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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痕

知了小善(当代)
必读网(http://www.beduu.com)整理
覆痕
作者:知了小善
首次推荐
更新时间2012-10-28 14:37:28 字数:224
 前两天得知编辑部给了主站和文学站共四种推荐,很是感激,写感谢信还真是瞬间无能了,谢谢二组我的编辑们吧,白骨、总编六月雪、签约编橙子、责编小草,^_^非常感谢!
  我大约算个无论怎么样都不会轻易弃坑的人,所以不会有负众望的啦。
  因而喜欢《覆痕》的,来看《覆痕》的,希望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支持我,推荐and收藏是必不可少的精神支柱,赫赫~
  若对角色有问题欢迎点评留言,来推荐新书的也行袄,我会一一回访。
  覆痕
11月1日上架
更新时间2012-11-1 10:31:24 字数:292
 发文、推荐、上架,很迅速,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这到底算不算件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呢,不管怎么样,都要感谢支持我的亲们。
  最近一定要常去各个帖子里多逛逛,吸取下前辈们的经验,让我这个新人好有足够的营养成长^_^。
  《覆痕》算是个着重讲故事的文吧,虽然自己看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心理描写啊,场景啊神马的地方太过生硬,但正儿八经的写文也就这一次,真的要掏空我的思绪了,一直在尽量的,不让自己的故事出现太有失逻辑性的过错,毕竟是现代文嘛,没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填充,发现写真实真不容易啊,过去都是找短、中篇下手,大都一气呵成,绝不拖沓,长篇还需努力。
  我知道的。
  感谢起点这个平台和赏识这篇文的编辑们,谢谢!
第001章 似秋一朵海棠
更新时间2012-10-14 22:11:41 字数:1417
 楔子
  时值1995年,夏,邱海棠十五岁。
  那天,她下学归家,踏进院门刚要喊一声“哥哥”,正赶上邱枫转过身来。他当时在院子里整了个小桌,一副大哥做派与手下的虾兵小将们举杯饮酒,见妹妹无声无息突然出现在门口,自己倒一惊,差点没被抿了一口的烧酒呛到,轻咳了两下,放杯抬头大呼:“老妹,你是鬼啊,都没脚步声的?”
  海棠唇角勾动,只当是回了一笑。哥哥身边几个小弟纷纷喊着“海棠姐”,她匆匆“嗯嗯”了两声,踩着步子上了屋外的露天楼梯,铁楼梯上浅浅地鞋跟声响,声音中夹着说不清的情绪,海棠想探出身子唤楼底下阴凉处的哥哥不要喝酒,可他要离了那酒桌子,说不定下一秒正在哪里打着架,这样一来,反倒不如就让他安安分分在家偷酒喝。
  门口的楼梯玄关处放着两盆龙舌兰,几片叶子上沾满了红的蓝的白的各色颜料。
  哥哥从楼梯下阴凉处露出脸来,在下面喊着:“海棠,要不要吃点东西?妈去医院了。”
  海棠听说医院两个字,立马从自己房里探出身子,“医院,妈妈还去干嘛?生病了?”
  “不是,把一些账清了。”
  海棠几乎是条件性的拒绝听到“医院“两个字。
  她问哥哥邱枫:“妈说医院的账不是上个月就还全部清了么?”
  邱枫顿了下:“呃,不是,是去拿账单,上一次给了钱人家,那单据忘记要回来。”
  “哦。”她有些安了心,“哥,我晚上不想吃饭。”
  关上门,她靠近床往后一样,整个人物轮廓就成了一张四仰八叉在床上的熊样。要是细看脸,海棠妈妈是周边人家公认的美女,作为女儿的海棠自然继承了几分颜色,但十五岁的她有些圆润,胖乎乎的,她自觉没有一点美感,全是肉感。
  捏着脸上的肉起身走到了床边的穿衣镜前,对着镜子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宽松校服。拉筋的皇家蓝校服挡住的是自己越发不看好的身材。深深叹了口气,少女爱骨干是没有错的,可怜的是自己衣裳底下掩盖了一副肉墩墩的尊荣。
  想起班上男生们总是在同桌苏亚脸上滴溜溜打转的眼珠子,她脱掉校服外套,其实海棠身上并无几两,单看胳膊腿纤细,好友侯小雨说她身材一流,小腿瘦,大腿不粗,腰是典型的楚宫腰,待她一路扫视上去。
  在她眼里如高山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的胸部使她立马红了脸,她赶紧拿手遮住,红着脸去看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此刻自己像一个怪兽,局部胖,索性觉得哪里都是胖的,特别是胸前的发育,已然成为走势陡峭的山峰,始终令她在骨感盛行的年代抬不起头。
  正因为这大胸,苏亚有次看到她将衬衣撑得过紧,从此又找了一条嘲笑她的新理由。
  她总爱在海棠面前说胸大无脑的话,有时候还凑到她跟前故意压低了声音问她要不要去看医生,在苏亚眼里,过于丰满的胸部长在她们这样年纪的女孩身上就是不正常的。
  海棠又开始痛恨与羞愧这个部位,她甚至不敢轻易触碰这“惨不忍睹”的难言之隐。
  每当吉小小眼馋的看着她的胸前时,她会觉得那眼神里有的不是羡慕,虽然吉小小没有摆明自己的内心想法,但海棠猜,那肯定是一种同情,说白了,是变相的如同与苏亚一样的嘲讽。
  楼下邱枫的声音又响起:“妹妹,下楼吃口饭吧,哥哥要出去啦!”
  海棠没有回话,抓起了床上的外套就往身上挂,劲量使自己的脸色恢复正常,又咬牙切齿死劲的摁了下自己的胸部,恨不能把它们摁进身体里一半了去。
  她叫海棠,恰恰姓邱,秋海棠能开出十分饱满富贵的花,但这种花儿,会不会很容易溺死在自己的香气里呢?
  有些人儿盼啊盼,不过就是等一次花开。
  
第002章 红颜是否祸水
更新时间2012-10-14 22:12:08 字数:1996
 美术课上,一个叫苏亚的女生,用趾高气扬的声音对旁边海棠说道:“把你蓝色颜料递给我,我的刚好用完了。”
  海棠闻声,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把颜料顺手递向旁边,一只手撑着下巴继续看窗外,另只手上一轻于是松开,以为有人接住了,突然听到地上“哐当”一声,再看时,桌脚下满地都是蓝色颜料汁,桶子翻在了地上,那贵得吓死人的一桶颜料就这样光荣牺牲。
  海棠抬头,便看见苏亚憋着不怀好意的笑,她开始后悔,眼前这人是苏亚啊,是将她的午饭倒掉,校服外套扔进垃圾桶等等诸如恶事全都施加在她身上的苏亚,她当时怎么就脑袋一热把颜料桶递给了她。
  或许这不是苏亚的错,而是窗外那个人的错。
  海棠坐在靠边的座位,五楼的画室这个位置上,视野中敞着一片操场,将大部分在人造草皮上活动的学生们可瞧个大致。而海棠看的那个人留着干净利落的板寸头,校服外套系在腰上,白色T恤随意扎在裤子里头,照隔远了看倒没什么真像,可海棠认得那是苏亚的哥哥苏冬青,身高出众。
  他追着一个女生,一旦抓住了对方手臂,便将她圈在怀里,足足抱了十来分钟,耳鬓厮磨间说着不为人知的情话。海棠凭着地理优势在窗户后愣愣地看着,清醒过后,十分恐慌于自己竟然对着这一限制级别校园场景默数了十分钟之久。
  此时有些败兴,她平静地问苏亚:“吉小小和苏冬青正在谈恋爱?”果然不出三秒,苏亚的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黑,阴沉得如随时随地都掐得出暴雨的乌云。
  海棠觉得这兄妹俩,到底哪里不同,哪里相同呢?
  苏亚、苏冬青两兄妹~正在思考着,凑到窗外看清一切的苏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跑出了绘画室,奔向哥哥苏冬青所在之地,于是海棠稍稍转了下脖子,又看了一场好戏。
  只见赶到操场的苏亚拉开仍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冲着吉小小就是一巴掌,正要拿脚踢人,被苏冬青抱住了上半身,活生生被拽脱出了地心引力,双脚离地的苏亚在半空蹬着长腿,由于踢不到吉小小,空蹬的姿势显得别样的哀愁。
  哀愁啊哀愁!海棠捂着自己半边脸,恍觉那一巴掌若是打在自己脸上肯定火辣火辣地疼。
  这事一直是个硬伤,苏亚肯定不会放过吉小小的,此次是吉小小受警告远离苏冬青第三次后又被抓了个现行。
  海棠眯着眼,有些担心吉小小,但她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吉小小,她自打懂事起就知道有个邻居女孩叫吉小小,长得比她漂亮,嘴比她甜,她幼时还在姥姥腿上念着“唔唔唔……”要姥姥给她挑光鱼肉里的刺时,人家吉小小已经开始喊着阿姨、伯伯们卖乖骗糖吃了。
  苏亚呢,除了知道她家有钱、非常有钱外,其他一无所知。
  当有钱人家的二小姐阻止万人迷和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恋爱的故事开始上演~~自觉经历了生死别离已经波澜不惊的海棠立马打了个寒颤,她们的恩怨会不会如同某些类型电视剧场景,开头激情,悬念常在,经过一系列曲折之后,总逃不出你死我活的悲惨结局?!
  然后海棠转为了同情苏冬青,有这样一个阻止自己自由恋爱的妹妹,替父母行完了该有的禁止儿女早恋的所有义务,顺带进行非人道主义打退哥哥的情人们,这是件需要长期坚持和具有非凡毅力之人才能做到的事。
  这才是真正的妹妹啊!她叹了口气,如果苏亚不是老觉得自己是个穷乡僻野来J城贵族高中读书的学生,如果苏亚不要总以自认社会上层人物的眼神瞪自己,海棠肯定会相当佩服苏亚这种护哥主义精神,大约是因为,海棠与苏亚都是有哥哥的妹妹吧。
  事不过三日,海棠还是看到了吉小小与苏亚被双双劝退学的处分通知。原来事情的发展严重到了这样厉害的地步。
  海棠提着饭盒,手心里捏着吉小小的餐票。早上吉小小神情疲惫的跑到她教室,先是东张西望一番,然后问她苏亚有没有来上课,接着又探头探脑的在教室外走廊两边查看路况,深怕哪里会蹦跶出一头凶猛野兽,伤她性命。还未等海棠回答,她就把一个袋子塞给海棠,说以后都不需要了,海棠在袋子里找出好些一块钱一本的玛丽软抄本,整版整版的圆珠笔,还是带自动的,这些都是她舍不得花钱买的好东西。有些本子上记了几句课件笔记,又找出几张食堂餐票,海棠当时还想着,这回被抓,托付了身家,终于要去找个鲜为人知的地方避难了么?!
  此时此刻面对着处分告示有些惊惧,苏亚固然是个不好惹的人,但吉小小也不是个简单的小角色。
  食堂路上黑板报上处分通知大约是苏亚与吉小小两人起争端,纠结校内校外人员在校门口聚众斗殴,造成数人受伤,严重影响了学校校纪校风,特给予记大过处分,严重至开除出校。
  苏亚倚靠的是校内流氓学生青年,吉小小找的人是校外流氓社会青年。
  海棠大约猜到了点什么,突然心里一紧,手上的白瓷钢碗差点滑下去。
  邱枫很可能就是吉小小能够找到的校外流氓社会青年。她的亲哥哥邱枫,是吉小小那张涂得过于鲜红的唇里温柔唤出的一声“干哥哥”。
  海棠这回真皱了眉,整个下午都局促在惶惶之中。
  她不过想求一些安宁,可是右眼的跳动,是命运,会慢慢带她走向未知的动荡。
  
第003章 多事之秋的邱
更新时间2012-10-14 22:12:35 字数:2036
 1993年发生了很多大事,BillClinton入住了白宫,J老成了本国的最高领导;B乐团主唱失足摔下日本演唱舞台,留下了英年早逝的惋惜,也带走了世界狂热粉丝们对他永久性的痴迷;有人第一次听说了诺贝尔和/平奖,这一年黑人Mandela获此殊荣。
  此年10月23日,农历九月重阳节,深秋。
  大清早,邱家得了噩耗,邱父被确诊为肝癌晚期。医院简陋的长廊里灌着冷风,刷着绿漆的长椅歪在靠墙两旁,像是被风吹乱了一样。13岁的海棠被哥哥邱枫牵着站在这冷风中,哥哥握住的那只冰凉小手里冒着不合时宜的热汗,那是被惊吓出来的绝望的呼吸。
  母亲拿诊断书的手在抖,沙哑着声音问对面人:“护士,您再给看看,是不是拿错了?”
  见惯了太多重症病人家属脸上初始的茫然,以至于年轻的护士对所有表情都失去了自我操控的能力,她毕业于医学院,书本教她如何做一名优秀的护理医师,可是断然没能够很好的给她上一堂正规的心理课,知识一笔带过,她只学到应该微笑面对每一个病患,但走上工作岗位的她不幸成为传递噩耗的白衣天使,这是她工作的一部分,脸上最好的表情便是没有表情。
  接过诊断书,她也希望那上面的病患名字其实和眼前人是无关的,抬头扫了一眼妇人连同不远处的一对她的儿女,她问:“病人是叫邱先军?”
  对方点头:“是。”
  护士又把诊断书递了上去:“那就没错,邱先军,肝硬化,肝癌,晚期。”她尽量把声音放轻放缓,但还是显得那么冰冷与无情。
  海棠年纪已经不小,看到母亲靠近墙壁委顿下去的身子,即使是父亲在床上失禁了都不曾慌乱过一分的女人,突然在此刻被击得形象全无,她坐地嚎啕大哭,恨不得用眼泪把诊断书上那个确凿的名字冲淡,直至消失,哀鸣之声回荡在长廊中,伴着冷风被吹散了一波又一波,还有什么比夫妻至亲的生死别离来得更绝望,海棠几乎很快就懂得了死亡可能带走她很多与幸福有关的东西。
  旧时记忆像生命中唯一一部会重复的电影,每到深秋这个季节都被上演。
  那么是不是合该每部电影的女主角都会有个不幸的童年呢?海棠不知道,至少她身边的人,除了她,还真的就没有谁在13岁花样年纪就将失去了父亲,很快,她就真的完全失去了他,他们不知道邱父那会儿躲在长廊尽头看着这一切,听得分明,也想得透彻,当夜晚上将连日来护士发的安眠药统统从枕头下偷放的小瓶子里倒出来,伴着输液药水,整瓶喝了下去。
  没有遗言,没有嘱咐,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余下一室的冷清和没有呼吸和动静的尸体。
  邱母属于那种过分美丽的女子,在海棠的记忆中,母亲从未做过家务事,不去工作,总在反反复复翻看两三本关于历史的书籍,即使是做饭都很少见,她不沾油烟,不近庖厨,筷子长驱直入的方向永远是桌上那两三碗清淡小菜。
  父亲长逝,如山倾倒,母亲开始整夜整夜失眠,医院里父亲治疗时欠下的病款,虽宽限了偿还时间,但对从未工作的女人,和两个正在上学的儿女来说,这个毫无经济来源反倒欠下大笔巨款的家庭,走在了人生命运的困苦点。
  吉小小的干哥哥,正是邱海棠的亲哥哥邱枫邱大少爷,此少爷非彼少爷,不过是一帮社会混混们给瞎按的名号。
  邱枫书读得比其他混混稍微多点,可能是本人比较喜欢文绉绉的调子,说话时总爱“本少爷,本少爷”的自称,结果就享有了少爷的名。实则上,邱枫不过是相较于其他人多读了几本金庸梁羽生古龙等武侠小说而已。
  J城是个非常有趣的城市,这里坐落有一座古城,古城在国内的级别数一数二,以前为独立的区域,后来与周边部分区域合并为一个市,但因住民地域占有性习惯问题,城墙里的人总爱说城墙外的人是乡里人,苏亚自然是住在城里的,而她海棠就住在“乡下”城外。
  而海棠和吉小小从小是邻居,两个人生在差不多的环境中,性格、品行却天差地别,相貌左右还分不清强弱,但吉小小精于打扮,一旦上了妆,便将素面朝天的海棠扔出了十万八千里,院子里的大婶们就总爱隔远了喊,哎哟,吉小小就跟城里姑娘似的,水灵得不像话了。
  其实私底下,个个都当着海棠的面强烈批评过吉小小太妖艳,叫海棠不要学吉小小。海棠不喜欢大婶们的两面三刀,却也不大喜欢吉小小的娇媚姿态。
  首先她与苏亚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她也不喜欢吉小小黏着自己的哥哥。
  每次一口一个哥哥一喊,邱枫就有点神魂颠倒,不爱上学的邱枫,喜欢穿着花短裤的邱枫,热血沸腾的整日想着行侠仗义的邱枫那时候需要的就是小妹妹们的各种爱戴和崇拜的眼神,每当从妹妹海棠那里受到了各种鄙视,他都能在吉小小那找回当哥哥的自信。
  于是邱枫怎么看怎么觉得吉小小就是比自家妹妹漂亮顺眼得多。
  以至于发展到以后,吉小小只要一声“哥哥”,都能喊出邱枫满地的意气风发。
  吉小小和苏亚的哥哥苏冬青是怎么缠上的,海棠并不知巨细,她从不怀疑吉小小的招风实力,明明自己和她长相资质一个水平线,但吉小小就是有足够的能耐勾搭上周围一切所谓的高富帅小生公子哥。
  哥哥虽也是个“少爷”,但终归只是拿来当炮灰使的马前卒罢了。
  
第004章 荆棘绕着成长
更新时间2012-10-15 20:10:21 字数:2304
 海棠喘着粗气回了家,彼时家里刚解决完邱枫聚众斗殴遗留下的医药理赔问题,她进屋就看见母亲翟玉芳坐在院子里放着晚上纳凉的藤床上,邱枫弯腰屈膝跪着地上的搓衣板,海棠猜了个全中,这事真和自己亲哥哥脱不了干系。
  翟玉芳用手抹着脸上泪水,每当哥哥不听话遭批时总要听到些母亲的自责话,依然是怪自己不会教养儿子,她也不打人,也不骂人,就一个劲自怨自艾。邱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一个混儿的?不是父亲走的那段时间。
  93年重阳节父亲逝世,翌年春,政府要收回一块种着小杨树苗的地,那里恰好有父亲的几分投入,母亲要靠这些树苗补了医药费的缺,可后来听说政府收地要卖给外来企业做工厂,小杨树还长在一年零三五个月挺杆的火候上,政府给的补助少之又少,别人无可奈何动当地政府不得半分,翟玉芳横了一条心,为了拿足等同于卖树钱的补助,她拉着一对儿女跪在了市政府大院门口。
  那一跪付出了太大的代价,邱母可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邱枫已过十五年纪,年少气盛,满身都是关于自尊的倔强。
  海棠承了母亲的脾气,逆来顺受,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会去选择求人,膝盖骨不是第一次接触土地,可能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所以海棠低着头,身上还穿着初中校服,这一年她要升高中了,但依然陪同母亲跪在了此处。
  书记从办公楼里移了尊驾,先是好言开导他们母子仨不要瞎闹腾,翟玉芳问:“做官果然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就算不是全为自己,可你们就不能把为民服务这事的面子做足了吗?”
  书记反问:“外企来咱们市带动经济发展,不就是为了带动本市人民富起来吗?”
  翟玉芳过了半晌才说话:“我不要什么富裕,你把那亩树苗的钱按市价全部赔偿我,我就让你拔苗。”母亲并非本市人,作为在南方生活的北方人,她平日里话少,可每次字正腔圆地吐词,都能让人觉得她那总笔直的腰杆上别着一般人比不了大家风范。
  这世上,总有尊严扫地也解决不了的难题。
  书记说:“补偿你一家,那种了树的都要补,这事干不来,你们也别把政府当慈善机构。”
  于是被扫地出门的邱氏一家最终以惨淡结尾败了场,邱枫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的事,他晚上摸到了政府大院,那时的安保防卫系统还停留在一个比较靠后的水平,邱枫却还是在办公室大楼里被夜晚巡查的保安抓到了。
  从劳·教所放出来的邱枫性情大变,主动退了学,母亲劝阻,他倒问你有钱给我读书么?
  过去有太多不美好的东西,成了今日造成一件件琐事的伏笔。
  一句“你有钱给我读书么?”问垮了强作坚韧的母亲。
  哥哥当时看着她,眼睛闪着不知名的光,母亲拿着铁衣架一挥手就在自己儿子身上抽出一道道血痕,他的眼神里带着坚决不让泪流出来的愤怒,他咬着唇,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吸鼻子,海棠总能从别人的表情里瞧出几分痛苦,她跑上去护住邱枫,扯着哭腔喝止母亲停不住的手。
  “妈,你别打了,别打了,哥哥很疼。”
  那时候他们家该是有多么穷,贫贱之家百事哀。
  但海棠似乎总在故意的忽略某些重要的事。
  时光不过云卷云舒之间,岁月苍白了陌上的草,也寡淡了少女心中所有和天真搭上边的梦想,或许,她就是这样被迫依靠早熟以保护自己。
  读书成了她唯一挣脱现状的出路,海棠好读书,会读书,而且是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考进了市文湖一中,可拿到通知书的那会,翟玉芳却劝海棠不要再上学。
  海棠面对着母亲一点都不生气,她为什么要生气,那是母亲第一次和她用那种恳求的语气说话,平日里,母亲是不会和她说一句话的。
  翟玉芳为什么会不喜欢自己的女儿,这还得从她知道自己怀上了海棠那会说起,记忆是不允许翟玉芳在这个点上停留的,直到以后她病逝。
  海棠明白,自己时常忽略的事,是母亲从来就没正眼看过她这件事实。
  95年的七月暑假里,海棠拼命打零工,卖纸灯笼、卖衣裳、卖荷花和莲子,卖汽水瓶……能卖的都卖,哥哥也是早出晚归,到了晚上,他就把她从房里喊出来,每次都给她一二十块,也不说哪里来的钱,也不交代这钱给她干嘛。
  海棠自己拿旧布缝了一个小包,得来的钱一部分交给母亲,一部分全部存进了自制的钱包,庄重其事的压在枕头底下,邱家人仿佛都沾染同个怪癖,什么都往枕头底下放。
  翟玉芳丧夫后托人找了XH书店做书籍管理员的工作,但工资微薄,她也掂量了自己的轻重,除了书店的去处,她真的再找不到其他会做的事。
  暑假过完,九月到,该是中学生报名的时候了,文湖一中却没有迎来市状元的到来,这件事很快受到校有关领导的重视,市状元没有到文湖一中来报名,难不成被隔壁三中或者本市贵族中学五中抢走了?于是十分爱才的校长派了人,去邱家打听。
  这时海棠正掏着包里的钱,数着那些一块两块的零票子,新旧钱相错堆叠在床上,还未开始数,心里便涌上一股子凄凉。
  哥哥给的多,有天晚上邱枫估计是想跟她说什么,终究没开口,他转身跑到院子里一块石头上坐着,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根烟、一个青色透明的打火机,点了烟闷闷地抽起来。
  海棠第一次看到哥哥抽烟,那模样是生动的,人在黑色的天幕笼罩中,烟雾散开在院子里昏暗的灯光下,海棠很少喊他哥哥,这是给吉小小后来趁虚而入制造的天然条件。
  邱枫抽完半截烟回头看见海棠还站在楼梯口,他张嘴对着自家小妹一笑,虽然看不清八颗牙,但笑窝易见,蕴着少年男子的颓然之美。
  他那年虚岁十六,已然像个大人。
  妹妹快满十五,永远是他心尖尖上的小孩。
  其实哥哥很帅,长得相极了母亲,比后来她见到的所有男人都好看,除了令她迷了眼的那一个,或许,这世上再也遇不到能有这样一枚帅哥做亲人的幸事。
  一摞散钱数下来,四百零八元,海棠犯了愁,这还不够多,她该去哪再凑点钱做报名费呢?而翟玉芳给楼底下敲门的人开了门,来的正是文湖一中的校领导。
  
第005章 好事总多磨难
更新时间2012-10-16 7:59:57 字数:2266
 关于海棠的升学问题,也果然遇上了学校之间的竞争。
  市五中名博雅,与文湖一中一直是教育领域上的对手,抢优质生源的战役基本每年都会上演。五中和文湖另一对手三中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五中的办学宗旨是以名和贵出发,生源大多为市内有钱子弟和官家子弟,正如“城里城外说”来论,J城是个有些势力的城市,社会改革开放带来的初步成果,也不过是一部分人富起来了,就合该有权享受一切精神物质上的荣宠。
  博雅是私立中学,靠个社会关系,民间称呼为五中,文湖每年向国家输送十大名校优生众多,地位自然不可动摇,博雅因贵,实则上排名本市第二。
  博雅也是很多有想法的平民家长挤破脑袋都要把自家子女送进去的学校,家长们都这样想,交友非富则贵,这是为以后的人脉关系铺路。
  于是这样一来,博雅反倒掌握了自主选择权,有权有钱的子弟要收,学习成绩好的更要收,一是学校教学硬件会因为强大的经济保证而得到提高,二是需要靠优生们的考学率来提高校内的软件声誉。
  一听说市状元没有到文湖一中报名,文湖前脚刚离开邱家,他们后脚就找上了翟玉芳,博雅给出的政策远远超过了文湖给的入学条件。
  邱海棠的成绩,是以足足二十二分的成绩甩了第二名一大截,这样的成绩,对应试教育的那会,绝对能够给各校招生办造成致命吸引力,如果成绩能够稳定发展,国内十大名校任其选择。
  文湖当时特意跑到海棠的初中调查了她的档案,发现她并没有参加过什么国内有名的竞赛,比如化学、生物、数学竞赛,这样一个考试厉害但平时并不出众的学生,他们思前想后,在听说邱家情况后,主动减免了学费一年。
  博雅却带着不挖倒墙角不罢休的能耐,甚至是有些疯狂,他们愿意将邱海棠的所有学杂费全部免除,还可以在学校后勤给邱海棠提供一个勤工俭学的位置,给她的生活上提供帮助,唯一的条件就是邱海棠必须每年保持年纪前三甲,并且向着考上B大和Q大的目标出发,这在当时,却是校领导们一致不敢对外宣扬的豪赌。
  这个邱海棠,就当是他们下庄投的一个大注,博雅办学十年,从未出过一个B大或者Q大的学生,这是他们的软肋,他们需要的是成绩优秀的学生去帮助博雅改变在本市中学地位上不尴不尬的现状,一切都可在三年以后见真章,万一失败,就当少收了几万块学费罢了。
  一边是教学质量全国都有名,可减免一年学费的文高,一边是全免学费的贵族中学博高。
  那是最近几年里,邱家总算遇上的一件好事,邱海棠有高中读了,而且是两个高中任她选择。
  可最后,翟玉芳哪都不让选。
  邱海棠还记得95年的夏天特别长,也特别热,母亲下班回来,带了一根雪糕,那两块钱一根贵的吓死人的雪糕用浅蓝白相间色的纸包着,海棠接过雪糕小心翼翼的打开雪糕纸,像拆一件突然得到的意外礼物,那是她第一次吃雪糕,于是记住了纸上和路雪的名字。
  母亲翟玉芳说:“再不吃要化掉了。”
  海棠快速的往嘴里递,雪糕总得化,但化在她的嘴里,甜的有些生分,是根本想象不到的味道,她突然有些哽咽,边吃边哭,泪水里印着她打工赚来的钱的影子,她全数上交给了翟玉芳,代表着她对母亲最终的妥协,悉听尊便了罢。
  她哭着还不忘看翟玉芳的脸,那脸上总会涂些胭脂和粉,但不娇作,依然好看得不得了,这七邻八舍的妇道人家,会谁比母亲这样爱讲究,穿着得体,打扮非凡,玫红色的缎子短袖褂,服服帖帖、周周正正地被腰带扎紧在米色的一步裙里,同样玫红的皮鞋是她所知道的父亲送给母亲唯一礼物,很多年了,但依然被擦得程亮程亮,翟玉芳的身是天生的衣架子,后背端得笔直,双腿并拢像直线一样找不出弯曲,脸相上仿佛并没有被岁月带走多少痕迹,鹅蛋脸上韵着娴静,远山眉的她清淡而优雅,她十七岁生的大儿子邱枫,儿子如今十六,算下来,翟玉芳不过才三十三,三十三的女人充满了魅力,但对一个寡居的女人来说,有多少美丽,就有多少流言蜚语。
  翟玉芳真的是很少和女儿说话,以至于想说什么都不知从何说起。
  海棠对母亲一直有种可悲的讨好态度,她抹了一把脸,别扭的笑起来,把雪糕递上去:“妈妈,你吃吗?很好吃。”
  翟玉芳皱了下眉,甚至没有看一眼海棠。她后退了一个步子,动作细微,仍透着嫌弃,她说:“女孩子家,应该少读点书,若你心疼哥哥,我们就让他去读,男人读书才有出路,女子读多了无半点出息,到头来还不是要伺候丈夫公婆。”
  海棠低着头咬了咬唇:“我听您的。”她的说话声,小得不得了,像只蚊子嗡嗡飞过。
  翟玉芳在裙子摆上假样儿掸了掸灰,从肩上挎包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海棠:“擦擦,雪糕都化在手上了。”
  海棠抬起来头,眼里全是泪,翟玉芳看得鼻子一酸,背转身去,那纸也忘记递给海棠,在自己手里撕了个碎。
  她却是咬着牙恨恨地说:“你也别哭,我能供你上个初中已经是对你仁至义尽,按照我的想法,我是字都不想叫你认。”
  按照邱父邱先军的说法,翟玉芳当初生海棠,差点在医院送了命,当初海棠姥姥还在世的时候,医生问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个,她姥姥选择的保小孩,后来两人都得以保命,但翟玉芳就此恨上了自己的女儿。
  翟玉芳与姥姥婆媳关系僵硬,姥姥爱极了海棠,她去世了,翟玉芳愈发待海棠不再亲厚,仿佛不是自己亲生一样。
  海棠在妈妈那受了委屈,哭着问爸爸:“爸爸,你会不爱海棠吗?”
  邱父捏着稚气女儿的胖脸蛋,在额头上落了一重又一重吻:“爱,爱死我的小宝贝。”
  海棠被邱父的胡渣子挠得直痒痒,两父女乐乐呵呵笑将起来,过去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索性,她如今连爱她的爸爸都抛弃了她。
  海棠觉得这个夏天的热,正如当年父亲去世时的冷。
  都使她难受得胃痛。
  
第006章 秘密来了又去
更新时间2012-10-16 10:16:27 字数:1808
 事后,邱枫站在自家院子里和母亲翟玉芳闹了一回合,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得笔直的对着母亲的门帘子大喊:“您叫一个混混小流氓再回学校去读书,我的妈,您别跟我开国际玩笑了成吗?”
  翟玉芳开了门,一脸怒相。
  她指着儿子说:“我看你就是一辈子当流氓的命”。
  “这真不好说,但你不让海棠读书我就真打算做一辈子流氓。”他嬉皮笑脸。
  她道:“海棠自己也不愿读,我逼她也不顶事。”
  儿子问:“您不要搞错了,不是您逼她读,是要逼她不读吧?”
  她不说话,儿子又问:“妈,我真想问您句,我妹海棠,她是您亲生吗?”
  翟玉芳红了眼,兔子也有着急咬人的时候,她的脾气一向是好的,可面对固执而倔强的儿子,她看到他一脸的痞笑,这仿佛是他的习惯,但他的母亲总会因此愤怒。
  “不是,你们都不是我生的,我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这是气话,愤怒而幼稚。
  但翟玉芳冲到邱枫面前,抬手就扇了儿子一耳光:“女子无才是德,你懂什么?你什么不学学二流子在街上瞎晃,你觉得自己还给邱家长脸了么?”
  邱枫脸上立马显出一个红掌印,但自己的手说什么都没从裤兜里拿出来,他恨恨地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倒老古董起来了,你十七岁生孩子就有脸了么?那个时候听说是可以拉去游街的,你怎么反倒把我生下来了,你是不是会觉得吃了没念过的好,不知道未成年生子是个罪,所以才活得这么心安理得?”
  翟玉芳愣了神,呆在原处,手又要抬起来,邱枫故意将身子迎过去,她却在半空停了手,海棠终于忍不住从自己屋里跑出来。
  邱枫继续说着:“我给邱家长脸?我这不是跟你学的么,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如果不是当初你和某人不清不楚,爸爸至于每天借酒消愁么,爸爸得了肝病都是拜你所赐。”
  对面母亲的脸色刷的一下泛青,唇无半点血色,海棠跑上来抱住邱枫:“哥哥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不读书,是我要不读的,你别和妈妈吵。”
  邱枫终于舍得拿出裤兜里的手,拉住妹妹一只胳膊往身后塞,他的眼神里散着的,是光和热量,混合出放肆的怒火。
  “你知道爸爸为什么自杀么?我告诉你,是临死都讨厌再看到你那张每次去医院见他都浓妆艳抹的脸。”
  翟玉芳张着嘴,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原来有这样恨她。
  邱枫彻底为难了一把翟玉芳,他拉着海棠的手,质问母亲:“你告诉我,你这么讨厌海棠,是不是因为海棠是云叔的女儿,不是爸爸亲生的?”
  “啪”又是一巴掌,这回是实实在在的耳光响亮。
  邱家的家事是本难念的经。
  翟玉芳又急又心痛,自己的手都打得发麻,她眼泪直流:“不是,不是,枫啊,你听我说,你……”她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海棠却呆在原地,这大概是她第一次面临人生的难题。
  “云叔,云叔……”她念着那个第一次听说的云叔,却不知道这名字到底代表着什么。
  不,她是父亲邱先军的小宝贝,怎么会和哥哥口中突然蹦出来的云叔有关系。
  海棠拉住邱枫:“哥,你说什么?”
  邱枫这才知道自己刚才一激动,说多了话,他嘴角渗着血,为难的看着自己的小妹。
  他其实宠爱他的妹妹,但在哪里藏着些错乱,使他对妹妹显得别样生疏。
  他们确实是同一个肚子里钻出来的兄妹,邱枫却觉得,他们俩身上流着不一样姓氏的血液。
  这个局面,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事情的结果是翟玉芳妥协让海棠去读,面对“云叔”的问题,海棠表现得出奇的冷静,她大概自己也误会了一些事,比如她明白了自己原来是个私生女,并非邱先军的女儿,因而她是邱家媳妇翟玉芳的痛,自己才会被嫌弃。
  这是一个晚上就被邱海棠想清楚的问题,出乎意料的“茅塞顿开”。
  于是她还有什么怨言呢,如果母亲能够过得好,她反倒有些知道来龙去脉后的安心,那个云叔是谁不重要,她可以等长大以后去找,或者一辈子只知道那个人,不找也行。
  很快,懂得目前现状的海棠选择了去博雅读书,她越发要读,这样能免三年学费,又能打工挣生活费。
  不过两天的时间,邱家像着了一次火,又很快在火灾现场重振起来,不对,不叫重振,而是恢复从前母子三人各干各事的平静。
  邱家的孩子,天生早熟,太过懂事。
  海棠的性子大约是因有了这样一个性子冷淡,对她也冷淡的母亲而磨出来的,她潜移默化的被影响,全然无了半点少女的热血。
  天很快就凉下来,又是一个秋,淡淡的,布满哀愁。
  慢慢地,时光能从树叶枯死的筋络里流出希望,腐烂成营养,可保暖冬日里的树。
  海棠终将遇上很多人,很多事,但少女的心,总像惊不起半点涟漪。
  
第007章 难免磕磕碰碰
更新时间2012-10-16 22:01:08 字数:2037
 海棠类同于很多学生孩子一般,读小学的时候,希望能快点上初中,上了初中,又迫切的想上高中,如今终于能上得高中,多年愿望不过是作为一个长大的孩子,有更多的能力去承担人生的重量,比如面临困难,会有更多的想法为自己提供出路,并且有实践想法的体格。享受并且快乐成长之于海棠,实如饮水,冷暖只有她自己知道。
  然而很快她的积极性就在踏进高中校园的那一刻起被颠倒成郁闷,并有向消极下滑的趋势。
  人性格的发展,大多和生活所处环境有关,海棠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并非学习的难题,而是人际关系带给她的麻烦。
  渐渐地,海棠就发现了高中学生心态的突变,不是超脱了利益,而是懂得了更全面的追逐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关系。初中时期,同学之间在乎的并非家世背景,谁成绩好,谁就有权选择结交与被结交,在高中,大多人的想法更进一步,不仅要和成绩好的同学搞好关系,那些家事背景优越的,更加要与之亲近。
  海棠时常面临这样状态,她打心眼里是个爱与人分享成绩的女孩子,每当做完一道使人难过的数学题,她会高兴的转转笔,然后问周围的,对这道题有什么新解法或者看法,但现在,当她抬起头,就会看到教室里同学三五成群拢堆,各占据一块领地,讨论很多与学习无关的话题。
  一般如此,男生们在一块评选本校从高一到高三的班花,再由班花中选出校花,如果他们心情好,还会接着选出恐龙,甚至女生中的暴龙。而女生们从零食说到言情小说,有人以看过琼瑶小说全集为荣,再又聊到前些时间买的新裙子,比比谁的更短,分别从N多角度阐述短裙对女生魅力值的提升,甚至说到世界上曾经的日不落帝国男人是穿裙子的,三两个将目光转投教室里的男生堆里,众人心领神会,假想着自己班上男同学穿裙子的模样,都掩嘴不约而同的讪笑起来。
  对于独爱学习的邱海棠来说,她既不会谈漂亮衣服,也不懂什么零食真的好吃,谁又愿意来和她说说实验题上的快乐呢,恐怕只有那些阿尔法、分子能够了解她的心情。如果有多余的时间给她分配,她更愿意背颂元素周期表,但是她还有其他事,比如在学校餐厅打工,赚取生活费和购买学习资料。
  博雅是贵族高中,因大多学生们富裕的出身,贵得其所,少数挤破脑袋要进来的一般家庭学生算个异类,海棠称得上是异类中的异类,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在餐厅后面,对着同学们的碗从窗口里送餐的学生。
  有的时候,餐厅里总会闹出些笑话。
  班上的胖子陈就常调侃海棠,某天人还未到窗口,就对着窗内提勺的海棠叫道:“邱大厨,你昨天给的腰花里掺了只苍蝇啊,今天再出这事我就投诉你了。”那后边跟着的瘦个男生仿佛解围:“胖子,邱女士可是我们班第一个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未来职业方向的同志啊,你忍心就这样毁了人家前程?”
  海棠一听,红晕就由脖子上了脸,终究有些女生的自尊心作祟,那轻的淡的重口味,众口难调,管得住别人的脚,也没听说能管得住谁的嘴,闲言碎语是把刀,海棠不想这样早就被扼杀掉。
  她总是找着各种办法使自己脱离某些怪圈,不攀比、不跟风、舍弃打扮,一心只读圣贤书,二心只管打好工。
  首先把自己隐藏起来的女子,会渐渐使人失去兴趣而被遗忘的,甚至有老师们都忘记了学校了有一号重点培养大学的对象,她的名字叫邱海棠。
  她吃着和别人一样的饭,读一样的书,学习一样的知识,会因为贵族学校开设的绘画和音乐课、舞蹈课犯愁,不管是昂贵的颜料必须买还是精巧的舞鞋必须自备,每一样都使她不得不在餐厅更勤奋的工作,还会在每月一次校长座谈会上卷着衣角显得局促又不安。
  第一次从校长办公室出来,耳朵里全是诸如好好读书,你是博雅的明日之星,是祖国栋梁、希望之类的话,想起老校长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甚至替她规划好了将来大好前途的方向,吐沫星子似喷雾弹一般不时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她突然莞尔,有些理解校长的语重心长,期待不是只有别人对她的,还有她自己对自己的寄望。
  就这样,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死劲地转了个身,接着是转出这层楼准备下楼,就那么巧合的迎面撞上了抱着一大摞作业本的苏冬青。
  她一开始是不认识他的。
  可海棠永远记得那张不符合青少年应该带着天真浪漫表情的脸,被撞之后,作业本散了一地,海棠抱着被撞疼的胳膊立在原处哼起来,实在是疼啊,是自己太用力转弯,导致了力的反作用,还是对方过于结实了呢,还在纠结。
  蹲在地上那家伙却抬起头,他对着她说道:“你喊什么喊?过来捡啊!”
  那是海棠第一次遇上眼前这张面无表情但像寒潭一样冷冰冰的脸,声线磁糯,却仍旧冷冰冰,带着责怪。
  他们起身,分道扬镳,男子甚至没有讨要一句道歉的话,两人擦肩而过,像一句话那样说的:从相遇到相知,人们总会匆匆忽略掉过程中的挫折。
  晚夏的太阳从教学楼楼梯间的空隙里照进来,抱着疼痛稍微有些缓和的胳膊,站到了延伸在外的阳台上,远处草场上传来《欢乐颂》的合唱声,鸽子从东边飞过,希望不过如此,给些阳光,她就能够灿烂生长。
  她心里在呐喊,她对自己说:“邱海棠,这点痛不算什么。”
  
第008章 身边那些她们
更新时间2012-10-16 22:01:37 字数:2631
 对穷家女海棠来说,纵观整个校园,愿意和她说话的自然是有些,但亲近的不过一两个,比如说,下课了会一起去学校WC,或者小卖铺,上学校餐厅吃饭也一起等等之类的陪伴者,这两个也就自然被归纳为海棠的好友,一个叫侯小雨,还一个,竟然是吉小小。
  侯小雨,是海棠同班同学,时常因为学习的难题向她请教。侯小雨外号很多:暴龙、钢牙妹、四眼女蛙……被喊得最多的还是“猴子”,她瘦,因读书低头勾腰久了,背有些微坨,总是一副七十年代老气横秋的打扮,班上同学传言她一条灯芯绒裤子能穿一个月不换,实则细心的海棠能够发现,侯小雨起码有N条款式一模一样的裤子,而且上面带着手工制作的痕迹,针眼细密,海棠眼尖,羡慕的问侯小雨,小雨就尴尬的笑笑:“家里穷,我妈做的。”
  她一笑起来,那比酒瓶底还厚的眼镜在主人鼻翼上滑溜下来,又被侯小雨推上去,别人看到都觉得累。侯小雨自己曾说平生最爱是穿着衬衫、灯芯绒、脚踩回力球鞋、扎个马尾辫,骑自行车周游世界。可海棠看她那一头营养不良似青黄不接麦穗,历经了荒年般的短头发,首先就从头开始叹息了一声,这样的女孩儿,在九四年的那会,是暴走而无帽可扬的,可她说那话的时候,两眼带着精光,裂开嘴,嘴里一口的钢牙让人退避三舍,喜欢张扬的风,被眼镜遮住了一半的脸上,带着年轻得不可一世的自信,她从来不与送她侮辱性称号的人计较,她甚至都不怀疑,这样一个女孩怎么也会来博雅,海棠觉得能有这样一个女生主动来接近自己,是不需要理由的,海棠自觉平凡得不得了,典型的物以类聚,而且,她实在是爱极了侯小雨脸上对未来憧憬时的快乐笑容,带着强烈的感染力。
  但是吉小小,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吉小小勉强算她发小吧,一个从出生到上学,直到高中了,都阴魂不散的漂亮姑娘。
  海棠一上博雅,她所住街道的七邻八舍就传开了,去了贵族学校,就有背后诋毁的人说翟玉芳不知道又勾搭了什么有钱的关系。
  吉小小的成绩,是惨不忍睹的,她的爸爸,吉大人,暂且给他按个极小气又深藏不露的,奸商的名头,他起初做投资的生意,吉小小自己也说不上那叫什么,大致为低价买一大堆人家目前不要的东西,等到别人都需要的全部高价卖出去,这些生意,难免有投机倒把的嫌疑,但她爸爸就是靠这样赚得盆满钵满,赚到了钱的吉大人,却对谁都藏着掖着,从前住在城外香芹平民街,如今都可以城内富人区,买上高档复式楼了,可他仍然装穷,香芹街上的人,都知道他抠,他深怕自己富得油还没流出来就被自己的穷亲们刮个底朝天。
  可对自家女儿,他倒一反常态,有求必应,深怕自己女儿在物质上受了委屈,亲自去商场给女儿挑选高档护肤品,女儿喜欢彩妆,他二话不说,掏钱买!吉小小升高中,就比一般女子早起飞一个大步,小小年纪就开始了涂抹胭脂口红,而吉大人这个至今为续弦的男人,唯一的一点好,就是肯为了女儿摘星星摘月亮。
  起先听说隔壁邱家海棠考取了市一中,吉小小说什么都要他爸想办法给她买进去,这才准备好一两万块的升学费,拉了一大堆关系,只等入学,海棠又转身去了博雅,吉小小跟着立马改了主意,说什么都要和海棠一块,他爸听说是博雅,更乐得愿意,博雅只要有钱,关系都不需要,花了更多的钱,又把吉小小的学籍档案从一中转到博雅。
  到了博雅的吉小小,似乎当定了海棠的“好”友,当然,怎么看都像是她拼命拉着海棠和她一块,但总在不经意间让海棠沦为她的陪衬品,有次侯小雨吞吞吐吐,终于没忍住,趴在海棠耳边问道:“吉小小跟她们班上同学说你像她丫鬟,你晓得不?”
  海棠看她一脸紧张,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撇嘴一笑:“她从五岁起就觉得我是她丫鬟了,琼瑶阿姨的戏看得多,被人物关系搞乱了,见怪不怪。”
  侯小雨就奇怪了,又问:“你不生气啊?”
  海棠反问:“有什么好气的?”侯小雨等着她一脸愤慨说自己小时候的童年怎么怎么地因为那个小妖精而毁了啊,自己又怎么怎么地生气啊,可是她都希望落了空,她趴在桌上故意弄乱了海棠扎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叹了一口气:“你呀,就是天生好脾气,也容易被欺负。”
  吉小小对海棠并非一味的欺负,她黏着海棠却不是没有理由的,她从小没有妈妈,家里就她一个小孩,偏偏海棠有个哥,于是死皮赖脸的要和海棠共享一个哥,加上海棠那逆来顺受的秉性,吉小小说一就是一,她知道海棠厌烦她,可她也知道海棠不会伤害她,从小就懂得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吉小小,就是这样被隔壁两兄妹纵容出了胆大和依赖。
  吉小小一直人缘超差,谁对她第一印象都好,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接触多了,还真的只有海棠能受得了她那后天得来的大小姐脾气,吉小小也是需要同**的女生,她若不拉着海棠,她还能拉着谁呢,这种对亲情的渴望,显然是她自己无法控制和别人无法轻易理解的。
  在博雅,吉小小与海棠的接触,在以后也能给她带来不少方便,这就不得不说到海棠一直以来的同桌——苏亚。
  苏亚家里有钱,从她学习用品和生活用品、穿着打扮上能看得清楚。每天校门口都有一辆黑得闪闪发光的车接送苏亚、苏冬青两兄妹,海棠并不知道苏亚和苏冬青的关系,也不知道谁是苏冬青,更不知道她在教学楼道撞的那个就是高她一届的学长苏冬青。
  这关系复杂得~不过一切认知都是从吉小小开始。
  吉小小怎么和苏冬青早恋的,海棠越发不知,但吉小小会经常跑来问她关于苏亚的事,后来她总算明白一个道理——攻其子必先攻其亲,知己知彼,而且还要连对方的亲戚都知道了解得一清二楚,方可百战不殆。
  苏亚厌恶贫穷,却是不争的事实,以她为首的几名富家小姐,时常以欺负海棠之类的平民学生为乐,海棠还不是其中最惨的,言语讥讽或者泼冷水、踩书、扔校服等变相打击,都是她惯用的手段。
  就是这样一个女孩,最最讨厌的,还是吉小小,可她拿吉小小没办法,因为她发现,吉小小自从缠上哥哥后,她每次带人去堵吉小小,但那人精儿就跟得了什么消息似的一到下学就跑得无影无踪。
  很有些时候,无处可撒气的苏亚,首当其冲就将怨气洒在了吉小小的所谓发小邱海棠身上,当然,她还有些地理优势,只要她乐意,一伸手,就能大大方方撕了邱海棠写有好不容易解开的一道多元方程式的本子,她想以此达到逼问吉小小下落的目的。
  但海棠次次平静以对,拉回被扯得七零八落的作业本,对怒火中烧的苏亚笑笑,又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
  姥姥曾对她说:“海棠,这人啦,一辈子太长,年轻的时候,便因小小的恩怨是非争个不死不休,不值得。”
  她过去不懂,但一直都在学习怎么懂。
  
第009章 却在意外之外
更新时间2012-10-16 22:02:04 字数:2251
 就是这样,苏亚和吉小小,双方开战,终于落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皆被学校开除,而且还是贵族学校。
  彼时,海棠预感到聚众斗殴,帮吉小小的肯定是哥哥,下学急匆匆回家,看到哥哥果然跪在院子里,面对着坐在竹床上默默抹泪的翟玉芳,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搭救这不争气的流氓哥哥。
  母子三还在院子里僵持,吉大人就在外面喊了门:“海棠妈,在不在?”声落,人也跟着进了院子。
  这院落带着南方少有的北方式格局,一栋年代久远的二层小楼坐北朝南立着,两边各两间齐楼腰高的平房,小楼对面打着墙,在中间抠出一扇门,这便是海棠的家,事到如今,在高楼渐起的年代,窘迫得只剩下一个骨架。
  翟玉芳却带着儿子,在院子中心挖了个洞,要摘树。这是海棠心里的亲情树,上面挂着一家人的姓氏,有未见过的爷爷,有姥姥,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和她,以后还会有很多小孩,是她的,还有哥哥和未来嫂子的……
  这些海棠从没有跟母亲翟玉芳说过,她记在心里,必成她所想要达成的愿望,那个时候,翟玉芳只是将树扎紧了根,绕着边上的土,垒实了,用脚慢慢地踩,留下一圈圈脚印,脚印叠着脚印,最后,平平整整消失不见。
  海棠对着如今这颗只开花不结果的石榴树,楞了神。
  一边,吉大人对翟玉芳开了口:“海棠妈,都怪我没把小小管教好,我来给你赔礼道歉,这回要赔的钱我给你出,500够不?要,要不一千?”
  海棠抬眼,看到妈妈仰着头,她也不回话,一双大眼睛恨恨地盯住吉小小的爸爸,吉大人怕是有些畏惧那眼神,从胳膊底下的破旧皮包里抽出一叠钱,快速的数了数,五张崭新的大钞,想想觉得不够,又抽了几张,数都没数就捏成一卷,跑到海棠跟前,往她手里塞。
  “大人叔,你~~”海棠不知所措,投去眼神,向翟玉芳求助,吉大人却尴尬地笑着,再不敢看翟玉芳一眼,只对海棠说道:“海棠,小小以后的作业还是需要你帮忙辅导的,钱拿着拿着。”一双胖手拍得海棠肩疼,“拿着,拿着,叫你妈别为难你哥啊。”海棠挪揄不敢接,吉大人明明转身跑出不远,又折回来,说着:“别,别跟别人说钱是叔出的。”
  吉大人跑得飞快,这大约,都是翟玉芳的眼神吓到了他。
  海棠把钱放在院子外的竹床上,径直走向楼外阶梯,上楼回了自己房,她将书桌前的窗户打开,摆上了今天的家庭作业,正襟危坐,那心思却全是院子里的动静上。
  海棠第二天上学,遇上吉小小。
  她见海棠出门,在自己家门口打招呼:“棠棠,我爸要把我转去三中了。”
  海棠心想有个爸爸就是好,自家女儿被劝退学了,做父亲的还有好脾气的赶紧替她解决上学问题,若是这状况出在她身上,别说博雅的免费高中上不了,她这辈子恐怕都不用指望踏进校门一步。
  她垂了眼帘,径直路过吉小小家门口。
  吉小小赶上去,拉住她,问:“棠棠,我知道你心里现在可高兴了,以后终于不用被我缠着了是吧?”
  海棠心思被看穿,她毕竟不是个对情绪控制自如的高手,有些难为情:“你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
  今天吉小小穿了条碎花长裙子,上面搭着米色的羊毛开衫,长长的头发直到腰间,其实素净脸庞的吉小小,淡眉杏眼儿,樱桃小嘴,微怒的瘦削脸庞,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苏亚的哥哥看过这张只有在家才能看到的素颜么?要是看过,是不是正因为这样才喜欢的?
  海棠情不自禁问她:“小小姐,你怎么和苏亚她哥认识的?”
  吉小小有些吃惊,松了海棠的手臂,叹了一口气:“认识能怎么样?人家又不喜欢我。”
  她瞧见海棠皱了下,突然觉得莫名其妙:“苏亚一走,没人欺负你了,你倒能过几天舒服日子。”说着转身,海棠不管她,背着书包准备走,吉小小又回了头,对着海棠的背影喊道:“晚上和小枫哥来我家吃饭,我爸昨晚说的……”
  海棠知道世事是充满变数的,但万万没想到有些变数来得这么快。
  上午的课才结束,下课铃一响,苏亚的家长就从外面显出身影来,学生们纷纷出教室,海棠却坐在座位上不动。
  她分明瞧见苏亚站在这位进教室的家长模样的女人背后,还偷偷地对她吐了吐舌头。旁边一块站着的,是苏冬青无疑了,他似乎看了她一眼,很快就转移了视线,那快速的一对视,使海棠有些错觉是她瞎猜的。
  老师领着女人来到海棠身边,海棠起了身,早上才想着自己身边会来什么新同桌,没想到新的没来,旧的回来。
  老师笑着介绍:“这是苏亚的同桌,邱海棠同学。”
  海棠不善于与人交流,女人面对她摘了墨镜,暴露了整个浸染高贵出身的脸部轮廓,海棠不敢直视眼前这双过于锐利的带着审视的眼神,她发现,苏亚的眼睛和这个女人的眼十分相像。
  女人笑道:“同学你好,我听校长说你是个优秀学生,以后我们苏亚的学习就麻烦你帮忙指导了。”
  这话,实在像大人叔的翻版,但大人叔绝对不会有如此居高临下带着命令的气势。
  旁边苏亚有些不耐烦了:“哎呀,妈,您有完没完,我这有哥照顾就行了,您快回去成吗?我爸还在外面等你呢。”
  女人的声调突然变得无比宠溺:“好好,乖女儿,你可保证了,再不许闹事了哈,你要知道妈妈这回……”
  苏亚打断她妈妈的话,“行了行了,我知道。”接着用力推搡着女人往外走。
  老师夹着书,陪着出去,教室里的人所剩无几。
  苏冬青挪了挪位置,给出去的人让路,他向呆呆的海棠投来一记眼神,这回是确实在看她,他放下妹妹的书包在桌上,却并不离开,海棠看到他对着她伸出右手,笑着说:“你好,我叫苏冬青。”
  那双伸出来的手,让才回过神的海棠有些不知所措,第二次见面,简直让她认识了一个人两种脸,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再说,眼下这太正式的问候,谁来告诉她怎么办才好。
  
第010章 青春无耻少年
更新时间2012-10-17 7:55:54 字数:2510
 “我……”海棠小心翼翼在校服裤腿上褪了下手心里的微汗,碎碎念着自己都听不清的语言,正要伸出手,苏冬青却迅速抽回手,转身往教室外走。
  海棠的表情僵住,有些招架不住了,尴尬得又红了脸。却不知苏冬青此时唇角上扬,一脸故意。
  苏亚返校,花了不少钱是肯定的,但必定是因为家中有些权势,才会这么容易说服校领导,至于吉小小,海棠不知道晚上回家的时候要不要把这消息告诉她才好。
  上午最后一节课,背后传来张纸条,后座把纸条递过来的时候一脸嫌弃:“以后别让我传了好吧,烦死了。”
  海棠接过来,纸条上写着:“海棠,下午上课之前在情操阁楼下见,不见不散袄!”旁边还画了个夸张的笑脸表情。
  假装将橡皮擦掉下去,侧着头看了眼后三排坐着的侯小雨,侯小雨却一本正经的看着面前的黑板,海棠有些愕然,这是闹哪样,侯小雨和她有话说就下课后两人在教室里说说啊,怎么还选个这么古怪的地方见面,跟地下组织碰头似的。
  哪知下了课,侯小雨如往常一样飞速的往外冲,恨不能马上离开这压抑的教室,海棠在后面喊,她就说句:“海棠,有事下午说哈,我先回家,我妈今天做了海带排骨,哈哈哈……”
  到了下午,食堂餐厅的事忙完,眼看要到两点,海棠解了围裙,前往情操阁。
  情操阁,分上下两层,下面提供给男士方便,上面是女生,大家自然会猜到,这里其实是学校厕所,地面和墙上都铺着白色瓷砖,深色阶梯盖着彩虹的七色地毯,虽唯一一块有颜色的地毯质量差强人意些,但整栋厕所大楼,在本市闻名遐迩,其建筑风格和里间配套设施已经完全颠覆了各中学在厕所修建工程这块的用心程度。
  只因这栋楼在学校东苑,学生餐厅的斜对面,东苑一面墙包围两座建筑,中间一条走廊,海棠出了餐厅大门,往前走,在尽头处,就有一堵墙,墙面上写着12个大字:树立远大理想,培养高尚情操。而师生们出恭的地方之所以被称为“情操阁”,正是迎了这句口号。每到下课,课间的十分钟,几乎就成了学生们邀上三五好友欣然前往之处,这时,人家就会大喊:“走,去培养情操啦!”就连老师有时候讲笑话都会说:“你们下课多复习下前课的知识,不要老是往外跑,这学校蚂蚁窝大点地方,你们天天跑也不烦?就一个情操阁,老去小心肾亏。”
  海棠在楼下等了数分钟,只见人来人往,逐渐由少变多,都是趁着上课之前赶紧来这放放羊的。海棠站在原地,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一时间有些局促,但又挪不开步子,想着要不要去二楼女士卫生间等,正巧遇上苏亚带着班上几个常和她一块的女生过来,苏亚隔老远就喊她,问道:“海棠,等谁呢?”
  苏亚意味深长“哦”了一长声,随着人流上了二楼,海棠心想着要不要跟上去,远处几个人跑过来,一看是班上的男生,男生中的陈胖子她是怎么都会一眼认出来的,陈胖子哈哈笑:“哈哈哈,花姑娘,他们说你在这等着,没想到你还真在这。”
  花姑娘自然是班上男生送她的称号,不是因为她漂亮,而是那名字里夹着几丝符合她身份的乡土气息。
  海棠一时楞神,苏亚从半楼下了来,敞开大嗓门问陈胖子:“是你把她喊这来的?”
  陈胖子笑着,海棠大体明白,原来这是场恶作剧,周围经过的学生有些投过来疑问的眼光,有些跟着笑。海棠突然有些心酸,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父亲去世那年,为了家里小树苗的事,妈妈带着她和哥哥跪在市政府大楼下的那段记忆。
  当时很多人站在周围,冷眼看着他们,她满身都是阳光,可带着针刺般的痛苦,一抬眼,甚至大楼处窗口里的一双双眼都如设着的隐藏机关,会放出致人性命的冷箭。
  海棠笑得很难看,快速转身要离开,脚踝却失了劲,摔倒在阶梯处。
  很快侯小雨就知道了这事,海棠却揉着余疼未散的脚踝,说只怪自己:“那字迹明明不是你的,我却以为是你的。”侯小雨闷不作声,带着海棠偷偷溜到自行车棚,那丫头一眼就找出来陈胖子的自行车,扭开气胎帽,任胎气直往外泄,海棠第一次做坏事,心有余悸,侯小雨打算气阀帽子都不给陈胖子留下,揣进兜里,又拉着愁眉惨淡的海棠往小卖铺走,她买了两瓶一块钱一瓶的可口可乐汽水,侯小雨递给海棠一瓶,拿着自己的对她豪放举瓶:“花姑娘,来庆祝我们第一次除妖就旗开得胜。”
  海棠假怒:“你才是花姑娘。”
  侯小雨噗呲一下就笑起来,笑得花枝招展,厚厚的眼镜架在鼻梁上依然纹丝不动。惹得海棠展露笑容,两个人越笑越没心没肺。
  拿着汽水瓶的女孩仰头大喝,灌得急了,被汽水冲劲呛得直咳嗽,海棠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多年以后想起来这个场景,海棠都会怀念这个曾给她无数温暖的家伙,有些人,会站在背后安慰你,有些人却会牵着你的手,带着你走出难关,即使以后她们相隔不同的纬度,不同的经度,在不同的时空,却会享受到同一丝阳光,时差使她们一个白天一个黑夜,却不会带走她给自己留下的怀念,这大约,就是友情吧。
  她劝侯小雨把那气阀帽子还回去,侯小雨撇着嘴说什么都不干,海棠说:“不必要这么无情吧,放了气已经很残忍了。”
  侯小雨倒笑:“什么无情,这叫无耻,我以后经过车棚就放他气,气死他。”
  海棠嘴角抽动,果然啊,人不无耻枉少年!
  日子在地球的自传中过了一日又一日,冬天来得悄无声息,海棠缩了缩脖子,跺跺脚,将暖气逼在衣领子里,前面体育老师喊着:“同学们不要走啊,用跑的,跑起来。”这天还是朦朦亮,不过凌晨六点,但为了这季的市高中冬季越野长跑比赛,博雅索性开始了全校全员晨跑的训练,以班级为单位所有人都必须参加,至于跑多少无所谓,只要坚持在学校跑道上跑一个小时。
  其实这一个小时对锻炼身体来说是有些浪费的,很多学生借着这一个小时,有的慢慢小跑,和身边好友们嬉笑打闹,有的闭着眼睛往前挪,仿佛轻轻一碰就能倒地睡过去,更有甚者,有些高年级学长们借着这次晨练,当众多次调戏低年级学妹。
  海棠在这条道上不知遇到多少回苏冬青,他每次从身边擦过去,都会把海棠吓一跳,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个人穿着运动服的里皮肤上的腾腾热气,和听到他扇动的鼻翼下的重喘呼吸,他有好看的背影,对身材矮小的她来说,相比之下,已经足够宽厚高大。
  她想起吉小小和他在草场上耳鬓厮磨的最后一次。
  不知前缘,没有结果。
  像一首记不清的歌,单单只记得高调的转音,却直达人心。
  
第011章 英雄就该救美
更新时间2012-10-17 16:15:40 字数:2673
 “寒风催日短”,邱海棠最近常想起姥姥说过的话,她想,或许是因为时光还没长到足够抹去部分记忆,姥姥说黎明总是在人们睡不醒的时候悄悄来到,很少有人发现它的美,日子太短,然后人生就成了只等天黑。她打开二楼的小窗遥望护城河对岸继续睡在冬日里的城市,因此忆起可怜的过往,寒风送过来几分凄凉,或许这一天,她都将陷入某种低落的情绪,对计划的将来充满怀疑,不可自拔,只是走出来了,就不怕会悄无声息的死亡。
  “花姑娘,叫你呢!”突然背后传来一阵疼痛,气力劲儿差点将海棠推出了队伍。海棠反应过来,对着左手边站着的苏亚狠狠瞪了一眼,苏亚怕是感受到眼神中的敌意,第一次被海棠吓得不敢说话。
  前面的连长站出来解了围,又问了一次:“那谁,个子矮点的女生,站到排头去好吗?”
  苏亚有些不自然,嘴上却仍然说着:“喂,你瞪着我干嘛?矮个说你的,咱们俩换个位置。”海棠垂了眼帘,选择了隐忍,她向问话那人看过去,不是苏冬青又是谁。
  原来学校为了提高冬季越野长跑的训练效果,特按照学校军训的形式,将所有学生按班级分成每30人一个小连,而分配的连长都是高年级表现良好的男学生。这匪夷所思的队伍组建和分配制度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不过着实令学生们都兴奋了一把,都各自邀上好友们组好了队伍,只等上级领导们给自己连分配高年级帅哥连长。轮到邱海棠,她和侯小雨却成了补缺的人员,最后两人被拆散,邱海棠不幸补到了苏亚那一连。
  苏亚又和隔壁连说了好话,这才把自己的哥哥苏冬青从隔壁连调换过来,这回,自己的连由哥哥苏冬青监督运动,以后就不怕有多累了,苏冬青有模有样的做着指挥官,第一件事,就是给30人不小的连按照高矮顺序调整队伍。
  第一个喊的就是邱海棠,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有意,并没有喊她的名字,而是“矮个的那位”,而彼时邱海棠的思维一直都在游离当中,天泛起了鱼肚白,她觉得那天肯定是没有睡好觉。
  而苏亚死劲一巴掌拍醒了她,海棠才从胡思乱想里解脱出来,不得不再面对一个新的尴尬的问题,她以后的日子,将面对吉小小的前男友每天相处一个小时了,这种莫名的紧张使她在冬日的早晨里胆战心惊。
  邱海棠走出队伍,准备和苏亚换位置,高一的她,确实有些不长个啊,不幸沦为排头,这回她把整个背部露出来,让右手边的一排同学都看到了她背上的东西,首先是隔得近的笑起来,笑声在青年人群中太容易被传染,因而整个队伍都笑起来,让不远处的隔壁连都觉得莫名其妙,却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仿佛不相信晨练会让她们觉得这么开心。
  苏亚终于找到理由不再介怀海棠刚才的凶恶眼神,跟着众人一起大笑,邱海棠才明白,苏亚刚才那一巴掌,是借机把什么东西贴在了她背后,她背过手去够背后的东西,摸过去却空荡荡的,校服太大,或许是被褶皱遮住了,但周围没有一个人肯帮她解围。
  走过来的却是苏冬青,扯了她背上的东西,果然是张小纸条,他看了两眼捏进手心,送进了裤兜里,完全没有要将纸条给海棠看的意思。
  海棠默默归了队,这一天才开始,又给人当了回笑料。
  后来海棠问过苏冬青,那上面写的什么,苏冬青说上面写着“我是大美女”,海棠呲之以鼻,那家伙,就不能来点有新意的,翻来覆去就这句话,苏冬青必定会笑着跟她说:“她们不说我也知道你很美。”
  那天放学回家的海棠在家门口却看到了妈妈和一个男人在门口拉扯着,她妈妈努力挣脱男人的紧抓,男的身边停了一辆车,拉着她妈妈翟玉芳的手不放,两人拽着到了门口,翟玉芳说:“你放开。”男人嘴里说着不堪的下流语言,大约是叫翟玉芳跟他,以后不愁吃穿之类的话,两人还在纠缠,海棠跑上去,抱住男人的膀子就咬了下去,男人吃痛放了手,嘴上骂着:“哪里来的野孩子。”翟玉芳将海棠护在身后,侧着身子,愤愤说道:“龚总,谢谢你送我回来,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我回去之后不会和同事们乱说,以后也请你自重。”被称龚总的却指着她说:“翟玉芳,你别忘了,你的工作还是我给你的。”
  邱海棠看到那人愤怒的脸,突然有些心慌,心里在想哥哥去了哪里。翟玉芳仰起脸来:“那我不干了,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去上班了。”翟玉芳隐忍着眼泪,“你个老流氓,看老子怎么教训你。”突然不远处一声大喝,对面院子里冲出来一个大汉,正拿着一根洗衣棒槌向这边狂奔,作势要向龚总打过来,那人不是吉大人又是谁,海棠喊了声“大人叔”。
  吉大人也是才从外回家,正巧看到海棠咬了龚总那一幕,龚总推搡着两母女,一副仗身高、体重、性别欺负妇女儿童的气势,紧接着下一秒,吉大人将自己的破烂凤凰牌自行车往家门口歪倒,回家就拿了一根棒槌,实实在在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剧情。
  龚总见形式不对,慌不择路,老鼠一样终于退到了自己的车门处,边往里钻边喊着:“翟玉芳,你,你这个月工资也别领了。”等吉大人到时,他发动自己的桑塔拉,灰溜溜跑了。吉大人抱着棒槌,嘴上还在骂着孙子,翟玉芳已偷偷把眼泪抹干。
  吉大人想着要不要和翟玉芳说两句话,话到嘴边,就成了:“你没受伤吧?”这难免过于言重,哪知翟玉芳轻声说了句“谢谢”,转身开门进了院,海棠跑到吉大人身边,说了句“谢谢大人叔”。
  吉大人做了好事,本来那天因为生意的事有点郁闷,可眼下全变成了骄傲,想着做英雄就是好,而且是救了对门那个冷面仙女,虽然整张脸跟个只吃香的菩萨似的,虽然平时吧也有些讨厌,但自己好歹在她面前找回些颜面,于是这下吃饭都不禁胃口大开,多吃了几碗,她女儿吉小小就不停地往他额上摸,没摸一次都问:“老爸,你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老傻笑啊?”他就假装生气:“死丫头,咒你老子英年早逝么?”吉小小不以为然,偏要斗嘴:“哼,你就这么疯着还不如死了,免得晚上睡觉都笑醒来,会把我也吓死的。”
  吉大人也觉得莫名其妙,他是怕翟玉芳的,又不屑于和她连带上什么关系,平时遇上,她看他的时候总仰着那一张脸,偶尔两人眼神相遇,他总觉得那眼光冷冰冰,吉大人不和这眼光顶真,因为他知道她就这德行,是的,按照吉大人的想法,这穷女人,带着俩孩子,不就长得漂亮点么,可就是一副处处趾高气扬的德行,可是他就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怕她。
  这回,他出手替她解围,他打心底里觉得跟吃了十全大补汤似的,全身上下通透一个爽字,紧接着晚上他就做了一个梦,梦到翟玉芳对着他笑,还突然坐到了他的凤凰牌自行车后座上,两个人骑着车看一路风景,他笑得比春光还灿烂……
  “啊!”吉小小大清早就听到吉大人房里传来一声惨叫,她睁着惺忪的眼,敲着老爸的门:“爹啊,有病就要看医生。”吉大人突然梦醒,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病了。
  
第012章 迷灯诱人酒醉
更新时间2012-10-18 7:56:19 字数:2598
 才过一天,第二日是周末,海棠放了假,中午吃了饭,要出去写生,完成绘画课老师交代的假期作业,遇上正出门的吉大人,喊了声“大人叔”,他有些焦急,却随口问了下:“海棠,有看见我们家小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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