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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

_5 Vivibear (当代)
昏暗低沉的灰色调背景将这里挤压成了一个压抑的空间,隐隐透着令人不安的气氛。唯一的光源就是来自旁边圣母神龛上燃烧的蜡烛,柔和的烛光为这片黑暗的世界增添了几丝微弱的光明。画中的少年就置身于斑驳的光影之下,半边脸和身体仿佛已经全部渗入了背景之中,就像是人物本身对于黑暗的妥协。而他的另半边脸却笼上了一层暖金色的烛光,仿佛又在期待着圣母的救赎。而最为绝妙的就是少年脸上那种微妙的神情,那略扬的脸上明明带着如天使般纯洁的笑容,却因为有一半隐入了黑暗之中,而形成了奇特的反差和相融,透出了一种扑朔迷离的矛盾之美。
朱里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流夏,慢吞吞地说出了自己的评价,“宫流夏,你对于色彩有着极为细致敏感的触觉,利用光与影的相互作用营造出了相当有质感的效果。虽然这副画的线条被淡化,但色彩的使用却极具天赋。”
流夏心里暗暗欣喜,现在就算她不看阿弗洛娜,也能猜得出对方的面色不会好看到哪里。尽管有几分得意,但她的脸上还是继续保持着谦虚淑女状面具。而之前还猛盯着阿弗洛娜的作品的同学一下子都换了风向标,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流夏的作品。
“不过宫流夏,你也不用高兴的太早。”朱里奥口风一转,“你的毛病和阿弗洛娜一样,她太过注重线条,忽略了色彩,而你就太过注重色彩,忽略了结构线条。这一次谁画的最差我还不知道,不过排倒数第20的作品应该就是你们两个。”
大家先是一愣,随即额上齐唰唰地同时冒出了三道黑线,班里不是一共只有20个人吗?这实在是个令人理解不能的第一名表达方式。
“所以你们两人也不用得意,你们只是比他们稍微好一点而已。我不过是矮子里拔将军。”朱里奥轻飘飘的扔下了这话,潇洒的走出门外熟练地点起了一支烟。
流夏和阿弗洛娜神色复杂地互望了一眼,同时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挫败之色,而其他众“矮子”们则一时还没从这种打击中反应过来。
“那么说,这次是……并列第一?”卡米拉首先回过了神。
“教授不是说更注重结构和线条吗?应该阿弗洛娜拿第一才对吧。”安娜不服气地小声说道。
“你没到教授说流夏有天赋吗?明显是我们流夏更胜一筹。静香你说是吧?”卡米拉也伶牙利齿地予以回击。
静香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侧过脸正要和流夏说话,却见到她正打开手机在发信息,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周六来看你比赛。
米兰,这座城市就好像它的名字一样美丽。
被称为大理石诗卷的多摩大教堂是这里的地标,教堂尖塔上的圣玛丽娅雕像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日复一日用悲悯的目光注视着她的信徒们------虔诚的,或是不虔诚的。教堂后的步行街云集了Armani,GUCCI,PRADA,HERMES这些顶级品牌旗舰店,打扮时尚的帅哥美女们潇洒地穿行其中,仿佛时时上演着一场场高水准的时装秀。尽管还没到炎热的夏季,但意大利人早已迫不及待地挤满了露天的咖啡馆,提前享受起了灿烂温暖的阳光。
春天的米兰城,一切都平稳有序,慢节奏的生活似乎让空气里都带上了几分悠闲的气息,令人感觉这座城市到处都是懒洋洋的。
除了--------一个地方。
此时的圣西罗球场里,非但没有半分悠闲的气氛,反倒是充满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尽管这里是红黑军团AC米兰队的主场地,但看台上也聚集了不少特地赶到米兰观战的罗马队球迷。享有主场之利的AC米兰球迷舞动着大副标语,大声呐喊着一浪高过一浪的“FORZA MILAN!(米兰加油!)”。而作为敌对方的罗马球迷也不甘示弱,扯着最大分贝齐声高唱着罗马队队歌。总之两大阵营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彼此都是憋足了劲,谁也不愿输半分气势。球迷们大多数都穿着自己所拥护的球队的队服,所以可以轻易的看出对方是属于哪一个阵营的。如果有人势单力薄的身处敌对方阵营,那可真是不一般的倒霉。
不过,眼下这倒霉的人儿正好就有一枚------
流夏将票根放进了口袋,又朝周围打量了几眼,不由抹了一把冷汗。托托这个家伙到底给的是什么座位啊,这一带全是米兰球迷的势力范围,几乎都被红黑两色所侵占了。最要命的是她还穿了托托送给她的那件罗马队客场队服,明亮的白色在一片红黑色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自然也为她招来了无数个锋利的眼刀。
好不容易熬到比赛开始,流夏终于等来了托托的出场。尽管远远的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当那个穿着3号球衣的背影映入眼帘时,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她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热流。
整整十年了,却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四季更替,白驹过隙,儿时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着……此时此刻,她终于可以坐在这里追逐他的身影了。
在绿茵场上,他那飘逸的身影好似一阵轻风,来去自由却又不留痕迹,又仿佛是一位心中有剑手中无剑的绝顶高手,时刻寻找着机会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在场上的任何一个位置,都能看到他努力奔跑的身影。
就在流夏完全沉浸在比赛中时,身后的一个米兰球迷忽然吹起了尖锐的口哨。她有些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知这个男人是不是故意的,每次托托拿球他就猛吹口哨,还用嘴发出极其难听的嘘声。
由于实力相当,上半场双方战成了零比零,下半场一开始,AC米兰的队员就打了一次漂亮的防守反击,罗马队回防不及,只能眼睁睁地将看着球滚入了自家大门。
1:0!
这个比分顿时令全场米兰球迷沸腾了,群情激动的球迷们燃放起了烟火,抛洒着花花绿绿的碎纸片,用传统的方式庆贺着主队的暂时领先。
流夏看着身边那些欣喜若狂的人,不由替托托捏了一把汗,只能在心里默默替他加油。当托托再次拿球发起攻击的时候,她身后的那个球迷又开始狂吹口哨……流夏终于忍无可忍,转过头一手夺过了那只哨子。
“喂!你做什么!你-----”那个男人刚叫了一半,在看到对方竟然轻巧地将哨子一下子捏碎时,立即乖乖的将后面的话全吞回了肚子。
终于清静了。
解决了这个麻烦,流夏又替托托担起心来,凭着她多年看球的经验,感觉到罗马队总体似乎是处于下风。毕竟这回他们是客场作战,不比家门口,想要扳平都不容易,何况是取胜。罗马队员们也因为被对方领先而显得士气普遍低落起来,奔跑的速度开始放慢。就在一种沮丧的情绪在球员间渐渐滋生的时候,流夏忽然又听到了熟悉的罗马队队歌……她循声望去,只见穿着罗马球衣的球迷正一个接着一个地站了起来,激情昂扬地高唱着这首歌曲……他们的神情如此虔诚,他们的眼神充满着对胜利的渴望,他们的心里洋溢着对自己球队深深的爱……
Roma Roma Roma
core de'sta Città
unico grande amore
de tanta e tanta gente
che fai sospirà
罗马,罗马,罗马
我们城市的核心
我们唯一的真爱
成千上万支持你的人们
就是你的期望 ……
浑厚有力的歌声响彻了整个圣西罗球场,将源源不断的爱与勇气传递到了每一位罗马队员的心里。本已露出疲态的罗马球员就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般精神大振,积极地跑动了起来。在这样振奋人心的气氛感染下,流夏的眼圈也有些泛红,嘴里忍不住轻轻跟着哼了起来,
Roma Roma Roma
lassace cantà
da'sta voce nasce n'coro
so' centomila voci
che hai fatto 'nnamorà ……
罗马,罗马,罗马
让我们一起歌唱
仿佛来自唱诗班的神圣声音
十万个一样的声音
他们的爱与你同在……
唱着唱着,她索性站起了身,在“敌人包围圈”里用尽全力的大声跟着那些球迷唱着接下来的歌词……在铺天盖地的歌声中,托托也终于逮到了一次机会,趁着对方后卫的失误,轻松地将球送入了球门。
1:1!
罗马队追平了比分!
听着罗马球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流夏激动地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一眨不眨地继续追随着那个单薄的身影……托托进了球之后并没有庆祝,而是立即又投入了比赛。趁着士气大振的东风,他那飘忽不定的走位又一次晃过了后卫和守门员,一记准确的劲射再次洞穿了对方的大门!
1:2!
罗马队领先了!
托托难掩内心的狂喜,即兴表演了一个帅到爆的空翻,随即意气风发地冲着他的队友们做出了惯有的甩手指的小动作,就像是骄傲的王子殿下等待着群臣的朝贺。队友们也前赴后继地扑了上来,欣喜若狂地将他压到了最底下“蹂躏”,队长更是搂住了他的脖子连给了他几个意大利式的热吻!他好不容易才从人肉军团下挣扎着爬了出来,这次却是跑到了场边,做了一个他从不曾在球场上做过的夸张动作。
一看到这个动作,流夏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大力水手的招牌动作吗?
“那这次我要为了你赢这场比赛。”
“为了我?”
“是啊,大力水手要为他的奥莉弗赢这场比赛。”
这场胜利------是送给她的。
她忽然觉得有灼热的液体一下子涌了上来,在眼眶里直打着转。那个穿着3号球衣的清瘦身影在泪光中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但那神采飞扬的笑容,被风吹乱的咖啡色发丝,以及他进球后恣意甩着手指的可爱小动作,却在她的心里折射出比彩虹还要美丽的光芒。
不知不觉中,仿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比友情更醇厚……更复杂……更暧昧……
================ 比赛结束之后,流夏就赶到了和托托约定见面的地点-----玛丽亚修道院。而托托因为推不掉队友们举办的庆贺胜利的party,所以只能趁着之后一片混乱的时候溜了出来,随后连夜带着流夏开车前往附近的维罗纳。 当他们到达这座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爱情气息的小城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街道上空无一人,两边的店门紧闭,只是隐约在橱窗里透着若有若无的灯光。古老的残墙在夜色中更显沧桑,风吹过墙壁而发出的摩擦声,听起来就像是在为罗密欧与朱丽叶悲伤的爱情而叹息。“托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流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不如我们去朱丽叶的故居看看?”他冲着她微微一笑。“现在?”流夏遗憾地摇了摇头,“其实我也担心要是明天我们去朱丽叶故居的话,你会被大家认出来。现在半夜去是再好不过了,只可惜这个时候那里不开门。”托托还是笑,“既然来了,我们就去看看,说不定有惊喜呢?” 朱丽叶的家就在卡佩罗大街 27号。穿过了幽长昏暗的凯普莱特花园墙外的小巷,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扇铁石相间的大门。“看,门果然关着呢。”流夏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那我来试试。”托托伸手轻轻一推,只听吱呀一声,那扇门居然被推开了!流夏惊喜的看着他,“这,这怎么回事?”“这是我的魔法啊。”托托眼带笑意地凝视着她的脸,“我记得小时候好像有人非要说我会魔法哦。”流夏的脸色微微一红,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副让她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的情景。 那好像还是他们初识不久的时候,在某一天她莫明其妙地对他的蓝色眼睛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托托,为什么你的眼睛是浅蓝色的?我也想要浅蓝色的眼睛!”“诶……我生下来就是这个颜色的。”“你骗我,你一定是用了魔法对不对?”“啊……”(某人冷汗中)“我不管,你快把魔法教给我!我也要浅蓝色的眼睛!”“好好好,这个魔法很简单,只要你每天早上抬头盯着天空看一小时,一个月后眼睛就会被染成蓝色了。”“真的??”“真的……” 结果一个月下来,眼睛没变蓝,脖子倒脱臼了……她想着想着就格格笑了起来,接着只听托托也轻轻笑出了声。两人相视一笑,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彼此心里都明白,他们此刻想到的一定是同一件事。“这里的管理员是我的好朋友,我提前和他打了招呼,所以才畅通无阻的。”他边说边往前走去。在通往院子的过道上,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涂鸦,那都是恋人们期待爱情永驻的证明。“我们也把名字写在这里吧?”托托眨了眨眼。她甩给了他一个白眼,“我们又不是恋人,把名字写在这里做什么。”“用来证明我们的感情比爱情还要牢固啊。”他笑咪咪地拿出了彩笔,毫不犹豫地在墙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别玩啦……去院子里看看朱丽叶吧。”她极快地转移了话题,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她心里微妙的波动。 院子很小,朱丽叶的铜像略带落寞地站在中央,仿佛一直在这里等待着罗密欧的到来。可是几百年时光匆匆而过,她却始终没有等来她的心上人。尽管铜像全身已经开始氧化发黑,但她的右胸却被游人抚摸得闪闪发亮,据说这样可以为恋人们带来好运。屋顶上爬满了常春藤,似乎随时都能看到朱丽叶在狭小的阳台上探出身,呼唤心上人的名字。 “流夏,来这边坐一会。”托托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橘黄色的街灯灯光,将院子笼在一片朦胧之中,红色的房顶,绿色的藤蔓,斑驳的铜像,暗蓝色天空中的点点星光,一切看似凌乱却又和谐统一,各种丰富微妙的颜色融合在一起,充满了自由的梦幻感,就像是一副出自于法国印象派大师莫奈之手的随兴之作。 “今天那些罗马球迷齐声喊着你的名字时,我感动的差点哭了,这种感觉不在现场是完全感受不到的。托托,你真的很棒。”她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感受。说实话,在观众席观看比赛的时候她已经完全融入了其中,所以才做出了捏碎哨子那样失礼的事情。在比赛结束之后,为了表示歉意,她还特地把从中国带来的小扇子送给了那个男人。托托低低地笑了起来,“不过我还记得刚开始转会罗马的时候,因为我的失误而输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比赛,那些日子迎接我的就只有嘘声。他们就是这么爱憎分明的表达着自己的感情。” “可是现在你不是已经赢得了他们的心吗?” “流夏,我最清楚我自己的实力。论天赋,我并没有很多,论速度,我也不是跑得最快,论身体素质,我更不能在冲撞中占上风,”他轻轻靠在了椅背上,轻轻吁了一口气,“所以,我只能付出别人更多的时间,在场下我要练习的比任何人都努力,在场上我要跑得比任何人都多,抓住一切机会进球。就算别人说我是机会主义者也好,捡漏者也好,我都不在乎。因为我不管什么过程,我只要一个结果-----进球。”流夏抬起头看着他,复杂的眼神中夹杂着体谅,了解,心疼……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在金色夕阳下一遍一遍练习着射门的孩子…… “不,不是这样的。”她凝视着他浅蓝色的眼眸,绽放出一个最真挚的笑容,“什么投机者捡漏者我都没看见,我只看见了那个在场上不知疲倦的奔跑着的你,那个为了千分之一个机会也要拼尽全力的你,那个将进球当作生命的你。这样的你,值得任何人尊重。在国内的时候,每次看到你在赛场上的努力,都能给予我无限的勇气,让我感到生命的可贵就在于全心全意的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你的每一个进球都告诉我坚持不放弃才是王道。” 托托微微侧过脸,眼眸中那浅得近乎透明的蓝色在一瞬间变深了。 “流夏……”他喃喃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伸出手覆在了她的手上。他的手心和她的手背叠在了一起,一股暖意从那里源源不断地传送到了她的体内,与她的体温交融在一起,就像是在温柔地拥抱着彼此。流夏心里忽然有种奇异的预感,或许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产生了微妙的转变。不知为什么,她却隐约感到了一种莫明其妙的不安。但----她始终没有抽出自己的手。 两人就静静地坐在一起,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边开始渐渐泛白了。不久,初升的阳光就照在了阳台的玻璃窗上,折射出了五彩斑斓的光点,投在地面上如星辰般闪闪烁烁。流夏借着站起身伸懒腰的机会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她抬眼望向小阳台,随口念起了那几句家喻户晓的对白,“是什么光从那边窗户透出来?那是东方,朱丽叶就是太阳。”“起来吧,美丽的太阳!那是我的意中人;”托托忽然念出了接下来的句子,他的眼睛里流露着异样的温柔,比美酒更加醉人,“啊!那是我的爱;唉,但愿她知道我在爱着她。”流夏的全身此时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她伸手摸了摸忽然发烫的面颊,不知是阳光灼热了她的脸,还是她本来就在发烧……只是书中的对白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流夏急忙摁下了接听,只听那一头传来了国内好友小丁的声音:“流夏,现在混到意大利去了,过得怎么样?”“还可以,你呢?”“我挺好的,不过我听说你爸爸好像投资生意失败了,家里亏了不少钱,你没事吧?”听到这句话,流夏有些吃惊,父母打电话的时候压根就没提起这件事啊,于是她胡乱敷衍了小丁几句之后就立即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正是她的母亲蒋琴。在她的追问之下,蒋琴不得不承认了这件事,但又赶紧安慰她,“不过你放心啊,我们只是手头稍微紧了些,还没那么夸张。你在意大利的生活费我们会照寄的。”“不用了,妈妈,你们那些钱就自己留着吧。我可以在这里找份兼职,生活费方面应该没问题的。你们自己要保重,钱没了可以重新再挣,身体好最重要。”流夏再三嘱咐了妈妈几句才挂了电话。“流夏,有什么事吗?”托托看她神色有点异常。流夏笑着摇了摇头,迅速戴上了若无其事状面具,“没事,一切都很好。趁着还没什么游客,我们赶快回罗马吧。” 只要自己能够解决的事情,她一定不会麻烦别人。----就算对方是托托也不例外。
回到罗马之后,流夏就在卡米拉和静香的“严刑逼供”下坦白了这次的行程,她再三声明自己和托托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这个答案毫无疑问地遭到了两人的鄙视。静香倒没说什么,不过卡米拉就充分发挥了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潜质,甚至连在学校的厨房里也不放过她。
“卡米拉同学,饶了我吧,该交代的我已经都交代了。”流夏从自己带的罐子里取出了一些茶叶放在了杯子中。
“可是要知道你一个晚上没回来啊,难道真的是看星星那么简单?”卡米拉搂住了她的肩挤眉弄眼地问道。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她无奈地摇着头,“老外不是都很重视隐私的吗?哪有像你这样八卦的。”
“我们现在是好朋友,我这也是关心你啊。”卡米拉笑眯眯地看着她泡好了茶,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好香啊,这是中国的茶吗?”
她笑着点了点头,“是中国的茉莉花茶,要尝尝吗?”
卡米拉刚要说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花枝乱颤的笑声,两人顿时面面相觑,这么夸张的笑声,恐怕只有一个极品才发得出来。
不出她们所料,那位走进厨房的人果然就是安娜同学。她正向同行的一位女同学喋喋不休地吹嘘着,“你都不知道,他们都认错人了,居然把我当成了那个舞蹈明星呢。”
“这个女人整天都在吹别人把她和某位舞蹈明星认错……”卡米拉小声地说了一句,露出了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反正也不关我们事,她就算说自己像女王也无所谓。”流夏微微笑了笑。
两人本来是打算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但安娜同学似乎觉得只有一个听众还不过瘾,又将火力转移到了她们一方。
“不过被认为是明星的机会也不是人人都有的,有些人就会被认错是红灯区的工作者都说不定哦。”她一边说的时候,眼神还一个劲地往流夏她们这个方向瞟。
“可恶,这女人是不是在影射我们啊。”卡米拉立刻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怀好意,忍不住想要去反驳几句,却被流夏阻止了。
“你别冲动,对这种爱装的人,对付她的方法就是比她装的更十三。”流夏狡黠地抿嘴一笑,“等着看戏吧。”
说完她清了清嗓子,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安娜的面前坐了下来,不慌不忙地开了口,“对了安娜同学,说起被错认的事,我倒也碰到过一次。前年我去加拿大旅行的时候,有一次蓬头垢面地去一家高级餐厅吃饭,结果几个帅哥侍应争先恐后地来服侍我,因此还差点打破了头,最后连老板都跑出来了。当时我真是觉得莫明其妙,结果在结账的时候,那几个侍应非要让我签名,说他们的中国厨师告诉他们我是一个很红的中国电影明星。我再三告诉他们认错了,但他们又死活不信,那最后我只好签了自己的名字,谁知他们看了之后很是愤怒……”流夏适时地卖了个关子,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安娜哪里肯放过这个嘲笑对方的好机会,皮笑肉不笑地插了一句,“是被识破了吧?”
流夏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们愤怒的原因是以为我装大牌不肯签真名。”
安娜的脸色一下子变绿了,半天才迸出一句,“这怎么可能呢,你一定是说谎!”
流夏微笑着扬起嘴角,“哎呀,这怎么不可能,难道就只有你能被错认是舞蹈明星,我就不能被认为是当红影星吗?”
安娜一时无话可说,重重哼了一声就拉起那位女同学扬长而去。
“流夏你可真厉害啊,你看她那被噎住的样子,真是太解气了。”卡米拉不忘说上两句甜言蜜语。
“所以说,对付她用这招就好了。”流夏笑了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卡米拉,最近我想找份工,你这边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
卡米拉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就谢谢你了,”流夏拿起了茶壶,“你还要不要尝尝我泡的茶?”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也想尝尝。”不等卡米拉回答,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忽然从餐桌后的沙发上传了出来。
听到这个声音,流夏和卡米拉同时被惊吓到了,这,这不是朱里奥教授的声音吗?
只见教授大人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来,像只猫咪似地蜷在沙发上伸了一个懒腰,眼波一转,“怎么?连杯茶都不舍得吗?”
“怎么会呢?主要是教授你忽然出现在这里,我们太惊讶了。”卡米拉首先回过了神,立即摆出了一副笑咪咪的面孔。
朱里奥揉了揉自己那头乱糟糟的长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这里可是个午睡的好地方,而且有时还可以看到好戏。”
看好戏?这指的是刚才的事情吗?流夏的额上唰的冒出了一排黑线,急忙将壶里的茶分别倒给了卡米拉和朱里奥。
“嗯,我要加点糖。”卡米拉边说边打开了糖罐子。
“什么?绿茶里加糖不觉得奇怪吗?”流夏有点心疼起自己的茶,这算不算是暴敛天物呢?
卡米拉耸了耸肩,“我喝什么茶都喜欢加糖的,嗯,六块正好。”
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朱里奥的脸上极快地掠过了一丝惊讶之色,不由多看了卡米拉几眼。
“朱里奥教授,你的茶里要加糖吗?”卡米拉殷勤地问着他。
流夏给了她一个白眼,“谁像你喝绿茶还放糖……”
“帮我也放六块糖,谢谢。”朱里奥的回答令流夏大跌眼镜,不会吧?这两人都是甜食类动物吗?居然连放糖的数量都一模一样!
卡米拉自己显然也很吃惊,抬眼看了看朱里奥,又飞快地收回了目光。
“对了,刚才我在这里听见了你们说的话,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朱里奥喝了一口茶,“流夏你是在找兼职吗?”
流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相识多年的好朋友,他女儿的绘画老师正好辞职了,所以想物色一个新的老师,每周上三次课,薪酬也不错,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流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忙不迭地答道,“我有兴趣,我当然有兴趣!”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把地址给你,嗯,这个周六晚上你去面试。”
“太好了!谢谢你了,朱里奥教授……”流夏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现在谢我还早了点,我那个朋友是出了名的挑剔,等你得到了这份工作再谢谢我吧。至于怎么谢,”他的目光在卡米拉身上停顿了几秒,在起身走出房间前扔下了一句话,“到时就多请我喝几杯茶好了。”
“简直不能相信,居然是朱里奥教授介绍这份工作给我……”流夏望着他的背影低声感慨着。
“的确是很不可思议,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么快你就找到了兼职是件好事!”卡米拉拍了拍她的肩,“晚上来我工作的pub,我和静香给你庆祝一下,我做东。”
流夏眨了眨眼,“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半夜时分推开pub的门,就像是悄然打开了一副浮世绘的画卷。这里总是聚集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有男人,有女人。他们之中有的想来猎艳,而有的是想被猎。有的想醉到靡烂,有的却想让自己更清醒。天花板上镶嵌的灯闪耀着浅金色的光芒,玻璃杯中的美酒荡漾着魅艳的红,打扮性感的女子神情迷离地抽着烟,满目的光鲜华丽遮掩不住颓废的本质,看似热烈的表象却透露着最无情的冷漠。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地方。
“流夏,还记不记得上次那个和你搭讪的男人,不知后来他跑到哪里去了。”卡米拉随意地说了一句。
流夏的眼前立刻浮现出那个男人惨死的情景,脸色不由微微一变,支吾了两句搪塞了过去。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那个有着暖金色头发的少年杀手的身影也在她的脑海中一晃而过。
“流夏,怎么好端端的要打工?如果有什么事情或许我也可以帮忙。”静香用中文小声地说道。
“没什么,只是我现在也这么大了,觉得老用父母的钱有点过意不去,也该是为他们减轻一些负担了。”流夏笑了笑。
“喂喂喂,你们看那个人!”卡米拉忽然神色紧张地朝着门边扫了一眼,“好像就是上次在amor酒吧遇见的那个男人!”
流夏抬眼望去,心里一惊,果然是那个叫帕克的男人!
他今天换了一件Costume Nationa的双排扣短皮衣茄克。尽管是不张扬的深褐色,但那精致的做工和完美的细节却让人无法忽视,更增强了他本身典雅肃穆的气质。在玻璃杯折射出的灯光映照下,他的面容显得俊美无比,却偏偏又带着一种都市人特有的冷漠和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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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好像有点眼熟。”静香小声说了一句。
本来还觉得有些紧张的流夏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扑一声笑了出来,“你还说呢,上次你就是吐了这个家伙一身啊。”
静香瞪大了眼睛,不由多看了帕克几眼,“真的?就是这个人?”
“你上次喝醉了什么都记不清了。”卡米拉笑看了她一眼,又用余光留意着帕克的动静,“看起来这次他好像是一个人来的,我想只是一个巧合而已,应该不用担心。”
流夏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酒,没有说什么。
“这个男人也是你们上次所说的EE组织的人吗?我觉得他……”静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自己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看了看来电号码,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复杂,边摁下接听键边走往后门外走去。
“哥哥,这些事您就别在和我说了。请您转告他,他既然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也会承诺自己说过的话。这就是一场交易,不是吗?就这样,再见。”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就干脆地合上了手机,嘴角边同时泛起了一抹冷笑。
所谓华族的大小姐,听起来尊贵无比,其实也不过是个被人操纵的木偶娃娃。她诞生到这个世界上的使命,只是为了家族进行一场令双方都满意的交易。
仅此而已。
在漫无思绪地吹了一会儿夜风之后,静香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外面待得太久了。当她准备回到酒吧里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匆匆从后门走了出来,就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或许是她所站的位置正好被笼罩在了一团阴影里,那个人似乎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而身处暗处的静香却借着月色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帕克!”一个身形偏胖的中年女人狼狈地从小巷里跑了出来,清晰地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也证实了静香的猜测。
果然是----那个男人。
帕克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怎么?又输光了钱?”
那女人神色惊惶地点了点头,“帕克,救救我吧!你不帮我的话我一定会被他们打死的!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这已经是第几个最后一次了?你的那些谎话我已经听腻了。”帕克不耐烦地蹙起了眉。
“帕克,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母亲被别人打死?你是我的儿子啊,帕克……”女人拉住了他的衣袖苦苦哀求道。
“别叫得那么亲热。”帕克摔开了她的手,从皮夹里抽出了一张信用卡扔在了她的面前,冷冷道,“这里的钱足够你还赌债了,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还有,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你是我母亲,因为---你不配。”
女人神色黯然地低下了头,默默捡起了那张信用卡,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再说出口,只是略含伤感地看了帕克一眼就离开了。
帕克倚在墙边点上了一支烟,熟练地吐出了几个烟圈。红色的光点在黑夜中忽明忽暗的闪烁,就好像是他此刻捉摸不定的心情。
静香本来打算偷偷从前门溜回酒吧,谁知她的手机铃声又在这时响了起来,毫无悬念地暴露了她的存在。既然躲不下去,她也就干脆大大方方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两人一打照面,帕克在惊讶之余似乎还夹带着一丝尴尬。
“我不是故意躲在这里的,刚才我什么也没听见。”静香镇定地先开了口,“还有上次,抱歉我吐你了一身,而且一直也没有当面向你道歉。对不起,帕克先生。”
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之后,她连对方的反应都没看就快步踏进了酒吧。
“静香你没事吧?刚才打你手机也不接,我们差点就要出来找你了。”卡米拉看到她进来,顺手替她倒了一杯冰水。
“没事,什么事也没有。”她低声回答着,眼神却忍不住飘向了后门的方向。尽管她心里明白对EE的成员应该敬而远之,可不知为什么,这位帕克先生却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时间也很晚了,我们今天还是早点散了吧。”流夏看了看手表。
“也好,再过半小时卡米拉就下班了,不如我们等卡米拉一起走?”静香之所以会这样提议,那是因为之前她们经常这样做。
这一回流夏却反常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以要早点休息为理由提前先离开了。
午夜时分的天空最为幽暗,深沉的夜色就像是一汪化不开的浓墨。月光和星辰仿佛也被云层遮出了光辉,不复往日的皎洁。寂静的街道上此时已经没什么行人,只剩下路灯还在发出微弱的光芒。
走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流夏的心里涌起了一种莫名的不安。或许是身为女性的直觉,从刚才第一眼见到帕克开始,她就感到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危险的事情会发生。而且,这种危险似乎是冲着她而来的。这也是她今晚拒绝和卡米拉她们一起回家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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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三个黑衣男子在几分钟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时,流夏更加肯定了自己准确的预感。
“终于找到你了。”为首的男人气势汹汹地拦在了她的面前,露出了恶狠狠的表情。
流夏一脸平静地抬起头来,目光扫过了对方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一瞬间心明如镜。
在认出他就是amor酒吧里被她揍过的卡梅罗后,流夏心里的那种不安感反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感觉就是八个字:手下败将,不足挂齿。
“我说过了,我一定会回来搬开石头的。”卡梅罗得意地大笑起来,“上次是我大意才被你侥幸赢了一次,这次你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对了,你的那两个朋友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一人做事一人当,得罪你的人是我,所以请不要再追究别人的责任了。要找就来找我的麻烦。”流夏也毫不客气地回道。
“好,我今天就是找你的麻烦。不过放心,我不会闹出人命,只是在你漂亮的小脸上划上几刀而已。”卡梅罗敛了笑容,面上掠过了一丝狠戾的杀气。
“那你是准备一个人单挑,还是一起上?”流夏镇定自若地卷起了衣袖。
卡梅罗被她不愠不火的态度惹得更加恼怒,朝那两个黑衣男人低喝了一声,“你们两个,一起上!”
“等一下。”流夏面带微笑地打量了他们几眼,“如果这次你们又输了的话,是不是还要继续搬石头?总是这样搬来搬去不就没完没了了?”
“你哪来的这个自信觉得我们会输?简直是笑话。”卡梅罗用鼻子冷哼了一声,“好,如果你输了,上次的事情当然就一笔勾销。如果你真走了狗屎运赢了我的手下,我也保证不会再来报仇。”
他的话音刚落,其中一个红发男人就手持匕首闪电般地掠到了流夏的面前,冲着她的脸就刺了下去!流夏迅捷地朝旁边纵身一跃,轻易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击。与此同时,另一个矮个子男人也行云流水般的攻了过来,她急忙将头往后一仰,锋利的刀刃几乎是贴着她的头皮划过!
在和这两个男人过了几招之后,流夏大致已经清楚了他们的攻击套路。她故意露出了一个破绽,当红发男人全神贯注地向她发动攻击时,用了一个漂亮的扫腿将他勾倒在地!而那个矮个子男人的狠招也被她轻巧化解,只见匕首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叮一声掉在了石子路上!趁着对方一愣神的功夫,她干脆利落地给了他的面门一击----清脆的骨头断裂声让她确定对方的鼻梁骨已经遭到了重创。
眼看自己的两个手下这么快就落败,卡梅罗之前的张狂之色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看起来普通的女孩周身似乎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场,在这股莫名气场的压迫下,他的双腿竟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流夏不慌不忙地冲着他嫣然一笑,“还要继续吗?”
他的一张脸已经胀成了猪肝色,将手伸进了怀里像是要拿什么东西,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地放开了手。
“好,我卡梅罗说过的话算数,我不会再来找你了!”他伸手扶起了自己的手下,悻悻低声说了一句,“我们走。”
直到这几个男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时,流夏才长舒了一口气,毫无淑女风范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稍稍休息了几秒后又立即起身往前走去。
“好痛好痛……”她边走边呲牙裂嘴地揉着自己的手腕,刚才实在打得太投入,都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挨了一下。其实打断矮个子男人鼻梁之前就已经痛得要命,但为了在那些人面前逞强,怎么都要忍下来了。
离这里不远的暗处停靠着一辆极为名贵的 Rolls-Royce老爷车,据说这辆制造于1912的银色幽灵前几天在拍卖行刚被某位神秘客人买走,成交价高达300万美金。而此时此刻,这辆车子上正隐约透出了两个身影。显然那位神秘买家并没有隆重其事的将其作为收藏品珍藏起来,而是将它随便用来代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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