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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生命,宇宙及一切》[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_6 道格拉斯·亚当斯 (英)
那艘飞船美得醉人,大得惊心,其装备比史上已知任何飞船都要齐全(关于“史上已知”这点,参见“真实时间运动”条目)。不幸的是,它的制造远在非概率物理学建立之前。
它的设计师和工程师决定——出于好意——在飞船上建一个类似非概率场的东西。这意味着:理论上讲,这能保证飞船上出现任何差错的可能性是无限不可能。
然而,有一点他们未能认识到。所有非概率算术的性质,都是近似可逆、环状结构的。所以那些无限不可能的事,恰恰非常可能发生,而且随时可能发生。
泰坦尼克飞船停泊在海边时,是一道无比美丽的风景线。它就像一只银色的大角星巨空鲸,被花格窗般霓光纷呈的塔架所环绕,衬托着幽深黑暗的星际空间,犹如一片金丝银线织就的云彩。但是,它甚至没能成功发送第一条电波信号——一条SOS信号——在它无端遭遇难场毁灭性灾难之前。
话说回来,虽然这一事件让人们看到,一门科学创始阶段那可怕的失败,却也造就了另一项科研的丰功伟绩。
此事件首次证实:观看了飞船发射仪式报道的人数,比当时实际存在于世上的人数还要多。这一发现被称为受众调查学最伟大的成就。
当时还有另一桩轰动性的事件:伊斯洛丁星,在泰坦尼克发射几小时后,就发生了超新星爆发。伊斯洛丁星周围地带,正是银河系最大的保险商们所居住(确切地说,曾经居住)的地方。
除此之外,尚有许多著名的飞船。比如银河舰队战船——GSS敢死队,GSS豹子胆队,GSS自杀狂人队……当人们提到这些名字时,是满心敬畏的/骄傲的 /热情的/钟情的/崇拜的/遗憾的/嫉妒的/忿恨的——也就是所有感情的。不过,最最惊天动地的飞船,当数“版求一号”。那是版求星人制造的第一艘飞船,它惊人不是因为它很棒。它可一点也不棒。
它约等于一块废铁。看上去,像是在谁家后院里胡乱拼成的——它的确也是。最最惊人的地方,不在于它有多好(它一点也不好),而是它竟然被造出来了。版求星人从发现太空这个东西,到造出第一艘飞船之间,只隔了一年的时间。
福特此时心怀强烈的感恩之情。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处在信息幻影之中,故而是非常安全的。要在现实中的话,他就是喝光全中国的米酒,也不会想踏进这艘飞船一步。“太不靠谱了吧?”是他脑中蹦出的第一句话。“我能不能出去?”则是第二句。
“它能飞吗?”阿瑟说。他以怀疑的眼神看着面前这堆东西。拴在一起的管子、电线,“装饰”着飞船内部逼仄的空间。
司拉提巴特法斯向他表示肯定,并保证他非常安全,这将是很有意义的体验,一点也不吓人。
福特和阿瑟决定放轻松,做好被吓的准备。
“这不是疯了么?”福特说。
他们前面那几个人——当然,完全意识不到他们的存在,因为他们本来就不在——便是三位飞行员。这三人也参与了飞船的制造。那个晚上,他们几个也曾在山间小道上,唱着思想健康、内容积极的歌儿。而那艘外星飞船坠毁之后,他们的思维就起了变化。他们用了好几周的时间,拆开飞船残骸,研究每一处细枝末节,口里一边唱着拆飞船之歌。然后,他们就自己造了艘飞船,也就是现在这艘。这是他们自己的飞船。他们正唱着相关歌曲,表达着成功和自主的双重欢欣。和声部分倒有点伤感,唱的是他们在修理厂花了好多时间,没有妻子和孩子的陪伴,心中忧伤。妻儿深深地思念着他们,而终于见面时,却只想保持快乐,还给他们讲了许多关于小狗狗成长过程的故事。
砰!起飞了。
飞船呼啸着冲向天空,好象很清楚自己的方向。
“不可能。”福特刚从加速度带来的晕眩中缓过来,便说道。飞船正朝大气层外飞去。“不可能,”他又道,“在一年之内设计、制造出这么一艘飞船来,无论他们信念多么坚定,我都不信。证明给我看也不信。”他若又所思地摇着头,望着远方。
飞行了好久,一切平静。司拉提巴特法斯按下快进。于是很快,他们到达了尘云的边界。就是这空荡荡、球状的尘云团,包裹着他们的恒星和行星,占据着所有的轨道。
太空的质地和浓度,仿佛在渐渐变化。周围的黑暗仿佛呈波澜状拂过。那是冰冷的黑暗,空虚却沉重的黑暗。那是版求夜空的黑暗。
这种冰冷、沉重和空虚的感觉,慢慢侵入了阿瑟的心。他深切感受到版求飞行员的心情。此时,他们正漂浮在空中,像个静电荷一样。他们走到了整个种族有史以来知识储备的边界。边界之外,从来没人探究过,甚至从来没人觉得可以探究。
黑暗的尘云不断袭来。飞船之内,是静默的历史的时刻。他们身上的历史责任,便是去看看天空另一端究竟为何物何地,那艘坠毁的飞船是从哪儿来的。也许,是另一个世界——就连这个念头,在版求夜空之下人们那闭塞的心灵中,都是怪诞而无法理解的。
历史正用尽全身力量,再给他们猛力一击。
黑暗依然在四周流动。黑暗之外是空虚。一切仿佛越来越近,越来越浓,越来越重。突然之间,没了。
他们飞出了尘云。
他们看见夜空中那数不尽的、令人眩晕的星之珠宝。他们的心里在尖叫。
他们又飞了一会儿,无动于衷地面对浩瀚的银河,银河则无动于衷地面对着无垠的宇宙。然后,他们掉转了方向。
“它得离开。”掉转方向的时候,一个版求人说。
回去的路上,他们唱了好多动听又发人深省的歌。主题有:爱、正义、道德、文化、体育、家庭生活,以及灭绝所有其他生命形式。
译者注:
①保罗·麦卡特尼:西方现代歌坛教父级乐队——披头士(又译甲克虫)的成员之一,也是灵魂人物之一。英国人。
②琳达:保罗·麦卡特尼的妻子。
③爱塞克斯:英国一郡的名字。下文多次出现英国一些郡的名字,都是在拿保罗和这些歌开玩笑。
生13
“看见了吧。” 司拉提巴特法斯说着,一边慢慢搅着一杯模拟咖啡——同时也搅动着真实与非真实数字之间的旋涡界面,从而聚集了重组的内含矩阵、矩阵中包孕着主体性,从而飞船就能重塑时间与空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看见了。”阿瑟说。
“看见了。”福特说。
“我要怎么……”阿瑟问道,“……弄这块鸡肉?”
司拉提巴特法斯严肃地看着他。
“拨弄它。”他说,“拨弄它。”
他用自己手上那块进行示范。
阿瑟照做。于是,他感到一丝数学函数颤栗地穿过鸡腿,四维地通过空间——司拉提巴特法斯告诉过他,空间其实其实是五维的。
“一夜之间,”司拉提巴特法斯接着说,“所有的版求人都变了。从可爱、快乐、智慧……”
“……不如说怪异……。”阿瑟插嘴道。
“……的正常人,” 司拉提巴特法斯说,“变成了可爱、快乐、智慧……”
“……怪异……”
“……的躁狂排外分子。宇宙的概念不符合他们的世界观。他们就是受不了。于是,可爱、快乐、智慧——如果你喜欢的话,怪异——的版求人,决定摧毁宇宙。又怎么了?”
“我不太喜欢这酒。”阿瑟闻着酒,说道。
“那么,搁回去吧。它是数学的一部分。”
阿瑟照做了。他不喜欢机器侍者那张笑脸上的图表,他从来都不喜欢图表。
“我们去哪儿?”福特问。
“回到信息幻影室。” 司拉提巴特法斯用一张数学演算出的餐巾纸擦擦嘴,“去看后半段。”
生14
“版求星人——”最高法院审判长、帕格大人说道。他是版求战争罪审判庭上的LIVR(博学、公正、非常闲①)主席。“他们啊,对吧,他们只是一群挺好的家伙。只是不小心想要杀掉所有人而已。见鬼,我有时在早上也会这么想。他妈的。”
“OK。”他突然把腿跷到前面的凳子上,从他的沙滩软皮正装休闲鞋上拔下一根线头,接着说,“所以,你不会太想跟他们呆在一个银河系的。”
的确如此。
版求人对银河系的攻击,是骇人听闻的。成千上万艘巨型版求战舰,在超空间中突然出现,同时攻击成千上万个星球。他们首先夺取重要物资供给线,以便下一波攻击使用,然后就无声无息地毁掉这些星球。
银河系,经历了长时间的、极度的和平与繁荣,此时,却像个在草丛里遭遇抢劫的旅人一样,软弱无助。
“我的意思是,”帕格环视那间超级先进的(这是几百年前,所以“超级先进”意思是很多钢铁和刷好的石灰)宽敞的法庭,继续道,“这些家伙只是着了魔。”
的确也如此。这是唯一能够解释、为什么版求星人能以如此不可想象的速度、实现他们所追寻的目标——毁灭版求星以外的一切。没人能想出其他的解释了。
这也是唯一能够解释、为什么他们如此突然地掌握了所有高新技术、得以制造成千上万的飞船和几百万夺命机器人。
这些机器人,能使所有遭遇过他们的人从心底感到恐惧——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恐惧极其短暂,因为那些遭遇的人会活得很短暂。这些机器人,是凶狠、蛮横的飞行战争机器。他们拥有威力强大的多功能战棒,用一种方式挥舞,便能将大楼震塌;用另一种方式挥舞,便能发射出灼人的全灭速杀射线;用第三种方式挥,便会从特大超核屠杀装置的小型燃烧器里,发出榴弹火墙。只需用战棒击打榴弹,就可以为它们填上火药,并将其精确发射到攻击目标,从几百码到上万里的距离皆可。
“OK。”帕格法官又说道,“总之咱们赢了。”他停下来,嚼了会儿口香糖,“咱们赢了。”他重复道,“不过这也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一个中等大小的星系,打一颗小小的星球……用了多久来着?书记员?”
“法官大人?”一个矮小的黑衣人站了起来,表情严肃。
“多久,孩子?”
“法官大人,要准确的话,由于时间和空间的关系……”
“放轻松,小伙子。说个大概。”
“我很少说个大概,法官大人,这是很……”
“那就忍一忍,说个大概吧。”
书记员眨眨眼。很显然,同银河系大多数法律专家一样,他发现这个帕格大人(或者说芝伯·毕博克 5%108,这是他那奇怪的真名)是个相当烦人的家伙。他显然是个粗人,是个流氓。他仿佛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懂法律的人,所以他能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不幸的是,他似乎是对的。
“嗯,好吧,法官大人。粗略地说,两千年。”书记不快地咕哝着。
“挂了多少人?”
“两考兆,法官大人。”书记坐了下来。此时如果看他的水象图照片,就能发现他头上正冒着蒸汽呢。
帕格法官再次环视法庭。几百位银河系最高领导聚集于此,身着正式服装或躯体——取决于其新陈代谢方式及习俗。在一面防弹玻璃后面,站着几位版求人代表。他们安静而礼貌地看着、恨着面前这些正在审判他们的外星人。帕格法官知道,这是法律史上至关重要的一刻。
他吐出口香糖,把它粘到椅子下面。
“真够白痴的。”他自言自语道。
法庭里可怕的沉默,烘托着此时的气氛。
“所以啊,我说过,他们是一群挺好的家伙,但你不会太想跟他们呆在一个星系的。就算他们肯也不行,就算他们学会放轻松也不行。我是说,那会很吓人的。是吧?嗯?砰!砰!砰!他们下一步还会做什么呢?和平共处根本不可能,是吧?谁给我杯水?谢谢。”
他靠回椅子,若有所思地呷了一口。
“OK。”他说,“听着听着。是这样的,这些家伙,你们知道,都是为了他们的宇宙观。就他们那宇宙观——认为宇宙在逼他们——来说,是吧?他们做的是对的。听着很疯狂,但我想你们会同意的。他们信仰的是……”
他从法官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看了看。
“他们信仰的是‘和平、正义、道德、文化、体育、家庭生活,以及灭绝其他所有生命形式。”
他耸耸肩。
“我还听过更烂的呢。”他说。
他若有所思地挠挠胯部。
“自由噢!!!”他说。他又呷了一口水,把那杯水对着灯光举起来,眯着眼看了看。他把水摇了摇。
“嘿,水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他问。
“呃,没有,法官大人。”传达员相当紧张地答道。
“那就拿去,”帕格法官不耐烦地说,“放点东西。我有主意了。”
他把水杯推开,身体前倾。
“听着,听着。”他说。
判决十分完美。内容如下:
版求行星,将被永远地封在缓时封皮之内。封皮里的生命速度将无限放慢。封皮周围的一切光线都会被扭曲。因此,它是看不见的,也无法穿透。逃出封皮几乎不可能,除非从外面打开。
当外面的整个宇宙走向终结,当所有生物走向衰亡之时,版求星和它的恒星才会从缓时封皮里放出来,继续正常的生活——正如他们所愿,生活在宇宙的末日。当然,当时人们还没有认识到,宇宙尽头其实非常壮丽、大有可观。
封皮的锁,则置于一颗小行星上,缓慢地绕着封皮运转。
钥匙则是银河系的象征——叁柱门。
法庭上的掌声尚未停歇,帕格法官已经在自动感应浴室里了,正和他半小时前递了纸条的那个美人陪审员一起洗澡呢。
译者注:
①博学、公正、非常闲:原文为the Learned,Impartial and Very Relaxed,LIVR即是这几个词的缩写。
生15
两个月后,芝伯·毕博克 5%108脱下他的银河礼仪牛仔裤,趴在一片金灿灿的沙滩上,花着他审判所得的巨额收入。那位美人陪审员,正用夸拉丁芳香精油在他背上按摩。她是一位苏菲尼女孩,来自雅加星的云海世界。她有着柠檬色丝绸一般的肌肤,她对很法律的身体充满兴趣。
“你听说那件事了吗?”她说。
“嗯哪———!!!” 芝伯·毕博克 5%108叫道。只有身临其境,你才能确切地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叫。这些内容在信息幻影带子上都没记录,只能听听传闻罢了。
“没。”他补充道。此时,让他说“嗯哪”的动作已经停止了。他慢慢翻过身来,接受古老的伏德三恒星之第三星(也是最大的一颗)的第一缕曙光。此时,这颗恒星正从那美得荒诞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天空在无比强烈的日光中,华彩夺目。
一丝薰风,自海中弥漫而至,游弋于岸边,复又飘回海上。它在想接下来该去哪儿。忽而一阵冲动,它又吹到了岸边,最后仍飘回海中。
“希望不是什么好事。” 芝伯·毕博克 5%108喃喃道,“我可受不了。”
“你的版求审判今天执行了。”女孩华丽地说。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没必要华丽地说;不过,为了配合今天的气氛,她就这样说了,“我在电台里听到的,”她说,“回飞船取精油的时候。”
“噢。”芝伯呢喃着,把头枕在金灿灿的沙滩上。
“有点状况。”她说。
“嗯?”
“就在缓时封皮锁上之后,”她说了一句,又停了一小会儿,以便把夸拉丁香油揉进他的皮肤,“一艘原以为已战毁的版求战船出现了。原来它之前只是失踪了。它是回来抢钥匙的。”
芝伯猛地坐起来。
“嘿,什么?”他说。
“没什么,”她的声音,足以让宇宙大爆炸都平静下来,“显然,发生了一次小小的战斗,钥匙和战船都损坏了,炸到了时空连续体中,显然它们永远地消失了。”
她笑了笑,又用指尖蘸了点夸拉丁香油。他放松下来,躺了回去。
“刚才那个,再来一次吧。”他喃喃地说。
“这个?”
“不不,那个。”
她又试了试。
“这个?”她问。
“嗯哪———!!!”
同样地,你得身临其境才行。
一丝薰风又自海中飘来。
一位魔术师游荡在沙滩上,但没人需要他。
生16
“没有什么会永远地消失。” 司拉提巴特法斯道。他的脸在烛光下红通通的。机器侍者正想把蜡烛拿走,“除了夏尔森大教堂。”
“那是?”阿瑟一惊。
“夏尔森大教堂。” 司拉提巴特法斯重复道,“在我致力于研究‘真实时间运动’的时候,我……”
“那是?”阿瑟又问道。
老人停了下来,理清思绪。他希望这是他最后一次被打断。机器侍者在时空矩阵中,用一种很有意思的、混合着不悦与谄媚的动作,飞快攫过蜡烛拿走了。他们手上拿着帐单,激烈争论着谁吃了肉菜卷、喝了多少瓶酒。于是,如阿瑟模模糊糊注意到的那样,以上行为成功地使飞船离开了主观空间,进入了一颗陌生行星的轨道。侍者此时正忙着做字谜游戏,做完了就该打扫饭馆了。
“一切都会清晰起来的。” 司拉提巴特法斯说。
“什么时候?”
“一分钟之内。听着,现在的时间已被严重污染,里面漂着许多污物、残骸、投弃物。这些东西正回流到物质世界里。时空连续体中的漩子,你瞧。”
“我听说过。”阿瑟说。
“那个,我们要去哪儿?”福特从桌子后面坐着转椅转出来,很不耐烦,“我等不及要去了。”
“我们要去,” 司拉提巴特法斯缓慢而慎重地说,“阻止机器人找回所有的钥匙。他们要用它打开版求的缓时封皮,把他们的军队放出来,还有那些疯狂的主人。”
“可是,”福特说,“你提过一个派对。”
“我是提过。” 司拉提巴特法斯低下头。
他意识到这是个错误。这会让福特的心中生出奇异而不健康的热情来。司拉提巴特法斯越是讲述版求星和版求人民黑暗的悲剧史。福特就越想大醉一场,还想和女孩子们跳舞。
老人觉得,不到万不得已,他真不该提那派对。但已经这样了,事情说出去了,福特已经较上劲了,就像一只大角星巨蚂蝗跟受害者较上劲一样。那东西会把受害者的头咬下来,还把他的飞船偷走。
“什么时候,”福特急切地问,“出发呢?”
“等我告诉你为什么要去之后。”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去。”福特靠回椅背,把手枕在头后面,露出一种看了会让人痉挛的笑容。
司拉提巴特法斯曾经盼着一种轻松的退休生活。
他曾打算去学着玩“八腹紧张电话”——一种好玩又无聊的任务。他知道,因为他的嘴巴数量不合适玩这个。
他也曾打算写点奇谈怪论,一本辛辣而无情的专著。主题是赤道的峡湾①,目的是推翻他认为很重要的一些东西。
然而,他最终被人说服,去为“真实时间运动”打零工,这可是他一生中头一次这么认真。结果,他发现自己的余生都要用于对付邪恶力量,努力拯救银河系了。
他发觉这是个累人的活计,于是重重一叹。
“听着,”他说,“在真时运……”
“什么?”阿瑟说。
“真实时间运动。我马上告诉你。我在那儿注意到,有五片离我们比较近的投弃物,似乎与钥匙的五个部分对得上号。我只能追踪到其中两个——木柱——出现在你的星球上,以及银横木,似乎在某个派对上。咱们得把它拿回来,赶在版求机器人之前。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福特坚决地说,“我们必须去参加派对,目的是大醉一场并和女孩们跳舞。”
“你还不明白吗?我……”
“是是,”福特突然很强硬地说道,“我明白得很。这正是为什么我要喝尽量多的酒,和尽量多的女孩跳舞,趁他们还有剩。如果你给我俩看的东西是真的的话……”
“真的?当然是真的。”
“那我们就连超新星上一个娥螺的成功机会都没有。”
“一个什么?”阿瑟插嘴问道,他一直顽强地努力理解那两人的对话,他不能让思路断在这儿。
“超新星上一个娥螺的机会。”福特重复了一遍,保持着强硬有力的语气。“那个……“
“一个娥螺和超新星有什么关系?”阿瑟问。
“一点都没。”福特冷冷地说,“没有机会产生关系。”
他停了停,看看自己说清楚没。可惜,阿瑟脸上懵懂迷惑的申请告诉他,他没说清楚。
“超新星,”福特尽最大努力说得又快又清晰,“是一种恒星,以几近光速一半的速度爆炸,以十亿个太阳的亮度燃烧,然后以超重中子星的形式坍缩。它是会烧掉其他星星的星,明白?超新星上什么都没机会。”
“懂了。”阿瑟说。
“那个……”
“那为什么是娥螺呢?”
“为什么不能是娥螺?这不重要。”
阿瑟接受了这一说法。福特于是继续,尽力拿出刚才那样强硬的语气。
“重点是,”他说,“像你、我、阿瑟——特别是阿瑟——这样的人,只是半吊子,怪人,二流子,蠢货——如果你愿意这么说的话。”
司拉提巴特法斯皱起眉头,一半因为迷惑,一半因为不悦。他想说点什么。
“……”他只能说出这个来。
“我们不为任何东西着魔。懂吗。”福特振振有辞。
“……”
“而那是关键因素。我们赢不了着魔的人。他们在乎,我们不在乎。他们会赢。”
“我在乎很多事。” 司拉提巴特法斯说,他的声音在颤抖,一半因为恼火,一半却是因为不确定。
“比如?”
“嗯,”老人说,“生命,宇宙,一切。真的。峡湾。”
“你会为它们而死吗?”
“峡湾?” 司拉提巴特法斯惊讶地眨眨眼,“不。”
“就是罗。”
“可我还是不知道重点,坦白地说。”
“我也不知道它有什么联系,”阿瑟说,“和娥螺之间。”
福特感到,谈话渐渐不被他所控制,但他不允许话题有任何转变。
“重点是,”他吸了口气,“我们不是着魔的人,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去……”
“你倒突然对娥螺着了魔。”阿瑟补上一句,“我还是不明白。”
“你能不能不谈娥螺!?”
“你不谈我就不谈。”阿瑟说,“你起的头。”
“我错了,”福特说,“忘了它吧。这才是重点。”
他往前靠过来,用手指撑起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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