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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三号房

_4 綠痕 (当代)
  「我在想……或许我该把你再里紧一点。」遮起来、遮起来!只要眼不见为净,他就不会觉得自己像是个八百年没碰过女人的一代色男。
  「我已穿够多件衣裳了……」在他还真的又拿条毯子想把她裹住时,她忍不住抗议,「够了,我又不冷,你是存心想把我裹得不能动吗?」
  「至少可以阻止某件事。」不想继续身心受煎熬的他,手边的动作一刻也不敢停。
  「什么事?」又再度被他裹得像颗粽子的君楠,不能动弹之余,有些纳闷地问。
  他抚著额,「我的煎熬……」反正说了她也不会懂。
  「煎熬?」她忽地顿了顿,低首看向自己的肚子,「啊,动了。」
  「什么什么?」余美人忙翻开毯子把耳贴向她的肚皮,但听了好一会,他所得到的只是满面的失望,「没动静啊。」
  「方才有。」她很确定地点点头。
  愈想愈觉得不甘心,他气不过地一手指向她的腹部开骂。
  「喂,别光顾著讨好你娘,对我这个当爹的公平点行不行?好歹我也伺候你好阵子了,给听一下也不成?」不管是男是女,里头的那尊都太不给面子了。
  她翻著白眼,「现下就训孩子会不会太早了点?」他最近是真的有点怪。
  「余将军——」从东厢房里出来的藏龙营副官,手捧著一叠军情公文,才想拉著他回去东厢房与那些将官一起商讨,不意却瞥见他俩腻在一块的模样。
  亭里的两人,只是不语地看著打扰他们共叙天伦的局外人。
  「我……」他马上识相地转过身,「我待会再过来。」
  「你去忙吧。」君楠推开还赖在她身上不动的余美人,「还有,你不必刻意陪著我。」
  他撇撇嘴,「你嫌弃我?」
  「我只是不想影响你的军务而已。」她拉好毛毯,以下巴朝他努了努,「去吧,他看来有事找你。」
  「那你在这乖乖待著,我忙完就回来。」也觉得自己不能成天都同她处在一块什么正事都不办,余美人虽是不情愿,也只好逼自己走向东厢房。
  在他小跑步地跑进东厢房后,君楠看著四周纷落不断的大雪,不禁拉紧了毯子怀念起他方才温暖的体温,在火盆里的炭火就快熄灭时,一阵冷意拂上她的面庞,令她想起那日在她家家门前,他捧著她的脸庞给她的那个吻。
  一进到东厢房里,余美人即被众人请至案内坐下,开始批阅一大堆他累积著未批的公文,忙到甚至没空去注意四下的景况。
  「乐将军?」一名将官在君楠冒著雪走进来后,有些意外她竟会来这。
  她摆摆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只是逛逛。」
  穿过屋里的人群,环首看了看四下各自忙著手边事务,而没人留心她的众人,君楠下著痕迹地站至余美人的身旁,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唤。
  「孩子的爹。」
  「嗯?」他状似茫然地抬起头。
  算准时机的君楠立即低首吻他一记,在他因此而愣住之时,再若无其事地走出东厢房。
  「哇啊!」再次捧来一叠公文的副官,当下被余美人那张红透的脸庞给吓了一跳,「将军,您是怎么了?」
  冷不防遭到偷袭的余美人,好半天,就只是面红耳赤地捂著嘴,坐在原地不动也不语,不断回味著停留在他唇上的柔软触感之余,更怀疑起她会这么做的动机。
  「来人,快,快去请大夫!」慌张的副官急急使唤著手下,还转过头推著像是病了的他,「余将军,您快回房歇息!」
  「……」她一定是故意的。
  也不知是大夥太有默契,或是商量好了存心要一块登门找碴,这日在向晚过后,上至开国大将军,下至余美人与君楠的双亲,全都集体造访有间客栈的天字三号房。
  不过,就东翁的观点来看,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美其名是想来这探探小两口,实际上,恐怕是兴师问罪的成分居多。
  打从将贵客们一路迎进天字三号房后,就被那对紧张不已的夫妻给绊住,因此没法脱身不管别人家务事的东翁,在厅内的主位坐了个开国大将军,两旁各坐了他们的双亲,而像是等著被审的三号房两位房客则与他站在正中央,一同与他们面对此刻像可把湖水给结冻的僵硬气氛。
  眼看著底下的双方家长,各自以不屑的眼神相互高来高去,而上头的开国大将军则是以质疑的目光盯著那对小夫妻直瞧,厅里久久都没人要开口说话,也没人有任何动静。被迫跟著罚站的东翁,在挨了许久之后,终於忍不住压低音量问向站在他身旁的余美人。
  「你留我在这做啥?」明明就不关他的事,就算是要三堂会审,也不必拖他这局外人来被殃及无辜吧?
  余美人横他一眼,「你是这客栈的主人。」只有他们夫妻两人,哪可能敌得过那三方恶势力呀?他说什么都要把这个长袖善舞的东翁给拖下水。
  东翁咬著牙抱怨,「你的性格就一定要这么缺德吗?」早知道把人送到地头上他就快快走人了,没事干啥还要招呼这票人进来里头?
  「只打我一个太不公平了,我当然要拉个垫背的。」已经有被打被揍被扁心理准备的余美人,一点都不想因为这票人马而爬不出天字三号房,或是见不著明日的太阳。
  「喂,快上啊。」就连君楠也与余美人连成一气,忙不迭地鼓吹著东翁先去替他们打头阵。
  「我一定得去替你们破冰?」一点也不想成为头一个牺牲品的东翁,臭著张脸,打心底的感到不情愿。
  「你要是不去,在他们走后,我就再拆你一栋楼。」君楠小小声地朝他撂下话。
  「两栋。」余美人也帮衬起她,「我会助她一臂之力。」
  不愿损失一笔银子而遭两人推出来,被迫当头一个发言人的东翁,心不甘情不愿地快速换上张款客的笑脸,两手朝袖里一放,好声好气地问著前头看上去都不好惹的贵客们。
  「诸位大人们,今日大驾光临本栈,是特意来瞧瞧余将军他们小两口的?」
  摆明了就是来找碴的众人,动作一致地冷扫了他这局外人一眼,只差没用恫喝的目光当场将他给活活戳死。
  「我帮不上你们,我先走了。」碰了一堆硬钉子后,东翁转身就要走。
  「你别想袖手旁观……」余美人和君楠忙七手八脚地把唯一的救星给拖回来。
  高坐在上头的开国大将军,先是清了清嗓子,在下头的那三人因此而不敢动时,语气相当不悦地问。
  「我听人说,你俩之所以会成亲,是因陛下赐婚?」当年见证两家指腹为婚的人是他,而这两个当事人,居然全都没把他给放在眼里,跳过他这个见瞪人,擅自找上陛下后就成了亲?
  「回大将军,是的。」余美人和君楠异口同声地答道。
  他一掌使劲地拍在一旁的小桌上,「那事先怎都没人知会过我?」全都反了不成?目无尊长就算了,他们还竟敢越级?
  在君楠被吓得面色苍白还频流著冷汗时,余美人只好硬著头皮率先去接招。
  「回大将军,因千里侯侯爷认为这事由陛下作主就成。侯爷他还说,大将军贵为国之栋梁,日理万机太过繁忙,因此侯爷要我们这些小辈别为了件小事再去劳动您的大驾。」开国大将军他们是动不了没错,但有个邻居,不仅敢把开国大将军捏在手里玩,就连全朝文武百官也没半个人敢同他作对。
  「千里侯?」开国大将军意外张大了眼,小心翼翼地求证,「难道是步青云?」
  「正是。」逮到机会的东翁赶紧下场声援,「侯爷大人就住在敝栈栈内,要不要我派人请侯爷人人也一同过来聚聚?」想不到这老家伙竟也会怕步青云,早知如此,他早该吩咐鞑靼,就算用扛的也要把步青云给扛过来处理别人的家务事。
  「不必了!」当下三堂会审的贵客们,全都被那个不管男女老少是民是宫,只要是人就全都克的步青云给吓得齐声出口。
  君楠一脸无辜地望著顶头上司,「这桩婚事是千里侯侯爷一手促成的,不知大将军是否对千里侯此举有何意见?」
  「没有,完全没有……」曾经几度差点就抽中生死签,因而压根就不想与步青云扯上半点关系的他,忙不迭地挥著手。
  「你们呢?」她再问向两方父母。
  「当然有!」怕虽怕,但更伯失了面子的两方家长,仍是倔著脾气吼向她。
  「东翁。」她为难地一手抚著额,轻声说著,「依我看,你还是请侯爷过来一趟好了。」
  「我这就去。」早就想落跑的东翁,转过身巴不得能速速离开。
  「站住!」四道高低下同的声音,随即吼住他欲走的脚步,也让想逃脱的他再次功亏一篑。
  僵硬又紧绷的气氛又再次徘徊在大厅之上,找上门的,在得知步青云也住这后,不知该不该在步青云真也过来这里而在烦恼著。而被迫面对他们的,则是因不能得罪他们而又送客不得,只好在下边头痛不已。
  静默了好一阵的大厅里,在君楠秀气地打了个呵欠后,总算是有了转机。
  「我累了……」她状似疲惫地侧身倚著余美人。
  「要不要睡了?」知道她想演什么的余美人,赶忙扮出好夫君的模样,一手搂著她,轻声问出逃生之道。
  「嗯……」她渴睡地揉揉眼,将脸蛋往余美人的怀里钻。
  瞧见一线曙光的东翁,忙再推他们一把,「既是累了,那就快去睡吧,你有孕在身,累坏了可不好。」
  「爹,娘?」君楠以撒娇的音调分别问向两方家长,「公公、婆婆?」
  「去吧去吧!」四双眼睛盯了她隆起的肚皮一会后,不得不为她腹中孩子著想,当下一致通过。
  「大将军?」她好不可怜地望著上头不放人的上司。
  「你早点歇著吧。」怕累坏她会出什么差错的开国大开军,也因而稍稍软化了态度。
  「那我也——」两手扶著君楠的余美人才开口,就遭一阵震耳的吼声给吼得两耳嗡嗡叫个不停。
  「你留下!」
  「不行,没有他在我会睡不著,他不陪我,我就不走。」君楠一手紧紧挽著余美人的臂膀,很讲义气地朝众人摇首,且刻意还挺著肚子,摆出一副孕妇说了就算的姿态。
  说得好啊……默默在心底暗付的余美人,简直对自家妻子此举感激涕零。
  「……你们都去歇著吧。」被哀兵政策击败的众人,再怎么不情愿,看在君楠的面子上,也只好暂时放余美人一马。
  在他俩演完戏准备离开战场时,东翁忙叫住他们。
  「喂,那我呢?」他们想撇下他独个儿留在这呀?这么不讲道义?
  他俩各赠他一眼,「你自个儿看著办。
  「什么自个儿看著办?他们又不是我的双亲更不是我的顶头上司!」他只是个小老百姓,哪有本事赶走这票人马?
  余美人只在口头上留给他一条生路。
  「扛不住你不会叫姓步的过来担啊?」保证天字一号房的还没到场,就先吓跑这一票人。 「你们我给记住……]
  
  眼睁睁看著不讲道义更没人性的房客们,挽著手及时逃离火线,被迫留下的东翁,无奈再无奈地回首看向那一票似乎有意把腹内火气,全都改出在他身上的贵客们。
  置东翁生死於不顾的两人,在溜回寝房后,两人先是靠在门板上深深吁了口大气,再拍拍胸口庆幸能从那些长辈的手下死里逃生。
  「你想他们会待多久?」君楠在余美人替她弄掉头上的发簪时,忧心地坐在妆台前问。
  「也许待会就走,也许会待个一两日吧。」余美人想到这个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下可好……」她沮丧地叹口气,任由已把她打理好的余美人抱上床。
  替她将棉被盖妥后,本想照旧去一旁长椅上睡的余美人,才要离开床铺时,君楠突地抬起一手要他别动,他随即瞥向窗外,两眼登时逮著了几抹闪过窗边的身影,并在听出那些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后,他有些受不了地翻著白眼,在君楠的示意下赶紧爬上床与她并肩躺著,免得她先前说的谎言会因此而破功。
  「他们还是不相信?」君楠压低了音量在他耳边低语。
  「应该是。」八成是前来求证的。
  并肩安静地躺了一会后,极轻微的纸张破裂声,在耳尖的他俩听来却再清楚不过,他们一同转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并愕然瞧著远处窗上,那个遭人以指戳破一个小洞的窗纸。
  「……」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他俩互看了对方一眼,接著便合作地将床边的床帘给放下,以杜绝外头那几人的偷窥视线。
  已经很久没睡在床上的余美人,在君楠仍是睁著眼不睡时,转过身子面对她。
  「你睡不著?」
  「睡不著。」一堆人躲在她的门外偷看,这教她怎么睡得著?
  「那说些话吧。」也觉得在这景况下要入睡实在有些困难的他,倾身替她把被子盖至颈间,但在被子里的双脚,却不意地碰著了她的。
  「正在想。」她还不知该如何打发这个漫漫长夜。
  与她的身子靠得极近,深吸口气就可闻到先前沐浴过的她身上的花香味,再加上怕冷的她在他的双脚碰著了她的后,她就一直缠著他的取暖,久未在他脑海里肆虐的垂涎之欲,在他一手搂上她的腰际时,即开始卷土重来,并令他口乾舌燥不已。
  「别靠得那么近……」不习惯与他睡在一块的君楠,没注意到他的手在做什么,只觉得这样躺著很不适。
  「床也只有这么丁点大!」身陷天人交战的余美人,在她想将他推远一点时,不小心扬高了音量。
  她飞快地掩上他的嘴,「你小声点行不行?」
  贴在他唇上的手心,感觉起来冰凉凉的,彷佛只要咬上一口,或是亲上一口就可稍微满足一下他的口腹之欲……完了,他居然对她的手心都有非分之想。
  满心挫折又得不到个解脱之道,余美人才想拉开床帘看那些人究竟走了没,好让他可以下床离开这片温柔乡,以停止满脑子克制不住的绮想,可这时他却听见了君楠不适的低哼。
  「怎了?」他马上窝回她的身旁。
  「腰酸……」随著肚子愈来愈大,近来她的腰总是觉得酸。
  「我替你揉揉。」他推她侧过身子,徐徐按摩起她的背后。
  轻柔的手劲,逐走了阵阵的不适感,也让君楠的眉心不再紧蹙,但就在他愈揉愈远时,她缓缓地睁开双眼,低首往下瞧。
  「你在揉哪?」她一手指著他覆上她胸口大吃豆腐的手掌,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他居然还对她那么有兴致。
  「相信我,我已经很努力在克制我的兽性了……」余美人痛苦地埋首在她的发里咕咕哝哝。
  背后被他整个人熨贴得热烘烘的她,不语地想了很久,在他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之时,红著俏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你克制多久了?」
  「很久了……」眼里就只有她一个女人,偏又下手不得……等外头那堆人走后,他要再去灌几壶酒解解闷。
  聆听著他含怨的语调,君楠想了想,在他的怀里转过身子,一手先拍向那个自我折磨的男人的额心,再拉过他,将软软的唇瓣贴上他的。
  宛如久早逢甘霖的余美人,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她,并在她丝毫没有拒意反而还再吻他一记时,登时松开心中的栅栏,一鼓作气扑向她。
  於是在这夜,成亲多月的他们终於发现,日后,该怎么打发漫漫长夜的好法子。
  话说那两名住在天宇三号房里的房客,长年以来就八字不合,更别说有过什么共识,可就在开国大将军率两家父母亲自造访过一回后,这阵子,他们两人渐渐变得很有默契,夜里只要时间一到,君楠就吹熄烛火,而余美人一见烛火已灭,便二话不说地溜进她的房里再深锁门户。
  这日接近正午时分,客栈里挤满了一堆避雪和用午膳的人,在客栈里的东翁和一群小二都因此而忙翻了天时,独独只有鞑靼不解地站在柜台前,两眼直咚咚地盯著坐在柜台前的客桌旁,脸上笑得神神秘秘,还心情很好,不再猛灌水酒改喝茶水的余美人。
  「东翁,余将军是怎了?」看了老半天始终不得其解,鞑靼忍不住要里头的东翁也一块看看。
  停下手边工作的东翁,一抬首见著余美人,便微微扬高了两层。
  鞑靼搔著发,「近来我常见他摸著背后。」他的背是怎了?怎么他的手不时老往后头摸?
  「我也正在纳闷……」该不会……是他所想的那样吧?
  被雪困在栈中好几日,趁今日雪势稍减,打算出门采些药草的蔺言,正要走过余美人的身边时,不意见著了余美人抚背的动作后,立即停下了脚步,并摆出了一脸难看的脸色。
  当下全客栈里的人们,除了余美人外,个个都将两眼往蔺言的身上瞧,终於注意到四下异常静谧的余美人,在他们的目光指点下,也跟著回首看向那个总是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的蔺言,而蔺言,只是在一室的沉默中,冷不防地开口。
  「我虽能治你背后的抓伤,但我可不希望再帮她安一次胎。」这对夫妻是又想找她麻烦吗?
  「……」这样她也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她这神医不必这么神吧?
  正在喝茶的东翁当下被茶水呛到,蹲在柜台里咳得天昏地暗。
  蔺言使劲地瞪余美人一眼,「为了肚里的孩子著想,你们俩,节制点!」
  在撂完话就走人的蔺言步出客栈后,诡异的沉默兀自徘徊在客栈内,当客栈里的人们慢了一步,总算是在想通了蔺言的话义后,众人纷纷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余美人。
  「看什么看?」面皮特厚的余美人,在被识破了后,乾脆摆出一脸恶相,「夫妻间不能恩爱呀?」
  众人更是因此而瞠目结舌。
  「东翁……」满脸僵硬的鞑靼,拉拉东翁的袖子。
  「什么都别问我,因我什么都不想答。」猜中且也差点被呛死的东翁,直摆著手,在他们先前对他那么不义之後,一点都不想再去管别人的家务事。
  「可听蔺言说,这样似乎对乐将军的身子不好。」鞑靼还是很想拖他下海,「你就去同余将军说说吧。」
  东翁撇撇嘴,「啧。」
  遭鞑靼给拖到柜台外,与余美人同桌坐下,而鞑靼也送来两壶酒后,东翁边替两人倒酒,边在桌底下踹他一脚。
  「喂,蔺言的话,你就照办吧,不然,至少你也控制一下。」再让君楠有个什么不适,或是又来个孕吐,那洗衣洗到手软的丹心肯定会同他说她不干了。
  「连你也管起我的家事来?」余美人在灌完一杯酒后,对这与蔺言站在同一阵线的老板深感不满。
  他耸耸肩,「你若是嫌钱多,或是你能找得著比蔺言更好的良医,你是可以不听。」他想当个穷光蛋的话,那就继续去找老是坑人钱的蔺言好了。
  也才乐了没几日的余美人,在经过蔺言与东翁现实的洗礼后,面上笑意登时消失无踪,万般沮丧地趴在桌上,实在是很不愿意又回到以前那和尚似的生活,更不想一天到晚看得到却吃不到,因而严重内伤却又无处发泄。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将脸贴在桌面上,两手直捉著自己的发。
  「知道什么?」
  他微微抬起头,「你不觉得君楠变得比以前更美了吗?」这绝对不是他的眼误,而是有生了双眼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娶过门的君楠,最近已从病妻变成娇妻了。
  「她一直都很美。」东翁反而觉得他迟钝到没药救,「是你这个瞎子以往没看到而已。」
  「我说的是现下!」
  「嗯……」他皱眉想了想,「好吧,她是愈补愈美了。」的确,这阵子君楠看起来,更有女人味了些,肤白细滑、脸蛋红润可人、娇艳欲滴……这家伙究竟是叫盟主大人拿了什么东西来给她补,而把她补成这般让他残害自己的?
  「看,我就说吧。」他说著说著,又把脸贴回桌面上继续自怜。
  「这又如何?」
  他的口气愈说愈像是个怨夫,「我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又与她睡同一张床,加上同处在一个屋檐下,要我不心动更不手痒,除非我是个圣人或是个和尚。」他只是个身心都很正常的血肉凡夫而已呀。
  “言之有理。」行,算他够可怜,同情心暂时分他一点。
  「你可不可以不要继续用那种同情的眼光看著我?」他又不是来这乞怜的,他只是在抱怨蔺言那残忍的恶行。
  「那你回去继续慢慢煎熬好了。」东翁一脸无所谓地更进一杯酒。
  他自怜地再饮一杯,「我要能回去我还会待在这?」最近他只要看到君楠,就从头到脚开始不受他的控制,别说是定力了,他连半点克制力也都被那个娇妻给摧毁得一乾二净,他要是成天都待在天字三号房里,那他肯定会完全不想离开那张床。
  东翁提供一个暂时能救火的法子,「你就忍忍吧,不然,你就搬回你的营里住上一阵。」
  「问题就出在忍不住,也搬不得……」他也很想搬回营里住一阵啊,可他又不放心放她一人在家,天晓得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再加上,万一他不在家,又有野男人跑来这想找她单挑怎么办?
  「我要回去做生意了。」东翁朝天翻记白眼,决定让他去自生自灭。
  独自在客栈里喝光两壶酒后,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不得不回天字三号房的余美人,才回到房里想叫君楠起床吃些午膳,一拉开床帘,他就又两脚生根,定在床畔没法动弹。
  这实在是太……太香艳了。
  床上的艳妻还在睡著,她那露出被外的香肩,和她那一头披散的青丝,当下让他觉得方才他喝的并不是酒,而是油,而她则轻而易举地又点了把火,直将他给烧得头昏脑胀,再度饥渴到不行。
  也不知呆站在那儿多久後,幽幽醒来的君楠,甫睁开眼,就见著他又摆出与昨夜差不多的神情看著她,眼底还有著明显的欲火,还不是很清醒的她,想也不想地就朝他伸出手。
  很想再跳进温柔乡里的余美人,在忍受不住地想握住她的手时,蔺言那张恶脸登时跳进他的脑海里,逼得他不得不放弃送到嘴边的天鹅肉,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有办法将她的手给压下。
  「你怎了?」总算有点清醒的君楠,在他的面色忽青忽白时,一手按著锦被坐起身。
  咕噜一声,余美人下禁咽了咽口水,因她那裸露双肩、无辜可人的模样,对已尝上了瘾头,此刻完全不具定性的他来说,未免太过春色无边,也再撩人不过……
  「你的身子……可有任何不适?」他迟疑地问著,很想拉下锦被一览春光,更想同她一块再钻进里头一整日都不出来。
  「没有。」她摇摇头,还担心地以手探了探他的额际。
  理智再度松弦,蔺言和东翁警告的话语也逐渐自他的脑海里远逸,太过食髓知味的余美人,低首吻住那张娇艳欲滴的嫣唇,直在心里想著……
  一次,只要再一次就好……
  只是,他事前并不知道,这很可能会是短期内的最后一次。
  当事后他慌慌张张地抱著君楠一路往十四巷底跑,去找那个正好采药回来的蔺言报到,面上带著心虚和紧张的他,才进屋没多久,就开始频频闪避著蔺言不时刺过来的冷目。
  替君楠号过脉诊完後,蔺言一开口就是冷箭齐发。
  「你们成亲,就只是为了毫无节制的欢爱?」都特意提醒过他了,没想到他居然还将她的话当耳边风?
  「噗——」在旁旁听的左刚,登时喷出一口茶。
  被诊的君楠,与知道自己是来讨骂的余美人,两人皆很识相地选择闭口噤声,免得蔺言会因此而更加光火。
  「你们,分房。」深深觉得治标不能治本的蔺言,直接下达最后手段。
  「什么,分房?」余美人头一个就反对,「何时起我们夫妻的事要你一个外人来管?」
  蔺言毫不客气地凶回去,「那往后就别再抱著她来找我!“
  「……」
  “左刚,送客!」多看他们一眼就多被惹毛一分的蔺言,一点情面也不留地下逐客令。
  
  在将那对让他又妒又羡的夫妻给赶出地字十号房后,左刚踏进蔺言制药的客房里,看著正在将今日采来的药草分类的妻子,颇为犹豫地开口。
  「蔺言……」
  「别想,我不会生的。」先前就对他说过不生,而在看过君楠有孕之后所经历的种种,她更是下定决心,绝对不生个孩子来虐待自己。
  “可是……」很是羡慕三号房邻居的左刚,也很想像余美人一样,日后能够有个孩子抱,而不是对不起自家祖宗,真的要绝后。
  蔺言淡淡再问:「你要我休夫吗?“
  「不要……」
  因前阵子纵欲过度,导致这两日身子备感不适,向晚时分,当君楠再次喝完了蔺言派人送来的苦药后,打不起精神的她,想不用晚膳就早早上床歇息,但就在她打算吹灭烛火之前,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钓身影,又再次徘徊在她的窗外……她没好气地瞪著窗纸。
  说来说去,她又沦落到必须喝苦药的下场,全都是那个余美人的错,毕竟,这种坏事,只她一个人可做不起来。
  等在外头徘徊了许久,耐不住寒冷的天候还是跑进房里的余美人,一进房里便直接走向君楠,低首想给她一个吻时,她即以一掌及时推开他的脸。
  「不许再碰我一根手指。」现下想想,前阵子的她,的确是太过欠缺考虑了,也被余美人的引诱给迷昏了头,所以才没顾虑到肚里孩子的安危。
  「什么?」当下似被泼了盆冷水的余美人,僵直著身子看著拒他於千里之外的娇妻。
  「你,安分点,回你的椅上睡。」她再将他推远一点,然后指著那张以往他睡惯的长椅。
  难道他的好日子……真的已如逝去的大江东水,一去不回了吗?
  愈想就愈心酸的余美人,一把抱起她让她坐在长椅上,将耳贴在她的肚皮上,想藉此安慰一下自己,顺便看看能不能让她因此而回心转意。
  「你在做什么?」不为所动的君楠,低首看著他抚著她肚皮的模样。
  「同我儿子聊天。」
  她不但不感动,反而一把抓起他的发,「什么你儿子?是我女儿!“
  「女儿就女儿……」无端端被她凶了一顿的余美人,不满地皱著眉,「你的不也是我的?」怎么搞的,她的本性怎又跑出来了?
  瞪著他又赖在她身上的德行,君楠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而他俩定力又都不够坚强……为了孩子著想,她还狠下心点好。
  「出去。」将他自身上拉开后,她一路推著他走向房门。
  “啥?」被赶到门口的余美人连忙止步,回过头才想对她求情,早已备好说词的君楠,索性当著他的面再给他另一个打击。
  「咱们分房。」
  「你还当真要照蔺言的话做?」他忙不迭地握住她的两臂,直要她再想个清楚。
  君楠没得商量地朝他点点头,两手环著胸,说得再理直气壮不过。
  「当初你不也把她的话奉为金科玉律?」哼哼哼,现在深受蔺言其害的,可就不只她一人了。
  「此一时彼一时,更何况你的身子都已经——」
  「停。」她再次打断他居心不良的劝言,郑重向他声明,「总之,我可不想再喝那苦得要命的安胎药了。」
  「君楠……」万般不愿她这么做的余美人,刻意弯低了身子,与她眼眉齐对,好声好气地柔柔唤著她。
  「你叫得再动听也没用。」她甜甜一笑,再一脚将他踢出门外,「出去!」
  「慢——」里头的妻子关门落锁的速度,快得连让他把冤情喊完的时间都没有。
  「余将军,你站在外头做什么?」端来晚膳的丹心,在想把晚膳端进厅里路过他的身边时,不了解内情地问。
  他沮丧地抚著门板,「我是被关在外头……」虽是冬末,但现下还是大雪日哪,他那孩子的娘,还真狠得下心把他弃置在外头挨冷。
  「为何?」丹心歪著头瞧了瞧他,直觉就这么想,「你俩又吵架了?“
  余美人记恨地握紧了拳,「因她要照蔺言的话与我分房……」那个姓蔺的女人……明明赚了他不知多少银两,可只要出了岔子,就不分青红皂白,事事都把罪过往他的头上算!
  一脸恍然大悟的丹心,在明白内情之后,先是顿了顿,微侧著脸睨了他一眼,然后往后退了两大步。
  「给我说清楚。」余美人恼火地一手抚著额,「那又是什么意思?」那个姓靳的盟主就算了,没想到她也是一个样。
  「咳咳……」丹心忙端出一脸正经样,「我只是认为,为了孩子著想,蔺姑娘的话,你还是多少听点好。」
  又是为了孩子著想……那谁来为他这个未来的爹著想?
  当丹心在厅内放下晚膳,再由窗户送进晚膳给君楠就走人后,独自一人坐在厅内吃著晚膳的余美人,从不曾像此刻这么深刻体悟到,一个人吃饭,竟是这么寂寞冷清的一件事。他甚至嫉妒起君楠腹里的孩子,不但可以独占她一人,还可以陪她一块吃饭,沐浴和睡觉……
  慢著,他在想什么?老子跟儿子吃起味来?
  他八成是没药救了……
  「君楠。」独个儿用过冷冷清清,没有人作陪的晚膳后,不死心的余美人,又再次站回寝房门口,边敲著门边唤。
  「做什么?」正要吹熄蜡烛的君楠,不怎么想理会他地应著。
  「天这么冷,我没地方睡。」他装可怜一点总成了吧?
  岂料她早安排好他的去处了,「回你的东厢房去睡,不然就去我的西厢房睡。」
  「不要,我想跟我儿子一块睡。」现下回去东厢房,他只会被那堆手底下的将官拖著一路办公到天亮而已。
  儿子儿子,一天到晚满脑子就只有他的儿子而已!
  「待他生出来后,你会有大把的时间陪他睡!」君楠没好气地在门上踹上一脚,再一鼓作气吹熄房内的烛火。
  眼看夜色愈来愈深,不想去办公也不想孤家寡人的他,硬著头皮再敲她的房门。
  「又有什么事?」
  「我想陪我女儿的娘睡。“只要能让他进去,别孤零零的在外头,眼下他什么都可以退让。
  房里的人儿沉默了一会儿,还不时透过微敞的窗扇,瞧著外头愈晚下得愈大的雪势。
  余美人只好再保证,「只是睡觉而已,绝不动手动脚。」
  「也不动口?」哼,她太了解那个男人的一双唇能做出什么事了。
  他很忍让,「对……」
  下一刻,紧紧闭上的门扉,在他期盼的目光下微微敞开,如获特赦的余美人连忙把握住机会,钻进房里关上门后,在君楠的目光下,自柜里抱出一床锦被,乖乖躺在她所指定的长椅上。
  过没多久,很受不了他在长椅上翻来翻去,还因把火盆都搬到床边让给她而冷得发抖,君楠只好掀开锦被一角,「上来,别在那儿抖。“
  得了寸不敢进尺的余美人,上了床后,只是习惯性地搂著她,让她枕在他的肩上睡,至於其他,则不敢再造次,免得又会被她给踢出门外。
  「别搂得那么紧。」她拍拍他的手,把他的手挪至她的腰后,知道她腰酸的余美人,放轻力道开始替她按摩。
  「还酸吗?」
  “不了……」她舒适地吁了口气,翻过身子一手抱紧他后,渴睡的眼帘在他的注视下沉沉合上。
  侧首看著这张他已日渐习惯的睡颜,他这才发觉,早在他心底,他已对这张容颜习惯到夜里睡去时有它,张眼醒来时也有它的存在,他愈来愈习惯有她陪伴在他的身旁,也愈来愈不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这阵子,若是军营里突有要务,迫使他得在军营里过夜不能返家,待在营中的他,总是了无睡意,一路睁眼至天明,可只要一回到她的身边,他不但不会在夜半醒来,且睡得很沉,一夜无梦,天曦二兄,他只要转首,就能瞧见那张令他安心的睡颜。
  看样子,这个原本住在西厢房的同房房客,不但把她的房间搬至他的房间里,还一路搬进他的心坎里,不经他允许也不过问他反不反对,迳自在他心底占地为王霸著不走。
  而他,却甘之如饴。
第七章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啧,加上后头的,究竟总共有几个?
  春寒料峭,天色方蒙蒙亮,客栈都还没开门做生意,东翁即领著一堆子男人来到天字三号房敲大门,简短地介绍完来客后,即晾在一旁,心情很好地看著出来应门的余美人,与那票贵客们皆一语不发地瞪来瞪去。
  半晌过后,余美人朝东翁勾勾指,在东翁摆明了不愿掺和此事时,一把揪著东翁的衣领将他给扯过来,压低了音量问。
  「君楠到底有几个师兄?」眼前的男人多得跟一班小兵似的,不想亲自算清人数的余美人,愈算愈火地问。
  “二十个,全都到齐了。」已经替他点过名的东翁,挂在他的手上没好气地应著。
  「他们来这做啥?」他是知道君楠与他一般,都有著一票师兄弟,但他的那票师兄们,可不曾来这探过他半回,而她家的……倒是挺殷勤的嘛。
  「探亲兼作客。」东翁自怀中亮出一张拜帖,改塞进他怀中,「他们想与君楠聚聚。」
  「什么聚聚?」余美人更是用力揪紧了他,「你难道看不出他们存的是什么心吗?“色色色!除了对君楠的色字之外,在那票男人眼底,还有爱慕和专程来找他麻烦的警告!
  东翁不客气地拍开他,「我又不是那个看相的,我哪会知道?」谁教这票家伙找上门时,姿态强硬得什么僧面佛面都不看?加上这票男人又都摆明了说要叙旧,他也只能顺应民意把他们给请进来。
  在那票所谓的师兄们,个个对君楠所居的那栋楼看得目不转睛之时,余美人只差没叫人拿几十条帕子让他们擦擦快流出来的口水。
  「他们不知她已为人妇了吗?」他是被严格限制不许外出打野食,可是呢,君楠却与他相反,就算足不出户,永远都有一堆男人在打她的主意。
  东翁无奈地两手一摊,「他们认为这不影响他们师兄妹之间的感情。」
  「慢著。」余美人的神情更是狰狞,「你为何没把他们给轰出去,反倒把他们给请进来?」这根本就是把一堆野男人给放进他家来抢人,这位客栈的老板,就不能让他安安宁宁过个几日吗?
  「谁教你曾对我不仁?我当然也要对你不义一回!」逮著机会报仇的东翁冷冷一笑,「喏,人就交给你了,你慢慢享受吧。」上回他被留下与开国大将军和两家的家长,足足周旋了一晚,而那一晚,他则是里里外外两面都不是人,在他不得不派人请来步青云之前,他只差没代这对夫妻被那些尊长给拆了。
  率众前来的师兄弟们,在东翁远离火线之后,首先推派出师门里的大师兄上前要人。
  「君楠呢?」
  「她还在睡。」将他上上下下打量过一遍,并习惯性地在他面上找著了类似嫉妒的目光后,余美人登时木著一张脸。
  「不邀我们进屋去坐坐?」让客人集体站在院子里挨冷,这算哪门子的待客之道?
  他很懒得拐弯抹角,「是不怎么想。」
  说时迟,那时快,本就打算找他算算拐跑小师妹这帐的众人,团团围住了余美人。早就有被集体围剿心理准备的余美人,只是扳扳颈间,打算在最短时间内打发这票居心不良的师兄弟后,再去服侍君楠吃早膳。
  「师兄?」
  双方一触即发的战火,在一声轻唤自远处传来时,立即掩兵息鼓,包括余美人在内,大夥全二话不说地收拳收刀收剑,一同合作地完成掩饰动作。
  被全师门上下捧在掌心里的君楠,身上披著件外袍,睡眼惺忪地站在院子远处,一脸意外地看著那票跑来拜访她的师兄们。
  「师妹!」喜出望外的众人,皆刻意省略过她胸部以下大腹便便的模样,目光只定在她那张可人的面容上。
  「全都……给我站住。」在他们想街上前包围她时,余美人站在原地压低嗓冷声向他们警告。
  众人回头威胁性地瞪他一眼,余美人完全无视於他们的目光,推开他们笔直走向君楠,先是替她将外袍给拢紧点,再占有性地一手揽著她的腰。
  「你那么早起做什么?」真不会挑时候,她就不能等他把他们都给收拾完再来闹场吗?
  「我听到声音,所以……」她伸长了颈子,想探首看向那些久违的同门师兄们。
  「我自会招待他们,你就别累了,进去歇著。」余美人马上遮住她的视线,并转过她的身子,将她往后头他们所居住的那栋楼推去。
  「你又不认识他们。」她走了几步,皱眉地想止住脚步。
  「放心。」余美人说得相当斩钉截铁,「我很快就会全都认识了。」那票早晚都要收拾掉的后患们,敢自动送上门来?哼,算他们倒楣!
  「噢……」君楠瞄了瞄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和他额上又冒出来的青筋,大抵知道他在火些什么后,她很识趣地乖乖走出院中避风暴。
  「慢著,小师妹!」
  「她嫁人了。」余美人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挡住想要将她追回来的众人,「请改叫余夫人。」
  「我们来探的是她又不是你!」身长高度高了余美人些许的大师兄,在上前缠住余美人时,一手搁在背后暗示其他的师弟们。
  余美人摆出一脸拽态,「不、欢、迎。“
  「我们要在这住上一段时日。」大师兄再走上前一步,似要噬人的两眼直瞪著他。
  他往东厢房一指,「客房在那个方向。」待会儿他就吩咐那些已经算是长住在他这儿的将官们,好好伺候这票打算赖著不走的贵客。
  两两互瞪、一触即发的目光,在僵持了一阵子时,君楠的声音忽然自后头的楼院里传来。
  「师兄,放手……」
  余美人一怔,才想要转身赶至后院时,一道拳风已自后头扫过他的脑际,没空耽搁的他,扬拳揍了那个居然敢偷袭他的仁兄之后,顺道再踹了跟过来的几个各一脚。
  「我叫你放手你听见了没有?」远处佳人的音调已变得愈来愈不悦。
  「君楠!」不敢再留在原地搅和的余美人,十万火急地往后院冲去,但冲到一半,就见一个男人已遭人一脚给踹飞过院。
  「你……」在那个不知排行第几的师兄落地,认出他脸上的鞋印后,余美人眨了眨眼,拉长了音调问向那个对自家师兄下毒手的君楠。
  她冷冷轻哼,「只是闲著没事做,所以动动脚而已。」也不看看她有孕在身,还敢吃她豆腐?以为她的肚子大了一圈就好欺负呀,她就照踹不误给那些被她踹了好些年的师兄们看。
  「没动了胎气吧?」深怕她又动了胎气,余美人忙蹲下身子抚著她的肚皮。
  她扳扳两掌,「胎气是没动,不过怒气倒是有一箩筐。」她不该忘了,当年她的武艺会快速精进和提早离开师门的原因,就是因为这票食色性也的师兄们。
  将她检查完毕的余美人,听完了她的话,顿时也有志一同地转过身子并撩好两袖。
  岂有此理……让君楠怀有身孕,且变得艳光四射无限动人的人是他,他这个当丈夫的,眼下都没法沾上一口,别的男人还想来这分一杯羹?他们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头!
  他深吸了口气,再朝远处大喝,「东厢房里头的,现下全都给我滚出来!“
  “一堆人数不下於这票师兄弟的军官们,不一会就整整齐齐地站在房外,跟随他多年,已经很会看他脸色的副官,转了转眼珠子问。
  “不知将军有何指示?」才一大早,又有谁惹他生气啦?
  “今日不处理军务,改为操练!」余美人直接朝他的副官下达指令,「你们的对手就是眼前的这些。」
  “得令。」向来只管照办,不问原由的副官,随即转过身去整备队形。
  “你来真的?」站在他身旁的君楠,一脸无所谓地问。
  “难道你方才踹假的?」他挑挑眉,完全不介意眼前这两堆人马再拆东翁几栋楼。
  她耸著肩,「好吧,你尽兴就好,其他的,就让东翁去哭吧。」也是该有人给她家那票永远都不懂得死心的师兄们一个教训了。
  余美人朝前站了一步,赶在两方开打之前把话说清楚。
  「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哪个不甘心的就尽管站出来!」
  二十个男人,在他的话声一落,动作整齐地集体往前跨了一大步。
  居然全都给他站出来……
  余美人不禁一手抚著额,直在心底想著,他是有必要找个时间跟君楠抗议一下,她以往太过招蜂引蝶才是。
  「若是胜不过我,那往后就不许再来找她!」他抹抹脸,一手指著那个带头的大师兄大喝。
  「没问题!」
  「不准看。」两造即将动手之际,紧急想起一事的余美人,忙不迭地转过身要君楠回避。
  「为何?」那么久没看热闹了,她为何不能参与?
  他一睑凶样,「你少教坏我女儿,转过头去!“她想培养出一个脾气比他们更火爆的女儿不成?
  君楠只是不语地扬扬眉,以为她又要抗议的余美人,立刻再补上一句。
  “万一我儿子有样学样,在肚里踢他娘亲怎么办?」余美人乾脆转过她的身子再将她往房里推,「待会儿我再同孩子沟通沟通,你现下就回去房里好好待著!”
  儿子女儿都是他在说的……蔺言早早就同她说过了,她这回又不是一次怀两个。
  遭人驱赶的君楠,微绋著脸缓缓踱向寝房时,腹里的孩子还真照余美人所说地踹了她一脚。
  她好气又好笑地轻抚著肚子,「乖,别听你爹胡说。“
  当天字三号房里的两派人马开始集体干起架时,两手端著早膳的丹心,无言以对地杵站在大门口,不知该如何穿过眼前那些打成一团的男人们,把手上的早膳送到君楠的房里。
  两肩挑著扁担,今儿个打算去卖豆腐的封浩,在路经吵闹不已的三号房时,也跟著在大门处停下脚步。
  “丹心,那是在做啥?」呃……这算不算是某种形式的家变?
  她满面无奈,「没什么,只是余将军在处理家务事而已。」一栋、两栋……看样子,第三栋楼也快被他们给拆了……几个月前步青云所开的那个赌局,东翁应当是赢定了,不过,东翁也快亏大了。
  「不会闹出人命吗?」封浩看了里头激烈的战况一会,不敢苟同地摇首。
  「……应该会吧。」
  「你说,拆了……几栋?」
  没留下来观战,将贵客送到地头上就回客栈做生意的东翁,晌午一过,在丹心头疼地一手抚著额来到栈中向他报告后,他即很后悔先前他干啥要对那个姓余的有仇报仇。
  亲自替东翁清算过损失的丹心,正打算派人去天字三号房收拾善后,顺道把那些贵客和伤兵全都扔出客栈外。
  「三栋。」倘若不算上旁边的柴房的话。
  东翁听了,打不起精神地趴著柜台上,默默在心底算著这回他同步青云打赌所赢的赌金有多少,但在算了一会,发现那些赌金根本就不够他拿来重建天字三号房后,他更是心痛得直捶心肝。
  丹心拍拍他的肩头安慰,「往好处想,余将军已经处理完他的家务事了。“那票师兄们,别说是在这多留两日作客,往后应当是不会再找上门来了。
  「哪有什么好处可以想啊?」东翁颓丧地两手伸进发里将发揉成一团,「只要那对夫妻一日不搬出栈,我就没一日好日子过……」
  “节哀。」将话传完后,忙碌的丹心即撇下他,任他继续自暴自弃。
  赶在正午进栈用膳的人潮涌进前,本在外头拉客的鞑靼,在东翁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拨著算盘数算著三号房又造成的损失之时,跑进客栈里头通报。
  「东翁,方才余将军的岳父曾来过这。」
  东翁提不起劲地问:「怎么,那个老家伙终於打算认女婿了?」那家伙不是撂过话,这辈子绝不承认有这件婚事吗?那个老顽固是回心转意了不成?
  “看来不像……」鞑靼愈是回想方才乐云天面上凝重的神情,愈觉得里头似有别的内情。
  “那他来这干啥?若是要见君楠的话,他怎不进来?」该不会是还拉不下老脸,所以想进来又不敢进来吧?
  鞑靼摇了摇头,「他也没说要见乐将军,他只是问了我一些话。“
  「问些什么?」终於觉得有些不对劲的东翁,面色一沉,总觉得这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他皱眉地回想,「问余将军待乐将军好不好、腹里的娃娃如何,还有他们夫妻俩恩不恩爱那类的。」奇怪,那家伙先前不是还扬言要与君楠断绝父女关系吗?怎会突然关心起她和余美人了?
  「然后呢?」东翁愈听,五指愈是直在柜上敲个不停。
  「没有然后,他问完话就走了。」
  他搓了搓下巴,「嗯……」可疑到明显的程度,这教他要不怀疑也很难。
  「东翁,你想他来这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既不是来认亲的,那十之八九不会有好事。」他两掌重重按在柜上站起身,转首看了后头的本馆大门一眼,「那个万事通封浩在不在本馆内?」
  「他一早就出门去了,他今儿个是卖……」鞑靼想了一会才记起那个一年换三百六十五个行业的房客今日是改做哪一行,「对了,卖豆腐。」
  少了一个可以提供消息的封浩,东翁并不气馁,他想了想,打算改找另一个对朝政之事,消息更加灵通的房客。
  「鞑靼,这由你看著,我去天字一号房一会。」
  「你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在寝房内等了一个晌午的君楠,在余美人完整无缺地踏进房中前,她本还打算在他与那堆师兄打完一顿后,她得替那个为她出头的余美人疗疗伤,没想到,他全身上下半点损伤都没有,甚至就连顶上的头发也都没乱过。
  「那当然。」她都可以长年踹著那票师兄玩了,就算他没亮刀亮枪,他也照样赶得跑那票统统都心怀不轨的家伙。
  收拾妥备而用不上的药箱后,君楠纳闷地看著似是心有末甘的余美人,臭著张脸,直在房里走来定去,她想了想,探头看向窗外的院子。
  「我家那票师兄呢?」
  「全都识相的滚回去了。」他更是没好气,照样在房中踱步,且脚步一下踩得比一下重。
  她一脸兴味地瞅著他的模样,「他们不是说要在这作客几日?」原来他嫉妒时的脸色是这个样呀,她真该找人将这情景画下来,以供她日后好好回味。
  「我可不款待那种客。」那票师兄们在他忙著开揍的时候,还有空闲在他耳边说以往他们的小师妹,待他们是如何好、又是多么受他们的疼爱……让他光是想到当年她身处一票恶狼中的那等情景,他就很懊悔当年他干啥要听他家老爹的话,而不与她拜在同一个师门下。
  君楠不语地坐在小桌旁,慢条斯理地喝完鸡汤后,见他仍是在气头上,还三不五时看向外头看还有没有人敢再上门,她忍不住漾出笑,一手撑著下颔瞄著眼前的妒夫。
  “这位姓余的将军,您还要吃味多久才甘心?」都酸得可闻到酸味了。
  「说!」他速速将火目一转,「你家那票师兄打你的主意有多久了?」他以往去风月之地都一五一十地向她报告,而她却隐瞒著这事从没对他说过,哼,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她轻耸香肩,一派习以为常,「大概自我拜入师门起吧。」
  那不就十几年了?
  「他们可曾吃过你的豆腐?」他两掌重重拍在桌上,兴师地将整张脸逼至她的面前,与她大眼瞪小眼。
  「哪有可能?」她挑挑眉,啾的一声,飞快地在他唇上偷袭一记,以消消他的心火。
  “他们可曾向你示爱?或是曾打算上你家提亲过?」虽然那记小吻安抚了他不少,但肝火仍旺得很的余美人,并不打算因她略施小惠就对她以往有多勾男人而不记仇。
  “嗯……」她苦恼地皱著柳眉,「那我可能得算上好半天了。」除了她家二十个师兄外,她没记错的话,对山的另一座师门,里头扬言要娶她的似乎也下少。
  在余美人又因她这句话而气得面色铁青时,瞧了他好一会的君楠,突然发觉他的性格其实相当可爱,虽是小气又爱记仇,可看他只为她护为她忧的模样,就足以让她的好心情持续上一整日,也许,往后她该时常派人来这激励他一下,他就会知道对他来说,她有多重要了。
  忙著一迳火大的余美人,在下意瞥见她笑靥如花的模样时,他顿了顿,愣愣地瞧著她那美丽的笑颜,并直在脑中回想著,他究竟已有几日没再亲吻她那双甜甜的唇了,而他以往又有多久,像个瞎子般,没将她的美给看进眼底?
  两手轻捧起她的娇颜,低首柔柔地吻了她一番后,稍感餍足的余美人,弯低了身子搂著她,无言地靠在她的颈问与她耳鬓厮磨。
  “你就别再气他们了。」君楠两手环上他的颈间,再亲了他一下后,拉著他走出房外,「难得放晴了,我想晒晒日。”
  微寒的春风袭来,园中提早盛开的春风,姿态婷婷地在风中摇曳。君楠躺在小亭中的长椅上,枕著余美人的大腿,边享受著照在她面上融融的日光,边听著他以他那副在不吼也不吵时,格外悦耳动人的嗓音,念著他们摆放在亭里的兵书。
  在听到快睡著前,感觉腹中的孩子又踢了她一下,她不禁睁开眼,拉拉他的衣袖。
  「别念这个,会带坏孩子的。」他俩的性子已够糟了,她可不希望将来他们的孩子会更上一层楼。
  余美人搁下手中的兵书,一手轻抚在她的腹上,一脸心满意足的他,低下头轻声地对她说。
  「改日,咱们找那个算命的,替咱们的孩子取个大吉大利的好名字。」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姓轩辕的,不但会算命、看相、看风水,就连命名也很有一套。同是这间客栈的房客,不好好利用未免也太可惜了。
  她心不在焉地应著,「嗯……」
  「你想睡了?」
  「我有个念头。」她摇摇头,拉来他的手,一根一根地扳著他修长的指头把玩时,边说出那个随著孩子就快出生,在她心中也就愈加成形的心愿。
  「什么念头?」
  「关於我未来的前程。」她张开五指,与他的紧紧交握,「我想,在把孩子生下来后,就弃军从商,接下我娘亲她家的油行事业。“
  以往没听她跟他商量过此事,也不知她是打哪来这种念头的,余美人难以理解地看著她那似是早已下定决心的表情。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忙以一手拍拍她的面颊,以为她是有孕胡涂了,「你辛苦了多少年才当上将军,你竟要放弃你的心血?」习武、读书十数载,再入营当兵操练多少年,她是如何一路走来的,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与她走著同样道路的他可再明白不过。
  「我就快当娘了。」她淡淡地说著,没想到他的反应比她预期中的激烈。
  余美人飞快地驳回,「我早对你说过那不会影响你的前程。」谁说女人在有了孩子后就不能再从军的?
  「我只是不希望,往后我没能陪著孩子一块长大,或是因军务而少给孩子一分爱。」
  或许她与余美人成亲,的确是因身不由己,可至少他们俩不像是她的双亲。她的那对双亲,成亲就只是为了政治与商业利益,不是因为孩子,也不是因为感情,就算是表面上貌合神离,也不多说一句。也因此,自小她所得到的关爱与照顾,大都只来自於她的奶娘,而不是她那总是很忙碌的娘亲身上,而她爹,则只是一心希望她继承家业而已,除了她的军功之外,从没把她给放在心上。
  就算,日后她可能因此而感到有些落寞,也不能再回到那片她所熟悉的天地里,她仍旧是不希望,她那未出世的孩子,日后也要走上她的路途,孤单的成长,独自一人没有她的陪伴而寂寞的长大。
  长久以来总是踩著同样步伐同行的两人,如今有一人即将离开了?余美人一想到日后没有她在另一座军营的陪伴,顿时觉得心中那座平衡的天秤,因她的离开而少了另一半。
  他沙哑地说著,「我从没要你放弃过什么……」
  「我不是放弃。」她反而看得很开,「我只是认为我能有更好的出路,不去闯一闯,我怎知我是否还有别的能耐?况且,我娘与我都是独生女,我娘亲的家业,由我来继承,也是理所当然。」光靠他俩的军饷,是可养活孩子,但他们的忙碌及因军务不能常在家却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她会从军是因她爹所逼,如今能够陪著孩子又能不再照著别人的命令走,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作法。
  「那你爹呢?」余美人不忘提醒她,「他不是一直很希望你能当上大将军?」
  她笑咪咪地拍拍他的肩,「那部分,往后可能得由身为半子的你去实现他的梦想了,至於他会怎么想,我可管不著。“
  身上突然多了个重责大任的余美人,听了,只是不发一语,并突然对她张大了眼。
  「怎了?」他不会是听呆了吧?
  “动了!」他一手按著她的腹部,一脸激动又兴奋,「孩子又动了!”
  “腹里的娃娃总不会成天都在睡吧?」在他乐到不行时,她好笑地以指弹向他的鼻尖,”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因为这孩子知道爹娘在说话。」他连眼睛都笑眯了,标准的有子万事足的模样,「无论是男是女,这孩子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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