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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痕

_2 知了小善(当代)
  “没。”海棠停了步子,吉大人“哦哦”了两声,也往街口处走,海棠没当回事,瞧天气好,过了护城河,顺着城墙根,走了很远的路,城墙背光处长着苔藓或者正经历着冬季植物的腐败,可依然有人不怕虫子和脏乱,一对情侣藏在墙边树丛后,男子背靠着城墙,女子依偎在男子的怀中,两人脸上的表情瞧不见幸福的味道,愁云惨淡,像极了城墙上的天空,是什么使他们这样哀愁,海棠躲在小林子前,偷偷观望,可惜,她画不出这种哀愁。
  比划着在画纸上架起了几颗树,斜着铅笔刷了几根草,这作业也算完成了吧。
  起身,站到护城河边,对岸有她的家,可隔着一条河,像隔着两个世界,一个是名贵史册里的富裕,一个新时代里正在崛起的贫穷,她没有半点嫌弃自己的出身,但是她多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有饥饿,不会为金钱争吵,让不爱工作的母亲好好休息,她会逼着哥哥去读夜大,再也不会拿家里没钱读书为借口只知道玩……她会嫁一个好老公,过幸福的生活……只要等她考到一个好大学,有了好将来,这一切的一切都会成为现实。
  还有那个云叔,云叔……
  回到家已经很晚,哥哥邱枫一直是早出晚归,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么,最忙不过就是和他那些社会上的兄弟们在游戏室看场子,借着便利,平生最大的乐趣,仿佛就是终日玩着免费街机。
  妈妈翟玉芳对他们兄妹的管教完全是放养式的,就连吃饭,都是做好了,热在锅里,谁饿了就吃,吃完记得洗碗罢了。邱枫为此常怨母亲:人家父母深怕孩子没管好,天天眼前盯着怕饿了冷了,您倒好,我们就跟家养的狗似的,不管不问,不过就是有饭吃有床睡。
  翟玉芳显然已经习惯了邱枫这目无尊长,无家教的儿子:别人孩子嫌家长管紧了,管多了还有自杀的,我现在没管,你又嫌我把你们当动物养着,你们孩子到底是想怎么样。子女和家长,永远有一道坎,要进对方的心,对方不让,于是敞开自己的心让对方进,对方偏又不进。
  邱海棠算是个另类,翟玉芳从不担心她的行踪,她也没做过什么需要严加管束的错事,但对面的吉大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家吉小小,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事精,不闯祸就谢天谢地。海棠进了院子,吉大人正和翟玉芳站在一块,见海棠回了家,含着哭腔问她:“海棠啊,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我们家吉小小啊?她说去同学家玩,可二天没回家了,这都第三个晚上了。”
  海棠猜想,不好,吉小小肯定又跑去和她那些所谓的朋友玩去了,要不就是和哥哥一块混在游戏室里,说不定正和哥哥身边那群小混混打情骂俏,可是转念再想,那也不可能啊,哥哥无论玩得多晚都是回家的,他回了家,吉小小不可能不回家,再说,邱枫已经禁止吉小小和他那些兄弟们混在一块了。
  海棠还在想着想着,吉大人实在站不住,说:“这不行,我要去找她。”
  海棠喊道:“大人叔,你等着,我跟你一块去找。”她转头征求母亲的意见,翟玉芳倒不介意,点了下头,昏黄的院子灯照着她一张冰冷的脸,这脸被照得稍微有了些人情味。
  两人顺着香芹街走到他们这个城外开发区的主道江津大道上,路口往左是进城的方向,海棠每天进城上学的必经之路,可吉小小肯定不会进城去,除了贵校博雅,其他市立中学,已经全部搬到了城外,她的学校挨着市一中,在教学城中心,在三中读书的吉小小,自然不会有什么理由进城。
  江津大道往右可进城市开发区中心地带,说是开发区,并非是如今这样修建工厂的经济开发区,实则是一个最近几年发展起来,用以计划城市CBD建设或者其它商业规划的区域,以消费经济为主建设城市发展蓝图,最近几年,首先是房地产发展起来的,吸引了大批本地和外地人来此定居、做私营生意,然后是娱乐行业、百货行业的兴起。
  江津大道往右有数个街口,其中三条主干道街口,一个通往购物商业街,还一个是倒腾建材家居材料的温州街,吉小小的爸爸就是在这条街上发展起来的,还有一条路,那里是这个城市看不见的销金窝,是这个城市和外来人员的天堂或者地狱,酒吧、地下赌场、迪斯科舞厅、游戏室,应有尽有。
  海棠不敢想象,那里会不会有吉小小瘦弱的身影,可从她的嘴里,吉小小却是常去那个地方的,哥哥甚至威胁过吉小小这个干妹妹,要是被他看到她在那条街上出现,他会打断她的腿,海棠顺着感觉,还是坐巴士,踏进了那条街。
  吉大人踩着破烂自行车去的方向,是他女儿的学校,大人们总是天真的首先以为,他们能在学校里把失踪的子女找到。
  邱海棠记得这条路叫黄泉,它真正是叫黄泉,黄泉不渡堕落人,不过后来市政府觉得这名字太影响新市容,于是改成了阳光大道,叫阳光的大道,可还是亮着黄泉里的夜灯。
  街灯在这里像生长旺盛的金菊,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它们都争相开放,吸引人沉迷在夜晚颓靡的香气里,年轻人的欢笑声在外面是一个样,在这里又是一个样,外面的世界过于压抑和低调,这个城市原来不再是含蓄的婉约之城,它已经被充满欲望的人类刨开了心腔,纸醉金迷的奢华在心腔里蔓延,可是它并没有死亡,也没有挣扎,这不过是个开始,还远远没有结束,1995年的J城,有一个角落正在悄悄的繁荣,并且以腐败病变的速度将这种并不高尚的繁荣带来,要将J城送往一个崭新的世界。
  海棠极度的不自然,走两步就会见到一个卡拉OK厅或者迪克斯舞厅、xxx洗脚城字样的荧光店招,理发店的学徒们没有生意的时候,会三三两两聚在店门口招揽生意,有些站着,有些坐在店门口自行车的后座上,他们里着海棠这年纪猜不透的前卫发型,隐藏或者极端张扬了自己的真实个性,偶尔遇到一两个长得漂亮的女生,会嘻嘻哈哈吹起口哨,打着响指,问:美眉,要不要理下头发。
  街上溜达着的除了满身污秽的流浪狗,还有流动的小商贩,挑着安庆包面的摊子,或者推了车卖五分钱一两的烤红薯,街道很宽,街灯实在比别处都气派而高大,整条街灯火辉煌,恍如白日,她不敢在街旁的人行道上走,深怕店门口之间的楼道里会窜出来一只饿极了而咬人的狗,流浪狗太多了,无一例外都是被弃的宠物。
  然后邱海棠就在那第十个还是第十一个街灯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吉小小,而是苏冬青。他抱着灯柱,瘫坐在地上,他微微仰头闭着眼睛,俊逸的眉目被街灯照得鲜红,薄薄的唇上下开合,念着别人听不到的词。
  
第013章 是爱还是变态
更新时间2012-10-18 13:28:15 字数:2823
 他像被世界遗弃了一样,又可怜,又孤独。这是邱海棠见到此情此景时的第一感受,慢慢靠近他的海棠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周围,路人都不愿向他们俩投来一丝多余的目光。
  苏冬青艰难站起来,抱着街灯杆,又吐了一次,吐完了嘴上却口齿不清的说着:“来!来~蹭住我今天终于~十八岁了。”
  海棠知道,他是喝醉了,而且是酩酊大醉,自己却算着,十八岁,那自己十五岁,这家伙岂不是大自己三岁,不是只比自己高一个年级么,怎么会大出三岁来了?……她脑子里想的事完全和解决眼下的事没半毛钱关系,苏冬青依然醉着,将一群替他庆祝生日的朋友扔在了某个酒吧里,自己跑出来却忘记了回家的路。
  他并没有看到身后伸着手,又不敢扶他的邱海棠,他双腿不做主,歪歪扭扭往街对面走去,踩到自己吐的呕吐物都不知,海棠一脸反胃,出于对认识的醉酒学长的关怀,终于在他这模样过马路实在危险的情况下将他死劲拉住,定在原地,苏冬青又是一屁股坐地不起,在等下泛着高档品光泽的西装被解开,领带也被松开,松松垮垮,穿在眼前刚满十八岁的醉汉身上却还是有模有样,海棠不喜欢这样的苏冬青,可是她欣赏这样无助的苏冬青,就像一件艺术品,只有在他不正常的时候,你仿佛才能体会到,自己和他的距离并不遥远。
  苏冬青嗫喏着,嘴上直问:“这是哪啊?这哪啊?”过了会,好像有些清醒,却抓着海棠的手说道:“会军呢,会军,你送我回去吧。”
  海棠死劲想要挣开那双拽得过于严实的手,苏冬青却挣了眼,鲜红的眸子,闪着好看的光,里面韵着的,是白日里的清亮,仔细一看又有醉酒后的浑浊,海棠再也受不了手上的力气,像一个警察抓到了小偷,怎么都不会放她跑掉的感觉,又羞又疼的力道使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点掉出来。
  “海棠花~”一声轻叹,手上一松,海棠得了解放。
  海棠问:“苏~苏连长,你是不是喝多了,你朋友在哪,我去给你喊他们送你回去吧?”
  苏冬青就那一会清醒,又陷入了迷糊,他艰难地爬起来,趁海棠还没轻松够就将她一把抱在了怀里。
  这天啊,天旋地转的,而且要多冷就有多冷。
  海棠的身子是热乎乎的,她总算不会亏待自己,总在冷的时候穿自己最厚的衣裳,她以为,自己不生病,就是给家里做的最大贡献,其实,她要多害怕医院就有多害怕,苏冬青循着那暖暖的身子,就是松不开手。
  如果时间能这样停止,或者静水流深般让它轻缓而温柔的过去……街灯突然忽闪忽闪,恰恰是在这恰当的时候熄了下去。苏冬青抱着海棠连晃直晃,他怕是醉得太沉,站都站不稳,邱海棠早就被这突然一抱吓得不能呼吸,哪还有半点力气去掌握重心,两个人顺势倒在了地上,“啊”闷哼一声,是海棠悲伤的低呤。
  试想,一个一米五几的小个子女生被一个近一米八的大个子男生压在身上那会是什么感觉,海棠会说喘不过气,关键不是那个人的重量,而是一起摔倒在地的时候,力的反作用力,海棠终于知道什么叫煞星了,苏冬青就是她的煞星,第一次在教学楼楼道两个撞在一起,撞麻了半条手臂,这一次压在她身上直接和大地来了次亲密接触,海棠的整个身子都麻了,麻得动也动不了。
  苏冬青的朋友找到他们俩的时候,直接吓了一跳:“哎呀我的吗,这大冷天的,在大街上野战起来了,你们也不看这街上多冷!”
  送海棠回家的时候,苏冬青被他朋友扔在后座,睡得跟猪一样,还打呼噜。她坐在副驾驶上,第一次坐小车,有些晕车,死劲掐着虎口,没让心里那股泛酸之感涌出来,一路上吧,苏冬青那朋友还一边开车一边向她行几个注目礼,嘴里“啧啧啧”的尽是叹息,仿佛在说“多可怜一小姑娘,还这么小,苏冬青那孙子,就把这么小一姑娘活生生的给压大马路上了。
  海棠的棉外套总算在这个冬天牺牲了一回,背后都是街道边上的脏水,他们硬是干净的地面不躺偏偏就躺在脏水沟里,脖颈处一片冰凉,海棠思前想后,还是不要闹感冒了,于是只好慢慢在车里把外套脱了,才把褪下的外套铺在腿上,苏冬青那朋友又把目光朝海棠投过来,看到海棠一件紧身的灰色高领毛衣服服帖帖的熨帖在她身上,眼光自然落到少女的酥胸处,“嘶~”突然又倒抽了一口凉气,仿佛又有了心里话“我就说呢,这可不是简单的小姑娘啊,这明明是萝莉脸御姐身啊。”
  于是这一路上就变成邱海棠在车里怎么坐都如坐针毯,后面的苏冬青不时传来呼噜声,隔一会被颠醒了,就把上半身伸过前座,抱住他开车的朋友又是亲又是啃,开车的这位,还一个劲的把带着众多色彩的目光,趁着天黑投向旁边少女的某个突出部位。
  当时的情景,要多精彩中透着复杂,复杂里又带着几分幽怨,幽怨之后难免重燃了希望,就只有当事人自己能体会了。
  吉小小是第二天清晨回家的,还没能偷偷溜进房,就被开吉大人抓了个正着,两父女,自这次,吵了个天翻地覆。一个说我又当爹又当妈的容易吗,你还这么不听话,一个说有本事你给我找个妈,我还不要那假的,只要生我的那个,可两人心知肚明,生吉小小的那个,很久以前就已经魂归西方了。
  邱海棠不知道苏冬青酒醒了会不会记得在黄泉路上那么一段事,可周一晨练结束后,苏冬青喊住了她,他对她说:“我不叫苏连长,我叫苏冬青。”她愣愣的看着他,过于冷静的脸是因为愕然而没了表情,苏冬青笑得阳光灿烂,用侯小雨的话说,就是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她第一次见到笑得那啥的苏冬青,还是传说中的校园之终极校草一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无敌无人可与之匹配……侯小雨越说越玄,越说她对一脸傻笑的苏冬青越表示出一分嫌弃,仿佛曾经多潇洒,如今就有多魍魉。
  苏冬青那个笑颠覆了侯小雨的三观,但也改变了他和邱海棠的关系,而且简直是一个大飞跃,很明显,苏冬青没有忘记那夜那个怀抱,以至于有空就守在邱海棠放学回家的路上,两个人也不打招呼、不靠近,苏冬青陪她走完出校门口的那段梧桐树大道,所有人看来并没什么奇怪,可海棠觉得步子都迈不开,一个在前面战战兢兢的走,一个在后面明明是有目的的送,出了校门口,邱海棠继续行走,苏冬青却不得不坐进不管刮风下雨都接送苏家兄妹的黑色豪华小轿车,人家说那车名叫什么【宝马】,国外进口的,黑色宝马看着都能闪瞎人的眼睛,那要是白色还得了!可不管黑马白马,那都不是她邱海棠能坐上去的马。
  侯小雨是了解这个实际情况的,只觉得这俩人都很变态。
  这种“变态”的行为持续到月底的某天,魔鬼式的晨练终于到了尾声,由于是全员运动会,不需要选拔运动员,因而训练和往常一样,所有人一块训练,训练半个小时,再休息十分钟,就在这十分钟里,海棠这队人员散落坐在操场看台阶梯楼上休息,捣蛋鬼陈胖子跑了来,这回是找苏亚聊天来着,苏亚那几个关系好的,坐在看台高处,陈胖子看扎着两个辫子的海棠坐在低处,一时玩心又起,伸下去一条腿,佝着身子扯了两下海棠的辫子,海棠转过身来,陈胖子早收回腿坐好,但还是慢了几拍,海棠习惯了他老捉弄他,把辫子放倒身前,也不管他,苏亚可高兴了,不知道怎么就多嘴了两句:“陈真,你老这么捉弄海棠,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第014章 爱大约在冬季
更新时间2012-10-18 21:02:44 字数:2274
 这一问不打紧,陈胖子的脸就腾的一下红了,害羞里夹着些尴尬,这样笑下也就罢了,在场的都笑起来,陈胖子偏偏觉得那笑是种嘲风,遂有些生气,苏亚从兜里掏出来一把梳子,递给下面的海棠:“给。”是刚才她扎头发,主动从海棠荷包里掏出来的,随便掏海棠的荷包,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海棠上了几步台阶去接,脸上也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陈胖子,苏亚又开了口:“胖子,你老这样,说不定人家也喜欢你才从不生你的气呢,哈哈哈……”
  她自己笑得开怀,海棠辩驳:“没,我不喜欢他。”
  陈胖子真的怒了,抓着海棠的大校服:“我又不是街边的瞎老头,怎么会喜欢这么个丑姑娘,谁稀罕你喜欢我了。”海棠还没来得及说话,陈胖子手上用劲一推又一松,海棠就向后倒,在学生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滚下了看台。
  “陈真,你杀人啦!”苏亚吓得站起来,不远处的苏冬青看到地上那一摊邱海棠的身影,拨开身前的几个女生,拼命冲了过去。
  陈胖子吓得直哆嗦,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嘴里说着:“她~她喜欢你哥~”声音小不可闻,可苏亚还是听到了,“什么,你再说一遍。”陈胖子被催眠了似的,双唇发青,指着睡在地上的邱海棠说道:“她,她喜欢苏冬青,她日记本里写着,我~我看到了。”这回,苏亚是真的听清楚了。
  不止苏亚听清楚了,别人也听清楚了。
  其实那台阶并不高,做得也矮,海棠上次扭脚摔了一次,今天好像又伤在了原先那处,除此外,后仰撑地的手真疼,膝盖也疼,除了疼还是疼,但陈胖子的那一声吓坏了她,苏冬青已经抱住了她,她干脆双眼一闭,很没道德但对自己负责的晕了过去。
  从操场校医院,只需一条直线便能到达的目的地,苏冬青背着邱海棠硬是避开前面一座小桥,绕着花园假山流水小湖走了一个圈,然后弯过一小片桃树林,走上学校的广玉兰小径,两边的建筑是防盗网上挂着各色颜色亮丽衣裳和床单的学生宿舍,海棠突然开了口,感叹道:“没想到这里风景真好。”其实不然,这风景万年不变,哪有那么好,不过是多个一起走这条路的人,这才觉得风景比从前好,“怎么,这下不装了么?”苏冬青一副大人做派。
  海棠窘迫不已,小声说着:“对不起,我没事,你放我下去吧。”苏冬青却固执的说:“不放。”海棠说:“你放我下去,我自己能走。”苏冬青又问:“你日记里真的写着喜欢我?”海棠觉得自己的脸都要丢到从学校丢到香芹街,然后转一圈,又丢回来了。
  海棠转移话题,说脚疼,苏冬青把她放下背来,丢下她就走,走出了不远,以为海棠会喊住他,好小子,这下失策了吧,海棠用金鸡独立的姿势,将扭到的脚抬高了点,整体还是立在原地,硬是没动一下,苏冬青假装生气失败,只好灰溜溜跑回来,背对着她蹲下去,无奈的说道:“上来。”海棠不乐意,苏冬青就这么蹲着,最后善良软弱的海棠还是给了这个喜欢背包袱的男人一个台阶,爬上了他的背。
  苏冬青说:“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你不说也不要紧。”他轻笑了两下,耳边却传来一个轻微的声音:“苏冬青,我是喜欢你。”苏冬青停住了脚步,摇了摇头,说了句:“小丫头。”然后走起来,又问她:“你那日记里写的什么?”
  海棠说是舒婷的诗,苏冬青问哪首?其实那日记记录的都是些平时她读书,从书上摘抄的优美句子,不过是那天,就是苏冬青抱她那晚过后,她把舒婷那首诗抄进了日记本,然后躲在自己的二楼小房间,念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发觉自己都能背下来,手上的圆珠笔,却鬼使神差的写上了“苏冬青”三个字。真让人痛心,她不知道,她的日记,一直被陈胖子偷偷看了好多次,像等待小说家出新作品一样,每天都要看那里有没有更新。
  苏冬青问:“你会背吗?”海棠将头轻轻放在了苏冬青的肩上。细小而轻婉的声音像流水似的从背后划过了耳际,犹如叮咚泉水,悄悄叩开了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心扉。
  《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相互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
  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苏冬青又问她:“我喜欢徐志摩的诗,有看过吗?”他不等海棠回答就自顾自的念了起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海棠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苏冬青故意把水莲花换成海棠,娇羞了背后一朵女人做的海棠。
  就这样,苏冬青背着邱海棠,像要从天荒背到地老里去,海棠不再难为情,她没必要为任何事难为情,只要别人开心,她就开心。
  冷风突然停止了,海棠感觉脸上飞来一点冰凉,接着慢慢多起来,抬眼是低压的云层展开了笑脸,雪花从那笑脸里散下来,她伸手去接住天上的雪,轻到只能感受片刻的冰凉,瞬间便消失不见。
  1995年的第一场雪,很自然的飘落而下,显然做好了要铺满整个大地的准备,在这个纯真少年间只有诗歌传情的年代,远处传来某个教室楼里一道惊呼:“下雪啦,下雪啦……”
  海棠咧开了嘴,忧愁仿佛化作一缕轻烟,升腾上空,远去了。
  苏冬青背着邱海棠,真的走了很远很远。
  
第015章 障碍是纸老虎
更新时间2012-10-19 9:09:44 字数:3126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晚风吹过温暖我心底,
  我又想起你……”
  甜甜的女歌声从早晨的校园广播里涓涓流出,台湾歌星H女《粉红色的回忆》才唱了那么一小段,轻快而欢乐的语调随着第一场雪的到来,给全校师生的心情更添了一份喜庆,但紧接着这首歌唱爱情的音乐戛然而止,广播那边隐隐传来一个男声:“你怎么回事,磁带放错了,快快,快换过来。”很快,广播里换成了卓家姑娘的歌,一段小插曲,又平添了一分欢乐。
  邱海棠从医务室回了教室,这回并不是苏冬青背着她回来的。
  苏亚也没有立马对她发难,而她第一件事就是紧张的在课桌里找那本日记,翻来翻去都没找到,看着旁边面无表情的苏亚,她上了提心吊胆的一节课,课间休息,苏亚还是没有什么动作,这丫头今天穿了一件牛仔夹衣,在那会,算是学生中第一个把牛仔夹衣外套穿进校园的,同学们下课就围住她,拼命说她衣裳好看,有些女生说着也要去买来穿。
  第二节课的时候,后座的踢了下她的椅脚,明显脚上带着怨恨,看海棠的眼神也依然是厌烦,后面递过来一张纸条,这是陈胖子的道歉信,上边画着一个大哭的圆脸胖子,直问她伤在哪,严不严重,写了半张纸的对不起,落款:陈真。海棠一下子就犯了愁,但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于是把那纸抚平了,夹在了书本里,讲台上老师的课程已经讲到了今年期终考的模拟题,短文阅读理解,为什么别人的东西总是这么难理解,并且自己还逼迫自己一定要去理解呢?!真是奇怪的事。
  到了中午下学,她要起身出教室了,于是苏亚就把她挡在了过道里,等教室里就剩下了她们俩,苏亚从自己的课桌肚子里掏出来一个红色封面的软抄本,是吉小小被学校劝退那会送她的其中一个,这个红色封面的本子,正是海棠的“日记本”。
  苏亚隔着不远,把本子狠狠摔在了她身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邱海棠,我没想到你跟吉小小一路货色,垃圾,都不要脸,难道你不知道学校不准早恋么?”
  海棠在心里呼唤侯小雨,可惜她今天偏偏生病请了假。海棠说:“我知道。”
  苏亚又指着她,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我命令你,不准缠着苏冬青。”海棠垂了眼帘,没去看苏亚此时的脸。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承认自己有罪呢,什么罪名在法律上都不成立,但在道德上超出了界限。她想说她没早恋,就是自然的喜欢,再说两个人也没恋爱!手心里又起了汗,大拇指被捏在四指下,抱了成拳,又被松开,海棠扶着旁边的课桌,失去了方向,她没有对他动心过,她真的不在乎苏冬青在操场上与吉小小那样亲密过,可真是这样吗?海棠越想越呼吸不畅,很明显,她喜欢苏冬青,从那个撞她的冷面男生突然和她的发小抱在了一起开始,她以后每见他一次,都觉得难过,海棠不害怕男生们对她态度差,可是为什么她会在乎苏冬青怎么看她的态度呢?这是她最初的嫉妒,来源于自己对吉小小的嫉妒,不是美貌,而是爱情,十五岁少女,除了暗恋,再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接近他,她真的没有刻意的去接近,如果得之,是幸,不得,也是她的命,但为什么偏偏是苏亚的哥哥呢!
  对面气得不得了的苏亚用了命令的词语和语气,仍然没能使海棠开口解释或者为此作什么关于放弃的承诺,苏亚无可奈何,拿起自己桌子上的一个杯子,直接把杯里的水从邱海棠的头上倒了下去,海棠没瞧见到她动作,等反应过来时,冰冷的水已经顺着头发流到衣领子里,凉了她一身,海棠张大了嘴,第一次由于惊慌而愤怒,“苏亚,我讨厌你。”她嘶声喊出来。
  个子矮小而娇弱的海棠,并没有因为怒吼而具备格外的杀伤力,苏亚觉得十分解气,她得意羊羊的抱着臂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走时留下一句,好像准备私底下酝酿一种阴谋:“邱海棠你等着,你会后悔的!”女王的架势十足,亦像极了那会儿热播武侠剧里的凶恶配角。
  出了门,胖子陈真就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海棠头上都是水,幸而不太多,胖子怕是站在外面什么都看到了,出于某种原因没能做成英雄救美的事。他立在那,对海棠很抱歉的说:“花~那个~海棠,对不起,你,有看我给你的信吗?我~”话哽在喉咙里,“我没事。”海棠替他接了话,心里不知道是感谢陈胖子还是应该讨厌他,不是他,她就没有机会向苏冬青表白,关系是不确定的,可她终于鼓足了勇气表达了心中的真实想法,也正是因为了他,她被苏亚给真正记恨上了。
  “阿嚏”海棠打了个喷嚏,准备去餐厅找条毛巾,与陈真擦肩,他却在后面喊住海棠,有些难为情的问她:“邱海棠,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海棠觉得这话很难回答倒是真的,于是只好对着陈真一笑,却想快点找条毛巾擦了头上的水。
  这样就算是原谅吧!陈真想,可到底是讨厌还是不讨厌他呢,其实这个乡下丫头,也没他以为的那么难看,并且笑起来脸上还有俩酒窝,性格也不错。
  海棠还没能给苏亚一个交代,很快,她暗恋苏冬青这事就在学生中的一个名贵圈子里传开了,这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八卦点在苏冬青背着邱海棠穿越半个校园,直达医务室,这一路上,能发生什么肯定都发生了。甚至有人越传越神,说苏冬青见心爱的灰姑娘滚下楼梯,心急如焚,健步如飞,三步并作半步,瞬移至心爱女郎的身边,把她放在了自己强健有力的臂弯中……不太流言的流言还未缓过劲,就有高年级的学姐跑到海棠的教室,在外面拉住人就问:“你们班谁是邱海棠,她坐第几排?”
  海棠简直是受到了王室级别的关注,但还未受到王室级别的待遇,那些狂热的看戏人中,更有甚者,写信威胁这被眼下状况弄得不知所措的海棠姑娘,对方一口一个“我们家冬青”怎么怎么样,是不会看上你这丑小鸭,然后又是冬青哥早就有女朋友了,你要自重怎么样怎么样,否则就告诉老师又怎么样怎么样,如此种种,等到晚上放学,苏亚拉住邱海棠就往外拽,那真是用拽的,看情形,就像要把她拽到某个地方消灭了一样。
  海棠心里七上八下,出了教室门,外面却站着三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生,看摸样是高年级的学姐,在规定的校服着装日不穿校服的,亦都是苏亚她们那个贵族圈的人,三人身高出众,不输男生,带头的那个看见苏亚,打了声招呼:“哎呀,亚亚今天这外套不错啊。”实则上心里或许在说“大冬天外面套件夹衣,你不冷吗”,海棠却听见苏亚在旁边暗骂了一句“死妖精”,又极不情愿地回了那女生的话:“谢谢明明姐夸奖我。”
  “呵呵,亚亚漂亮可爱,用得着夸么”,被喊明明姐的女生又指着旁边的邱海棠问:“你是海棠花?”苏亚回道:“人家叫邱海棠。”明明走了过来,“亚妞,你先走吧,你哥说不定正在等你回家呢,我有事找她。”苏亚哼了声,看了邱海棠两眼,极不情愿的带着自己身后的2个女生走了。
  “你好,我叫张明明。”张明明在前面走着,突然转过身,对海棠作了下自我介绍,海棠“哦”了一声,出于礼貌,回道:“我叫邱海棠。”“我知道啊。”张明明接着往前走,胳膊挽住旁边一般高的女生,两人说起笑来,海棠跟着她出了教学楼,走的不是出校门的正道,而是穿过校园广玉兰小径,往西校门走。
  海棠有些胆颤,可旁边有个女生也挽着她的手臂,带着她不得不跟着往前,“那个,我问下,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冲着张明明的背怯怯的问,张明明却没回答,近了校门口,海棠在门外看到了熟悉了身影,总算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惧怕感一下子就没了踪影,这种无来由的安全感,情难自禁。
  张明明踱着步子走到苏冬青的面前,笑道:“人我可是给你安全带到了,我要的东西你先欠着我,等我哪天需要了再找你要。”“好。”苏冬青懒懒的声音都快融化了冬季地上的初雪,他侧过身,对近处的邱海棠抿嘴投以微笑。
  有个伟人曾说,一切强权都是纸老虎,并不可怕,人民要站起来反抗它,而现在,一切阻碍都是纸老虎,只因有那个人在,他是一颗定心丸,仿佛也告诉她,我不会让你受伤害。
  
第016章 我不是灰姑娘(一)
更新时间2012-10-20 7:53:28 字数:4165
 邱海棠问:“我们要这样走到什么时候?”
  苏冬青答:“不知道。”
  邱海棠说:“晚自习时间要到了。”
  苏冬青说:“那走到要上课再回去吧。”
  两个人晚饭都没有吃,一直在西校区走着,起初并排,海棠却总跟不上他的脚步,索性落到后面,斜着看那个人的背影,侧面也是好看的,清晰的轮廓,总吸引女生的眼神在那多做停留,而她完全不了解,两人怎么就这样在一起了,带着不真实。
  苏冬青走一段路就停下来等她一会,反反复复几趟,终于大男子主义的主动拉住了海棠的手,手是暖的,不像自己的那样冰冷,他表情微动了下,很快又转为了微笑,可对方的轻微颤抖,还是传到了自己的手上。
  第一次牵手,还是一条路走到天黑,苏冬青突然对海棠说:“海棠花,你应该多笑笑。”
  “是吗?”海棠虽然难为情得很,但还是应了他,笑容在脸上绽开来,苏冬青又问:“亚亚今天有为难你么?”海棠不打算把被泼水的事告诉他:“没有,你问这个干嘛?”她问,“哦,你脚没事吧?”苏冬青转移了话题,又蹲下身子,作势来看她早上扭到的脚,其实那里早没了什么事,即使有些肿,都消了下去,就剩一小块乌青,海棠着了急不让他看,一个弓着腰硬要刷开对方裤腿去看,这一个却弯下腰极力阻拦,苏冬青一个激灵,起身起得急,后背肩膀处撞在了海棠的下巴处,海棠腿没事了下巴又出了事,苏冬青托着她的脸,问:“怎么了怎么了,刚才撞哪里了?”海棠痛得眼泪刷刷的往眼眶外流,原来是下巴被动的上合,咬到了舌头,海棠口齿不清地说:“咬到了舌头”,苏冬青叫着“我看看”可看着看着,苏冬青看海棠的眼神就越来越不对劲。
  他对着海棠的唇吻下去的时候,这姑娘还天真乖巧的张着嘴给那家伙看舌头,等有了知觉,敌人已经扫过她的红唇,深入幽檀,侵占了那一顷芳泽,邱海棠对接吻显然是没有任何经验技巧的,一片温润袭来,将她受伤的舌头挑起慢慢吸吮,递送冰凉的柔意,却带着十分宠溺的热情,海棠情难自已的闭上了双眼,笨拙的去回应,男子特有的气息萦绕着她,美好的初吻,瞬间成就了正在进行的禁忌早恋,她突然变成了拥有王子的灰姑娘吗?原来童话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会这样美好,贫穷、疾病、苦难、学习、勤奋都被抛在脑后。
  雪又开始纷纷落下,这一次,仿佛下得不死不休不甘心,隔壁大道上昏暗的路灯借了一点光给他们,这个吻显然使十五岁的邱海棠在以后的一生中都难以遗忘。
  邱海棠脸上一片烧红,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那晚,她很有道理的失眠了。
  第二天,她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上学,苏冬青在校门口立着,邱海棠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他,但脸上腾的一下,红晕又接着挂在了脸上,她低着头,沉默的往前走,假装没看到他,苏冬青在后面喊:“邱海棠,你走慢点。”海棠只好等他上前,用蚊子似的嗡嗡声跟他说:“我们别走一块了,别人看到了不好。”没想到苏冬青把她一肩膀一抱,在她耳边悄悄说:“昨天对我做那事了,今天不认账了是吧?”邱海棠一看这人,还是鼻子脸一个样啊,怎么一晚上就变这么流氓了,心里这么想,可海棠觉得有了底气,这样的苏冬青更让她觉得人非全圣,都一般有俗气,不禁又亲近了几分。
  臂膀被扔下肩,苏冬青跟孩子似的撇了撇嘴,不过那脸上却再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接着分了道,各自去了各自的教室。
  苏亚倒是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变,再没有横眉冷对,而是极尽嘲讽,上课都在自己的草稿纸上写了话挪到海棠的桌子上给她看,上面问她:和我哥好上了?海棠皱着眉看了她两眼,苏亚白了一下她,又把稿纸拉过去,再送过来就写着: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哥昨晚上回家的时候脸上笑嘻嘻的,大半夜在客厅里看电视说睡不着,对着电视机笑得跟傻子似的,你们俩是不是早背着我好上了。海棠咬着牙,苏亚瞪了她一眼,又往稿纸上仰仰下巴,仿佛非得逼着邱海棠在纸上回个话,海棠黑眼圈里一双红眼睛倒见亮了几分,就在纸上问苏亚:你哥昨晚真的对着电视机傻笑了?苏亚看完话,再看邱海棠脸上红霞飞,低声骂了她一句:“死不害臊。”提着笔又写着新问题:吉妖精知不知道?邱海棠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苏亚等得不耐烦,提高了声音,问:“你倒是快点说啊?”这一问,惊动了台上正在讲课的老师,老师问:“苏亚同学,你对我讲的这道题有什么意见吗?”苏亚站起来愣愣看着老师,都不知道刚才老师教的什么,海棠在自己的本子上面写着大大的“这个方程X无解。”又在课桌底下碰了下苏亚的脚,苏亚眼尖,聪明,照着句子一念,老师点头,举手示意苏亚坐下去,说了句:“很对,刚才我只是迷惑下同学们……”苏亚扶着胸口有种虎口脱险的感慨,可扭头一看到邱海棠那柔柔弱弱的小脸和那让人脸红的胸,她的牙齿又咬住了唇,还是怎么看这乡下丫头都不顺眼,这没有羞耻心的丫头,肯定是她勾引了自己的哥哥。
  不管别人怎么样,吉小小的问题依然是围绕着海棠的,虽然她不喜欢小小,可说真的,她的行为是不是已经构成了间接伤害,毕竟,吉小小曾是苏冬青的女友。但她偏偏不把这个问题抛给当事男主角苏冬青,作为上一段恋情女主角的吉小小虽已成为过去,但据海棠所知,吉小小还是爱着苏冬青的,她根本不情愿和苏冬青分手,如果她没有被退校,肯定能和苏冬青再续前缘,这时候她邱海棠跑出来插了一脚,这是不是就是别人口中的小三、狐狸精呢?是不是真的很对不起吉小小,吉小小可能会像对苏亚那样,要打她吧?!
  一想起苏亚打吉小小那一巴掌,邱海棠的脸仿佛都能感受到疼痛,索性,她还没有悲惨到被苏冬青的妹妹打的地步,可如果两个人都要来打她,她怎么办呢?!邱海棠真正是为情所困,智商太高以至于把情商挤到了零点以下。
  这个时候她极其需要一个朋友去分担心里的痛苦和纠结,可她只有一个好友,那就是侯小雨,如果带着她一起放陈胖子的自行车气胎也不叫好友的话,那就真没有了,可海棠还是不敢告诉她,因为不想麻烦她,侯小雨也没有恋爱过,告诉她,不是增加一个人的烦恼了么,想着想着,这一天,海棠在餐厅打碎了一个杯子、一个碗外加往学生的碗里放了太多的肉,以至于今天她负责的这个窗口爆满。
  苏冬青他知道邱海棠心里的想法吗?当然不知道,课间十分钟休息,他身边的同学问:“你和那个邱海棠现在什么情况?”苏冬青挑起他好看的眉:“不知道。”同学吹胡子瞪眼睛,对正在拿指甲刀磨指甲的苏冬青投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怎么问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生日聚会那天的赌约,要是输了,你总知道面子会很难堪的吧?”
  赌约?哦,他差点忘记那个赌约。
  他记起来这年的夏是闷热而兀长的,班主任开完新学期班会,留下了几位男生,说学校这次有一批晚招的学生,大多是择校的,属于不是正规录取的学生,当然,这些学生家里有钱是必须的,但成绩也就一般,班主任又交代,学校历来都设有迎接应届新生小组,但这次没有设立扩招小组,不能在这个环节给新生觉得学校有歧视现象,于是她作为年级主任,就主动在自己的班上挑几名优秀学生做特招生接待员,要接待的学生大约也就十几名,只需要带着他们报名、参观学校各教学点和风景区即可。
  被留下的苏冬青本来极不情愿,他的生日还有一季就到了,像他们这样的人,一般很早就开始计划怎么过自己的生日,何况是十八岁这样重要的日子,但他是学习委员,理当冲在此类“好事”阵营的前方。就是这样一场安排,苏冬青当天穿着时下流行的宝蓝色polo衫,戴着球帽和墨镜去接新生,几乎所有的新生都将欣赏、羡慕、流着哈喇子的神情投在他身上,唯有一个女生的眼睛是没有往他身上看过来的,她背着黑色的双肩包,脚下放着一大袋子书,他只消往她身上瞟一眼,就知道这梳着两条辫子的丫头真俗气,枚红色长袖褂子也不知道找谁借来穿的,挂在身上显然不合身,长裤子下盖着一双深色宽带凉鞋,样式好像从来就没时兴过,它们羞涩的躲在裤底,苏冬青确实只瞟了一眼那张脸,果断走向了旁边一个穿着碎花长裙子的女生跟前,那女生正直勾勾的看着他,很好,他就喜欢这种欣赏他的眼神,他才走近,她就迫不及待告诉他:“学长,我叫吉小小。”
  再见那乡下丫头,她成了学校餐厅的小厨娘,一副干练的模样,就是不爱笑,总被她的同学嘲笑,一身白色厨师衣裳,还是不合身,而且脏得要死,她真的是学生吗?真的是交了很多钱拼命往贵族学校挤的有钱人家的孩子么,怎么看怎么不像。他这样想着,而那个窗口,他是怎么都不会去的,然后是在情操阁看到她倒在地上。在学校广玉兰小径处,有条小道,是他的秘密基地,他喜欢在下午快上课的时候躲在那的蘑菇顶的亭子里抽根烟,可是没想到后来被她占去,她还大声在那读英文:“People_will_be_alert_and_receptive_if_they_are……?”他苏冬青本不是小气的人,就把抽吸室改到了不远处,有幸见过一次她在那和老师子女在树荫下玩竹蜻蜓,他觉得这家伙真是幼稚。再后来,他因为吉小小才认识这土里土气的小丫头,她叫邱海棠,秋天的海棠,他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他是这个学校里的佼佼者,便自然只有女生中的貌美者才值得他垂怜一分欢喜,或许他们见过很多次,但每次都刻意忽略。
  冬季越野赛训练真是一场意外又像安排,他必须得天天面对她,邱海棠发呆的时候总嘟着嘴,着装不怎么地,可皮肤白皙干净,淡淡的蛾眉,粉嫩粉嫩的唇,真像一朵绽蕾的花,她眼里的神色在人多的时候总带着慌张。
  十八岁生日那晚,朋友们本来玩得开心,可拼酒的时候,人们都在给苏冬青助威,对手就不服了,说:“苏冬青,你自以为你潇洒不羁,英俊不凡,万人迷是吧,你狗日的交往的女朋友从城里排到黄泉路了,就没一个真心爱你的,还不都是因为你的钱,看中你的小白脸,你白活了十八年,你还他妈得意起劲了……”苏冬青本没有醉,他因为愤怒而醉了,他甚至清楚记得那天发了很大的火,他指着那个人的额头说:“孙子你给我等着,我他妈现在就去找一个真心爱我的,我再把她带到你面前甩给你看,她不要死要活的求我和好,大声说爱我不是因为我的钱,那时候爷爷我就跟你姓。”
  然后他抓起桌上的酒猛灌自己,想要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才真正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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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我不是灰姑娘(二)
更新时间2012-10-21 7:20:23 字数:3620
 海棠没有问过苏冬青,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或许喜欢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到了合适的时候就会牵手,他每次都在晚上约她出去,两个人就在操场跑道上走几圈,吵闹的世界包围着这对小情侣,冷风刮过来,他说冷,海棠就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给他围上,苏冬青会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胳膊弯里,有时无话,有时只笑,他会问她期末考试准备得怎么样,她自信满满:“第一名跑不了”,这样的自信不再来源于对缺失安全感的寻找,而是完完全全倚靠安全。岁月安稳,这世上,有没有人像过去的他们一样,温柔的恋爱,单纯美好。
  推后了半个月的冬季越野长跑总算打响了比赛枪声,苏冬青跑到她的班级休息处,递上一瓶子热糖水,他双手哈着气说:“给我捂冷了,我喜欢喝凉的”,然后退出敞篷外,边往比赛跑道处赶,边转过身对那个越看越顺眼的女孩儿招手:“邱海棠,等下差不多时间了就到终点来接我。”身边都是羡慕和嫉妒的眼光,在寒风的冷色里添了不少暖调。
  接着意外就来了,往返二十公里的路程,回来的第一个人仿佛不是来拿冠军而是来送信的,他满头大汗,直说高二(3)班一个男生在路上晕倒了……她一个机灵,苏冬青在高二(3)班,那人说,不知道叫什么,高个子,板寸头,天蓝色运动服,全校没穿校服参加比赛的学生,也不多,所有条件吻合的,那就是苏冬青,她疯了似的跑出去,一路寻找,跑着跑着眼泪就流下去,海棠跟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说:你不能有事,你不准有事。她的速度输给了急救车,然后看到苏冬青被送上车,邱海棠努力靠上去,被医生拦在外面,急救车远走,海棠抱着一瓶冷掉的糖水哭得泣不成声,好像深怕那个人就突然走了一样,他们才开始,怎么能在对方还没准备好的时候轻易说离开。
  疾病,对她来说,无论大小都是恐怖的降临,她早前不曾对人提起过的头疼隐隐发作,疼得厉害,顺势坐在了地上,垂下的双眼慢慢抬起来,泪水合着霜花而淋湿了睫毛,眼里的世界雨淋淋,她仿佛在一片浓雾中张望、迷失了方向,突然姥姥的身影在前面隔得近了,她老人家带着慈祥的笑,还是那副记忆中可爱的老小孩模样,她曾拿着自制的竹蜻蜓逗她不停地往高处跳,姥姥拿着竹蜻蜓一会儿举得高,一会儿拿得低,海棠怎么够都够不着。此刻,姥姥站在那,一脸温柔,她说:“我的乖孙女,不要伤心,姥姥在这,不会离开你……”
  海棠心里的酸楚莫名其妙的往外涌出,然后是爸爸妈妈出现在旁边,爸爸消失了,妈妈不停的骂她,为什么要骂她,为什么所有爱她的人都走了,她爱的人都不会喜欢她,她的头疼得像要裂开一般,长长的道路,独剩她一人坐在路中央。
  学校低调的处理了苏冬青晕倒事件,有人说是因为苏冬青爸爸的官太大,官位做得高,处事自然需要平稳,自己的子女出事不同于别人的家长在学校吵闹,只是组织活动的体育部部长,从此再没有出现在学校里。海棠也终于知道什么叫心有牵挂,炊米无味的感觉了,即使饥肠辘辘,也仿佛不知道饿,就连侯小雨都被这种莫可名状的悲伤感染,也不在下课的时候不停地反复求证着一道又一道数学题,而是陪着海棠呆坐着,看窗外雪落,对别人的相思之苦恨不能感同身受,苏亚也有几天没来上课,想是在家陪着哥哥,仅仅过了两天,对邱海棠来说却度日如年,当苏冬青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学校,站在她的面前,他哪里又知道海棠有为他哭过,他埋怨她:“你没有良心,我都要死了,你还对着我笑。”
  匆匆两天,恍如昨日之梦,醒来一切照旧,原来不过虚惊一场,若论谁爱谁更多,那胜负已分,要是苏冬青真的要履行那个赌约,那邱海棠已经走近了最后的败局。
  由始至终,苏冬青没有对邱海棠说过一句——我爱你,或许谈爱太言重,可“我喜欢你”也没说过。自命风流的男子,总在重要的时候觉得这些话不太重要。苏冬青回来了,邱海棠还是头痛,理由在哪,她自己也茫然不知。
  餐厅的人渐渐少,学生们吃饭完,都各自回自己的教室去午休,苏冬青把一个二层的不锈钢饭盒拿过来,看到邱海棠一个劲往嘴里送饭,他拿手背覆在她的额上,“你生病了吗?最近总是魂不守舍。”海棠把嘴里咬着的勺子放下去,嚼着饭,对他睁大了眼睛说道:“有吗?我好多年连感冒都没得过了,身体好得很呢。”“这就好。”苏冬青打开自己饭盒,上下层都装着菜,他自己倒不急着吃,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自己带丰盛的午餐,邱海棠想着,小声问他:“食堂的饭菜不合你胃口么?”对方“嗯”了一声,心不在焉的拿饭盒旁边的筷子往嘴里递了一块土豆,邱海棠比着他和自己的碗里颜色,果然还是苏冬青碗里的好,苏冬青见着邱海棠皱眉的表情,把碗护在胸前,假装一脸紧张的说:“干嘛,不要妄想吃我的红烧肉,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邱海棠被这架势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没理他继续吃自己面前的一碗饭。苏冬青觉着自己是伤了她的自尊,又敲了敲碗,想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故意讨好的问:“大人,小的其实很喜欢吃青菜,把你碗里的分我点呗?”海棠把头从碗里仰起来,一脸痛苦的看着他,“咋啦?”他起身问,她说:“咬到舌头了。”苏冬青失笑,“你再这么笨我就不要你了。”海棠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本是随口一说,“不要就不要了。”苏冬青脸色即变,移开餐厅椅子站起身来,拿起桌上饭盒和筷子,还未等海棠问要去哪,他就跑到不远处,将饭盒与筷子一并丢到了垃圾桶里。
  海棠紧张的问:“你怎么了?”他偏过头,淡淡地一笑:“没胃口,不想吃了。”海棠又想问,就算没胃口也不能把饭盒都丢了啊,那么好的二层饭盒,肯定很贵的吧。而她,一开始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对方不管怎么说都是个真正的少爷,可邱海棠啊,她哪里知道是自己的话影响了苏冬青的情绪。
  他另有想法,看到邱海棠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那吃起来,他有些恨恨的纠结,邱海棠啊邱海棠,凭什么我备受煎熬,而你却总是漠不关心的无所谓模样,我这般对你,就是尊菩萨,也早应该被我感化了吧。苏冬青眯着眼,扪心自问,邱海棠真的喜欢他么?是喜欢他的人还是身份,是钱还是性格,一个男人一旦开始怀疑爱,谁也阻止不了他破坏这个世界。
  在期末考的前一天,中午,苏冬青说要带着海棠去买衣服,她以复习为理由说什么都不去,苏冬青眼看着劝不动,索性威胁她,“每到考试前我和朋友们都聚会一次,你不去诚心让我难堪是不是?”苏冬青和她说自己年纪大,带女伴不奇怪,邱海棠一听是去他的朋友圈子里聚会,越发不敢前往,可苏冬青死拖硬拽,还是把她带到了市中心百货商场。
  商场橱窗中的色彩是丰富亮丽的,看花了邱海棠的眼,单单只是欣赏已经目不暇接,还要一件件去试穿,越发产生选择性的恐慌,而且苏冬青专给她挑那些成熟得不得了的,先是拿了套橘红色西装,邱海棠穿上去,两边垫肩往外张出去,毕竟是十五岁的身架子,还难以撑起这样的正装,然后是半截袖的贴身黑色旗袍裙,裙子上绣满了珠光亮片和彩花,一团雍容华贵,裙底才齐大腿中间,窘得她一个劲往下扯,苏冬青一会盯着她的胸看,一会盯着腿看,等海棠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她推进换衣间,又亲自跑去选了几套衣裳,试到最后,两人都快奔溃的时候,邱海棠再出来,上身是白色翻领的真丝长袖衬衫,领间垂着一条长长的布巾,被服务员系成一个大蝴蝶结,乖顺而恰到好处的垂在胸前,衬衫下摆被扎进中腰的裙子里,整个裙面被印染着淡淡的水墨青花,裙子刚好盖住膝盖,服务员把海棠的两条辫子解开,绾成一个随意的结在睡脑后,零零散散的碎发落在两边,于是苏冬青终于对着这身衣裳露出了笑容,淡雅而高贵的色彩和样式,被皮肤白皙的邱海棠穿出了几分文静秀气,他觉得还不够,又带着她跑去买了双蓝色高跟皮鞋,外加一件中国红的呢子大衣,说是天冷穿在外面,屋里有空调,到时候可以脱掉。
  两个人置办完了参加聚会的行头,苏冬青却说有事,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商场里,于是她只好步行回家,回了家,还得准备准备就出门啊,虽然每次出门家里人都不会问些什么。这天恰逢母亲翟玉芳晚上出去和邻居大神们打麻将,南方城市便是这样,吃完饭后的闲散时间,不搓上几圈麻将,在别人眼里就不是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哥哥邱枫难得的今天一整天都没出去过,而是蹲在在院子里捣腾花盆,还一个劲叮嘱海棠明天的考试要好点考。
  海棠正想找借口出去下,老天不作美,偏又下起雪来,换了那身裙装,就是穿上那身呢子大衣,肯定还是会冷,她拿着手上一本书假装看着,想着苏冬青留给她的酒店地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去还是不去呢?不去,那位少爷又该发火了,她撑着下巴扭头看了下桌子右边的东西,那是她趁苏冬青不注意,捡起来的饭盒,此刻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在餐厅那会,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他那样发火,即便只要一个眼神,也足以令她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老天啊,你为什么总是在我拿不定注意的时候还来瞎倒腾呢?!”海棠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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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吝惜真实心声袄,有啥要批评的,千万指正。
  
第018章 我不是灰姑娘(三)
更新时间2012-10-22 7:20:43 字数:4269
 “哥。”海棠站在邱枫后面唤了他一声。
  “嗯?”邱枫以为她有什么事,一脸疑问看着她,“我晚上出去玩会。”海棠征求他的同意,邱枫好奇,他问:“你明天不是考试么,晚上去哪玩?”
  “同学说期末考放松下,贵族学校的传统,大考前夜会安排个聚会。”海棠撒了谎,把苏冬青他们圈子的传统扩大成了学校的传统。
  邱枫唏嘘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去吧。”海棠点头是,欢快的上了楼换衣裳,准备妥当时,觉得少了点什么,便拿了个袋子,将那个饭盒给带上,准备给苏冬青带过去。
  下了楼,邱海棠的打扮,着实吓了邱枫一跳,邱枫大有感慨,“妹,你比咱妈还美。”难免夸赞一番,海棠腼腆一笑,对着哥哥不好意思起来,邱枫突然一拍脑袋,“你等等。”他跑到母亲翟玉芳住的屋里,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把自己要找的东西翻了出来,又跑出去在海棠眼前晃了一下,海棠觉得闪着光,也没瞧清楚,邱枫硬是不让她动,亲自把这东西戴在了海棠的领子上,然后退后,撑着下巴满意的点了点头,邱枫问她:“这衣裳没见你穿过,妈舍得花钱给你买新的啦?”海棠尴尬一笑:“不是,同学借的。”然后把呢子大衣穿在身上,系上腰间的束带,打了个蝴蝶结,低头一看领子上的东西,是一枚蜻蜓胸针,食指的指腹摩挲着这枚胸针,冰冰凉凉,但压住了心头的一点点紧张。
  出了门,邱枫在后面叮嘱“妈妈的胸针不要搞丢了”,然后又说:“不要玩得太晚。”他又跑到跟前找她要了聚会的酒店地址,说忙完了院子里的事就去接她,海棠抱怨了一句:“哥,你真啰嗦。”邱枫的大掌就假装要扇她的样子,落到头处,却轻轻摸了下她额前的刘海,邱枫一只手还插在裤袋里,一笑,眉眼都弯成了一条线,一张开,黑色的眼珠亮晶晶的,这样的哥哥,别家再也没有了。
  苏冬青说的这个聚会,在海棠第一次踏进的高档酒店里,接待服务生将她引进另一个礼厅,打开大门,她瞬间被迷了眼,银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厅堂地板,女人们脚上的高跟鞋踩在上面,发出清脆耐听的声音,声音在整个富丽堂皇的厅内上空回荡,遇到耀眼的32支灯柱的水晶吊灯、被当做星空一般点缀上散灯的天花板,四周凡是有墙壁的地方,都铺着西方古典画的墙纸,被灯光照出了中世纪的高雅,而大堂左边一个二层高台,铺着红地毯,周围用大盆栽围成一个半圆,高台上空吊着一座充满现代气息的圆灯,四周绕着白穗子,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呈现出将高台笼罩的装饰效果,而她心中的那个人——苏冬青,正坐在高台上,双手如游鱼般轻巧地跳跃在一架钢琴的黑白键作的湖水中。
  邱海棠看得呆了,忘记了厅中来来往往的人,苏冬青弹的是哪支曲?她只要一听到那曲调,一定会记起来,但是多年过去后,她再拼命回想,她自这次后,再未听过。她小步小步的向前走,所有的眼神都投向了高台上的苏冬青,而后是突然停住脚步,终于清醒过来自己不行再往前走,台上闭着眼弹奏钢琴的苏冬青,突然之间变成了她再也不认识的苏冬青,他看着很近,仿佛伸手即可触摸,但那么遥远,远到她觉得转身就成了陌生的一个人。
  有个端着盘子的服务员过来:“请问小姐,需要果汁吗?”邱海棠微张着嘴,终于回过神来,这时大厅里响起一阵掌声,苏冬青站起身,对鼓掌的那一群人们弯腰回了一个礼。邱海棠在厅中转了一个圈,都是陌生人,都穿着非富即贵的正装,还有穿着军装的人从旁边路过,一个老伯伯向她投以微笑,莫扎特的D大调第九号小夜曲在大厅里响起,不,这个地方是哪呢?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刚才台上那个真的是苏冬青?可为什么苏冬青也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她仿佛置身在一个仙境,但带给她的是孤零零的感觉。
  “邱海棠”,海棠回了神,发现苏冬青笑着看她,那样真实的笑脸,她跑上前倾身问他:“我是不是进错地方了,你同学呢?为什么这里这么多大人啊?”苏冬青故意好奇的张着眼睛四下探望:“嗯~同学,还没来,你没进错地方啊。”海棠立马知道苏冬青骗了她,苏冬青没发现海棠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和对这里表现出来的害怕,他弯腰拿过海棠手上提着的袋子,边打开边问:“什么东西?送我的礼物。”海棠不自然的笑了下:“不是,是~是你的饭盒。”苏冬青轻挑左眉,对着海棠的头敲了一下,“笨蛋,我扔了你还给我捡回来,你是垃圾婆么?”海棠摸了摸被敲的地方,一脸疼痛,苏冬青嘀嘀咕咕,“这本来是给你带的。”海棠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她问他,他说:“谁让你当时惹我生气的。”海棠愣愣的笑起来,“你才笨,你明明是给我的,你干嘛扔掉,再说,我什么时候惹你生气了?”
  “冬青,这是谁啊?”后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来,那人走到跟前,对着邱海棠一愣,然后立马恍然大悟似的:“哦,小妹妹,那个压大马路的妹妹,”他完全不知道旁边苏冬青的脸已经很臭了,还凑到海棠跟前,一下子捏捏人家脸蛋,一下子摸摸人家头发,一下子拍拍人家肩膀,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口气大抒感慨,“哎呀小妹妹,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啊,你看这一打扮起来,水灵灵的,”话还未说完“哎哟!”一声痛喊,苏冬青在旁边踢了他一脚,对他横眉冷对,“会军,你妈刚才正找你呢,还不快去。”然后拉着摸着被扯疼脸的邱海棠,往大厅其中一个耳室里去。
  才打开耳室门,却见里面正坐着不少的人在聊天,房门半开,里面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门口两个牵着手的一对人身上,苏冬青脸色一沉,说了句:“不好意思,走错门了。”正要走,里面一个人起了身,带着调侃的语气说着:“苏公子别走啊,手上牵的,是不是传说中那个小女朋友啊?”周围气氛一下子降到零点,海棠心里一紧,不知道怎么办,一高个女生过来打圆场,把外面的苏冬青和邱海棠都请了进来,抱着海棠的肩对室内的人说道:“我来给各位介绍下,她叫邱海棠,我妹妹。”旁边有人打趣:“明明姐,你什么时候认了这么个妹妹?”这人正是送海棠去西校区的张明明,张明明笑侃道:“趁你和别的女人睡觉的时候。”屋里气氛顿时活跃起来,都呵呵大笑着,张明明立时给了邱海棠一种安全感,这屋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疑问,使她全身跟长了刺一般不舒服。
  第一个发问的男生却有意闹事一般,靠近了苏冬青,一脸痞相的说:“既然是女朋友,那苏冬青,实现你那天说的话吧,甩了她给我们看看,”又转了头,嬉笑着问后面的人:“你们说,要不要?”有几个跟着应和起来,大声说“要”,邱海棠一时愣住了,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张明明也觉得莫名其妙,问:“怎么回事啊,这?阿强,你什么意思啊?”
  这人一身黑衣,梳着大背头,皮鞋擦着油亮油亮,脸上的表情在耳室昏昏的灯光下显得妖邪极了,他慢慢踱步到邱海棠的身边,说道:“你不知道吧,你男朋友和我们打了一个赌……”“赵强,住口行吗?”苏冬青冲过来,将邱海棠挡在身后。
  赵强嘴角上扬,继续说道:“他那会还没女朋友,他说和我们下个赌,他要当着我们面把找的女朋友甩了,让你跪着求他和好。”苏冬青忍不可忍,一拳挥过去,将赵强打得一个趔趄,往旁边倒去,赵强倒在地上捂着又痛又麻的鼻子,爬起来大骂了一句:“我X你妈的,苏冬青,老子流血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抱作一团,打了起来,有人慌忙起身,要出门喊人,被张明明拦住,“别出去,咱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要惊动外面的大人。”
  然后跑到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人身边,轻轻松松扯开两人,一个过肩摔,把赵强摔在地上,又在苏冬青的腿上狠狠踢了一脚,她张明明跆拳道黑段,怎么说都不是好惹的。
  张明明对着两人大吼:“你们当自己还是小孩么?都他妈老大不小了,还玩这种弱智的游戏,你们怎么不拿刀往自己身上招呼,赌赌看是捅一下死还是两下才死?”赵强睡在地上捂着痛处哭爹喊娘,苏冬青垂着头,倒没喊痛。张明明继续一副尊尊教导的模样:“别说我没提醒你们俩,今天是云家老爷子过八十大寿,他过了这个生就要上北京了,你们要是给自己的父母在这个关节眼上丢脸,就是诚心让两家父母在这个场合难堪。
  苏冬青突然想起邱海棠还在,爬起身来找她的身影,却哪里还有她半个影子,地上躺着的,是她刚才拿在手里的袋子,“该死!”苏冬青低声咒骂了一声,耳室门趁人不注意已经被打开,邱海棠想是跑了出去,苏冬青不忘把身上的衣服快速整理了下,夺门而出。
  张明明对着其他人大吼:“刚才就没人守着门么?我操!”
  却说邱海棠并没有出去,她起初一听到赵强的话,觉得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她情商再低,可智商在问她,苏冬青对她到底是有多少真情,难道仅仅是为了实现在朋友们面前一个行为幼稚的赌约么?
  手上的袋子掉在地上都恍不自觉,面前是乱作一团的打架的、劝架的人,而她邱海棠到底算个什么,这样的场合,根本就不属于她真正的生活,她打开门走出去,神情恍惚,和一开始对着她笑的穿军服的老头撞了一下,老头笑着问她:“小姑娘,你没事吧?”海棠看着他摇摇头,问道:“爷爷,你知道洗手间在哪吗?”老头跟她指了一个方向,然后指着她领上的胸针说:“你的蜻蜓胸针,很漂亮。”“谢谢!”海棠垂着眼,忍住泪水,向洗手间跑去。有个人走到老头身后,对着他一番耳语:“云老,您该上台给我们说两句话了。”老人点点头,离去。
  当金属水龙头里的水哗哗流出来的时候,海棠的眼泪终于如洪水绝提,无法轻易阻止,只好任其肆意流满脸庞,然后不停用水洗着脸,抬起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流动着的已经分不清是泪还是水,镜中人,仿佛一下子变成吉小小的模样,她带着一脸嘲风,“让你背着我和他好,活该,你们根本就不合适,你以为你和他会有将来?你不看看你什么出身,他家又是什么背景,门不当户不对的,他早晚有一天要厌倦你这乡下土丫头……”然后又出现苏冬青的模样,海棠好想告诉他:
  遇到你,我就真的像做了一个灰姑娘的梦,有时候都能从梦里笑醒来,其实我也冷静过,我强迫自己清醒,心里有个声音跟我说,“邱海棠,你根本不是灰姑娘,你的母亲就算再不喜欢你,可你没有灰姑娘的美貌和运气,你才十五岁,还不成熟,只是被这个叫苏冬青的王子迷惑了而已”,可是我没想到我心里住着一个魔鬼,她不断跟我说你有多好多好,你对我是真心的,我信了她。苏冬青,那个魔鬼就是我自己,我觉得我不小了,懂得明辨是非,可你欺骗了我,你一开始就是在玩我,还有谁比你残忍,为了好玩,于是给我编织一个这么美但虚假的梦。
  海棠出了洗手间,一双眼睛已经红肿,她环顾了一圈厅内的环境,空间小,但所代表的世界太大,即使这样大,也不会有她的立足之地。
  爱像水墨,惧怕炙烤,爱像青花,担忧踩踏,再有芳华,却只在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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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都不虐~~~
  下午17:20送上第二更
  
第019章 最后会是怎样
更新时间2012-10-22 17:20:26 字数:3787
 人心是欲壑难填的坑,却永远都在害怕失去,除非没有了记忆,否则丢失任何东西,都会使它发狂,一旦无法找回,它就开始撕咬你的快乐,用遗憾和悔恨折磨你的神经。
  苏冬青看到邱海棠的身影时,产生了几秒钟的错觉,他开始迟疑,想伸出去的手,忘记了抬起来,他到底是该挽留还是任她离去,他自问,难道失去这个丫头自己就不能活了么?他们根本不是一类人啊!邱海棠背对着苏冬青,慢慢走出大厅,完全不知道背后人的挣扎。
  他脑子里迅速开始转动,像倒带一样重放着过去的片段,那时海棠还乖巧的趴在他背上,念着那首《致橡树》——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海棠已经走出了酒店,街道上,冷风扑面而来,远离了酒店里那个世界的繁华,果然还是在寒风中她才能保持清醒,莫扎特的曲子从很远处飘来,她的头又开始疼起来,转身往后看去,身后不远处,除了酒店的旋转门,空无一人,她要走了,不是今夜,而是再也不要到这个天地中来。
  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着,她用手心手背不停地擦,喉咙里好像一块什么东西堵着,她想喊,就是有气无力,小腿处变得冰凉,又不听使唤,她在心里大骂自己笨蛋,一张脸,被酒店里照出来的灯光衬得惨白惨白,除了泪水横流,再没有半点表情。
  在风里站了良久,“海棠,”邱枫的声音,在街对面响起来,他大声喊着:“你怎么站在外面?”海棠听到这声音了,泪眼模糊的向她哥哥望去,街面上的车水马龙突然多起来,邱枫瞧得见她动作僵硬,像一具行尸走肉,正一步步向前走,于是疾呼:“小妹,你站在那别动,我过来。”他躲着车往这边走,海棠恍不自觉,双脚带着她往前,身子的重心已经前移。
  这条马路真宽,这些车仿佛带着重影,晃得海棠头痛欲裂,一个车灯照过来,接着是急刹车的声音,只感觉手臂被狠狠一带,她撞了一个怀抱里,被紧紧抱住,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画面:
  小女孩的竹蜻蜓飞到了马路上,她急匆匆的跑去捡,才蹲下身子,一辆鸣着喇叭的车冲过来,下一秒,她被人拽出老远,然后她看到一个人被车挂住,下半身卷到了车胎下,那张脸,好熟悉,再仔细一看,那是她的姥姥啊,宠她爱她的,总是像老小孩一样,每晚都给她说中国神话故事的姥姥,就在十岁那年,姥姥为了救她,活生生被碾死在车胎下,死前还抓着她的手臂,她说:“乖孙女,别怕,姥姥还在……”然后身上的痛再也感觉不到,姥姥握着她的手由暖变冷,她竟然忘记了这么一段可怖的往事,她的眼前全是血,姥姥口里的血涌出来,吓得她大喊,陷入了一片昏暗。
  “你们是不是不要命了?”司机开了车门,一阵后怕,但还是没忘记骂人,海棠抬起头,看到抱住她的人是哥哥邱枫,她终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邱枫抚着她的背,说“别哭啊,没事没事”,海棠哽咽着,哀泣不止,她抓着他的袖子,哭道:“哥哥,我记起来了,是我,是我害死了姥姥,是海棠啊,是海棠对不起姥姥,是我~~”邱枫看着妹妹痛苦的表情,心痛得咬紧了牙关,他安慰她:“不是你的错,都过去这么久了,哥都要忘记了,是你记错了。”
  两个紧紧相拥的人站在街中央,这城市的灯火依旧,忘记的想起的,全都在这里驻足、彷徨。
  苏冬青终于追出了酒店,却哪里还找得到邱海棠的影子,他刚好错过了一场意外,而那辆制造意外的车正巧把海棠和邱枫挡在了车后,他痛苦的抓了下头发,在酒店门口来回转了两次,转身回了酒店。
  第二天,翟玉芳和邱枫一块去了海棠的学校,翟玉芳在校长办公室说了半天,海棠得了重病,校长吓得站起来,问道“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吧?”后来听说没事,就是不能参加考试,遂松了一口气,和蔼的老校长连说没事没事,可以第二学期开学了单独考,还连连安慰翟玉芳,又是端茶又是递水果,叮嘱一边的邱枫,作为哥哥,要将妹妹照顾好,只要人没事就行,接着又是一阵表扬邱海棠,期中考试是年级第一,作文都成了几个班传阅的范本,按照这个成绩下去,B大是跑不掉的,接着劝她学习之外还要多注意身体,又说寒假要她在家好好过,邱枫还以为校长记得他这个曾在他们校外闹过事的人,没想到他老人家老眼昏花,硬是没发现,贵族学校请个假很容易,这方面倒挺人性化。
  出了校长办公室,邱枫说去要跟海棠的班主任说下情况,翟玉芳就先回了家,当时正值这天的上半场考试考完,邱枫和海棠的班主任说完情况,出了教学楼,在前面操场上正巧碰上从情操阁返回的苏亚,苏亚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于是喊住邱枫:“那谁,站住,”邱枫没理她,她跑过去拽住了邱枫的衣袖,“我认得你,你是帮吉小小来打我的人里那个带头的,你来干嘛?又要打我的?”
  邱枫瞧了她半天,认出了这女学生那会吉小小闹矛盾的那位,不是听说她和吉小小一起被学校开除了,怎么还在这?不过她说一说就惹恼了邱枫,邱枫甩掉她袖子上的手,双手插在裤袋里,故意一脸痞相,觉得她好笑得很,他邱枫又不是轻易打女人的人,就说:“我来给妹请假,成不?大小姐。”“你妹,谁啊?吉小小不是已经走了么?”她又问。
  邱枫不耐烦了,丢了句:“邱海棠。”他转身就走,吉小小在后面嗤笑道:“哦,我就说呢,没想到你是邱海棠的哥哥,哼,你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
  邱枫停住步子,折返回来,对着苏亚狠狠说道:“你再说一遍。”
  苏亚不甘示弱,她仰着脸说道:“我,我有说错吗?你是社会流氓,你妹和吉小小都是妖精,吉小小勾引完了我哥,你妹又跑来勾引我哥,你们都是人渣。”
  邱枫往前走了两步,眼神凶恶,吓得苏亚直哆嗦:“怎么,我哥甩了你妹,你不服啊,我告诉你,你,你别惹我,你连我哥一个手指头都打不过。”
  “啪”,一巴掌打在苏亚的脸上,苏亚当场就哭起来,流着泪大喊:“你个臭流氓,你欺负我,我要去告诉老师。”
  邱枫还是没能忍住冲动,这女生他看到就想抽,“你去啊,我又不是你学校的。”
  “我去告诉我哥。”苏亚急了。
  邱枫一脸愤怒变为了冷笑,“好啊,让你那更流氓的哥立马过来,上次他怎么没帮你来对付我啊,这次去喊来啊,我他妈正想揍他呢,没想到都是因为那混蛋。”苏亚捂着脸,叫道:“你,你凭什么说我哥是混蛋。”
  邱枫死劲戳她额头,说道:“猪一样的女人,我愿意说谁是混蛋,谁就是混蛋。”
  苏亚抓住戳过来的手顺势扑到邱枫身上,又掐又咬,还学着电视里那样,对邱枫拳脚相交,邱枫个子高,抓住苏亚的后颈,用劲的前后摇,嘴上说着:“你这个疯女人,你到底是猪还是狗,还咬人。”
  苏亚倒不哭了,大喊着:“流氓,放开我,我要咬死你。”
  周围的同学立马都围了过来,邱枫见情形不对劲,三两下把苏亚摁到了地上,起身对围上来的人恶狠狠的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狗咬人啊?”他又转身看了两眼坐在地上哀嚎的苏亚,匆匆离开。
  邱枫想不到,他最后还是会毁在这个叫苏亚的女人手里。
  苏亚还没亲自告状,就有人跑到苏冬青的教室,说你妹妹被打了,苏冬青向来觉得自己的妹妹恃宠而骄,就问“没打出毛病来吧?”同学被这话问得一愣,摇了摇头,苏冬青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说道:“没什么毛病就不管了。”其实他现在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了,不是不想管,而是影响他情绪的那个笨丫头到现在都还没来学校,她会不会考试都不来考了,他这么想着,手上的刀把刚修好的铅笔芯又划断了。
  邱枫回了家,海棠还躺在床上,昨天半夜发高烧,在自己屋里又是喘又是咳,还神志不清的总哭,闹腾了大半夜,总算睡下了,邱枫把手搭在她额上,依然是烫的。他转头看到翟玉芳叠着从邱海棠身上褪下来的那身衣服,床脚下一双配这衣裳的蓝色粗跟皮鞋,邱枫小声说:“那是她找同学借的,要不要还回去?要不,得等一个寒假了。”翟玉芳头也不抬,只问:“谁会这么大方,借她一套商标牌都没撕的新衣裳?”邱枫一看,衣裳领子后的价格和材料介绍名牌,果然都还在,上面标的价格,一件衣服都三、四百多,有钱也不是这么借的,他突然想到了苏亚那位哥哥,看着床上妹妹憔悴的脸,又不好再多说。翟玉芳把衣裳叠整齐了放在海棠的衣柜里,两人小心翼翼下了楼。
  才下楼,海棠就睁开眼睛爬起来,打开衣柜把那套衣裳抱在了怀里,回到被窝中,头刚挨枕,眼泪又刷刷流下来,心自煎熬,烧到天明。
  苏冬青也病了,寒假正式开始,每天都呆在家里不出去,平时玩的一些好的好友也没来邀他,吃饭也没有胃口,苏母为了这事非常担忧,多次旁敲侧击都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后来问苏亚,苏亚借机找她妈要了几回钱,可关键时刻就说自己也不知道,苏亚要了钱去干嘛苏母也不多问。后来怕一双儿女觉得自己啰嗦,事多,就唆使苏父去问,苏父是川人,到这时候就推诿,笑着问她:“儿子听话待在家你不放心,出了门你也不放心,你到底想哪样嗦?”苏母却坚持认为,儿子肯定是得了什么病,其实苏冬青要说得病,那只能是相思病,苏母,隐隐约约显出几分不安,她很美,不经意看上去,并不像会有苏冬青这样大儿子的女人,但对苏冬青的照顾,显然比别家的母亲更用心。
  日日夜夜想着邱海棠的音容笑貌,还是没长大的黄毛丫头,可说话总是温温婉婉,手又暖又柔,苏冬青突然感怀伤逝,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时光匆匆,即使再有不顺,年岁不等人,依然飞快溜走,带着青春的叹息,只愁断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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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让两人在一起的举手@-@
  最后还是会分开的,不要再这么多情了,主啊
  
第020章 在秘密中逃走
更新时间2012-10-23 7:20:29 字数:3826
 天晴的时候,冬季的太阳总是在南国的午后才出现,晒得人懒洋洋的,一天的日子里,就这段时间最让人心情舒畅,邱海棠掰着手指数过年还有几天。
  最近她吃好喝好,过得挺逍遥自在,掐着腰,发现还长胖了些。有时候带着隔壁三家左右的小孩子玩,吉小小也跑来陪她,听说她病得连考试都没考好,开始还有些难过,等海棠病见好,天气又好,就逼着海棠去给她洗床单,两个人在院里把床单被套放在盆子里死劲踩,结果把盆子给踩坏了,吉大人心疼归心疼,跑去又买了两个,直说丫头们高兴,接着踩,想踩多少都有。
  到了晚上,吉小小就借她的名义,自己跑出去玩,至于去哪,吉小小实话说是阳光大道,不准告诉她爸,其实,吉小小在三中又交往了新男友,那个男友是阳光大道某酒吧老板的儿子,吉小小说去那就是学怎么调酒。
  有次晚上回来,吉小小左边脸都是肿的,在她面前大骂苏亚,那个小贱人,小泼妇,一问才知,原来苏亚也常和朋友在阳光大道溜达,跑到她男友家的小酒吧,见到吉小小,谁知道两三言不对劲,就打了起来,偏偏她男朋友说是她的错,她气不过就骂男友胆小鬼,怕官家小姐怎么怎么地,就扇了她那个萎缩男友一巴掌,没想到那男的反过来狠狠回了她一巴掌,差点没把她打岔气。
  吉小小越说越生气,发誓逮着机会就整死那个苏亚,那丫头害得她被学校开除,自己靠着家里关系又跑回去了,她一口一句脏话,老娘之类的词语泛滥,海棠觉得她不是生气,倒像喝酒喝醉了,说胡话。她就劝吉小小回去,吉小小却问她:“海棠,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无动于衷啊?”海棠磕磕绊绊,问:“她是我同班同学加同桌,你叫我怎么说?”吉小小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丢下一句话:“苏冬青不是把你甩了么?邱海棠,你到底有没有心,怎么每天活得这么开心。”海棠的心突然一紧,对着吉小小问:“苏亚告诉你了么?”吉小小停住脚步,“棠棠,我们都还小,对不对?还不够资格谈爱情。”
  邱海棠那晚反复思考着这句话,吉小小没有怪她为什么偏偏和苏冬青好过,她那句话的意思,是叫她看开么?可是她好像已经深陷其中,看不开了,她每天笑,是为了不让自己哭,哭就显得软弱,好像自己对什么都无能为力,那活着,真的很绝望。
  她练习了无数遍,把那套衣裳还给苏冬青的时候,该说什么话,是不是从此再不要有关系了,她觉得丢人,自己那么喜欢他,他不过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海棠突然觉得,自己的自尊是不是都被狗给吃了。
  这之后,翟玉芳有见过一位老人,这是邱海棠不知道的。
  她母亲赴那位老人的约时,穿了一套很正式的服装,将那枚蜻蜓胸针别在领子下,海棠看到了,甚至以为她这是要去相亲的。
  翟玉芳哪里是去相亲,她去了市里一家久负盛名的茶馆,这个茶馆曾被多次用来拍摄电影电视剧时作场景,门脸儿很古旧,但室内装潢一流,用量上层,定位以名贵为主,是平常人无钱长期消费的地方,却是有身份的人常来休闲饮茶的清净场所。
  服务生将翟玉芳引到二楼包厢,就见一个老妇人背对着她站在临街阳台处,其实这是一扇半边墙这么宽的窗,窗页已被拆走放好,老人一手扶着窗棱,一手擎着一串佛珠在背后拨弄,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转过来身来,指着窗边茶桌处,对翟玉芳说“坐”。
  两人对面落座,服务生提了一壶茶过来,翟玉芳挺直了腰背,也不客气,一手托起服务生才注入新茶水的碗,一手扶住杯沿,放在鼻下闻了闻,再饮一口,悠悠说道:“普通的白茶而已。”
  老妇人笑了笑,指着面前的茶碗:“滇、浙、赣、两湖、两广都长白茶,白茶早于绿茶,是茶中瑰宝,上好的白茶,偏偏是不产在我们这的,有人饮茶也生趣,好茶用来招待高贵的客人,这差一些的,自然是用来招待不是那么重要的客人,这些是规矩,人如茶叶,分个三六九等,参差不齐,你说我说的对吧?”
  话中带着讥讽,又是借口本地不产好白茶,又从待客之道里将她分到九等之人中,偏偏说话的语气不急不缓,任人生气也只能怀里揣着。
  翟玉芳依然坐得端直,老妇人叹了口气,将手伸过去,覆在了翟玉芳放在桌子上的手上,她这才说道:“不管好不好,白茶总是对女人有益的,凑合着喝点,玉芳,我没有要看不起你的意思。”
  翟玉芳不动神色的抽掉了手,问对面妇人:“云老夫人,您今天是代表云家来,还是您自己找我有事呢?”
  云老夫人尴尬的笑了笑:“我今天谁也不代表谁,老爷子要北上了,云家人都要搬过去,我最后来看看你。”翟玉芳呼吸一凛,这些人终于要离开了么,她依然装作无动于衷。
  云老夫人起了身,走到她背后,将双手搭在她肩上,面对前边的木屏风,颇有感慨的说道:“玉芳,其实云姨和你叔都是很喜欢你的,当初反对你和忠儿在一起,也是迫不得已,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身份,虽你祖父是那位了不起的元帅,可毕竟在史册里已经被记上了些不太光彩的一笔。”
  “说到底,云家还是忌讳我的出身罢了,你们根本就不懂,只觉得我会带坏你们的儿子,和这白茶一样,我就算不是品质最差的,也是馊了的好茶,不是吗?”翟玉芳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肩上的力量加中几分,云老夫人在那幽幽叹息:“云忠都走了,你何必还这样耿耿于怀。”
  翟玉芳闭着眼,是啊,那个人就这样走了,她以为他会回来接她,没想到一去不返,在边疆病逝,那人一生颠簸,连死都死的那样匆忙。
  云老夫人走到她对面,终于说到今天见面的目的:“我今天来,是忠儿留信说和你留有一个孩子,但你对他都藏着,我和老爷子商量,要把那孩子带到北方去。”
  “不行。”翟玉芳腾的一下站起来,她太着急,以至于椅子被带得翻到在地。
  狡诈的云老夫人轻笑,问:“那就是说,你真的给忠儿留了一个后了?”
  “没~没有。”翟玉芳捂着领口,紧张得不敢去看对面老夫人,云老夫人何等人,十年WG运动都没将她整倒,带着云家硬是立足在政界,这不可不说,是她凭借一身本事,在水深火热的权势斗争里活得游刃有余。
  她说:“翟玉芳,你看着我眼睛,告诉我你没有撒谎。”
  沉稳如翟玉芳,咬着牙看着面前夫人,岁月带走她的青春,可赠与她的,是何等的英姿风采,即使年迈,那眼神依然能射出凌厉的光,仿佛一下子就能看穿你的心声。
  翟玉芳坚持:“没有。”
  云老夫人眯着眼,对着翟玉芳领下的胸针说道:“这胸针,你每次来见云家人都带着,就是在告诉我们,胸针是云忠送给你的,你的心永远和他在一起,没有人能拆散你们,可你却不知道这胸针是云忠他爸爸送给他,让他转送给你的,老头子曾经那样喜欢你,是你一赌气,要嫁给那个邱姓小子,前段时间,老头子说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看到了这枚胸针,长得和你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后来一打听那小姑娘姓邱,正是你丈夫的姓,也怪云家这么多年都没管你,你带着一双儿女,受了不少苦是肯定的。”
  云老夫人吸了一口气,对着已经六神无主的翟玉芳问道:“你和邱姓小子生了一个儿子,后一年,云忠才找到你,那时你们是不是又在了一起了?要这样算起来,你和云忠的孩子可能就是在那一年怀上的,正小你儿子一岁,你女儿海棠,其实是你和云忠的女儿,对不对?”
  翟玉芳闭着眼,仿佛不承认事实,她吼道:“我不管什么对不对,就算是和云忠有孩子又怎么样,云老夫人,我尊您一声云老夫人,是因为我还指望着云家能讲几分道理,我和孩子受苦的时候你们不管不问,凭什么你们走了就要把我的孩子带走,那是我翟玉芳的骨血,云忠已经不在了,即使有孩子,也和你们云家没有半点关系。”
  云老夫人却恢复了冷静,眼神里蕴藏着的,是坚定的决心,和冷冷的感情。
  她打开包厢门,边抬脚,边对包厢中的人说道:“我准备明天就去你家将孩子接走,既然是我云家的子孙,就绝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其人手上佛珠一挥,哼声下楼。
  这天翟玉芳几乎是跌跌撞撞回了家,回家就开始整理邱枫的衣裳行李,一副急匆匆的模样,整到一半,坐在床上快速思考起来,然后起身把邱枫的衣服一丢,念着“不对,不对。”仿佛想通了某些关节,又跑到楼外,上楼梯进了海棠的房间,海棠正在剪纸,看到她妈妈惶急火燎的跑进来,接着是翻箱倒柜,整理她的衣裳、鞋子,海棠想问怎么了,翟玉芳先开了口:“海棠,快收拾东西,我要送你去H市。”海棠急了,“妈妈,我不在J市过年了么?”母亲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去那一样过。”她有些害怕的问母亲:“是不是过了年就回来?”翟玉芳看了她半晌,却说:“可能会待很长时间。”海棠忍不住哭出来,立在一边看着翟玉芳,眼神带着慌乱,“妈妈,我还要读书啊,我不能离开这。”翟玉芳突然跑过来,一把搂过海棠,泪水肆无忌惮的往外流,两人从未这样相拥,母女之情三言两语难说清,其实有谁不疼惜自己的女儿,只是她翟玉芳这么多年,带着太多恨在心上。
  翟玉芳扒开她额前的刘海,“海棠,去那边读是一样的,那边有你外婆,她是军事学院的老师,你能受到的教育,不知道比这好多少倍。”翟玉芳哽咽着。海棠却说:“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读书,还要把我送走,你不要骗我,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外婆,妈妈,你不要骗我。”
  翟玉芳把海棠推开,看着她:“是妈对不起你,妈恨你爸爸才这样对你,以后我都不会了,你有外婆,你外婆是了不起的军人家的女儿,只是她也不要我了,可是她心慈仁爱,不会不管自己外孙女的。”
  如此单薄的安慰,95年结束之际,海棠被迫踏上北上H市的火车,她甚至来不及和周围的人告别。
  风云瞬息万变,又有多少人懂得未雨绸缪,于是最后,总会受些伤,被迫放弃自己一些十分珍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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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章节重点——苏冬青,二年后再见,你还会记得我吗?
  
第021章 再见,从前那些过去
更新时间2012-10-23 11:53:18 字数:3180
 那时翟玉芳将海棠托付给了吉大人,两人坐船一路北上,后又改乘火车、公汽,一路都是衰落凋零的自然风景,被冬雪覆盖的山峰、城市远远看去,可使人产生仿佛与世隔绝的悲伤,两人从未来过H市,北地不比南国温暖,这里寒冷、干燥,街道宽阔干净但冷清,如解冻之前的童话世界,植被们被女巫施咒,大都在低温中被冰封,但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一切完全陌生。
  邱海棠的外婆秦氏,父亲是身名显赫一时的军中统领之一,也是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父亲与哥哥过早去世后,他们留给她的除了一个背负历史罪人的姓之后,再也没有多少东西,秦氏一生所得,全凭自己的勤奋得来,如今正入花甲之年的她,在脑子还灵活之时,于本市的军事学院作一名普通的教员,作为家中的长女,她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小妹。
  秦氏的一生,都是不太幸运的,二十七岁时才有男同志在组织的安排下被迫与她结为连理,后来两人结婚,育有一女,丈夫奉命前往莫斯科,后来,再也没有回来,人逢中年,女儿因情离家,她极度生气,与独女断绝关系,周围人都以为她的女儿已经离世,从此一直在学校教书,嗟叹她命里多灾可怜,到了六十岁,不幸患上阿尔茨海默病,用最残忍的词语来解释,就是老年痴呆症。
  她会忘记所有人和自己的名字,会突然不知道怎么穿衣服,会将家里的保姆和一切人赶出她的房子,有时候抱着被子,说要离家出走,会在床上大小便,还会三更半夜弹奏钢琴,曲不成调……唯一清醒的时候,是把照顾自己的妹妹当成女儿,给“女儿”梳头发,编得一手漂亮的五股辫。这栋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老房子里,只有她和妹妹住,她的妹妹说什么都不将她送到疗养院,她们俩小时候其实关系并不好,因为是同母异父之人,母亲甚至长期虐待这位长姐,但十年社会动乱时期,她被当做牛鬼蛇神游街,也正是这位姐姐始终如一的照顾和保护着她,两位老人,身边再没有一个亲人,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扶手相伴相依为命,可她们总是显得孤零零,生活在同一个空间,却一个正常一个扭曲。
  海棠敲门的时候,正是她外婆的妹妹开的门,那位小姥姥眼眶红红的,才因为姐姐将鱼缸里的鱼摔在了地上而伤心了一会,当小姥姥看到海棠那张长着秦家女人脸庞特征的十五岁女孩时,年近五十岁的老人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一酸,在两人面前哭起来,后又在这栋老房子里,将过去种种不快乐事,全说给了出现得很突然的一大一小两人听。
  后来海棠就住了下来,吉大人本打算将海棠带回去,他本以为按照秦氏目前的生活状态,如果再添一口人,那恐怕会造成很多困扰,可那位小姥姥却说什么都不让海棠走,她起初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外甥女流落在外,还生了双儿女,现在小外孙女被送到了她姐姐的面前,她这个做妹妹的愿意替姐姐承担海棠在这的一切生活费用以及上学问题,在秦家,姐姐拿着一份丰厚的学校退休金,自己因身份问题,得到平反后,也能每个月拿到国家给的不薄补助,两个老人,除了姐姐的药品,又能用得了多少。更为主要的是,秦氏第一次见海棠,在海棠面前表现的出人意料的安静,只要祖孙骨子里的血脉还在,任谁又想着去拆散,或许姐姐心里有个结,她虽然不记得,但还是会在某些时候被唤醒。
  吉大人在电话里给翟玉芳说明H市母亲家中的情况时,电话那头的翟玉芳第一次对着他哽咽得泣不成声,恍惚听到那边的女子捂着嘴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妈~”吉大人的心头及不是滋味,又难过又心痛,眼角湿润。
  而远在J市的苏冬青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海棠走后,他每日生活在母亲过分的关心中,他的家长们都是手握一方大权的处高位之人,作为长子的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拿来与同龄人比较,每当家中亲戚和朋友们来做客,见到无论是长相还是成绩都优秀的苏冬青时,难免赞赏几句,他前途看似一片光明,但他的心,却总是找不到一处停留,人在轻浮之内真的很难下决心,后来打定了注意,他要去找邱海棠,先是在阳光大道找到吉小小,才知道邱海棠已经不在J城,就连吉小小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好像一夜蒸发,从小到大存在的十五年相伴瞬间化为幻觉,那她和他的几个月相恋,是不是一场幽梦。
  新年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只有午夜梦回的苏冬青才了解,外面炮竹声声,多么的繁荣的新新世界里,他找不到一丝快乐以慰藉他的后悔,她甚至还欠他一句“再见”。没有道别就从他的身边跑开,然后消失,不论他以前过得多么称心如意,唯独这次,他有些生气,邱海棠,若你消失得太久,我可能会忘了你,就像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海棠几乎是很快就适应了这个陌生城市,过年的时候,小姥姥带着她和外婆去看冰灯,三个人组成的老少家庭,在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像小孩一样玩着烟花,在焰火晚会的时候学着别人一样欢呼,这座城市给了她全新的生活,每当放松下来的时候,她还是会记起从前过去种种,姥姥的去世、父亲对生命的厌倦、哥哥那坏坏的笑、妈妈总是无多少表情的脸,甚至是苏冬青冰凉的手,想到这里,她总会不自觉手抚上自己的唇,那场欢愉,成了一次青春的祭奠。
  某一天,学生们发现,H市一个普通高中一年级,突然转过来一个超会考试的女学生,她叫邱海棠,身上带着南方女子的婉约,时常对人投以温柔的笑,替你解题时会在不经意间将散下来的头发别到耳旁,阳光照着她脸部线条,给人难得的祥和与美的感觉。她是男生们心中的暗恋对象,是学霸们眼里的computer,但班上没有女生会去嫉妒、排挤她,北方女生呈现出的,是独有的如男人一般的好爽气度,她们将她纳入自己的团伙,带她进入女子跆拳道队,并且坚称,要把这个柔弱的小女生训练成上天会打鸟,下海会捉鱼的假小子。
  她的生活从此变得丰富多彩而忙碌,每天下课后,购买食材,和小姥姥学习烹饪、打扫房屋,替两位老人按摩捶背,说小时候的快乐事,只要一说到翟玉芳,外婆就格外听话安静,闲下来时,会看外婆书房里的书,那是一间四面墙壁里嵌满了木格子的书房,每个木格子一臂之长,按照书籍分类装得满满,这个时候,海棠便打心底里佩服和崇拜她如今已经不再清醒像孩子似的外婆。
  小姥姥从来不过问她在学校的事,弹得一手好钢琴的她只要一有空,就忍不住要教上海棠那么一小段,海棠在J市博雅高中读书时,曾上过一些基础课程,学习谱子自然也快,但她始终不知道最后和苏冬青在一起的那天,他弹的那首是什么曲。
  她有时候想,苏冬青,我们还会再见么?或许再也见不到,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偶然因缘走了一段弯路于是相遇,可如今分隔两地,真正成了两条同一平面的直线,恐再无相交点。
  1997年7月1日,Hong_Kong回归了祖国的怀抱,这一天,举国上下数亿人民普天同庆,当英国收回飘在自己领土上空的旗帜,换上自己国家的五星红旗时,小姥姥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她出了门去买菜,遇到小区的住户人家,大多认识来了两年的海棠,那会的H市人都不像如今这般一口大查子话,他们会操着标准的普通话相互问候打招呼,一个老爷爷遇到海棠,高兴的问海棠有没有看电视,某某地回归啦,接着赞海棠长得又苗条又高挑,是个数一数二的大美女,接下来收复TW的大事就靠你们年轻一代了,老人的言语中带着革命一辈心中无法言语的欣喜和对未来的憧憬。
  H市北区中央街的广场红旗降下来,被一队旗手官兵卷好、收起,7月盛夏的夜晚,华灯初上,渐渐天光完全变暗,灯火照得这个大城市的夜景,美轮美奂,十七岁的邱海棠坐在广场上,无风,波澜不惊。
  而在另一个城市的夜色里,有个人却总是不快乐,街边音像店中传来动情而经典不衰的情歌——月亮代表我的心,独特完美的邓氏唱腔仿佛在静静述说一段温馨的情事,轻轻对恋人轻轻做着一生一世的承诺,男子随着曲调哼着歌,有几人真的得到过这承诺。
  “冬青,”一声娇嫩打断他的思绪,“走啦!我肚子好饿,等下去吃什么?”女子从后面小跑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两人钻进一辆红色小车中,随着流水车龙,渐渐隐在靡靡的繁华里。
  
第022章 我们呀,可还相互记得?
更新时间2012-10-24 7:20:19 字数:4022
 1998年,四月,正读高三的邱海棠因高考返回户籍所在地,而这之前,云家已经在翟玉芳面前吃了太多闭门羹,至此,云家北上,再没多提海棠抚养权的归属问题。
  当她的双脚踏上J市土地的时候,她实在不敢想象自己才离开了两年的城市竟然发展如此之迅速,高楼林立,虽然大多楼盘还处在修建状态,但透过车窗透明玻璃,她看到的是一个何其欣欣向荣的新城市,吉大人替她摇下车窗,四月风扑面而来,带着湿润,几分醉人。
  吉大人向她细心描述J市的发展是一夜一变的,又关心她在北方过的习不习惯,听说吉小小越发爱美,背着他跑去做什么整容手术,早鼻子眼不是当初的那模样,把他气得见到了就哭她妈死得早,如今就怕回家了,海棠认不出她。吉大人今时不同往日,他和吉小小已经搬出了香芹街,抢得先机在市二环买了上下两套商品房,然后上下层打通,做成了一套复式楼,他一个人在那像正在面对记者,渐渐将自己平生经历娓娓道来,海棠听他什么事都说得轻松,这背后付出的艰辛,他们年轻一代又哪里真得懂得其中受过的挫折。
  吉大人起初在建材大市场捣腾装饰材料,托着板车跑货,累得都能在大马路睡着,后来又很快入手房屋出租,借钱租一些地,将那修房租给捣腾建材的开门面,长久下来,竟然财运亨通,这段时间又和朋友们商量着投资房地产,现在的吉大人真是没有了当年小气的模样,显然讲话都有几分阔绰,首先能看出来的,就是他在自己的大肚子上显然下了不少功夫,久未与家联系,才知母亲翟玉芳在吉大人开的几间建材店里做财会,海棠知道母亲肯定是受了他不少恩惠,从吉大人谈起母亲时的神情里也大约猜到点别的情意,但心里有些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到嘴边就成了简单一句“谢大人叔。”吉大人转头看了看她,“嗨,你这丫头,两三年不见了,一声‘叔’都快把我这老人家的泪喊出来。”他话语俏皮,逗得海棠直乐呵,这一路上,两人交谈甚欢。
  海棠让吉大人把车停在了香芹街路口,吉大人说也行,正好车不用开进去,直接打个弯去三中接吉小小放学,然后再来接邱家人去吃饭,海棠随身携带的东西,不过一个大箱子,她和小姥姥几乎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道路,高考这几个月,要尽快适应学习环境,考试结束后就北上,而且志愿也填H市的学校,小姥姥给她保守估算了下,考H市最好的大学,是没有多大的问题的,而且这事早之前也和母亲翟玉芳在电话稍微谈过,母亲说只要不是北京,她去哪个城市都行,母亲和她谈话,从来都淡淡两句,主意全在海棠自己。
  她一路向前,脚下的街道不如从前干净了,周围两堵围墙上长满爬山虎,得走出百来步才是住户的门口,路面上开始出现积水坑,两年过去,香芹街在变老,没有多少人坐在门前,它过去贫穷,如今对比着外面的高楼,而多了几分窘迫,但它依然存在于城市的一角,立在夕阳中不动声色,脚下路绵延数里,前方直通另一条大街,如果你在这条道上生活整整十五个年头,或许你就不会嫌弃它抱歉的赧颜,害怕它身上的阴冷,它心里若住着快乐的灵魂,那它就是阳光的。
  用邱海棠自己的话说,和老人住久了,被暮气侵染,她这年轻人骨子里都有些故作沉稳,说是这样说,仍用手划过墙壁上的灰泥,踱着步子,向她离别了两年之久的家院走去。
  大约能改变的也不多,除了院中的石榴树长得越发高,正开着橙色、红色的小花朵,这株观赏性的石榴,花可开得真早,海棠还在看着,一声“这是不是我妹邱家海棠”,海滩转过身去,就看到手插在裤袋里,倚靠在门边,正对着她一脸灿烂微笑的邱枫。哥哥邱枫和她一般,在这两年里,似乎将全部的力气都花在了长身高上面,只是哥哥的皮肤苍白,海棠一眼就能看出来,嘴唇都没几分颜色,额前刘海长得能遮住眼,不知道是不是见惯了北方男子的雄壮气魄,竟恍觉哥哥未免太过阴柔之美,她轻轻摇头皱了皱眉,故作疑问笑道:“嗯~~我哥哥怎么才一天没见,就长得比我还漂亮了呢?”
  话还未落音,邱枫哼哼了几声,翟玉芳就从外面进来,手上提着一大篮子菜,起初看到海棠楞了两三秒,接着脸上显出笑容,继而往里走,嘴上说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好我没锁院子门。”又吩咐邱枫去给海棠拿箱子,海棠瞧着自己的妈妈,依然是从前的样子,未见老,三十几岁的女人正风韵,完全没被贫穷打倒。
  母子三人,从前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翟玉芳显然比从前和海棠多起话来,问她和外婆、小姥姥关系处理得可好,海棠不敢告诉她外婆的情况其实很糟糕,她之所以要考H市的大学,一是因为外婆需要照顾;二是此次回来,看能否劝动妈妈和哥哥去外婆那,想到这里,她脑子里突然出现吉大人那张实实在在蕴藏了慈爱的大脸来。
  天色还未黑透,翟玉芳起身洗米做饭,海棠说大人叔交代要来接他们去酒店吃饭,翟玉芳立马有些不太自然,说不用,要吃就在家里吃算了,出去麻烦。邱枫却在旁边接到:“妈,人家是替妹妹接风洗尘,又不是接你一个人吃饭,你用得着这么神神叨叨的么?”邱枫一直这样性子,总让自己的妈妈下不了台,好在是一家人,翟玉芳最多是怪他都快二十的人,又没读多少书,有本事找个好女朋友才是个正事。
  翟玉芳去做饭,邱枫帮着海棠收拾她的小屋子,他偷偷告诉妹妹,实则上,这屋子已经被妈妈收拾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做哥哥的又二话不说,开始翻小妹的箱子,海棠边拦边用肉拳捶在他身上,没想到邱枫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竟然力气大得很,终于把箱子里一套白色衣裙翻出来时,两人都不闹了,邱枫看着那衣服,开玩笑道:“好啊,邱海棠,我还指望你给我带礼物呢,你就给我带了这么套裙子么?”海棠一把夺过那衣服,抱在身上都快揉成一堆腌菜,邱枫问她:“这都两年了,个子见长,你还穿得下?扔了去,哥你买新的,保证比他买的好看。”邱枫混迹社会,该是有多了解小女生的心情,知道妹妹这回真不好意思了,见她不说话,只好作罢,看着那套白衣青裙,陡生几分叹息。
  吉小小冲进邱家小院的时候,海棠正踮着脚把系在石榴树上的晾衣绳解下来,吉小小穿着高跟鞋,放下肩上的小皮包,拿着就要往海棠背上打去,海棠条件反射,往边上躲闪,吉小小一皮包打在树上,脚也打滑,整个人往前冲,结果趴在了树上,乐得邱枫在一旁哈哈大笑。吉小小惊恐得像正被宰的猪,捏着鼻子直喊:“棠棠你个死丫头,快看我的鼻子有没有给撞歪。”海棠又是安慰又是给她拿镜子,终于看到鼻子还直端端的立在那,这才放下了一颗弱不禁风的小心脏,末了还大呼完了完了自己大嘴巴了,接着开始威胁海棠不准告诉别人她整了容。
  海棠就想不通了,本来吉小小的素颜,拿着今天来说,比一些电视明星还耐看,真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汤,愣是走上了折腾自己身体发肤的道路,不过这一整,相貌大气了些,加之妆一上,很有些说不出的成熟美。
  不可否认的是,两年过去,吉小小依然会用那种带着羡慕的眼光看邱海棠,如今会更露骨的看她的脸和身材,两人睡一个被子里,她恨不得扒了海棠的衣裳,吉小小会用带着诱人香酥的声音问她:“海棠,你知不知道我多嫉妒你?”
  海棠将头撑起来,操着一口地道的H市话反问她:“我天生是您的小丫鬟,我的公主大人,您倒是说说,哪里值得你嫉妒。”“这,这,这……”吉小小指指她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巴,脖子,然后是胸,接着就把一双魔爪伸向被窝里挠她的痒痒。“你的美需要时间,海棠,你是一块玉,放得久了才能显出价值。”吉小小说,海棠笑起来,“像你这样说,那我恐怕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老成一把灰,要么成不死妖怪。”吉小小又神经兮兮起来,喊着“邱海棠,不准比我漂亮,否则我杀了你,再自杀。”两人互掐,吵闹了半夜才将息,其实时间也有可爱之处,起码使她们再次见面,相处融洽。
  以后的几天都过得比较闲散,邱海棠没打算很快就去博雅报到,虽然母亲已经说明了一切情况,H市的班主任也和这边的班主任有电话联系,因为她这个公认的好学生,得了不少关系上的便利。
  海棠并不担心高考,未来的两个月,她希望将J城记得更牢,将生养了她的这片土地再看仔细些。最近两天,她骑着吉小小送过来的自行车,已以自己家为中心,将四月天里的周围城市风景看得差不多了。
  然而缘分往往就这么奇怪,总在不经意间打乱一切安排,海棠曾无数次的想过和熟人见面时,需要怎么去打招呼,开口说什么问候语比较好,但是她没想到,回到J市,她遇到的第一个熟人会是苏冬青。
  那时她正骑车路过离家不远处新建起来的广场,那里落户了不少商家,销售各式各样的商品,海棠并未走近商城圈子里,而是锁上了自行车,在广场边上有遮阳棚的公共椅上坐下来,用手扇了扇风,拿过肩上的画夹,正要比划眼前风景,忽然广场角的风里传来轻微的钢琴声,海棠那天纯属鬼使神差的循着声音才走进那家坐落在广场边,门庭冷清的钢琴行。可就是在这个冷清的地方,她偏偏好死不活的遇到苏冬青。
  苏冬青正在弹的,正是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进来的海棠,晃动了门前的阳光,惊动了面对大门而坐的苏冬青,他看到的那张脸很熟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那个曾以为要消失干净了的人,手上的弹奏没有停止,而是快了整整2个节拍,甚至变得混乱起来,本是温柔舒缓的曲调,活生生被弹出躁动不安,正如他的心跳。他看到这个不请自入又不像买家的女孩子走进来,而且是朝他走来,她的眼里也带着疑问,可脸上的笑又让他猜不透她的心理,她的笑在靠近他时越发浓烈,她突然开口说:“过去点”,她毫不客气地将他从椅子这头赶到那头,然后双手放在钢琴上,她转过头对他说:“你弹得不好,应该是这样。”
  不太过温柔,但是很甜蜜快乐的一曲《月亮代表我的心》的调子就这样从她指尖流出,他明明记得她,他想过无数次和她遇上会是什么情景,但从未设想过这般美好,不似在人间,如在梦境。
  苏冬青后来告诉邱海棠:“你知道吗,就是那样的你太美好,于是迷了我的心,过了这么多年我才终于明白,是我自愿走近你,任你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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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嘘,不要问,我爱你很深很深……
  
第023章 本愿得过且过,还是不甘寂寞
更新时间2012-10-25 11:29:54 字数:2391
 两个人见面,大约是美妙不可言喻的,忽身后传来一声问话“冬青哥,这是谁?”于是这才发现,彼此遇到了对的人,却错了时间。
  苏冬青的小女友是个大大咧咧的可爱女子,声音甜美,长相清纯,俏皮的一头齐耳卷发,运动型的活泼打扮,衬得整个人神采飞扬,邱海棠打心底里有些难以琢磨苏冬青的品味,可以一下子从吉小小的辣过渡到这位章姓小女友的俏,当然,自己这个环节则是可以省的。
  海棠总不能说自己和苏冬青有过一段前缘,大致算个前女友,于是只好站起身对女孩说曾和他的妹妹是同班同学,苏冬青站在一边听她对女友故作镇定的解释,他看着她,竟瞧出几分揪心,心里隐隐作痛,以至于邱海棠说再见的时候,他甚至忘记回话。
  相遇不过是段插曲,邱海棠到了返校开始念书的时候,才知道两年里在苏冬青身上发生的大事,高考前一天出意外没有考成,不得不再返校复读,于是海棠偏又巧合的分在了与他同在的理科重点班,邱海棠的入学考试稍有些差强人意,南方在应试教育方面做得比北方强硬,因而这次入学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有些知识甚至都没有学习到,但偏偏会出现在考试当中,因而她几乎每到下课时间就不停地做作业,有时候连侯小雨找她出去玩会,她都会婉拒,中午休息,当教室里只剩下她和另一个人,那个人就会无声无息的跑过来,坐在她身边,然后对她说:“她叫章惠,文科一班的班长,我妹介绍的,她们俩关系还不错。”
  邱海棠看着他,她面无表情的说:“苏冬青,我正在做作业。”
  苏冬青腾的下一站起来,质问她:“你应该给我解释为什么不吭一声就走了。”邱海棠已经开始上课三天了,可这三天里,她既不主动和他打招呼,也不再看他一眼,于是他觉得自己有理由为此生气,或者单纯的想要一个说明,关于为什么突然就离开J市的说明。
  “都这么久了,我不记得了。”海棠找了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苏冬青又坐下去,两个人接着好长一段时间的静默,邱海棠垂了眼帘,她对他说:“我们并不欠对方什么,过去是太天真,以为在一起就是全部,却并没有想过合不合适,苏冬青,我可能一直都在后悔当初对你表白。”
  听了这番话,邱海棠的手突然被苏冬青拉过去紧紧扣住,这个男人又不说话,咬着唇,像在极力忍耐痛苦,海棠作了几番挣扎,他却不松开,只好作罢,苏冬青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她在想,即使是晚春的和煦阳光都没能使他暖和起来么?
  其实很多时候,解释不如一个动作来得更有力,当侯小雨进教室看到这对冤家拉着手,一脸可怜的坐在那不吭声的时候,她一声叹息,这世上永远不会灭绝的一类物种,大概就是痴男怨女了。
  两人的僵局一直进行到章惠主动约海棠去咖啡厅见面,当时章惠的眼睛红红的,明显有哭过的痕迹,但脸上还努力挤着笑,对海棠表示出有相当修养的礼貌,只是话里仍有几分幽怨,海棠看着面前坐得端正的女孩,大家都是同龄人,她却始终保持晚辈的态度与她对话。
  “你一出现我就预感到了一些什么,真的,邱海棠,如果不是苏亚说漏了嘴,我哪里会知道你和他处过朋友,你们坐在一块,看上去那么般配……”
  说到这里,章惠已经开始抽泣,眼睛又开始泛红,海棠来赴约,并非是来看她哭,因为有想过不需要来见章惠,自己和苏冬青已经是过去,但另一方面又担心,章惠可能因被拒越发觉得他们俩有鬼,眼下过来了,还得担心发生那种原配泼小三水的事,所以留了个心眼,特意只要了一杯白水,邱海棠脑子里不停想着被对方泼水的情景,哪里有几分真心去听她哭诉自己和苏冬青的爱情罗曼史,只好也皱着眉,遂装作陪对方一会欢喜一会愁的模样。
  两人说到最后,章惠终于要邱海棠表态了,原来她说了那么多关于自己委屈来体现柔弱,不过是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今脸上挂着的表情,仿佛正在对她说“邱海棠,你能滚多远就滚多远,最好永远不再靠近苏冬青”。
  玻璃墙外面的天色渐黑,J城发展得真是好,灯火辉煌的夜景诱她很想去犯个错,然后逃之夭夭,隐到黑暗里,从此不在青天白日里出现。
  她记得自己对面前那张在灯光里模糊的脸说:“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求都求不到”。于是一道冰凉袭在脸上,像黏稠而有重量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脖子,钻进领子里,在心脏还能跳动的肌肤上亲吻,使她感觉一阵突如其来的快意,终于还是被泼了。
  苏亚突然从后面的卡座里跳到章惠的跟前,一把抱住已经哭出声的章惠,苏亚抚着章惠的背,却恶狠狠的看着邱海棠,满腹得意的扬眉说道:“做的好,就应该这样。”
  章惠哭问苏亚:“她怎么这么坏,怎么能这么坏?”闹剧终于落幕,伤心的主角被扶着离场,而邱海棠坐在这一方雅座里,咬着唇,等着脸上的冷咖啡慢慢干枯。
  往而复来的两三对情侣仿佛都在对她指指点点,等要起身,却被人挡住了去路,仔细一看,不是苏冬青又是谁,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像才从山水里走来,要赶往一场火灾中去,她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怎么办,你来迟了。”苏冬青浅笑,继续喘着气,一手拉过海棠的头,一手拉长衬衫袖子,动作轻缓的去擦她脸上的污渍,原来委屈是可以传染的,章惠人走了,把委屈留给了她,于是海棠没能忍住泪水,眼睛如久旱的土地一般渴望被甘霖冲刷,苏冬青啊,让你看见这些狼狈,我才会这样伤心。
  苏冬青把邱海棠拉近咖啡厅女生洗手间,吓得里面的女生纷纷外逃,他只好把她留在卫生间里,用命令的语气让她把自己处理干净,关了门,就变成了两个世界,邱海棠用水拍打着脸,镜子里的自己早就没了当初的天真,她想这几个月,得过且过吧,只是自己都忽略了上一刻的心,当章惠告诉她,苏冬青曾为了她喜欢的一款限量版粉色hellokitty手链跑遍了J城各大商场专卖店,她根本就有几分不动声色的嫉妒在心里翻江倒海。
  外面的苏冬青抽了根烟出来,准备点燃,却发现身上的打火机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好将烟盒拿在手上把玩,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用脚跟狠狠踢了一下身后的墙。
  
第024章 被救的人,反使他没了灵魂
更新时间2012-10-26 7:20:27 字数:3134
 后来邱海棠才知道为什么苏亚要这样为难她,大致上,都是因为她哥哥邱枫的原因。
  那天晚上,苏冬青送她回了家,两人还算平和的告了别,海棠看着苏冬青的车驶出很远,邱枫就从远处夜灯下显出身影,他一路跌跌撞撞,像喝了太多的酒,脚下似腾云驾雾,速度却很快。
  走到跟前,海棠觉得哥哥有些不对劲,遂扶住他,邱枫却极力避让,邱枫整个人像从冰窖里走出来的人,全身都在哆嗦着,能清楚的瞧见他肩膀止不住的发抖,海棠半扶半跟的把邱枫送进了他的屋子,他却一个劲把她往外赶,口齿不清的囔着“妹,出去~出去”,海棠以为哥哥生了重病,说要去打医院电话,邱枫一张脸因痛苦而扭曲着,却紧紧抓住她的手,他整个人都要睡到了地上,海棠跟着跪下去,抓住哥哥的手,以为邱枫是犯了什么重症,母亲却到现在都没回家,于是慌乱的哭出声来。
  稍过片刻,邱枫不再抖得像刚才那么猛烈,海棠挣脱了他的手,依然泪眼朦胧,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起身跑进厨房去倒热水,端了一盆热水才进房,却发现哥哥已经坐在旁边桌子前,右手拿了一把大尺寸的铜勺,左手拿着打火机在勺子下面烤,邱枫的手依然在不停的颤抖,但勺子依旧被握得牢牢的,眨眼勺子里就冒出一股热气,他放下打火机,伸手从旁边一个黑袋子里拿出一管注射器,将勺子里说不清成分的浊黄色液体抽干,然后海棠就看到邱枫拿着注射器,在自己的手臂上扎了进去。
  她站在门口,惊呆了目光,如突如其来的打击,为什么才离开两年,哥哥就沾染上了这具有毁灭性的可怕恶习,不可置信之后是万般痛心,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扔掉了手上的水盆,她跑到邱枫身边,用力摇晃哥哥的肩膀,质问他:“哥,你在吸毒对不对?你怎么能玩这个?哥……”邱枫注入“快感”,已被麻痹,脸上挂着莫可名状的笑,他双眼微张,已经陷入药剂制造的迷幻世界,哪里听得到海棠的嘶喊,外面的世界很闹,但他显然已远离了这喧嚣,身处在万花筒一般的光影中,身轻如浮云,只等一阵风来,将他一次次带上凌霄之巅。
  邱枫清醒的时候,已被收拾整齐,躺在了床上,外面天色已亮,,昨夜的事情,恍如一梦,已经不大记得之前的事,头晕眼花时,门被拉开,海棠端着一个盘子从外面进了来,邱枫一个机灵,跳下床去找桌子上的黑色塑料袋,却哪里还有,海棠放了盘子,放下里面的饭食,说道:“你的东西我已经给你扔了。”邱枫吸了口气,转身坐到床上不敢看自己妹妹的脸。
  老天总爱折腾人不是吗?出生在一个贫困家庭里,偏偏在那些最难熬的日子里选择了堕落,于是黑暗似墨坠净水,浊透了整个人生,那些年少青春里的颓废一发不可收拾,接近腐烂,然后自己慢慢长霉变质。
  其实邱枫并非自愿沾上毒·品,这其中苏亚有几分功不可没,然而那小丫头不过也是差点被宰的羔羊,要怪只能怪自己多管闲事。
  大约是一年前,吃过了晚饭,才进游戏室,邱枫兄弟胖头给他打报告,说看到吉小小又进了中街的月桂女神,那是间酒吧的名字,本来女神酒吧老板的儿子与吉小小是同学,都在三中读书,又处成了男女朋友,后来因为苏亚进去闹过她,她三番四次跑到邱枫处诉苦,总说苏亚不停地到酒吧去找她的茬,邱枫是从来不进那样的地方的,混混们都有自己的道走,他是本地人,知道这条道上有很多人他不能惹,自己又不满十八岁,去酒吧又是被禁止的事,虽管着眼下的游戏室,对酒吧那里的混事确实有心无力,于是他明令吉小小赶紧和她那个小男友分手,不准再去酒吧玩,哪知话才说完没24小时,吉小小背着他又进了去。
  邱枫、邱海棠、吉小小一块长大,吉小小丧母过早,又属于那种特别爱黏人的女孩,海棠性子冷,对哥哥态度不如吉小小亲密,邱枫少年热血,遂早已将吉小小当成自己妹妹看待,于是他跑到月桂,不过是想拽吉小小一把,不能让她再一味任性。
  进了酒吧,看到的是心里想的另一番场景,当时那儿很吵,但在一处角落里,众多人围在一块,邱枫隐约看到吉小小抱着双臂站在那,嚼着口香糖,他越过舞池中随音乐节拍疯狂扭动的人潮,接近了才发现苏亚也在那,被两个人抓住了手臂,一脸惊慌,头发已经被扯乱,一部分散在脸上,舞池上的彩灯时不时打在她脸上,一张涂了浓妆的脸已经被泪水冲出了花,她挣扎大叫,但除了近处的人又有谁能听到音乐声中的求救声,即使有,来这的人也少有多管闲事的。
  吉小小当时就站在她对面,扬起手掌,做好了要狠狠扇苏亚一耳光的准备。
  邱枫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扒开前面一个大个子,冲上去抓住了吉小小的手,吉小小被抓个正着,面对邱枫有几分惧怕,于是后退了几步,她后面出来个瞧上去年纪已不轻的大叔,纹满了刺青的手臂,搂住了吉小小的肩膀,在她耳边大声问她:“妹儿,这小哥谁啊?你认识?”吉小小看着他却不说话,对着依然被抓住的苏亚白了两眼,对身边大叔说:“算了,我们走吧,我哥来了。”
  这大叔却吐掉嘴里嚼得正欢的口香糖:“别啊,我还没给你出完气呢。”他一个眼神,苏亚后面就出来个人,手上拿着个针筒,在灯里推完了里面的空气,刷开旁边苏亚的袖子就要往手臂上扎过去,苏亚吓坏了,以为是什么毒药,死劲的挣扎,不停喊着“救命”,邱枫喊了一句:“住手”,冲过去要把苏亚拉到自己身边,两个擒住苏亚的,一个拿针筒的,加上中途这么一个跑出来英雄救美的,于是来回几下拉扯,本来要扎往苏亚身上扎的针,就扎在邱枫的手臂上,扎针那家伙早已迷了心,见扎住了人,摁下大拇指,顺势就把半管海LY注到了邱枫的身体里。
  邱枫只觉得心里有成千上万个蚂蚁在嘶哑着,他的耳朵里一片轰鸣,接下来完全听不到吵杂的音乐声,身子软下去,哪里还瞧得清周围的人。
  擒住苏亚的两人松了手,苏亚反被身上的重量压倒在地上,接着她开始嚎啕大哭,由于惊恐过度,哪里还有力气推开趴在身上不省人事的邱枫,吉小小、苏亚两个女孩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末了,那个大叔蹲下身子在邱枫肩膀上一拍,往旁边吐了口唾沫,嘴里骂道:“便宜你个臭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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