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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雨·北平梅

_15 云五(当代)
“所以你去告诉父亲的……”,欧阳雨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怔然许久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欧阳北辰瞧着她失神的模样,一时又有些不忍,仍是狠着心把话说完:“你知道的,我爱干净,不想心里老留着这些脏东西……更不想把这些东西带进棺材去,你以前老问我,为甚么对你好——你现在可知道了吧?”
“欧阳!”梅季听着只觉着有些过分,况且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只要有一丝生机,总还是要搏一搏的,何必像要留遗言似的?眼前困局固然难解,也未必就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啊?
欧阳北辰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到梅季的口袋里,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到底还是舍不得这样东西,你替我留着吧。”
说完他躬着身子准备下车:“我去那边看看,复卿你帮忙看着靠北那个出口。”
他转过身,拉开小包厢的门跳了下去,外边的吵闹声和枪声一直都没停过,梅季摸着军服右下边的口袋,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不知怎地,他一时竟不敢伸进口袋去细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心里隐隐有些不详的感觉。贴着窗户,梅季看到欧阳北辰正在清点人手,又牵了两匹马,只见他猛地往一匹马屁股上拍了一把,那匹马冲着隧道这头的一个小出口猛地冲了出去,欧阳北辰跳上另一匹马,一招手冲着旁边的士兵们喊了一句什么,梅季只看到那些士兵也上了马,却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欧阳雨回过神来,推开沾满尘土的车窗,看到欧阳北辰正穿过隧道的小出口,一时大惊,连忙拉住梅季:“大哥……大哥他作甚么?他怎么这会儿往外冲,这不是找死么……”,一瞬间她便明白了,转过身便准备往车下冲去。
梅季忽地站起身,拽着欧阳雨,看她脸上一片狂乱,眼神里满是惊惶。他手上一使劲,扭住欧阳雨的手腕便往车下拖:“弟兄们,赶快上马,跟我朝北边冲——”
“复卿!”欧阳雨只听到隧道出口外边一阵猛烈的骚动,脸色陡变,想要挣开梅季往另一个方向去,梅季猛地一拽,拖着她上了马,一脸铁青,手上青筋毕现:“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要哭也等有命回家再哭!”
他脸上肌肉扭曲抽搐,在心中暗暗的对自己发誓:孙继昀,今日你所做的一切,他日我梅季必当十倍以报之!
他总算明白,欧阳北辰为什么一副留遗言的模样,同欧阳雨说那一番话……他不过是想她恨他罢了……
欧阳,你真傻……你以为,你这样说,她就真会如你所愿的恨你么……你以为,到了这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么……你以为,你这样几句话,真能让她放下一切……你以为,你死了,是这样的成全我么……
他一路策马狂奔,欧阳雨咬着唇没有哭出来,他知道她心底也是在淌血的。一如他现在这般,连头也不敢回,他不敢回头——虽然他明明知道,即便回头他也看不见什么了……
他看不到欧阳北辰用飞身上马,让孙继昀误以为率先突围的是他;他看不到撤开隧道口的包围,转身去追那一队人马;他看不到欧阳北辰如何在枪林弹雨之中为他引开一条血路……
风声夹着枪声,在他耳边呼啸而过……犹记沽源坝上,士兵们围着欧阳北辰,要他教他们飞身上马,最终……只有他一个人学会……
雪白的玉龙白马,沾着不知道谁的血迹,载着向北的直隶兵,穿过乱兵相接,风鸣马嘶之中,一路向北。
马蹄声,枪炮声,哭喊声,声声不绝。
这本就是一个波涛汹涌的时代,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千上万的人,颠沛流离;这一刻,许多人的命运被改变,父子失散,夫妻相离;这一刻……有人选择了死,有人寻觅到生。
金陵雨·北平梅 正文 第五十章  梅雨绵绵
章节字数:3308 更新时间:08-12-04 16:28
第五十章梅雨绵绵
远赴法国的邮轮上,胡畔端着两杯咖啡,走向坐在甲板上的欧阳雨。
“差一点……就成了第一夫人,密斯欧阳,你不可惜吗?”胡畔将一杯加奶加糖的咖啡递给欧阳雨,笑着拉开另一张椅子,迎着海风,驱走夏日的燥热。
欧阳雨将耳前的发丝拨到脑后,海风吹起她白色的裙角,她伸手接过咖啡,恬淡一笑,旋即调皮笑道:“可惜啊,不过……那些报纸没能登出我这么雍容大方年轻貌美的第一夫人的照片,他们该更可惜才是!”
“会开玩笑了……真的放下了,一点也不留恋?”胡畔唇角微弯:“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赐予我的一个机会呢?你看……我们总是这么有缘坐同一条船……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
欧阳雨一记白眼扔过来:“少来——让你们家思媛听到了,看不给你跪搓衣板的!”
胡畔收起顽笑的面孔,带着一丝凝重的问道:“其实……梅四少之前的那些举措,也有很多实出无奈……我承认我至今对当年被他利用,对你造成的伤害感到愧疚——如果你放不下,我心里……”,他深叹了一口气,“当是为了减轻我的罪过也好,你真的……不肯再给他一次机会?其实很多事情,回头想过来,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那样计较……我相信梅四少对你,实在是一片真心。”
“你知不知道,当初你在他和颜如玉的婚礼上闹出那样的事,后来你被关到监狱里,他来找过我。”
欧阳雨微微低下头,似乎并不为他的话感到惊讶,胡畔耸耸肩笑道:“你又知不知道,他当时误会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他说他恨不得杀了我,可是又妒嫉我,差点把我猛揍了一顿……差点让我提前去同阎王小鬼拜会,看在我替你受过的这些罪过上,你大人大量,原谅我一时自作聪明给你带来的伤害,好不好?”
“我不怪你,真的,胡畔,我真的不怪你,你不要再为此事自责。”欧阳雨转过头,真诚的向胡畔解释。
“可是你不肯原谅他,虽然我在你们之间所造成的误会只是一小部分,可是……仍然让我愧疚不已,你会让我觉得,如果少了我那一部分,也许你们还有机会,重修前缘。”
欧阳雨脸上微起一丝笑容,摇摇头,胡畔接着自己的话头:“他那时情绪那样的激动,看得出来他误会我的时候,他很恨我,却说可以放我们远走高飞……他当时很痛苦,我看得出来,如果我们不是生在这个乱世,如果不是有这样多的误会,这样多的纠葛,他会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你和他会很幸福。”
欧阳雨无奈的点点头:“我也相信……可是,在我们之间就有这样多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胡畔正欲再为梅季辩解,欧阳雨伸出一只手指止住他:“胡畔,你听我说。”
“上一次我们坐这艘邮轮,那时……我还真的对自己说,昨日种种,尽成恨水东逝,我想要把握,和他的未来。”
“我并不怪他——如果说要怪,也许他要怪我的更多。”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枪出席他和颜如玉的婚礼?”
胡畔默不作声,静静的等待她的解释。
“不是因为我恨他,更不是报上说的什么新人笑旧人哭的,那时我想,我和他的纠葛已经这样深——我没有了孩子,一片绝望,所以才会想,也许我死了,才算是一个真正的解脱。”
胡畔惊诧不已,嘴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一口气把手中握着的黑咖啡全部灌了下去,猛的回过神来才结巴道:“可是现在——你们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也没有人再阻拦你们,他现在——事业得意,你又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因为已经有太多东西,太多人,横亘我们之中。我不能忘怀大哥的死,他为了救我们,自己引开了追兵,尸骨无存;而对梅季来说……颜如玉是他的知己朋友,却因为我们这样不懂事,成为一场闹剧的牺牲品,还有她腹中的孩子——不止是这些,还有他的部将,对我成见已深,只要有我一日,他们就无法掏心挖肺的为他尽力,他们不能容忍梅家四少,为了一个女人这样优柔寡断……”
“大哥出事的那一天,专列撞到隧道出口的巨石上,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死掉,我很后悔……我们没好好儿过日子。那个时候我以为……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活着,我一定好好同他在一起,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
“可是,从隧道里出来,我们又回到这个世上,我才知道,那不过是人在临到绝处时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他今天要宣誓就职,他可以亲手实现他对于这个国家,对我们的民族,有过的许多梦想,将来会有真正新式的女性配得上他——而不是我这样旧军阀的女儿。我们的婚姻存在一日,他就无法彻底摆脱过去的形象……”
“而我也可以继续我的求学之路,我们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不是吗?”
她自顾自的一口气说完这些日子来自己在心中说服自己的话,偏头向胡畔莞尔一笑,本以为会看到他理解的笑容,谁料胡畔的面孔异常严肃。
他叫来一个船上的侍者,吩咐他拿一份今天的报纸过来:“我想……你看了今天的报纸之后,心情很难像现在这样平静。”
欧阳雨微有些诧异:“怎么……你是想让我后悔,没有到梅家四少的就职仪式上出一回风头么?”
“不对……现在这个时间,宣誓仪式尚未开始……到底什么事?”欧阳雨面孔严肃起来,以为梅季出了什么事,她这几日鸵鸟一般的不肯看任何新闻报纸,也不让人和她说这些事情,生怕自己出国留学之心受到动摇——这回报纸拿到她面前来,她仍有些胆怯。
他会出事吗?难道……难道是因为他不顾粤南方面的劝阻,一意孤行的铲除了孙继昀,引起了粤南方面的不满?
又或者……
翻头版是一定没错的,映入眼帘的标题是“梅季辞去临时内务总理一职,今秋正式举行两院选举”,内容是什么,她已顾不得看,满满占据她视线的,是梅季亲笔签署他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内务总理文书的左下角,那枚一寸见方的朱文大印:梅雨之印。
眼泪湿润了她的眼眶,她一手有些哆嗦的端着报纸,一手捂着自己的鼻口,生怕让人看到她这样的失态。
“他这是做什么……他怎么能这样……”
“你以前在汇文大学跟老教授学印的时候,跟我说起过一枚臣信卿印,我倒觉得我们的名字比那个劳什子的臣妾印来的更有意蕴,可惜我刀工不精……”
她回过头,一个穿着深蓝色学生制服的人,牵着一对粉雕玉琢的儿女,志得意满的向她扬起一丝笑容。
那正是她第一次去雨庐时,被逼无奈换上的他的那套制服。
他一手牵着二姐的幼子梁徽之,一手牵着三姐的独女郁浅墨,梁徽之一如既往的鬼精灵相,还在和郁浅墨瞪来瞪去的。
“你怎么能这样……”,欧阳雨又哭又笑了半天,最后说出最不合时宜的一句话:“你生怕别人不说我是红颜祸水是不是?”
“这个国家会有更适合她的人,将她建立成一个新的、美好的国度;至于我的部下,愿意改变纲领参加新军的,我已经让人着手办理他们的编制问题,打仗打累了的,也可以回去找老婆抱孩子……”
“只剩下我一个,孤苦伶仃的,不知道欧阳小姐肯收容否?”
胡畔早已悄悄的猫到一旁,指点船上的记着的拍摄角度:“往左一点,往左一点……诶,太左了,右一点,这个角度堪称完美,刊登出去,绝对罗曼蒂克……”
成为风景的二人浑然不觉。
“你怎么能这样……”,欧阳雨重复着这句话,嘟囔出一句比刚才更加不合宜的问话:“你凭什么知道我一定肯收容……你就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梅某人对欧阳小姐一见钟情,不计一切手段也要得到欧阳小姐——欧阳小姐要天上的月亮,梅某人也要想办法摘下来。”
当年是三分真情,七分假意,如今却是十二分的真心。
无边的天水交际之处,海和天已连成一色,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邮轮上空有无数白鸥飞过,振翅飞向遥远的天边。欧阳雨背转过身,泪水湿润了她的双眼,迷蒙之中,看到梅季从制服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给她戴在脖子上:“这是你大哥最后送给我的,我想……你该明白他的心意。”
北极星的金刚钻坠,沉甸甸地落在她的心上。
逝者不可追,生者犹珍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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