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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狂奔

_3 杨珂 (当代)
“有段日子没开过了,你拧的时候别太用力啊。”
“行,我知道,谢谢了。哦。对了,下个礼拜我们厂里有个联欢会,你过去的时候记得找我啊。”陶川边接过钥匙边说。
“好嘞,到时候……”
小伙子的声音已经落在了身后。拐过了几个弯,一座高大宏伟的灯塔出现在了路的尽头。
这座灯塔是LS市解放前被租借给D国时建造的,它建在离岸边五六十米远的一块礁石上,有一条被海水包围的小路通向那里。青色的花岗岩做成的基座顶立着白色的塔身,顶部是一个用玻璃搭成的圆形的一个小房子,里面装着有一盏巨大的塔灯。整个灯塔加起来有七、八层楼那么高吧。燕如是第一次看见灯塔,觉的很好奇。
“走,咱们要快!”说完,陶川就拉着燕如朝灯塔跑去。
也不知道在那幽暗狭窄的环行楼梯里转了多少圈,当陶川摸索着打开那座玻璃屋的木门时,耀眼的光芒刺的燕如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不由的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缓缓下落的太阳正放射着它一天中的最后一点光芒。一望无际的大海泛着微波。太阳的余辉在海面上映照出一条通向天边的光带,闪动着粼粼的金黄色的光。绵延的海岸、陡峭的山崖、远处的房屋……全都被裹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边。一群群海鸥在贴近海面的地方迎风飞翔。燕如眺望着远处,完全地融入了这令人激动的美景之中。
“燕如,能和你一起经历这样的美丽情景,让我立刻从这里跳下去我也会毫不犹豫的。”陶川说着,把燕如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胸口。
“别乱说。”燕如动了一下,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被握的更紧了。
“你不相信?我现在就跳给你看。”说完,陶川真的打开了一扇窗户,往上爬去。
燕如突然死死的抱住了他,“陶川,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我好怕这是一场梦,更怕它会醒来。”
“当然,当然是真的。我要我们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陶川往纺织厂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后来发展到几乎就是天天去。连纺织厂看大门的老大爷都认识他了,没事的时候就让他陪着自己杀上两盘。
可是,没过多久陶川就发现,这么做所带来的不良后果远远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首先是吃饭问题。原先只要是陶川往食堂打饭的窗口那一站,然后递进去一张二两的饭票,打出来的肯定是足有半斤的米饭。弄的田伟老是跟在陶川的屁股后面蹭饭。还振振有词,“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节约光荣,浪费可耻’。这么多的饭反正你也吃不完,我帮你吃是团结同志,避免你犯错误。”
这下好了,自从他和燕如的事在粮食厂里闹的尽人皆知以后。再去食堂打饭,对不起。二两的饭票最多也就给半两,而且大部分还是黑糊糊的锅巴。看着哭笑不得的陶川。田伟晃荡着脑袋,把自己的饭扒拉一半到他的饭盒里。“来,别说同志有难了,我还不伸把手。我看,以后你的饭还是我帮你打吧。要不然,不出一个月,你准得饿死。”
再来看陶川的自行车,他那辆“凤凰”一直都是搁在厂里的自行车棚里。陶川自己就从来就没怎么擦过,倒也不是他懒,只不过是他没这个机会。无论头一天骑出去糟的多么的不象样。只要过一个晚上,第二天你再去一看。保准是一尘不染,锃锃亮。田伟经常满脸羡慕的说:“你的这个田螺姑娘可真不错,告诉我哪块水里捞的。明天我也到海里去捞一个回来。”
可现在,“凤凰”就再也神气不起来了。头一天不管你把气充的有多足,第二天,绝对没气。而且,只要一没看住,肯定是被弄的灰头土脸,成了“草花鸡”。没办法,陶川只好每天扛着这几十斤重的东西往返于三楼与一楼之间。田伟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容让陶川经常有种想教训人的冲动。
最令人无法忍受的还不是这些。每个星期六是厂里公共澡堂的开放日。原先,陶川总是爱多洗一会,所以他老是最后一个洗完。不管是超过供水时间半小时也好,一小时也罢。只要陶川还没出来,那热水就好象是永不枯竭,源源不断。后来大家知道了这个秘密,全都跟着陶川一起洗。他不出来,谁也不走。那洗的,就俩字——痛快!可现在就不行了,只要一到点,那水立马就象是从冰窖里出来似的。一分钟(用一秒钟来形容也不为过)都不带耽搁的。大家原来跟着陶川都已经养成习惯了,正洗的带劲呢。却突然被那冰水从头到脚那么一淋,没有几个不感冒的。结果是,陶川被大家这一顿狠损。
虽然有着这么大的阻力甚至是困难,陶川还是乐此不疲的往纺织厂跑着。因为他已经无法忍受看不见燕如的日子了。
前传 第七节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能和陶川在一起,燕如幸福而满足。当郭静把她从粮食厂听来的那些个趣闻逸事都绘声绘色的学给燕如听,两个人都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过之后,甜蜜的感觉充盈着燕如的心里。她第一次有了亲情以外另一种让人陶醉的体验,她想这应该就是“爱情”。
有了陶川的鼓励和爱情的滋润,燕如就象雨后的花朵般悄然绽放。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觉的燕如更漂亮了,更有活力了。燕如自己也觉察到了这种变化,每每想到这些,她就会不自觉的露出甜甜的微笑。
时间转瞬即逝,又快到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春节了。虽然是处在那个混乱而疯狂的年代,但人们千年传承的风俗却并没有因为政治的动荡而改变。
看到家家户户都在张灯结彩,为迎接新年而忙碌着,燕如不禁有些失落。陶川发现了她的伤感,连忙笑着说到:“哎,别没精打采的。今年我不回家了,留在这陪你,欢迎不?”
“谁稀罕你陪!”燕如说完骑着车自顾自的朝前去了。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要比喝了一勺蜜还要甜。她一直都是希望陶川能够留下来过年的,但毕竟人家也是一年才有一次的团圆,她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陶川骑车追上燕如,“你到底是欢迎,还是不欢迎啊?给句准话啊。”
“自己想去。”燕如给了他一个调皮的笑容,撇下站在那发呆的陶川。自己骑的飞快,拐进一条小街,就没影了。
“自己想。我当然是想……”陶川一下子明白了燕如的心思,兴高采烈的蹬着车一路哼着《国际歌》找他的哥们田伟去了。
大年三十,过节的气氛给这个国家带来了少有的活力与激情。压抑了太久的人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庆祝这个节日(更多的是宣泄自己的情绪)。
燕如和陶川被田伟叫到了自己家过年。伴着过年的热闹气氛,大家一起动手包起了饺子。燕如还顺带着把郭静也给叫了出来,让她跟着一起热闹热闹。因为郭静家除了两个哥哥就她一个女儿,还没出嫁。所以亲戚朋友们一见面就替她张罗这件事,都快把郭静给烦死了。巴不得出来避避。正好也可以借着过年好好的羞一羞燕如和陶川这对鸳鸯。
看到剩下的馅快包完了,田伟的爸妈又进厨房和馅去了。就剩下两男两女在客厅里边看着电视边包着最后的那点“精华”了“陶川,我发现最近你怎么好象长胖了。”郭静边捏着手里的面皮边说到。
“不会吧,我……最近可是常常处在“饥寒交迫”中啊。”陶川一脸的悲壮。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惨,那些和你的精神食粮比起来算的了什么啊?为了取得伟大胜利,肯定是要有牺牲的。我说的对不?”郭静朝燕如看了看,又朝陶川挤了挤眼睛。
“对,对!郭静同志的发言很能切中要害,很好嘛。在今后的革命工作中,你们这些小同志就是应该向她这样的……同志学习。”李有德的山东口音被田伟学的是惟妙惟肖,大家都被他给逗乐了。
“哎,我说你这个手怎么比脚还笨啊。瞧你包的这个,这还是饺子吗?”郭静拿起一个田伟包的饺子皱起了眉头。
“我这是不像饺子,不过起码吃起来也是带馅的。不像有些人,包来包去,最后就是一锅肉汤煮面片。”田伟也不甘示弱。
就连燕如也觉的奇怪,这好端端的饺子怎么就变成什么肉汤煮面片了。
“田伟,什么意思啊?这饺子怎么能变成那些玩意呢?还没喝酒呢,你小子怎么就醉了。”陶川也笑着问到。
“嘿,嘿。我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瞧瞧,我们郭大小姐包的这饺子多水灵啊。可惜啊,见不得水。一进锅里就得成肉汤烩面片咯”。说完,田伟拿起一个郭静包的饺子轻轻一抖,饺子皮就张开了。这小子还冲着陶川俩人挤眉弄眼的。逗的燕如和陶川笑的前仰后和的。
只有郭静站在那,手里拿着个面团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道是真生气了还是在那想着对策呢。
燕如正想劝他们两句,却见白光一闪,郭静手中的那个团面不偏不斜正好砸在田伟的脸上。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小块面粉。
看着自己的杰作。“扑哧”一声,郭静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燕如和陶川先是一愣,接着又爆发出比刚才更猛烈的笑声。
田伟也不恼火,弯下腰。拣起那个面团,用手拍了拍。跟着就仔细的捏了起来。
大家都被他这个奇怪的举动给蒙住了。不由的都停下来,看这小子到底玩什么花样。
不一会,一个像模像样的面粉戒指出现在他手里。田伟接下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小子竟然模仿着外国电影里的镜头,单腿着地跪了下来。把戒指伸给郭静。嘴里还念念有词:“愿上帝宽恕我吧,我不能再继续忍受这爱火的煎熬了。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心底里念着你的名字,嫁给我吧!”
更令燕如和陶川没有想到的是,郭静先是一愣,跟着竟然笑嘻嘻的接过了戒指套在了自己的手指头上。“起来吧,我的勇士。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她的对白竟然还这么熟。
这俩人的这一唱一和简直让燕如和陶川感觉自己就像是坐在戏院里,以至于吃完饭,陶川特意把田伟拖到一边笑着问到:“你们这个练了多久啊?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表演的天分呢。”
田伟一脸无辜的说:“谁,谁演戏了。我那是真情流露。”
陶川差点没笑的背过气去。
一年中的最后一天就在这充满欢声笑语并且具有强烈戏剧效果的团圆宴中结束了。
陶川和燕如把喝的有点晕晕乎乎的郭静送回了家,然后慢慢的手拉着手推着车走在满是喜庆气氛的大街上。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谁也不想破坏掉这温馨、浪漫、甜蜜……的氛围。
突然,一个冲天炮啸叫着在燕如脚边不远的地方爆炸了。
燕如“啊”的一声扔了车,扑进了陶川的怀里。
“谁,谁这么没公德啊?”陶川嘴上骂着,可心里却在不住的说谢谢。
燕如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借着扶车挣脱了他的怀抱。
“要不,我们干脆就把车放这,走着回去得了。”陶川显然对这两辆自行车的存在很不满意。
“那怎么行,明天出去还要用呢。”燕如其实明白他的心意,只不过故意要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
“还有这么远的路。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象刚才那样的情况出现呢,我的手既要推着车,又要保护你,多累啊。再说,你那车,要是再摔上几次,可就散了。你不心疼我心疼啊。”陶川不禁为自己的口才暗自叫好。
“油嘴滑舌,不理你了。”燕如上了车,朝家的方向骑去。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燕如的家门口。连她自己都有些纳闷,平时挺远的路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回去吧,很晚了。路上小心点。”燕如推着车子准备进去。
“等等,还早呢。我们再说会话吧。”陶川眼巴巴的看着燕如。
“就你事多。”燕如把车往门口一放,和陶川挨着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虽然屁股有点凉,但两个人的心里都是热呼呼的。
“你,你看郭静和田伟能成吗?”憋了老半天,陶川才说出了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
燕如并没有理他,只是轻轻的把头靠在了陶川的肩上。自从父母离开以后,她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而更让她激动的是,自己终于找到了那份属于她的真爱。
陶川有些不知所措。在这方面,他是那种理论绝对多于实践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的头是不是也应该靠过去,自己的手到底应该放在哪里。他更不能肯定的是闻着燕如身上那种似有似无的香味他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就在他渐渐难以自持的时候,远处却传来了隆隆的炮声。燕如吓了一跳,转而又兴奋的站了起来。“是礼花,陶川。你快看。多美啊!”
一大片的五彩斑斓的焰火像盛开的花朵般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这是为了迎接新年的钟声而释放的焰火,陶川把燕如的小手攥的更紧了。
在七彩火光的映衬下,燕如显的更加娇艳动人。陶川轻轻的把燕如揽进自己的怀中,低下头想亲吻自己的爱人。却被燕如用手指挡住了。
“还记得那晚你用手电对我说过的话吗?”燕如的眸子里流露出异样的光芒。
陶川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轻轻的朗诵着,“生活并不总是阳光明媚。”
“阴雨的天气终将过去”
“请不要忘记”燕如注视着陶川的眼睛,接着轻声的念到。
“风雨过后才会有彩虹……。”
一声巨大的响雷划过夜空,绽放出了一朵硕大的七彩花球。
燕如轻轻地拉着陶川的手走进了院子,在他们的身后只留下了夜空中那一片还未完全淡去的瑰丽烟火。
前传 第八节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陶川告别了还在梦中的燕如,骑车回到了厂里。因为他答应了李书记,在过年的这段假期里和保卫科的两个同志轮流值班。今天是初一,轮到他,所以陶川虽然一万个不情愿意,但还是准时和那个同志接了班。
陶川拎着根棒子在空无一人的厂区里来回的转悠着。除了几只叽叽咋咋的麻雀老在房顶上蹦来蹦去之外,就再也看不见一个活物了。他回想起昨晚的那一幕来,简直就像是在做梦。那一刻,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燕……如,我……爱……你。”陶川忍不住大声的喊了起来。
“我爱你,我爱你,我……。”空旷的厂房回应着他。
陶川觉得自己快和那些房顶上的麻雀差不多了,因为他快活的想要飞。(那心情估计跟中了500万的彩票差不太多,只是个比喻,当时的陶川还不知彩票为何物。)正在他陶醉在自己巨大的幸福感中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在“咣,咣”的砸着厂门。
“哪个小兔崽子?这个时候来闹腾。不是找不痛快嘛!”陶川握紧了那根木棒就冲了过去。
那个人正砸的起劲呢,看见有人举着棒子过来了,立刻就安静了。陶川刚准备说:“看见爷爷来了,怎么就不敢敲了?”,抬头一看这个人,棒子也放下了,到嘴边的话也给咽了回去。
“爸,您怎么来了?”陶川笑着说。
陶川的父亲这个时候来,是因为看到陶川没有回去过年(虽然他拍了电报),他和陶川的母亲都有些担心。但是这却并不是他来找陶川的最终目的,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陶川。
“爸,你跑这么远多累啊。我不是发过电报回去了嘛,今年厂里要留人值班,我又是骨干,所以就……”陶川心里正盘算着什么时候让父亲见见燕如。
“就你那电报,我和你妈能放心吗?字加起来还没咱家地址字多呢。”
“我那不是怕你跟妈担心嘛。言多必失。”陶川打了盆洗脸水,把毛巾泡在里面浸湿了,再拧个半干递给了父亲。
陶景贤瞪了陶川一眼:“不会用就别乱用。什么言多必失,你在爸妈这你能失嘛,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完就把毛巾接了过去,摘下厚厚的眼镜擦起脸来。
陶景贤是JL省DC县BS乡城关中学的语文老师。其实他的老家在江南水乡,祖上也曾是书香门第。年轻时为了躲避战火才跑到东北来安家落户的。虽然离开了数十年,但江南文化中“学而优则仕”的思想仍旧深深的扎根于他的心里,并且时刻影响着他。奋斗了大半生,到头来却依然只是个教书匠,残酷的现实让陶景贤常常怅然若失。但他并没有放弃希望,因为他还有儿子——陶川。
从陶川三岁的时候开始,陶景贤就为他专门编写了一套启蒙教材。其中涵盖了语文、数学、历史、地理等内容。不但通俗易懂,还配有生动的插图。小陶川就凭着父亲教的这些东西,加上自己的勤奋与聪明。很快就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一上小学就直接到了三年级。中学四年也是三年读完的。到了大学,陶川的成绩反而没有那么突出了,因为父亲让他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参加各种类型的社团和活动。就这样,一个有着坚实的文化基础和卓越的社交能力的陶川就在父亲陶景贤的影响和熏陶下成长了起来,并很快走上了工作岗位。
可是,人算始终不敌天算。陶景贤为儿子的仕途设计的再精妙,再坦荡也无法改变时代的洪流。在“全国山河一片红”的大好形势下,陶川的仕途也在陶景然的一声声叹息声中变的渐渐的暗淡了。
陶川曾经试探的问过父亲对于现在局势的看法,以及自己的未来该如何安排。陶景贤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纸上写下的八个字。
“拨云见日,静候佳音。”
“陶川,还记不记得爸爸曾经给你的八个字?”陶景贤重新带好眼镜,面带微笑的问到。
陶川一愣,马上就反映了过来。“拨云见日,静侯佳音嘛。当然记得了!您说的话我还能忘了?”
“记得就好,今天我就给你带来了佳音。”父亲的声音是从所未有过的轻松愉快。
“嘿,嘿。什么好消息让您这么高兴,不是毛主席要接见您吧?”陶川说完笑了起来。
“少跟我贫,你先看看这个。”说完父亲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又从信封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白纸。再把那层纸打开,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陶川。
“什么东西啊?搞的这么神秘?”陶川笑着接过来一看,是一个长的还算清秀的扎着大辫子的姑娘。
“这是谁啊?给我看她干嘛啊?”陶川一脸的茫然。
“这个姑娘就是你未来的妻子,她将改变你的后半生。”陶景贤缓缓的说到。
陶川顿时惊的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父亲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让陶川看一看给他选的女朋友。不,是他的妻子。
“爸,别开玩笑了。我……我还没打算这么早就找女朋友呢。”陶川的脑子里不停的闪现着燕如的影子。
“不是女朋友,是妻子。我已经让你妈去提过亲了,人家已经同意了。这次我来就是带你回去和她成亲的。”
陶川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个梦做的太像真的了,而且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梦。他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下,很疼!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爸,我都已经25岁了,这事就让我自己做主吧。好吗?”
“你是不是有了女朋友了?”陶景贤逼视着自己的儿子。
“现在如果让燕如见到了爸,他们肯定会不欢而散。只能以后再挑时间了”陶川在很短的时间里衡量了一下利弊,决定暂时不告诉父亲真相。
“没有。我说了不想这么早就找的。”
“没有就好。”陶景贤的脸色缓和了些。
“陶川,爸爸曾经对你说过,人生的际遇往往只在转瞬间,能否把握以及能否把握的好都是同样的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这份心去把握。”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在你小的时候我就很注意观察你,你的身上具备了一种我所不具备的资质。知道是什么吗?”陶景贤看着儿子的脸,仿佛那上面就写着答案。
没等他回答,陶景贤接着说到。“放弃。你知道何时该放弃,何时该争取。相对于后者,前者更为关键。”
“和小朋友玩,当你遇到比你强的,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所以你退让,你妥协,你知道暂时的放弃会在以后得到加倍的补偿。宁折不弯是那些沽名钓誉的人爱干的事,委曲求全才能成就一番事业。”
“正是因为你的这个特点,才让我把自己未完成的夙愿全部的寄托在了你的身上。如果,你不具备这些必要的条件,爸爸是不会强求的。”陶景贤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说到。
“也许,暂时的挫折已经让你有些心灰意冷。但是,还记得我曾经让你读的《易经》中的第一卦是什么吗?”
“潜龙勿用”陶川喃喃的读到。
“对。胸怀大志的人在条件不成熟的时候就要像潜在水底的龙。但潜并不是晕,而是时刻都要保持绝对的清醒和果断。”
“而现在,是你浮出水面的时候了。”陶景贤的眼中有些东西在闪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爸,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也从未放弃过,可是,这跟那个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陶川非常感激父亲为自己而做的一切,但他不明白那姑娘和自己的理想又有什么联系。
“她原来也姓陶,现在跟着她的养父改姓顾。她的养父就是我们县的县委书记顾斯为。至于她的生父,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中国最大的保守派吧’吧。”
陶川的脑子里立刻闪现出一位在当时的中国赫赫有名的人物来,但他很快又否定了,因为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并且是非常悲剧的离开的。
“爸,不管他原来是多么的显赫,现在也已经……。爸,您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聊。”陶川怕伤了父亲的心,也不想再多说了。
“福祸相依,相生,今天的衰败正是为了明天的繁荣。陶川,过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陶景贤打开那个大包裹,从里面翻出了几本厚厚的册子,递给陶川。
“看看吧,这是这两年的《人民日报》的社论和头条。能不能从里面看出点门道来?”
陶川不解的接过这几本沉甸甸的册子,不知道父亲整理这些有什么用处。但他还是用心的看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陶川看的很仔细,但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后来就有点走马观花了。因为这些报纸他们厂里都有,没事的时候他也翻一翻,但觉得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也就没那么认真的读过了。
“看出什么来没有?”陶景贤显然不太满意儿子的表现。
陶川只好摇了摇头。
“唉,年轻人最缺乏的就是耐心与细心。你这次专挑主席的和小平同志的文章再看看。”
陶川赶忙重新看了一遍,虽然还是没什么头绪,但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前年的那些剪报中,主席的文章很多,基本隔一个月肯定会有一篇,有时甚至两篇。但在去年的剪报中就少的多了。总共才不过三篇,而且全都集中在上半年。而小平同志的正好相反。去年一年中就发了十三篇,有八篇是下半年发的。
他正想把这个发现告诉父亲,却见陶景贤站了起来,背着手慢慢的踱到了窗户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烟盒,掏出一支烟点上,才慢吞吞的说“看出来了,这些看似平常的东西里往往蕴藏着很多的玄机。”
父亲背对着陶川,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陶川能够猜到,他的心情一定不平静。因为父亲手上的那支烟从点燃到现在,他还没吸一口呢。
沉默了很久,父亲终于开口了“这就是你的机会,陶川。历史终将翻开崭新的一页,而你的人生才真正开始。”
陶川猛然间醒悟了,原来父亲说了这些看似不着边际的话,实际上句句都蕴涵深意。难道,这天真的要晴了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错误必将改正,冤屈必将昭雪。而那个“中国最大保守派”的女儿,将会成为……。他对自己未来的憧憬让他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
“好了,我走了。这是今天下午六点钟的火车票,我在车上等你。”陶景贤从容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火车票,放在了桌上。
“爸,别这么急嘛。再多住两天,让我好好想想。”陶川一看父亲要走,立刻就蒙了,连忙拉住了父亲的手。
“我可以等,但机会不会等。记住,你可以不爱那个姑娘,甚至不喜欢她。但想得到你想要的,就必须娶她!”父亲轻轻的拉开了陶川的手,自己走了。
陶川木然的立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整个下午,陶川都没有离开过房间。他在痛苦的抉择中,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另一边是通向自己理想的捷径,两者他都无法割舍。
“为什么,命运要对自己如此安排呢?他无法找到答案,但他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质问着他。你肯为了燕如放弃这个机会吗?你肯吗?”
“陶川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声音,因为他坚信自己对燕如的爱是真诚的,是坚定的。可是他却明明白白的,清清楚楚的听见了自己心灵深处的这个声音。他无法逃避,也不能逃避。他必须做出选择!”
LS市火车站的人并不多,因为这毕竟是新年的第一天。陶川的心里就像这候车大厅般空落落的,总象忘带了点什么东西。他不时的回过头张望,希望能看见燕如那轻盈的身影。但直到车站广播里传来“2325次列车就要开车了,去往JL方向的旅客请检票上车了”的提醒,他也没有看见她。他知道自己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他曾爱过并且也深深爱过他的女孩了。
当这趟北上的列车徐徐开动时,陶川才明白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他的心被留在了这里,留在了那个永远永远他都无法忘记的女孩身边。
前传 第九节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当陶川坐上北上的列车离开LS市的时候,燕如刚从菜场回来。她一进门就开始忙了起来,又是洗菜又是切肉。忙呼了好一阵子,才在桌上弄出了大大小小的一桌子菜。她一看表,已经6:30了,陶川因该快回来了。就随手找了本书,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静静的等着他。
虽然手里拿着书,眼睛也看着书,可燕如愣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她现在的心情用“焦躁不安”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的了。7:00,7:30,7:40,……。时间并没有因为燕如的烦恼而停下来,它还是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看着一桌子已经没了热气的菜,燕如不禁在心里骂到,“这个死陶川,说好了早点回来的。都几点了?还不回来。”
她几次跑到路口去看,可是都没有等到她希望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到了9:00燕如终于忍不住了。她骑上车到了粮食厂门口,可是当她向守厂的人说明来意的时候。那个同志却满脸不快的告诉了她,他来这换班的时候,陶川已经不在了,而且连厂门都没锁。他后面说了些什么,燕如一句也没听进去。她连声谢谢都忘了说,就骑上车去了田伟家。
“田伟,陶川来你这了吗?”燕如满怀希望的问到。
“没有啊?怎么了?他还没回家啊?”田伟有些莫名其妙,但又觉的陶川这小子真幸福。
“没有,我一直都在等他,可是都这么晚了。他还没回来。你说他能去哪呢?”燕如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田伟一看这架势,赶忙说:“你先别急,等我一会,我这就换件衣服,咱们一起去找。”
他们一起又去了郭静家,郭静一听就炸了“这小子,还有没有良心了。说好了陪着燕如一起过年的,自己又不知道跑哪混去了。早知道这样,我就让燕如来我家了。待会他可别让我看见,不然,我非得好好的收拾他不可。”
“行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收拾这个收拾那个的。赶紧的帮忙找人吧。”田伟也觉的事情有点不妙,因为凭他对陶川的了解,他是不会这样一声不响的一个人躲起来的。
郭静瞪了田伟一眼,也换了衣服和他们一起出去找陶川了。
去过了所有和陶川关系不错的同事家里之后,他们又找遍了所有陶川喜欢去的地方。仍然没有他的踪影,甚至没有一个人见过他。
燕如感到一阵阵的晕眩,她不敢想象,陶川到底是去了哪里还是……。她现在急切的想找到一点线索,哪怕只是有人看见过他,她也能够稍稍的安心。可是,陶川却象是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燕如的眼泪不能抑制的流了下来。
“我们去派出所报案吧,他们找人因该比咱们有办法。”
田伟的这句话仿佛让燕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使劲的点了点头。
“失踪人姓名。”
“陶川。”
“工作单位。”
“市粮食厂。”
“你是他什么人?”
田伟很不满意眼前这个民警的工作态度,听到有人失踪了,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我是他同事,也是他哥们。”
“你不太舒服?”那个警察抬起头,看了一眼田伟。
“我没有,我看你倒是有点象!”
那个警察哗的一声就站起来了,拍着桌子喊到“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有这么说话的吗?”
田伟更不含糊,上去一把就揪住了那个警察的衣领。将近一米八的田伟把那个不足一米七的小警察给生生的拎了起来。燕如和郭静想去拦,都来不及了。
这时从门口冲进来好几个警察,费了好大劲才把田伟给架了起来。
一个像是所长的走了过来,对燕如和郭静说:“你们和他是一个单位的?这个同志是怎么搞的?跑到我们这来闹事,我们这可是国家机关,执法部门。真不像话。”
“警察同志,对不起了。我们是文革先锋队的,我们的头不见了,所以我们才来您这报案的。心里挺着急的,所以有些冲动,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本来,我们队里那几百号人全要来的,我们没让,就选了我们三个来当代表的。请您帮帮忙吧。”郭静脸上带着微笑说到。
“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案子我们也会受理。可是,也不能随便打人啊。这样吧,明天让你们的领导来一下,我再把这个小伙子交给他。”说完,这个所长一挥手,田伟就被几个人一起给架了出去。
“您看能不能……。”燕如和郭静都急了,刚准备求情,那个所长却把他们丢下,自己走了。
郭静和燕如又等了一会,他有没露过面,两个人只好离开了派出所。
“郭静,对不起。害的田伟还……”燕如感到很内疚。
“燕如,不关你的事。是田伟那小子自己笨,在里面能整的过人家嘛。要整也得等那个小子下班以后啊。”郭静恨恨的说到,说完才发现燕如正默默的流着泪。
“好妹妹,姐想那个陶川因该不会出什么事的。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今晚就别回去了,睡我家去吧。明天我去找那个李书记,把田伟给弄出来,咱们再一起找。好吗?”
“郭姐,你回去吧。我没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燕如说完,推着车缓缓的走了。
郭静还想说点什么,但看着燕如的背影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目送着她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燕如漫无目标的骑着车,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更不知道到了哪里她才能忘记要找陶川。她不敢相信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切。昨天,就在昨天,陶川还和她在一起,他们是那么愉快,那么亲密。而今天,陶川却如一阵风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觉的好累,好想找个地方好好的坐一下。突然,她想起了一个地方,也许陶川会在那里,燕如不由的加快了速度。
燕如费了很大的劲才把门叫开。那个叫方小余的小伙子睡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但当他听清她的来意之后,立刻摇着头说:“没有,没有,别说是陶哥了,今天就是一只耗子也没进去过。”
可是燕如不信,她一定要上灯塔去看看。毕竟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那个小伙子见劝不动燕如,只好把那把钥匙给她,还给了她一把手电。
“小心点,塔里的灯坏了,有点黑。”
“谢谢你了。”燕如紧紧的攥着那枚冰冷的铜钥匙,仿佛攥着她和陶川的命运。
夜风中,灯塔高大的身影在迷离的夜色中显的更加高大而凝重。白色的塔身在月色的衬托下,显的那么苍白。海浪轻轻的撞击着基石,更增添了几分苍凉和诡异的味道。但燕如什么也不怕,她的心里只有陶川。只要能找到他,什么样的危险她都不怕。她打着手电,在漆黑的灯塔中缓缓的摸索着。沿着环行的楼梯小心翼翼的向上盘旋。离塔顶越近,她仿佛越确定陶川一定在那里等着自己。当她打开门的时候,他一定会紧紧的把她拥在怀里。
然而,迎接她的,只有冷冷的风。塔顶空荡荡的,除了那盏巨大的塔灯就什么也没有了。燕如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瘫坐在了地上,痛哭起来。
前传 第十节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在灯塔待了一个晚上的燕如,一回家就发烧了,来找她的郭静和田伟赶紧把她送进了医院。
为了保险起见,郭静让燕如把能做的检查项目全都做了一遍。燕如虽然像个木偶似的随便他们摆弄,但从头到尾她也没说一句话。
郭静搀扶着脸色苍白的燕如回到了病房。看着神情漠然,一言不发的燕如,她既伤感又担心。郭静明白,身体上的伤痛远不及她心灵受到的创伤,而治疗这样的病再好的药也是无济于事的,唯有时间或许可以抚平。而现在,燕如的这种状态,真让郭静担心她会不会再去选择那条不归路。
这几天,郭静都一直在琢磨着让燕如的心情好起来的方法,可是却没什么结果。这天,她正生着闷气,一个护士却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大叠化验单和检查结果。
“这是许燕如的检查结果。”护士面无表情的把一把纸塞在郭静的手上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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