱娇的白了他一眼,用鼻音嗔道:“讨厌,你怎么可以忘了!”
  他倒抽口凉气,先小心翼翼的隔开我,再使劲搓手臂:“啧!鸡皮疙瘩全出来了,你别跟乌芙丝一起疯好不好?”
  也行,我自己听着都打寒颤。
  我把手背到身后,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
  自从在幻樱湖丢了鞋,我就一直赤足,好在大部分时间都坐在Cynosure肩上,只在乌芙丝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下地走路。
  可是,这一路下来,因长年不见天日而雪白的脚也变得脏兮兮,没有修剪的指甲里有污垢,脚跟磨破结痂再磨破,最后变成厚厚的茧。
  我正看着自己的丑脚,两只手从我身侧伸到背后,握住我的手,我的脸埋进熟悉的衣褶中。
  “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只是身体上的苦,比心上的苦容易承受。”我低声道:“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仍觉得遗弃之地的一切不真实,像一场梦。夜里常常惊醒,就怕这个梦结束了,我还在人间,还是孤伶伶一个人……”
  他不开腔,只是拥住我,轻轻的摇晃。
  我失笑,他以为他是摇篮啊?
  “喂!”
  “嘘——”他在我耳边轻声道:“你不动的话,我唱歌给你听。”
  我心中一动。
  “你唱的我都听不懂。”
  他不理我,又悠悠扬扬的唱起那支听不懂的歌,我心不在焉的听着,被他摇得昏昏欲睡。
  眼睛刚合上,突然感觉舒服的怀抱松开,我闭着眼想拉住他,下颚被托住,抬高。
  久久没有下文,我迷迷糊糊眼睛睁开一线,梁今也正盯着我,黑眸像两口深潭,表情异常严峻。
  真难得啊,看到这家伙正经的样子……不对,这个表情……他要吻我?!
  我悄悄闭上眼,努力控制呼吸和心跳,装出平静的表情,等待着。
  来了!
  虽然看不见,凭着女人的直觉,我能感觉他在接近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喂!”
  陌生的声音坏了好事,清亮中带着尖音,像是变声期的少年。
  我失望的发觉他又拉开两人的距离,改为扶住“睡着了”的我。
  陌生人大叫道:“青天白日的,你们居然在大路上干这种勾当,真不要脸!”
  “哦?”梁今也懒洋洋的道:“请问我们干什么了,小兄弟?”
  小兄弟?原来真是个少年。
  那少年被狐狸浑若无事的态度撩得更火大:“别以为我不懂,你们在大路上亲嘴!
  “噗!”我忍不住笑出声。亏他说得那么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呢。
  这一笑就不能再装了。我眨眨眼,“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面前站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儿,穿着两截花布衣裳,头上也包着花布,浓眉大眼虎头虎脑,一副憨厚老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模样。
  我有些发怔。对女人来讲,这一型的男人无疑最为可靠,偏偏很少有女人会爱他们。Cynosure冷若冰霜,梁今也吊儿郎当,女人却更容易被他们迷惑。
  包括自以为与众不同的温家姑娘我。
  我自嘲的一笑,俯身对那大约一米五高的男孩儿说话。
  “你好,我们是路过的,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孩儿涨红脸退后一步,眼睛不敢看我,轻易被我转移话题:“这里是‘长尾坡’,是‘白云山’的一条支脉……不对,你说路过,你们从哪儿来?”
  我指指浓雾笼罩的森林。
  “森林里啊,我们刚从里面穿出来。”
  男孩的表情骤然转成惊骇,来回瞟我和梁今也,退了一步又一步。
  “喂!小兄弟!帅哥——”
  “妖精呀——”就见男孩儿猛的一顿足,飞快绕过我们奔上山坡,速度之快简直叹为观止,我都能看到滚滚尘沙在他身后连成一线……
  地上还留着一个和他人一般高的背篓,里面装着一些枯枝和新采的蘑菇。
  我回头看着梁今也,再看看那背篓。
  梁今也一弹指,背篓升上空中,缓缓飘浮前行。
  我说:“乌芙丝他们反正也在前面,我们跟着那孩子。”
  梁今也不答,直到我走到他身侧,他突然笑了笑。
  我也笑了笑。
  “你知道我装睡?”
  “太假了。”
  “那还要不要继续?”
  他抬眸望向山坡,Cynosure不知什么时候倒回来,傲然立在坡顶。
  “我怕那位老兄会杀了我。”
  白云山2
  爬上坡顶,眼前豁然开朗。
  东西两方是一望无际的荒野,杂草丛生,许多小小的水潭在日光下闪着波光,看不见人迹。北面是我们走出的森林,既使从高处看去仍是被浓稠的雾包裹得密不透风。而我们应该前进的南面有一条沿着坡势蜿蜒而上的山道,远处重山峻岭绵延不绝。
  Cynosure一直等我们走近,擦肩而过,一把抓住梁今也胸口。
  “别碰她。”
  我先问:“为什么?”
  他没理我,只冷冷的盯着梁今也的眼睛,即使在阳光下,那双蓝眸仍散发出森森寒意。
  狐狸别开头,久久,叹了口气。
  我等到梁今也走开,Cynosure仍是不看我,抬脚就走,我一把拽住他。
  很巧的,拉到他的手,十指交叉。
  我曾经牵过这只手在阳光下行走,无忧城那个无忧的下午,白色小小的裙子,英俊狠毒的骑士,战神。
  我轻声道:“谢谢。”谢谢你一直保护我,一直引领我,一直用你蓝色的眼睛看着我。
  他低头看着两只交握的手,缓缓,抽出手掌。
  然后向前走。
  “为什么?”
  我没有得到回答。
  沿着一道窄窄的山道,白衣的少年懒散的走在前头,金发男子在中间,我跟在后面,最后头还晃晃悠悠漂浮着一只硕大的背篓。
  拐过一处山坳,前方出现一个小小的土坝子,一株粗约一人合抱,树冠稍为茂密的大树下有一间小小的茅屋。
  乌芙丝正站在树下不耐烦的张望。
  先看到梁今也,她赏了一个白眼,等到Cynosure出现,立刻满脸开花扑上去。
  “达令,人家等得你好累哦。我说不用找这两个家伙嘛,他们肯定跑哪儿腻乎去了,就会跟我们添麻烦。”
  梁今也轻咳一声,背篓“砰”一声重重栽到地上,里面的蘑菇跳起来又落回去。我懒得看乌芙丝那副嘴脸。走近茅屋,才发现那树居然极像一棵梨树,青嫩的叶子在风中轻轻颤抖。
  “真想看到梨花……”我神往的道:“雪白雪白,清甜的花香……”
  乌芙丝鄙夷的道:“蠢女人,‘遗弃之地’是没有花的,你要我说几遍?”
  “幻樱湖的樱花不是花?”
  “那是秘境!”
  “我还记得粉紫色的泡桐花——”声音蓦地哽住,因为一条人影飞扑过来,一把箍住我的手臂!
  我讶然抬头,阳光下,Cynosure岩石般冷峻的面孔出现了裂缝,甚至蓝眸里的冰寒也化为炽热。
  “你在哪里看到……粉紫色的泡桐花?”
  是我的错觉吗?神仙的嗓音带着丝丝颤声,仿佛胸中那把火不但焚烧了他的神智,也侵袭了他的声音。
  我……在梦里……粉紫色泡桐花……小小的男孩女孩……
  茅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所有人看过去。
  一只小脚。
  一条花裤子。
  一只雪白的手。
  一个老太婆的头。
  “切!”四个人同时叫,真是浪费这么有悬念的出场方式!
  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屋内蹿出,挡在怯生生的老太婆身前,努力“恶狠狠”的瞪在场所有人。
  可惜收效不大,因为他只是个小孩儿。
  那个有趣的少年。
  “嗨,帅哥!”我冲他招手:“还记得我吗?”
  “呔!”少年举高手中东西(细看像是晾衣竿),挤出“最正气”的声音:“你们这群妖精再不速速离开,休怪大爷不客气!”
  Cynosure放开我,只一瞬间他已冷静下来,伸手虚空一抓一掷,“晾衣竿”已从那孩子手中抽脱,消失在空中,怕是落到坡下也有可能。然后一把拎起那孩子,也不管他拳打脚踢,一直提高到两人可以平视,才一字一顿的说:“我不是妖精。”
  手臂一挥,那孩子重复我悲惨的遭遇,沙包似的被他头也不回的扔出,还补上一句:“他才是。”
  那孩子在空中尖叫连连,好不容易被人接住,没等喘一口气,就见那个斯文白皙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哥哥笑嘻嘻的俯下脸来,指着自己的鼻尖说:“对,我才是妖精。”
  尖叫声响彻云霄,乌芙丝哈哈大笑,我跟着笑了两声,觉得有点不妥,正想阻止他们的恶作剧,手上一紧,被人牢牢握住。
  我转回头,正好看到乌芙丝同样惊讶的表情,再一齐看向热情的抓住我们的人。
  一头白发红光满面笑得很慈祥的老太婆。
  “呃……”我小声道:“婆婆,你……不怕我们?”
  “尽说傻话!婆婆怎么会怕这么两个花朵似的小姑娘!”老太婆笑容可掬的对我们左瞅右瞧,连乌芙丝都被她的亲切感染,居然没发脾气。
  “真是漂亮!足足两百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了!”她突然一拍掌:“干脆你们别走了,留下来给我孙子当媳妇吧!”
  咚!我和乌芙丝同时栽倒。
  乌芙丝两步蹿到Cynosure身旁粘住,叫道:“老太婆你别胡说,我已经有达令了!”
  见老太婆满怀希望的目光转向我,我急忙摇头,还不及说话,一样“东西”从天而降,重重摔到我们之间。
  梁今也慢悠悠的声音传过来:“婆婆,在你提亲之前,是不是该问问本人的意见?”
  那少年呻吟两声,忍痛爬起身,指着我道:“我才不会娶这种不知廉耻的妖精呢,她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和野男人——哎呀!”
  我一脚跺掉他的多嘴多舌,问那老太婆:“你刚刚说两百年,难道你们在这里住了两百年?只有你们俩?”
  “原来这里有个村子,后来人们渐渐都走了,只剩下我们祖孙。”老太婆叹了口气,“准确的说,我们在‘遗弃之地’生存了两百三十五年零二十七天。”
  啊?我掉头去看神仙妖精:“凡人可以活这么久?”
  梁今也道:“在‘遗弃之地’没有自然的生,没有自然的死。时间是被静止的,如果强者不来捕猎,凡人可以永远活下去。”
  我颤声道:“什么叫做‘自然的生’,‘自然的死’?”
  梁今也凝眸看着我,缓缓道:“不能繁殖,不会成长衰老,没有寿终正寝。”
  我忽然想起,到这里已经过了一个月,我的例假还没有来。这么说,我也失去了生育能力?
  我不怒反笑:“真是名副其实的狩猎场啊,我们这些弱者只能乖乖等着,一百年两百年无休止的等待下去,不但逃不了,连死都不可以。就算有一天我们厌倦了这么活着,也只能去求妖精大人——求您吞掉这条贱命!”
  梁今也静静的看着我,每当我激动发怒的时候,他总是这么看着我,眼光像清水,熄灭我的怒火。
  “所以,这就是你的使命。”
  我转过头,和梁今也相反,Cynosure很少正面对我,虽然我知道他在看我。
  “这就是‘生之晶’的使命。”
  白云山3
  一阵风来,“梨树”的嫩叶轻轻发响,有两三片被吹落,悠悠的坠到地上,展示一场未及盛放就偃旗息鼓的青春。
  我等了许久,Cynosure突兀的冒出那句话,却没有继续的意思。
  心脏在胸腔中有节奏的跳动着,总觉得它知道的比我多,所以每一下律动都像一次百转千回的欲说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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