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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我们第一次战败

_9 贝文·亚历山大 (美)
  随同师辎重队行进的师部护送连夜间也不得不边打边走。中共军队的迫击炮火有好几次使卡车燃起大火,他们也只得停下来。破晓时,一连左右的中国士兵摸到离师部护送连仅有几码远的地方,不过,陆战队的炮火使他们无法靠近。夜间作战的战斗机飞到离陆战队只有30码的地方,一直把这些中国士兵困在原地,直到黎明。然后,4架海盗式飞机把4吨左右的炸弹和汽油弹投向中国人,他们终于撤走了。行进在师部纵队前面的是宪兵连,他们看押着大约160名中国战俘。中共部队发动攻击时,战俘们就趴在公路上。进攻的中国人似乎是把炮火集中到这些缩成一团的战俘身上。当他们中的一些人试图逃脱时,陆战队和中共军队一起向他们开火,共有137人被打死。师辎重队和师部护送连没再遇到任何攻击,最终到达古土里。
  直到12月6日天黑之后,在第5陆战团3营的支援下,师辎重队第2分队才从下碣隅里撤出。半夜时分,他们来到该村南边不远的一个地方。然而,迟延的撤出却证明是幸运的,因为在空军不间断的掩护下,部队在12月7日白天完成了大部分行动,只受到中国军队零零星星的微弱抵抗。
  第5陆战团1营和第1陆战团3营,由英军第41突击队相伴,于12月7日早晨离开下碣隅里,沿主补给线前行,在当天的大部分时间内,也得到了空军的掩护,平安地到达了古土里。
  到12月7日上午10点钟,除了担任师后卫部队的第5陆战团2营、一个坦克排、一队陆战队的工程兵和负责把陆战队带不走的设备物资统统炸掉的器械爆破小组外,没有任何其他美军士兵滞留在下碣隅里。部队撤出该村时,村子里贮存的大量美军物资和器械被付之一炬。工程兵们进行了最后一次威力极大的爆炸,炸毁了镇南边长津河上的桥梁。数以千计逃亡的朝鲜难民紧跟在后卫部队后面,这支部队边走边炸桥。后卫部队得到的空中和大炮的掩护比其他任何分遣队都少。不过,中国军队只进行了零星抵抗,在“地狱之火谷地”他们不过放了几枪,漫无目的地发射了几发榴弹炮弹。半夜时分,后卫部队进入古土里的防御圈内。
  这是一次极为成功的突围。9000多名陆战队员,800多名陆军士兵,125名英军别动队员,还有40名南朝鲜警察都突出重围,与驻守在古土里的部队会合。在古土里,“自负”的普勒上校统率着2600名美军陆战队员和25名英军别动队员,另外还有第7师的1500名陆军士兵,大多数都是炮兵和第31团的士兵。他们是在中国人封锁主补给线之前顺利通过的。因此,在古土里,此时共有1.17万名陆战队员,2300名陆军士兵和150名皇家海军独立别动队员,外加一些南朝鲜士兵,共计1.4万人。
  古土里有一个1750英尺的小型简易机场,该机场使联络飞机和紧急启用的二战时期的旧鱼雷轰炸机派上了用场,它们都成了救护飞机,运出了好几百名负伤和冻伤的士兵。甚至有一架C-47奇迹般地在暴风雪中着陆,并运走了19名伤员。
  撤退的下一段路程是前往镇兴里,它位于古土里南面仅10英里处。然而,这段路却是主补给线上最陡峭难行、充满危险的路段。这段路从耸立在陡峭的山岭之间的丰知岭关穿过,在这段蜿蜒曲折的道路上,几乎没有一处地方能宽过一个车道。一旦走上这条路,车辆就得一直向前开或者向后倒,很少有地方可让车辆调头或者驶离道路停在路肩上。
  对于中国军队来说,在这段路上尤其是在位于古土里和镇兴里之间的丰知岭关设置路障是再理想不过的了。因此,师部的决策者们决定,驻守在镇兴里的第1陆战团1营必须沿主补给线向北进攻,扫除该关口路段的障碍。为了保卫镇兴里,第10军从沿海地区调来一支人称“猛犬”的特遣队。这支部队全部由陆军组成,包括第3师第7团的1个营,1个装甲炮兵营,几个工兵分遣队以及防空和信号部队。“猛犬”特遣队清除了中国军队设置的路障,于12月7日到达镇兴里。
  撤退面临着另外一个潜在的灾难性问题。在古土里以南约3英里半的地方,有一段路只有一个车道宽,绕着陡峭的山腰而修,此处有一个日本人当年修建的水力发电系统。该系统就是在这里通过水槽或输水管道把水输送到下边山谷的涡轮机里。中国人已经把建在这些水槽上的只有一个车道宽的桥梁炸毁了两次,陆军工兵们又两次把桥修好。现在传来消息说中国人又第三次把它炸毁了,造成的断裂口达16英尺宽。没有路可以从这里绕过去,也没有必要的设备和时间在山腰处再开辟出一条侧道。时间也不允许再建造一座木栈桥。然而,要想把撤退部队的车辆、坦克和大炮运出去,就必须把桥上的断裂口接起来。要是没有车辆和重型武器,部队就非常容易受到中国军队的攻击。
  幸运的是,在古土里有两辆运送踏板桥的卡车,可以把构件送到断桥边。但此时这里却没有修建踏板桥所需的预制构件。怎样才能把构件运到古土里呢?唯一的办法就是空投。但这完全不是教科书上所教的解决方法,因为无论是陆军还是陆战队,都从来没有空投过2500磅重、6英尺长的搭桥材料。为了检验这种想法是否可行,工兵们满怀希望地用钩子把一些降落伞挂在踏板桥构件上,然后把它装到空军C-114运输机上,并于12月6日空投到烟浦机场。但这次试验失败了:构件遭到严重损坏。
  空运专家研究了这个问题,匆忙从日本运来了更大的降落伞。一个装配降落伞的陆军特别小组也同机到达。在烟浦,一个工作特遣队干了一个通宵,把搭桥用的构件装上了8架C-119运输机。装上飞机的还有一块用胶合板制成的中心板,这样,等踏板桥搭成后,不管多宽的车辆都可以从上面经过。工兵们只需要建一座24英尺长的桥,然而,他们认为得空投2倍于此的构件,因为考虑到空投时会有损坏。12月7日上午9点30分,3架C-119运输机出现在古土里上空,投下携带的搭桥构件。所有构件都安全落地,因为巨大的降落伞使下降的速度放慢。中午时分,又有5架运输机进行了空投,其中一次投下的东西落入中国人之手,一次投下的东西被摔坏了。不过,其余3次空投的东西都安全着陆。
  从古土里开始的突围于12月8日展开,第7陆战团和配属的陆军营首先出动,以夺取古土里正南的主补给线东西两侧的高地,而第5陆战团则前去抢占一个俯瞰四周的山头(即1457高地)。该山头位于主补给线东面约1700码和村子南面5000码处。
  凌晨2点钟,第1陆战团1营冒着暴风雪离开镇兴里向北运动,前去占领丰知岭关旁边主补给线上方的山头,即位于路东边的1081高地。陆战队在冰天雪地里静静地向山上推进,81毫米和4.2英寸迫击炮和双管40毫米自行火炮被调来支援他们。大雪纷飞,又缺乏空中掩护,这使陆战队感到震惊,而他们却获得了巨大成功。他们出其不意地袭击了一个地下掩体区。当时敌人的米饭锅正在炉子上煮着,大吃一惊的敌人不是被打死就是被击溃。
  1328高地位于古土里以南约2000码的道路西侧,是第7陆战团的第一个攻击目标。该团的第3营在此处遭到中共部队轻兵器的猛烈射击,陆战团从古土里撤出的速度因此而放慢。上午11点钟,第7陆战团团长利曾伯格上校向3营营长沃伦.莫里斯少校提出建议,让他派第3连去进攻。莫里斯少校厉声回答:“3个连都派上去了——乔治连的50人,豪连的50人,还有艾特姆连的30人。就这么多人了。”利曾伯格上校压住火气提醒说,整个营在激烈的战斗中损失巨大,所剩人数已远远少于陆战队的一个正常连。他把作为后备队的第2营也投入了战斗,让其从侧翼进攻中国军队。到下午6点钟,两个营已在山坡上会合。与此同时,主补给线东边的陆军营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夺取了攻击目标,并继续向前运动与第5陆战团会合。第5陆战团沿主补给线行进,然后进行了部署,向东面发起冲锋,夺取了1457高地。下午4点钟左右,陆军和陆战队把中国人赶出了这座高地,并击退了中共部队发起的一次微弱反击。
  12月8日夜,阴云散去。12月9日清晨,天气晴朗而寒冷。这一天也令1081高地上的第1陆战团1营士兵感到有点失望。在前一天,他们到达了高地上的所有地方,只有那座俯瞰四周的最后主峰还没有拿下。在其他连队的支援下,再加上迫击炮的集中轰炸以及4架海盗式飞机的掩护,A连向这座寒风肆虐的光秃秃的山峰发起了进攻。中国人明白,一旦这座主峰失守,他们控制主补给线的整个阵地将会被摧垮,因而拼命死守。到了下午3点钟,陆战队占领了第1081高地。然而,A连从镇兴里出发时有223人,现在却只剩下111名身体健全的人了。不过,他们夺取了丰知岭关上至关重要的山峰,使530名敌人横尸山上。
  12月9日,在飞机和大炮提供的极好掩护下,部队继续行进,不久就到了断桥边。经过一场和中国军队的短暂交火后,他们很快就占领了该桥。陆战队的一个排穿过桥后的高地,发现50名中国士兵躲在散兵坑里。“他们都被冻坏了,”第7陆战团1营营长W.D.索耶少校说道:“我们就把他们从散兵坑里拉出来,放到了公路上。”
  装满踏板桥构件的卡车此时向断桥驶去。下午3点半钟,经过3个小时的辛苦努力,工兵们把构件都安装就绪。当第一批的几部车辆从搭成的踏板桥上驶过时,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后来,一辆拖着掘土机的牵引车却压垮了放在外踏面之间和断桥中心处的胶合板。这预示着将会发生灾难,倒不仅是因为这件大型设备被留在了桥上,而是因为卡车和其他轮距较窄的机械将根本无法通过。
  技术军士威尔弗雷德.H.普罗瑟是一名熟练的牵引车驾驶员,他想方设法把牵引车从损坏的桥上倒了回来,这本身就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后来,陆战队第1工兵营营长约翰.H.帕特里奇中校赶到了。他迅速计算了一下,发现如果踏板桥构件的间隔能尽量大一点,比如136英寸,那么,M26坦克就可以省出2英寸。而吉普车可以沿着相距45英寸的踏板桥内侧边缘行驶,这样就有半英寸的富裕。踏板桥很快作了变动。随着夜幕降临,工兵们打起了手电筒,在工兵的引导下,第一辆吉普车小心翼翼地开到踏板桥上,两边的车胎紧擦着边缘,成功地开过了桥。帕特里奇中校对轮距较窄车辆的解决办法奏效了。整个晚上,车辆和部队从这个跨度很大的桥上涌过去,没有出现任何事故。另外,和士兵们一起过桥的还有数以千计的朝鲜难民,他们中很多人还牵着耕牛。
  部队没有遇到中国人的顽强抵抗,看来他们都被严寒封住了。美国军人抓获了几个俘虏,大多都患有重度冻伤和长期营养不良。他们证实中国军队的战斗和非战斗性伤亡一直都在削弱部队的战斗力。只是到了12月10日早晨,中共军队才采取了重要行动。此次行动是在陆战队停止向突围的第一个攻击目标,即古土里以南的1328高地进攻之后才开始的。陆战队的观测人员认为,中国人正沿着与主补给线平行的侧翼向南行进。当1081高地上的美军发现中国人分成小队在山东面仅1000码处的洼地运动时,这种猜测被证实了。尽管大炮和飞机立刻向这些小队展开轰击,他们仍冒着炮火满不在乎地继续行进了一个小时。
  随着步兵陆续到达镇兴里,尽可能多的士兵被装到卡车上运回兴南,但还有许多人必须步行。看来整个撤退行动将继续下去,不会再有什么损失或延误。此时,保卫主补给线的是“猛犬”特遣队和第3步兵师65团的两个营,他们分别驻守在镇兴里以南6英里的水洞附近和水洞以南7英里的马田洞地区。然而,12月10日夜,一小股中国士兵悄悄潜入水洞村,他们猛烈开火,使撤退行动一度受阻。后来,陆军士兵和陆战队员打垮了这次攻击,并放火烧毁了被中国军队当作据点的那所房子。
  12月11日半夜之后,部队的后部遭受了另一次挫折。撤退部队的40辆坦克被部署在队伍后面,为的是防止万一有坦克出故障,使整个撤退陷入停顿。在陆战队侦察连的保护下,这些坦克沿着主补给线一路隆隆向南开去。数以千计的朝鲜难民放开胆子紧随其后。中国士兵也混杂其中,希望一有机会就发动袭击。大约凌晨1点钟,当部队的后部走到距踏板桥约2000码处时,倒数第9辆坦克上的刹车装置被冻住,最后的9辆坦克被迫停了下来。其余的坦克继续向前开去,并从视线中消失。这样,这9辆坦克和保护坦克的侦察连的一个排留在了后面,该排共有28人。
  在滞留期间,有5名中共军队的士兵从难民中走出来,其中一个用英语喊道要(向)他们投降。侦察排排长欧内斯特.C.哈格特少尉半信半疑地走上前去,乔治.A.J.阿米欧下士用一支白朗宁自动步枪掩护他。刹那间,前头的那个中国人闪到了一边,后面现出挥舞着冲锋枪和手榴弹的另外4名中国人。哈格特扣动了卡宾枪的扳机,然而,天气太冷,子弹根本发射不出来。哈格特迅速向中国人冲过去,像棍棒一样挥动着手中的卡宾枪。他敲碎了一个中国人的脑壳,但一枚手榴弹将他炸伤了。阿米欧开枪击毙了中国人,救了哈格特一命。但敌人的其他部队开始从高地上向侧翼和尾部扫射,哈格特的那个排慢慢向后撤退。最后一辆坦克连同坦克手们一起落人中国人之手。中国士兵投掷的一个炸药包,炸晕了哈格特并把一等兵罗伯特.D.德莫特炸飞。只见他垂直落到了公路边,落在路下边几英尺的一个突起的地方,失去了知觉。排里的其他人认为他已被炸死,就继续向后退去。侦察排另有两名士兵失踪,也可能在混战中被人打死。阿米欧身着正在试验中的涂有玻璃纤维的新型防弹衣,一直用白朗宁步枪射击,掩护撤退。突然,一枚手榴弹正好在他的背上爆炸,不过,他倒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而该排的另外12名士兵却在这次激战中受伤。与此同时,坦克手们想方设法把卡住的刹车装置松开,驾着前面的两辆坦克沿路驶去。其余的坦克有的落入敌手,有的被坦克手丢弃了。
  工兵们在踏板桥上等着,待该师的最后一支部队通过后,就把桥炸掉。等这两辆坦克以及紧随其后拖着伤员的侦察排过去之后,工兵们以为所有能跳脱出来的美国军人都过去了,所以,他们开始炸桥。他们这样想并不完全正确。一等兵德莫特被炸药包炸飞到主补给线下面一个突起的危险地方,他只是受了点轻伤,很快就恢复了知觉,又爬回到路上来。他看到路上只有朝鲜难民。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后,他意识到踏板桥被炸毁了。不过,他记得可以从水力发电站水槽上面的门房通过。德莫特和难民们一起徒步到达镇兴里,成了最后一名撤出来的陆战队员。
  12月11日晚上11点半钟,剩下的两辆坦克和保护它们的侦察连的士兵一起到达咸兴-兴南地区的集合区。他们是最后撤出的部队,“向海边突围”的行动成功了。考虑到部队所遇到的诸多巨大危险,他们付出的代价还是比较小的。然而,仅在突围行动中,就有约1000名士兵死伤或者失踪,其中大多数是陆战队员。突围前,在长津水库周围进行的战斗中,陆战队共有2665名士兵伤亡,其中383名中弹身亡或因伤死去,159名失踪,2123名受伤。在水库东面被切断并击溃的第7师的3个营中,有2000多人阵亡、负伤或失踪。而在其他战斗中,有100名陆军士兵阵亡或负伤。因此,加上英军陆战队突击队和一些南朝鲜军人的伤亡,在长津水库之战中,参战的大约有2.5万人,其中约有6000人阵亡、负伤或者被俘。
  当部队从下碣隅里出发,沿主补给线行进的时候,阿尔蒙德将军命令第10军的剩余人马在兴南附近集结。南朝鲜的第3师和首都师从最北边的辰镇向南面约80英里的城津撤退。在那里,一些人乘船撤离,另一些人则乘卡车或者火车到达兴南。未在长津水库附近和通向长津水库的主补给线上部署的美军第7师的所有部队都被调来保卫咸兴-兴南的防区。同时,美军第3师也撤离元山,加入到保卫咸兴-兴南防区的行动中。
  为了撤出第10军,一支有193艘舰艇组成的庞大舰队集合起来,并于12月11日开始运送部队、设备和物资。在为期两星期的撤退中,共有10.5万名士兵和9.8万名朝鲜难民乘船撤到了南朝鲜。另外,还有3.5万吨物资和1.75万台车辆被运走。在撤退进行的同时,由第3和第7师防守的防御圈也在不断缩小。而海军的舰艇则开始炮击,空军、陆战队以及海军的飞机也定时轰炸中共部队和北朝鲜的阵地。中国和北朝鲜人缺少大炮,他们向防御圈里没有发射几发炮弹。面对美军的强大火力,他们不敢冒险用步兵发动大规模进攻。1950年圣诞节前一天,第3师的最后一支部队发射完最后几发炮弹后,登上了正在那里等待的登陆艇,撤退到了提供保护的军舰上。军械和工兵部队把运不走的库存炮弹都发射掉,并放火烧毁了不得不留下来的物资。12月24日下午2点36分,美军舰队离开兴南向南驶去。
  征服北朝鲜的巨大努力以失败而告终。
第48章 麦克阿瑟慌了神
  麦克阿瑟对中国军队的进攻愤怒不已,对中国肆意破坏他的周密计划牢骚满腹。11月28日,他电告参谋长联席会议说:“原来希望把朝鲜冲突(的对手)仅仅局限在由北朝鲜军队和象征性的外国军队组成的敌军身上,而现在这个希望可以彻底放弃了……我们面临的是一场全新的战争。”
  这位将军此时的暴躁态度与他几天前的从容自信形成了鲜明对比。几天前他曾说,联合国军的空中力量有能力阻止中国向朝鲜增派援军,现在却宣称鸭绿江江面已经封冻,这为“中国增派部队和提供给养开辟了道路,使我们的空中力量难以实施封锁”。麦克阿瑟还告诉参谋长联席会议说,很显然,联合国军目前的力量还“不足以应付中国人的这场不宣而战的战争……由此而产生的这种形势展示了一个全新的局面,这一局面扩大了从全球的角度考虑问题的可能性,也超越了本战区司令官的决策范围。本司令部已尽其所能,做了该做的一切,但现在所面临的局势却超出了它的控制能力”。
  华盛顿方面对中国军队进攻的反应是:言辞激烈却无所作为。杜鲁门总统召集了一次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在会上,国防部长马歇尔宣读了由三军部长提交的一份匆匆草拟的备忘录。敦促美国通过联合国而非单方面地采取行动。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成员们说,美国已经派不出更多的地面部队。国防部长马歇尔则表示,美国军队决不能“被拴”在朝鲜,必须体面地从朝鲜撤出。柯林斯将军说,他相信麦克阿瑟能够“守住朝鲜狭窄的咽喉要道上的防线”,即元(山)平(壤)走廊,这一阵地由于中国人从背后进攻第8集团军已经受到威胁。国务卿艾奇逊警告说,美国极有可能打一场全面战争,而且,将有苏联介入的危险。艾奇逊说,联合国必须揭露中国的侵略,而不要对苏联进行任何指责。不仅如此,联合国还应当想方设法让中国共产党人的日子“更不好过”。空军部长托马斯.K.芬勒特提醒大家注意中国或苏联抑或是两国联合的空中打击。谢尔曼上将说,如果中国从满洲发起空中攻击,“我们必须予以还击,否则,我们将无法待在朝鲜”。杜鲁门总统对此表示同意,但他说:“如果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们将予以应付。”
  会议讨论的唯一积极成果就是参谋长联席会议一致认为,麦克阿瑟将军应当转攻为守,而实际上这件事也正在发生。与此同时,麦克阿瑟要求参谋长联席会议同意让“中国国民党的国军”出兵朝鲜。鉴于杜鲁门政府当时所受到的巨大压力,麦克阿瑟将军的这一建议能得到有礼貌的答复,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由艾奇逊和马歇尔批准的一封电报再次陈述了有关利用蒋介石的军队这一基本情况:这可能会破坏盟国团结一致的立场,英联邦国家会觉得这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敌意也可能波及到台湾,而美国在联合国中的领导地位也会受到严重损害。然而,麦克阿瑟内心也许正想扩大战争。
  与此同时,麦克阿瑟于11月28日晚把他的两名战地指挥官召集到东京,让他们参加一次“军事会议”。会议最后决定,为了避免中国军队从侧面包抄,第8集团军应当撤得尽量远一点;第10军也应撤到咸(兴)兴(南)地区。11月30日,麦克阿瑟将这一针对第10军的决定通报给参谋长联席会议,并进而宣称,第10军的部署已威胁到进攻第8集团军的敌军的主补给线。(就在麦克阿瑟说这番话的时候,第1陆战师和第7师的部分部队正在长津水库地区为保住性命而浴血奋战!)麦克阿瑟还告诉联席会议的参谋长们,由于距离太远,部队的编制不足,再加上从东到西的大山所造成的后勤保障问题,在横跨朝鲜半岛的狭窄地带建立一道连续不断的防线是不现实的。在狭窄的朝鲜中部拦腰建立一道防线正成为人们争论的一个热点,因为中国军队正在匆匆撤退的第8集团军背后运动,试图在成川切断平壤至元山的公路线。然而,考虑到这是朝鲜最狭窄的地方,而继续向南撤退会不可避免地拉长防线,那么,麦克阿瑟提出他没有足够的部队去把守这样一道防线的所谓理由就显得奇怪了。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莱德雷确信,建立这样一道防线是可能的。
  事实上,麦克阿瑟非常惊慌。在他向参谋长联席会议通报了有关第10军的决定后不到两个小时,他又发去了另一份急电,声称中国方面正在迅速增派部队,第8集团军的进一步后撤已不可避免,因为中国的目标是“彻底消灭联合国军,收复整个朝鲜”。但他并没有解释他是如何得出了这一结论。
  麦克阿瑟的这份来电使联席会议的参谋长们焦虑万分。他们担心第8集团军的撤退会把第10军“困在兴南与元山之间的滩头阵地上”,使他们的处境非常危险。因此,在征得国防部长马歇尔及总统杜鲁门的同意之后,参谋长联席会议告诉麦克阿瑟,“除非出于保障军队安全这一战略和战术需要考虑,否则,完全可以放弃朝鲜蜂腰东北面的整个地区”。换言之,就是不要再考虑什么滩头阵地,应立即把军队撤出去。
  与此同时,美国在联合国也几乎顶不住了。共产党中国的特使伍修权将军应联合国安理会之邀,于11月27日抵达美国。安理会连续3天就苏联提出的谴责美国干涉朝鲜及台湾事务的两项决议案展开激烈辩论。其间,正是中共军队在朝鲜发动第一阶段攻势的高潮。安理会最终否决了这两项决议案。随后各成员国就6个国家几星期前提出的一项决议案投票表决。该决议案向共产党中国保证,其利益将受到保护,同时要求中国不要援助北朝鲜。投票结果是9票赞成(印度弃权),但苏联投了否决票。在这两次投票中,美国的盟友都老老实实按其意愿行事,但联合国的支持却在动摇。11月30日,詹姆斯.赖斯特在《纽约时报》上撰文说:“毫无疑问,由于过去几天事态的发展,人们,甚至国会,对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的信心都已严重动摇了。同样毫无疑问,由于杜鲁门总统接受了麦克阿瑟胆大妄为的进攻计划,美国在西方世界的领导地位受到了损害。”
  11月30日,美国驻联合国的代表沃伦.奥斯汀向英法两国代表建议,应该向联合国大会提交一项措辞更加严厉的谴责中国侵略的决议案。但美国的建议并没有能帮多大忙。英法两国对此反应都很谨慎。他们不愿意提出一项让联合国卷入与中国的直接对抗,而可能使欧洲受到苏联进攻的决议案。一些亚洲和拉美国家也表示,公众舆论不会支持与共产党中国打一场战争。美国正在面临危险的孤立局面。11月30日,杜鲁门总统在记者招待会上的一些言论考虑不周,于事无补。他发表了一个声明,说联合国军“不打算放弃在朝鲜的使命”。之后,记者开始向总统提问,诱使他说出美国将采取的一切必要措施,包括使用“我们拥有的任何武器”,来应付当前的军事局面。一名记者问道:“这是否意味着美国会考虑使用原子弹?”总统回答说:“我们一直都在积极考虑使用原子弹。”他接着暗示说是否投放原子弹将由麦克阿瑟将军来决定。杜鲁门的一席话预示了一场有可能发生的灾难。尽管总统一直是在记者提问的诱导下发表言论的,但他却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如果美国在军事上遭受挫折,就有可能使用原子弹来扭转局势。在全世界范围内,从道义上反对使用原子弹的呼声正在高涨,加之苏联也已爆炸了自己的原子弹,人们极端害怕爆发一场核冲突。在这种情形下,杜鲁门发表这样的言论,哪怕是不经意说出的,也会使全世界的人们不寒而栗。他暗示,是否使用原子弹将由麦克阿瑟而不是他来决定,这更加重了他的错误,因为麦克阿瑟已经在世界上出了名,大家都知道他喜欢动武,并且决心摧毁红色中国进行战争的能力。因此,把使用原子弹的决定权放到这样一个好战者的手里,这是何等的可怕呀。
  美国政府内外对此都做出了迅速的反应。当天艾奇逊就匆忙召集起一个“危害控制小组”,并代表白宫发表了一项声明,向世人保证只有总统才可以授权使用核武器,而其他国家拥有更多的武器也将促使美国考虑动用核武器的必要性。声明还说,有关核武器的情况决不会因为总统举行的一次记者招待会而改变。这是一次富有勇气的努力。但跟杜鲁门的讲话在全世界产生的令人震惊的影响相比,这一声明实在显得苍白无力。英国下议院对此反应强烈,克莱门特.艾德礼首相立即去电向美国政府提出质询,然后告诉议员们他一定要飞往华盛顿与杜鲁门磋商。
  显然,华盛顿方面在这个问题上正变得失去理性,比如,在12月1日举行的由政府各主要政治及军事顾问参加的一次大型会议上,艾奇逊建议如果红色中国从满洲撤军,美国也将主动从朝鲜撤军!让联合国和中国同时从朝鲜撤军的建议有望实现,但是,指望中国从本国不可分割而且被中国领导人视为受到最大威胁的一部分领土上撤军简直是无稽之谈。
  这次会议还讨论了一系列问题并提出了许多建议,但所作的唯一明确决定是即日派柯林斯将军前往东京与麦克阿瑟进行商讨。12月2日,杜鲁门与艾奇逊、马歇尔及布莱德雷举行会晤,探讨了两种寻求停火的办法:联合国通过一项决议,或者利用外交手段与苏联或红色中国进行接触。最终他们决定等待柯林斯回国及杜鲁门与艾德礼磋商的结果,然后再作定夺。
  12月3日,参谋长联席会议收到了麦克阿瑟发来的一份令人沮丧的报告。报告说,如果得不到大量增援部队,联合国军就将被迫进行一系列撤退,而每一次撤退都会削弱部队的力量,否则就会被逼入滩头阵地,只能在那里死守。麦克阿瑟还沮丧地报告说,联合国是在不宣而战的战争中面对着整个中国,如果不采取措施,这种情形将“慢慢导致一场消耗战并最终使联合国军全军覆没”。
  在这种情况下,国务院及国防部于12月3日召开了联席会议。两个部门的主要官员及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柯林斯除外)都参加了会议。然而,麦克阿瑟的报告远没有使参加会议的军方领导人感到绝望,而是起到了相反作用——使他们倍感鼓舞。布莱德雷将军不喜欢以下观点,即美军正在被赶出朝鲜,因为那样会使美国在世界上威信扫地。他说德国人已在暗地嘀咕,说什么美国是软弱的。谢尔曼上将则坚决反对要求停火。他说,如果中国想要战争,美国就应该认真奉陪,直到打败它,否则,其他国家就会“任意摆布我们”。然而,比较讲求实际的艾奇逊指出,那时美国是在“跟第二梯队打仗”,第一梯队的苏联会很高兴地看到美国陷入与红色中国作战的泥潭而无法自拔。最后,助理国务卿迪安.腊斯克建议说,任何停火都应该限制在一个在三八线重新建立一条分界线的协议之内,这一想法得到了普遍赞同。大家还一致认为,麦克阿瑟将军同时应将部队集结在滩头阵地上。
  散会后,艾奇逊、马歇尔和布莱德雷立即前往白宫,向杜鲁门汇报。结果由参谋长联席会议于当天电告麦克阿瑟:“我们认为,保存你的军队是目前首要考虑的问题。我们一致同意将部队集结在滩头阵地上。”
  很明显,麦克阿瑟对于朝鲜局势所作的悲观评估,使美国军方领导人及杜鲁门政府得出令人沮丧的结论,即美军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而这绝对不是在朝鲜战场上节节败退却仍然浴血奋战的陆军及陆战队士兵的看法。一些在朝鲜的陆军和陆战队的指挥官已经开始认识到,中国人由于其原始的补给系统而拖了后腿,因此,将联合国军赶出朝鲜,虽说不是不可能但也绝非易事。他们会让联合国军蒙受可怕的伤亡,他们会大挫西方人趾高气扬的思想,但他们却无法持续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进攻,把坚定不移的联合国军赶进大海,除非他们准备承受难以想象的损失。
  然而,12月4日,当柯林斯将军与麦克阿瑟将军在东京坐下来讨论时,他发现这并非麦克阿瑟的观点。麦克阿瑟估计中国在朝鲜的军队有50万人,而北朝鲜的军队也已回升到10万人。11月24日开始进攻之前,麦克阿瑟明显低估了中共军队的力量,现在却又过高估计了中国的力量。他说,这样雄厚的军事力量意味着敌人能够包围联合国军的任何固定防线,最终迫使第8集团军退回到汉(城)仁(川)地区,而此时第10军已经开始在咸兴周围建立另一处滩头阵地。柯林斯虽感到震惊,但并不完全相信。在他抵达朝鲜后,他发现情形虽然严重但并非令人绝望。此时,麦克阿瑟命令第8集团军尽可能长时间地守在汉城,但如因形势所迫,可以逐步撤往釜山,而第10军也将从兴南撤走,等它在南部登陆后,归属第8集团军指挥。
第49章 重返三八线
  柯林斯将军在远东期间,杜鲁门总统于12月4日至8日会见了英国首相艾德礼。艾德礼赴华盛顿之前,曾于12月2日在英国与来访的法国总理勒内.普莱文进行了短暂会晤。双方在“观点上基本达成一致”。因此艾德礼一行此次赴美代表了英法双方的意见。
  尽管美国人与英国人将其分歧大部分掩盖住了,但双方仍未达成完全谅解。英国以及几乎所有美国的盟国面临的部分问题是,麦克阿瑟仍在不断地公开抱怨为中国提供“特许庇护所”和欧洲国家不支持在远东摆出挑衅的架势。最后,杜鲁门于12月5日发布了一项指令,要求凡涉及外交或军事政策的公开声明均须事先征得国务院和国防部批准方可发表。这道指令总的来讲是给所有美国政府官员的,但显然针对的是麦克阿瑟。这道后来将显示出重大意义的指令于次日传给了麦克阿瑟。
  在杜鲁门与艾德礼会谈中,英国一改来美时的立场,不再同意把台湾作为和平的代价拱手让给红色中国,但却继续支持联合国接纳红色中国。在有关核武器的使用问题上,英国要求美国做到未经与英磋商决不使用核武器。最后双方决定在联合公报中发表一项声明,其中提到杜鲁门总统希望“世界永远不需使用原子弹”,并希望英国首相随时“了解可能会导致局势发生变化的发展情况”。
  柯林斯将军及时回国参加了盟国领导人12月8日的最后一次会议。他的报告多少令人感到放心。他认为联合国部队不大可能被赶出朝鲜。随着第10军与第8集团军会合一处,这支联合部队就有可能无限期地守住釜山的环形防线。
  然而此次会议的最重要的一点则是美英同意按过去的分界线——三八线来结束战争。以武力统一朝鲜的这场征伐就此告终。这一决定立即在联合国引起了一次有组织的行动。印度代表贝纳格尔.N.劳爵士在英美的支持下,率领亚洲和阿拉伯的13个国家,极力要求中国和北朝鲜人不要越过三八线。北京和平壤方面对此均未作出直接反应。但数日来各国进行了多次外交磋商以及秘密会议。值得注意的是,印度曾就停火的可能性试探了北京。12月8日的《纽约时报》上报道,华盛顿的“要员们”保证,如果共产党军队停在三八线上,联合国部队将不会再侵入北朝鲜。
  12月11日,13个阿拉伯和亚洲国家开始在联合国展开行动,要将一项停火提案交三人委员会处理。杜鲁门政府在华盛顿经过一番商讨后,同意了停火条件。这些条件基本上保持了原参谋长联席会议所提出的内容:该协议仅限于朝鲜;建立一个20英里宽非军事区,大体沿三八线划出该区的南部分界线;禁止任何一方进一步增兵;并按以一对一的原则交换战俘。
  十三国提出的停火提案于12月13日由联合国政治和安全委员会(第一委员会)通过。次日,又由联合国大会通过。两次美国都给予了支持。
  十三国集团随即要求北京将其特使伍修权将军留在联合国。伍曾出席了早些时候的联合国会议,参与讨论苏联谴责美国的决议。十三国集团同时向中国保证:一旦达成停火,即可立即开始远东问题的谈判。
  此时的北京政府处于胜利的兴奋状态,因为它已实现了在美国人和鸭绿江之间重建一个缓冲国的基本目标。洋洋得意之时,北京政府犯了一个代价高昂的严重错误。12月21日,红色中国拒绝了联合国的停火议案。其理由是,凡没有共产党中国参加的一切联合国行动均是非法的。12月23日,外交部长周恩来致电十三国集团,电文亦由北京电台播放。他在电文中指责美国的行动,声称由于联合国军入侵北朝鲜,三八线已不复存在。他宣称除非就外国军队撤离朝鲜、朝鲜事务“由朝鲜人民自己”解决、“美国侵略军”从台湾撤走,以及确立红色中国在联合国的席位也达成一项协议,否则红色中国将不考虑停火。
  很显然,中共政府认定它在朝鲜的军事胜利足以迫使美国接受以上所有要求。但他们错了。不仅因为这使美国再次下决心保护自己在朝鲜的地位,而且因为假如中国接受停火,它在联合国的身价会由此倍增,而美国以后也将很难阻碍红色中国进入这一世界机构。同样,世界舆论也会使美国感到,长期支持台湾的蒋介石在政治上并不明智。因此,红色中国由于要价太高,最终一无所获。而这场谁也不想打的战争又血腥地进行下去了。
  12月23日是朝鲜战争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这并非仅仅因为红色中国决定继续打下去,以迫使美国放弃台湾,同意北京加入联合国。还有另一个原因,即第8集团军司令官沃尔顿.H.沃克中将在这一天因车祸遇难。他的吉普车在自汉城向北行驶途中与一辆卡车相撞。其继任者马修.B.李奇微中将当时是负责后勤的陆军副参谋长。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统率过第82空降师和一个军,为自己树立了光辉斗士的形象。李奇微也是战后在参谋长联席会议中声名显赫的一位军界领袖。
  李奇微给第8集团军带来了新的精神风貌。这也反映出这位指挥官的攻击与好斗心性。李奇微是在关键时刻接管第8集团军的。该集团军现正与第10军合并。当时,两支队伍已被打得溃不成军,部队不可遏制地向纵深一退再退,将士正面临信心危机。李奇微闭口不谈失败与撤退,而只强调进攻和胜利,迅速在第8集团军官兵当中重新树立了自信心。他的军用夹克上别着一颗手雷,尽管没人指望李奇微真的会向敌人投掷手雷,但这付打扮与他那咄咄逼人的自信为他赢得了敬意。第8集团军的将士们似乎立即察觉到,这颗手雷并不是某种虚勇与自夸的象征,以引起人们对他本人的注意,而是一种手段,以此向官兵强调军队的职责就是战斗。第8集团军现正在由这样一位军官统帅,其目的就是要使该支队伍发挥它的正当作用。
  在朝鲜的联合国部队在李奇微的调教下,已从一个节节败退,随时准备讲和的群体转变成为一个招之能战的军事工具。无疑,士兵们仍然希望战争结束,但在李奇微接管第8集团军后,弥漫全军的那种失败情绪则迅速消散。军人的职业观和使命感也得以恢复。正当中国共产党人决定利用优势拒绝停火并着手新一轮强大攻势之际,他们遇到的是联合国军方面这样一位指挥官。他将与中国人针锋相对,寸土必争。麦克阿瑟将军本人也放手让李奇微自由行事。李奇微从华盛顿到达东京后,立即面见麦克阿瑟。当他问及战局有利时可否发动攻击,麦克阿瑟将军答道:“第8集团军是属于你的,马修,你认为怎么好就怎么干吧。”
  李奇微将军走马上任后,华盛顿方面考虑的问题是朝鲜的联合国军能否坚持下去。12月29日,经杜鲁门总统批准,参谋长联席会议向麦克阿瑟发布一条指令。指令中说,现有的估计表明:中国人如果打算采取行动,他们有能力将联合国部队赶出朝鲜。指示如下:
  从联合国其他成员国为朝鲜获得数量可观的额外兵力是不现实的。我们认为朝鲜也不是打大仗的地方。另外,引发全面战争的危险不断增加,我们认为不应投入我们现存的地面兵力,跟在朝鲜的中共部队作战。然而,在朝鲜的某一个地方对中国和北朝鲜的进攻给予有力回击,灭一灭中共军事和政治上的威风,这样做如果不会蒙受严重损失,将对我国的利益至关重要。
  指示命令麦克阿瑟保卫在朝鲜现有的阵地。一旦部队被迫撤回到大田附近的锦江,中国集结大量兵力,“在那种情况下,则有必要命令你们开始向日本撤退”。
  麦克阿瑟将军在12月30日的答复中,坚决主张对中国开战这一完全相反的政策。麦克阿瑟争辩说:由于中国的大部分军队已集结在中国东北和北朝鲜,其他地区十分虚弱,因此他提出采取四种行动。如果杜鲁门政府“认识到中国当局强加到我们头上的战争状态”,可以进行这些行动:封锁中国沿海;以空中和海上轰炸摧毁中国的作战能力;用国民党的军队加强在朝鲜的联合国军;允许国民党人对大陆本土实施牵制性攻击。
  这条建议会把战争扩大到朝鲜以外的地区,并且有导致世界大战的危险。而这正是杜鲁门政府想要避免的。然而,美国却有许多人支持这种后来被称作“鹰派”的政策。这项政策的基础是传统的美国观念,即战争应取得全面胜利。麦克阿瑟12月30日淋漓尽致地阐释了这一观念,从而在这两种人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一种人主张结束这场战争,而无论后果如何;另一种人则主张把这场战争限定在一个目标范围之内,即实现公认的清楚制定的国家目标。
  麦克阿瑟承认,这样的行动步骤以前曾因可能会引发一场大战而遭到过拒绝。但他争辩说,中国已完全介入,就中国而论,“我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使局势进一步恶化”。苏联是否会出面干预,他说“这是一个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
  海军参谋长谢尔曼上将对麦克阿瑟进攻的立场给予了有限的支持。他主张,“一旦我们在朝鲜局势稳定下来,或者等我们从朝鲜撤出之后”,即对中国进行海上封锁,取消对国民党军队作战行动的限制,给中国境内的游击队以物资支持,并“在中共分子对我们在朝鲜以外的任何部队进行攻击时”,从海上和空中打击中国境内的目标。
第50章 除夕攻势
  麦克阿瑟主张把战争扩大到中国去,这个建议非常危险且富有挑衅性。正当华盛顿官员们为之大伤脑筋之际,一部分重新组建的北朝鲜部队协同中共部队向美第8集团军发起了除夕进攻。自第8集团军从清川江停止撤退后,在联合国军的防线后方,即西起临津江,大致沿三八线向东直至日本海一线,中国军队一直在缓慢地集结部队和补充给养。刚刚撤退到朝鲜南部的第10军仍在继续整编。这次中共部队进攻的矛头又一次对准了第8集团军。
  根据观察,中国部队的主力显然正在汉城以北。因此,李奇微将军决定把大部分兵力部署在地势相对较低的西部和中部地区。第1军由弗兰克.W.米尔本少将指挥,与美第25师,南朝鲜第1师,土耳其旅和英国第29旅扼守临津江一线。美第9军由约翰.B.库尔特少将指挥,与美第1骑兵师,第24师,南朝鲜第6师,英联邦第27旅和新到朝鲜的希腊和菲律宾营驻守中部地带。东部山区估计不会遇到敌军强大攻击,李奇微只部署了南朝鲜部队。
  共军展开了全线进攻。不过他们集中攻击的是美第1军和第9军的防线。在西线,中共7个军和北朝鲜2个军向汉城方向渗透,在中部则直逼原州的铁路与公路要道。这场进攻迅速而来势凶猛,因此,李奇微命令联合国军撤回到汉江南岸。此时,除了汉城周围的江湾以外,汉江上已漂满了浮冰。为了不让共军使用汉江上的桥梁,李奇微希望能拖延中国部队攻占汉城的时间。由于联合国军全线吃紧,李奇微于1月2日将第9军东翼的第10军投入战斗。阿尔蒙德上将率领的一个军也对汉江防线上南朝鲜的三个师进行了控制,另外还有刚刚组建的美第7师与重新装备的美第2师和第187空降团战斗队。
  此时,中国军队对联合国军的抵抗并不怎么担心,他们来势凶猛,其挺进速度远远超过了去年11月沿清川江一线发动的进攻。在强大的攻击之下,西线的南朝鲜军队开始溃败。李奇微将军目睹了南朝鲜军夺路而逃的惨象。他写道:“元旦上午,我从汉城北面开车出去,结果撞见了一副令人沮丧的场面。南朝鲜士兵乘坐一辆辆卡车,正川流不息地向南涌去。他们没有指挥,没有头绪,没有武器,仓皇而逃,完全是在全面败退。有些士兵是靠步行,或乘坐各种征用的车辆逃跑,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逃得离中国军队越远越好。他们扔掉了自己的步枪、手枪不说,就连数人操作的大炮、迫击炮、机枪等重武器也统统丢弃了。”
  李奇微跳下吉普车,站在路中央,挥动双臂示意迎面而来的卡车停下。可前面的几辆卡车不但毫不减速,反而绕过他开走了。最后,他还是拦住了几辆载着南朝鲜军官的卡车。李奇微报告说:“前面卡车上的人没弄明白我的意思,也不理会我的手势,不一会儿,大队人马又开走了。”李奇微这个指挥战士的将军,无助地站在路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南朝鲜士兵仓皇逃跑。为了恢复对部队的控制,防止此类溃逃再度发生,他很快制定了相应的措施,即在大后方设置许多岗哨,并派美国宪兵把守。这一招十分奏效。溃逃的南朝鲜士兵重新编队,配备了武器,并在各自的指挥官带领下,被派到新的防区。李奇微写到:“从此,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勇猛作战。就像许多训练有素的勇士那样,一旦将官指挥得当,他们就会表现得异常出色。”总的来说,第8集团军的撤退还是井然有序的。不过,美第19团一个营的所作所为却使他感到不快。“在其友邻的南朝鲜部队崩溃之后,这个营也乱了手脚,慌忙退却。”(参见图12)
  李奇微意识到固守汉城周围的前沿阵地已希望渺茫。1月3日,他要求部队放弃汉城,并下达命令:自即日午后3时起,汉江上的桥梁和主要公路的出入口全部关闭,只供军事车辆通行,不过,江面上唯一的一座人行桥仍留给平民使用。他让美国驻韩国大使约翰.穆乔将此事告知李承晚。并派第1骑兵师副师长查尔斯.D.帕尔默准将把守汉江上由平底船搭成的两座浮桥。帕尔默以李奇微的名义全权指挥军车,确保浮桥的畅通。这时,滞留在河湾的朝鲜难民越来越多。宪兵们护卫着桥北岸的入口,与此同时,步兵、卡车、坦克、大炮及运载装置缓慢而连续不断地通过浮桥,到达汉江南岸。最后,最重的装备,即8英寸榴弹炮架和英第29旅“百人队长”式坦克也运过了江。不过由于这些坦克的重量超过了浮桥的负载能力,结果使浮桥陷进了满是浮冰的江水里。好在浮桥并未坍塌,第8集团军最后一班人马安全过了江。紧接着,大批乱哄哄的难民也开始自由通行了。
  李奇微命令西线的第8集团军后撤到三七线附近。此线西起汉城至大田公路段中的平泽,向东穿过安城,到达东北的原州,再从原州蜿延至东海岸的三陟。形势紧迫,他们必须尽快放弃金田机场。为了不给共军留下任何燃料,部队不得不点燃了机场上50万加仑的燃料和2.3万加仑凝固汽油。
  紧随部队而来的是绵延不绝的难民队伍。他们许多人冻死在严寒里。然而,难民还在不断地蜂拥而至。他们当中许多人还在尽力赶往釜山。殊不知,那里早已挤满了无家可归的人们。这些难民严重影响了军队的行动。他们不仅阻塞了公路和铁路,而且使间谍和游击队趁机随难民潜入南部。到后来,为了疏导难民进入西南各道,使他们避开部队的行动路线,第8集团军在主要的公路和铁路要道上建立了控制要塞。
  第8集团军向后撤退的同时,中国军队的老毛病也暴露无遗。步行行军及原始的补给方式使得他们放慢了挺进速度,这一点在西线尤为明显。只有为数不多的中国人推进到了汉城以南。随着第8集团军继续向南撤退,与中国部队交锋的机会已明显减少。甚至早在1月7日,美第25师第27团附近的一个特遣队自平泽向北边的乌山推进时,竟未发现一名敌兵。
  然而,在中部和东部前线,激烈的战斗仍在进行。12月下半月,北朝鲜第2军已越过东部山区,在战线后方部署了大量北朝鲜部队。随着1月进攻的继续,北朝鲜游击队也加紧进行骚扰活动,并袭击美军的军事设施。1月的头几天里,第10军战区的形势比较混乱。第10军完全与驻守在东部山区的南朝鲜第5和第8师失去了联系,而南朝鲜第2师此时也已土崩瓦解。就在第10军东边的南朝鲜军孤军奋战的时候,约有1.8万名敌军趁虚而入。情急之下,李奇微命令在第10军的右翼,即东边及东北方向,分别组成两道防线,以阻断南下敌军的行动。然而,共军早已突入到纵深处,联合国军看来不得不继续南撤。
  然而,阿尔蒙德上将率领的第10军对撤退并不感兴趣。第10军战地报告是这样描述这次行动的:“第10军实际上牵制了共军的进攻。当时,局势的确不同寻常。尽管敌军集中大量兵力在第10军防区内展开了进攻,但仍未使它向后退却一步。实际上,战场上并没有通常意义上的前线。即使是距前线部队80英里之遥的后方,仍有一些部队与渗透进来的敌军展开了战斗,并因战绩不凡而受到嘉奖。总的来说,第2师和第7师守住了战区的前沿阵地,而南朝鲜第2、第5和第8师与美第187空降团战斗队守住了战区的后方。第10军每位指挥官都有自己的辖区。各部队均在辖区内执行巡逻任务。一旦发现敌人,便组织进攻加以歼灭。双方的小规模行动和伏击战是这一战区的特点。”
  扼守原州是中部战线防御上的关键。李奇微决定派第2师与新近抵达的法国和荷兰的两个营一起完成这项任务。该师英勇抵抗,挫败了共军的企图,他们本想自春川沿公路南下,越过原州,从而分割第8集团军。尽管北朝鲜部队已迫使美第2师撤到原州以南,美军仍控制着公路通道,不久又与美巡逻队一起打回了原州。这样一来,共军主要精力已被大部分吸引到了原州东南的山区。而在那里,他们则丧失了进攻势头,后来被彻底击溃。
  原州这一交通枢纽,有五条主要公路在此汇合,汉城至釜山的铁路也从这里经过,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谁占领了原州,就意味着基本上控制了朝鲜中部。一旦让共军得手,他们就能够在第1和第9军后方向西南挺进。这样,两军就不得不继续向南撤至锦江一线,而这是撤到新的釜山防御圈的最后一道防线。北朝鲜军队有可能穿过第2师东边的山区,为了对付这一威胁,李奇微命令海军陆战队第1师前往安东附近,以防敌军渗透,同时确保通向东海岸盈德的那条南朝鲜军给养道路的畅通。
  新年攻势的结果并非如预言灾难者所预料的那样可怕。华盛顿方面开始出现了新的乐观情绪,杜鲁门政府和参谋长联席会议希望把战争局限在朝鲜,因而他们决定不再考虑麦克阿瑟力图把战争扩大到中国本土去的主张。正如詹姆斯.F.施纳贝尔就朝鲜战争头一年所作的战区研究中所指出的那样:“到目前为止,中国政府尚未向美国宣战。实际上,这是不想为其军队在朝鲜的行为而承担责任。虽然,这只不过是一个技术性问题,但这一点的确十分重要。维持美国盟国间的团结,共同对付共军的侵略,并将战争局限于亚洲的朝鲜战区,这符合我国既定的国家政策的基本原则。”
  因此,1951年1月9日,参谋长联席会议就麦克阿瑟12月30日的来电做了临时回复。电文中说:麦克阿瑟提出的对付中国的四项报复性建议,将会予以“认真考虑”,但想要政府改变有关战争方面的政策,这种可能性很小。另外,参谋长们指出,封锁中国沿海一事不但要经联合国批准——尽管这明摆着不大可能,而且由于英国人要通过香港进行贸易,所以也要与英国进行磋商。参谋长们还指出:只有中国在朝鲜以外袭击了美军的情况下,参谋长联席会议才会同意对中国本土实施海上和空中打击。同时,他们再次拒绝了麦克阿瑟提出的将中国国民党军队派到朝鲜的请求,并通知麦克阿瑟,一旦联合国在朝鲜的地位得以巩固,美国有可能把受过部队训练的国民警卫队组成的两个师作为占领军派驻朝鲜。如若不然,联合国部队将不得不从朝鲜撤军。
  于是,参谋长联席会议命令麦克阿瑟继续守卫在朝的一系列阵地。同时要给共军造成尽可能大的损失。“但必须首先考虑你部的安全和保卫日本这一基本使命。”他们又补充说:“如果根据你的明确判断,为了避免人力和物力的巨大损失,你们必须撤退的话,那时你可以将部队从朝鲜撤到日本。”
  麦克阿瑟想把战争扩大到中国去的愿望再次破灭。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他十分挑剔地要求参谋长联席会议就这一指令加以“澄清”。参谋长联席会议给麦克阿瑟的抉择是:如有可能就在朝鲜坚守,否则就撤出;他认为这一抉择是自相矛盾。然而他说,有一点则是“不言自明”的,那就是联合国军尚不够强大,既不足以守住朝鲜,也不足以保护日本。麦克阿瑟接着说,战略部署“必须建立在压倒一切的政治政策的基础之上,该项政策要确定美国在远东的利益的相对性”。一条滩头阵线(后经参谋长联席会议询问后,改称为旧的洛东江防线)可以坚守一时,但不可避免会遭到损失。他写到:“至于这种损失是否称得上‘严重’,在某种程度上这要取决于人们给这个词什么样的涵义。”
  接着,麦克阿瑟对驻朝官兵的士气进行了令人担忧的评价。如果事实果真如此,联合国军与共军的作战能力则令人怀疑。这种指责不应是一位战区司令官对其部队即兴做出的评价,不过,麦克阿瑟没有对此加以说明,他说道:
  长期艰苦的作战已使得部队疲惫不堪,而一些可耻的宣传则使他们更加感到痛苦。一些宣传机构曲解了撤退行动,并对官兵的勇气和战斗素质妄加责难。官兵的士气势必严重影响他们的战斗力。而要想让官兵们心甘情愿地面对战争危险,必须向他们清楚地解释要他们以生命换取时间这一政治基础,并让他们充分理解这一基础的必要性。
  电文最后,麦克阿瑟力图把责任推到华盛顿方面,他要华府就驻朝联合国部队去留问题立即做出决定。他指出,这一决定“在国内和国际上都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远远超出了一个战区司令官的能力……因此,我的疑问是,美国现行的政治政策的目标是什么?是要无限期地,还是在一定时间内继续在朝鲜保持某一军事地位,抑或是在可以撤离朝鲜时尽快撤离,以减少损失?正如我前面所指出的那样,在朝鲜统兵的指挥部受到种种特殊条件的限制,这种情况下,其军事地位是难以保证的。但是,如果出于压倒一切的政治来考虑这样的要求,联合国军能够坚守一定的时间,直至全军覆没。”
  事实上,麦克阿瑟意在说明两点:一是美国的现行国家政策,既保日本又守南朝鲜是不切实际的;二是官兵士气异常低落,极其危险。为起草回复麦将军的电文,杜鲁门总统1月12日召开了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国务卿艾奇逊认为,麦克阿瑟的电文无异于“一份留给后人的官方文件”——一旦局势恶化,麦克阿瑟就可把责任推到华盛顿头上。他感到麦克阿瑟已刚愎自用,桀骜不驯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而且基本上背叛了他的总司令的宗旨。
  麦克阿瑟的电文使联席会议的参谋长们感到震惊。经马歇尔部长批准,参谋长们派柯林斯将军再次赴朝以获取有关第8集团军士气和战斗能力的第一手资料。为修订空军撤退计划,空军参谋长范登堡将军决定一同前往。两人于1月12日下午离开美国。不过,临行前,他们也参加了杜鲁门总统召集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会上,总统同意了参谋长联席会议草拟给麦克阿瑟的电文。随后,这则电文立即发给了远东司令官,要求他必须服从国家政策。参谋长们接受了麦克阿瑟的观点,即:坚守朝鲜的计划可能难以实现,尤其是中国人如果继续采取大规模进攻行动的话。但他们又要求他“在发布从朝鲜撤军的正式命令之前,必须进一步争取时间,好让华盛顿与其他参战的联合国成员国进行外交和军事上的必要磋商。这既符合我国的利益,也符合联合国的利益。除非确实迫于军事上的考虑,否则决不可从朝鲜撤出;并要给共产党侵略者以尽可能大的、可以实现的惩罚,这对美国的国际威望以及联合国和北约的未来至关重要,对在亚洲努力组织反共的抵抗运动也至关重要”。
  麦克阿瑟此时真是举步维艰:他要尽可能长地坚守朝鲜;而部队只有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方可撤离朝鲜。参谋长们不同意麦克阿瑟所谓在联合国部队被迫撤出之前,就应决定从朝鲜撤离的主张。而实际上参谋长们是想让中国人自己来证明他们有能力把联合国军赶出朝鲜,而不是事先认定他们已有这种能力,于是就忙着从朝鲜撤离。
  当然,朝鲜目前的局势本身已经证明参谋长们的观点是正确的。就在东京的麦克阿瑟认为驻朝联合国部队不可能守住朝鲜的同时,部队官兵们仍在那里坚守着。其直接原因是中国军队的给养再次短缺。在西线战场,敌军已经进入了后撤阶段。这是他们惯用的策略之一,即前进,进攻,撤退;再前进,进攻,撤退。中国军队只有投入数量众多的兵力,并且能与联合国部队的飞机、大炮相抗衡,才有可能将联合国部队赶出朝鲜。事实上,中国人并没有投入那么多的兵力。于是,人们怀疑中国人是否真的打算把联合国部队全部赶出朝鲜。或许,他们只是在虚张声势,实际上,只不过是想把第8集团军赶回南朝鲜而已。的确,12月份中国拒绝联合国有关以三八线为界实行停火的提议以后,人们开始对中国人要把第8集团军赶出朝鲜的推测加以怀疑。而北京方面决定以战场上的胜利作为筹码,要挟联合国答应其有关台湾问题和红色中国进入联合国的要求,这显然又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第51 章艾奇逊的计谋
  一方面第8集团军正艰难地阻击着中朝共同发起的1月攻势,另一方面参谋长联席会议也下定决心尽可能把仗打下去。与此同时,国务卿艾奇逊正紧锣密鼓地策划着要在世界舆论上孤立中国。经杜鲁门同意后,他准备在联合国大会上提交一份议案,宣布中国为侵略者。
  尽管早些时候中国曾拒绝接受联合国有关停火的提案,但联合国停火委员会认为这并不是最后的态度。因此,委员会又着手起草了一项新的和平方案,打算满足北京方面所提出的一些要求。1月11日,就在美国官员们获悉这一方案几个小时之后,该方案提交给了联合国第一委员会。这一和平方案包括六个具体步骤,即:双方立即停火;进一步寻求促进和平的新措施;从朝鲜撤出武装力量;“作出妥善安排”,让朝鲜人民选择自己的政府;为朝鲜统一做出临时安排;建立一个“适当的机构”来解决有关远东问题,其中包括台湾的地位以及中国在联合国的代表权问题。这个“适当的机构”将由美国、英国、苏联和共产党中国的代表组成。
  这是一项破坏性方案,因为建立一个适当机构的建议显然为美国设置了障碍。首先,在拒绝红色中国加入联合国这个问题上,英美两国立场各异;一旦红色中国加入联合国,美国对台湾国民党的支持势必减弱。即使美国能够阻止那一适当的机构所提出的正式行动,它也将不可避免地失去世界舆论的支持。
  如果中国当时悟出其中的奥妙,他们自然会欣然接受这项方案,因而也就会被全世界所接受。那样一来,不管是在朝鲜还是在联合国,红色中国将会实现其主要目标,而台湾问题也将最终得到解决。艾奇逊很快认识到,现在美国不论作何抉择,结果都会“凶多吉少”:倘若接受这个方案,政府会受到国内共和党人以及院外援台集团的猛烈抨击;倘若反对,美国就会落下破坏和平的罪名。
  艾奇逊缜密计划,决定铤而走险。他认为去年12月中国拒绝联合国提出的停火议案,已表明中国领导人态度强硬,政治上尚不成熟。因此,他推断中国政府有可能再次拒绝这一方案。艾奇逊建议杜鲁门同意这项方案。他指出:如果中国反对,那么,其他国家就会站在美国一边,一道指责中国的侵略。杜鲁门全盘接受了他的建议。
  正如艾奇逊所述:“事情并不像预料的那样顺利。”尤其是在参议院内,这个方案还遭到了反对。然而,当美国驻联合国代表沃伦.奥斯汀对此方案大加称赞,并表示美国将投票支持这项方案之后,该方案很快在联合国第一委员会获得通过。第一委员会还请求联合国秘书长将方案转交给中国政府。1月17日,中国政府作了答复:不包括政治谈判的停火方案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北京方面针对这一方案提出了反提案,其内容与去年12月所提出的要求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即中国加入联合国,美国从台湾撤军。艾奇逊这次取得了胜利。中共领导人完全暴露了国际政治方面不成熟的一面。这样一来,中国政府迟钝的反应使艾奇逊在联合国占了上风,他宣称:“现在我们必须清醒地正视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中国共产党无意停止他们对联合国的蔑视。”
  对美国人来讲,这简直是天赐良机。1月20日,奥斯汀特使向联合国第一委员会提交了一项提案,其中公开宣称红色中国为侵略者。尽管一些联合国成员国不大情愿将这一罪名加在北京头上。但这项提案还是于1月30日在联合国第一委员会上得到通过,2月1日又在联大获得通过。决议要求联合国组成一个小组委员会,商讨如何对中国侵略者采取进一步的措施。并组成另外一个委员会,设法结束这场战争。艾奇逊计谋周全,天衣无缝。虽然一些联合国成员国对此有怨言,但美国政府却在国内外大获全胜。一是,红色中国作为一个侵略者成了广泛谴责的对象,二是并未在国内因被迫接受联合国拼凑的四国委员会而引起政治反响。
  1月15日,柯林斯和范登堡两位将军飞抵东京。与麦克阿瑟会晤之后,便飞往朝鲜。他们亟待了解的问题是,第8集团军的士气是否如麦克阿瑟所描述的那样令人失望。范登堡巡访了几座空军基地,同时,柯林斯也由李奇微将军陪同,走访了美军和联合国军的一些指挥部以及南朝鲜部队。柯林斯发现麦克阿瑟有关驻朝官兵士气的说法实在是大错特错。第8集团军将士不但士气高昂,而且在李奇微进攻思想的有力鼓动和指挥下,全军高昂的士气还在与日俱增。不过,南朝鲜部队官兵的士气的确比较低落,主要是因为长期以来朝鲜人一直害怕中国人。柯林斯得出的结论是:一旦美国表示有可能从朝鲜撤军,南朝鲜部队便会土崩瓦解。但他感到:如果美国仍然坚定不移,南朝鲜部队也会守在阵地上。此外,李奇微也向柯林斯谈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中国人不大可能把联合国部队完全赶出朝鲜。即便中国人下定决心并强攻不舍,可能将联合国军赶回到釜山周围的滩头堡阵地,但第8集团军仍可凭借西翼的大海,并从空中袭击中国的补给线,从而守住阵地。
  与此同时,范登堡将军乘坐直升飞机作了空中侦察。他还飞到联合国军阵地1.2英里以外的地方,并走下飞机,与地面巡逻队一起进行侦察。正如施纳贝尔在其朝鲜战争第一年军事策略研究中所说:范登堡将军此举充分显示了他的胆略,但也反映出“他在怀疑自己的判断”。中国人倘若捕获美国空军最高指挥官和联席会议的一位参谋长,那简直是如获至宝,而范登堡胆敢与巡逻队一道外出,显然是在冒被抓捕的危险。
  柯林斯给参谋长联席会议发回了一份乐观的报告。报告中指出,第8集团军至少能在朝鲜坚守一段时间。这样便使国家安全委员会于1月17日推迟作出任何直接对抗红色中国的决定。柯林斯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1月18日他与范登堡一起返回华盛顿后,又向参谋长联席会议再次阐述了自己的看法。这回美国的军界领袖才大大舒了一口气。柯林斯后来写道:“这是自去年11月份以来,华盛顿当局首次对联合国军被赶出朝鲜不再持悲观态度。”
  柯林斯将军对驻朝联合国军士气的评价与麦克阿瑟的观点截然相反,这是朝鲜战争的一个分水岭。正如施纳贝尔和沃森在其对参谋长联席会议史所作的研究中所说,11月25日,中国人开始反攻后的数周内,“朝鲜冲突所涉及的统帅关系中发生了不易察觉的但却是重大的变化。除了在代表第8集团军统帅将领的席位中增加了一名新人外,组织结构并没有变化。而那位住在东京的威严人物却不再那样显赫了。以往的每一项重大决定:将美军派到朝鲜;选择在仁川登陆;从第8集团军分出第10军;指挥联合国军向鸭绿江挺进等,麦克阿瑟将军的意见都起了决定性作用。仁川登陆后他的声名鹊起,而此时其威望却一落千丈。11月下旬,中朝进攻出现的意想不到的结果使他的信誉受损。尤其是在柯林斯对他所说的第8集团军官兵士气消沉的看法提出异议之后,他的声誉进一步下降。的确,人们有理由认为麦克阿瑟将军本人的士气受到了影响。不然,他频繁地改变自己对朝鲜军事前景的看法似乎难以解释。他的上司也被那些频频要向东京选派特使的要求搞得失去了耐心,已不再完全信任他了”。
  朝鲜地面战场这时已相对平静。中国人处于进攻周期中的后撤阶段,正忙于补充兵力和给养。由于头几天的进攻中有数千人伤亡,他们正增加援兵以补空缺。中国部队还在其撤退位置的后方与美第8集团军前线之间组成了掩护队伍。不过,两军实际上已停止交火。
  李奇微对其情报部门所提供的情报并不满意。正如他所写的,主要原因是:“我们进行的有力巡逻和持续不断的空中侦察,并未发现任何中国部队的踪迹。”第5航空队司令厄尔.E.帕特里奇少将向李奇微提供了一架旧的AT-6高级训练机。他还亲自驾机,与李奇微一起飞到第8集团军阵地前方20英里处,而且时常是掠着树梢飞行,进行仔细观察。李奇微这样写道:
  “我们很难发现一个活动的生物。既没有篝火的烟雾,也没有车辙痕迹,甚至没有被人践踏过的积雪,以表明那里驻扎着大部队。”
  要弄清那里的情况,只有小心挺进到那个地方才行。于是,李奇微决定向前推进,但他指出,这次推进与“11月24日麦克阿瑟指挥的向鸭绿江逼近的那次鲁莽而缺乏协调的行动截然不同”。1月20日,李奇微指示其下属将官创造机会,对敌人采取迅速而猛烈的行动,以打乱敌军为新的攻击所做的准备。1月22日,西线第1骑兵师的一支特遣队在仁川附近向前推进了几千码,他们只遇到了零星的抵抗。这表明中国军队的主力实际上并未占领第1和第9军前线附近的阵地。因此,1月25日,李奇微计划由美第1和第9军各派一个师,与南朝鲜的一个团一起组成一支更大规模的侦察性队伍。取代号为“霹雳行动”。此次行动经过缜密部署,协同向北挺进,以图搜寻敌军。李奇微照本宣科,坚执采用美国陆军教条主义式的攻击模式,即先由坦克、防空自动武器和大炮轰击一些山丘高地,在这一火力掩护下,步兵开始进攻,并清剿敌人所有的地面部队。尔后,再向下一个攻击目标挺进。被赶出来的敌军会受到空军或海军战机的攻击。同时,他摒弃过去那种战法,只由主力纵队沿公路挺进,而不管有没有步兵在邻近山区进行侧翼支援。李奇微坚持采用在朝鲜罕见的战术:挺进部队必须保持坚固的前线,并与左、右两翼的其他部队保持联系。其目的当然是要防止中国人从两翼迂回包抄,或穿插到美军身后建立破坏性路障,而这些做法过去曾重创过联合国部队。有第8集团军的兵力和武器,这种做法是可行的。
  第1和第9军精心策划的进攻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尽管乌山东部土耳其旅曾与约一个团的中共军队短暂交火,但不久共军便撤退了。进攻的头几天里,中国部队只在夜间发起一些小规模反击。但总的来讲,他们只是在撤退前采取了一些警戒行动。
  然而,第10军战区的情况有所不同。就在最西线的两个军按部就班向前推进的同时,李奇微派第10军北上开展牵制性行动。第10军装甲巡逻队抵达共军丢弃的原州之后,继续北上,向10空里外的横城推进。而美第2师23团和所属的一个法国营也于1月31日挺进到离原州西北约20英里的奇永里附近的“双隧洞”地区。他们遭到了中国部队的顽强抵抗,中国人多次向法军和美军阵地发起反击,直到后来才被空中打击所击退。这次交火使第23团和法国营分别损失了105和125人。不过,敌军的伤亡估计达上千人。
  与此同时,美第1和第9军装甲先遣部队在向北挺进的过程中也遇到了共军的顽强抵抗,不过这些抵抗仍是阻滞性行动。联合国军的挺进纵队开始遭遇布满地雷的公路,而中共军队的迫击炮和大炮也开始打到联合国军的阵地之内。中国部队抵抗强度不断增加,而到了2月9日,敌军的反击却突然停止。联合国军巡逻队渗透到仁川以东3英里处,竟未发现任何敌军的行动。另外一些巡逻队冒着狂风暴雪挺进到汉江沿岸,也未遭遇敌军。2月10日,第25师的先遣部队向前推进了约6英里,未放一枪就占领了仁川和金浦机场。傍晚时分,美第1军已逼近汉江南岸,并可以隔江眺望汉城。
  这时,李奇微命令东面的第10军和南朝鲜第3军向北发起进攻,包围横城西北13空里处的洪川,以期粉碎北朝鲜军在洪川南部的集结。此外,部署在东部山区的其他南朝鲜部队也要向前推进,以保护第10军的右翼。2月5日,号称“围捕”的行动开始了。南朝鲜第5和第8师协同第10军向北挺进,准备包围洪川。美第2师、第7师和第187空降团战斗队也出动了装甲车、炮兵和步兵队伍配合作战。2月6日,南朝鲜部队遇到猛烈阻击,尤其是右翼的南朝鲜第8师在向横城东北进军途中损失惨重。由于东部南朝鲜第3军未能与美第10军的进攻行动保持一致,到了2月8日,强大的北朝鲜部队向第10军的右翼发动攻击,南朝鲜第5师因此便向东转移,准备阻滞北朝鲜的侧翼进攻。南朝鲜第3师接到任务,继续从左翼发起进攻向洪川逼进,不久,第10军发现前沿阵地正有敌军在不断集结,布雷区及埋有触发地雷的散兵坑也开始出现。显然,北朝鲜人想诱使联合国军和南朝鲜发动进攻。此时,空中侦察人员报告横城以北有大量敌军向东、南两方向移动。情报部门的报告表明:中国人已将其大部分兵力转移到中西部前线,很有可能趁西部的美第1和第9军向汉江挺进时,发起一场反攻。
  2月11日夜至12日晨,预料中的反击开始了。中国第40和第66师以及北朝鲜第2和第5军的部分兵力向驻扎在横城北部的南朝鲜第3、第5、第8师发起了猛攻,其中对第8师的进攻尤为猛烈。中国与北朝鲜军队快速突破了防线,迫使南朝鲜部队迅速后撤。这样一来,敌人便穿越白雪覆盖的山区,在联合国部队战线后方设立了路障。形势急剧恶化,南朝鲜三个师试图在横城北部建立防御战线的努力也告失败。随后,南朝鲜第8师被击溃,南朝鲜第3师的一个团也被包围。而那只由装甲、大炮、步兵组成的增援部队也因南朝鲜部队被击败而感到难于守住阵地。南朝鲜部队在向横城的美军防御阵地撤退途中,蒙受了惨重损失。
  与此同时,美第23团和法国营向奇永里以北地区进军不久,便遇到了中国部队的顽强抵抗。2月14日,三支中国部队在这一战区发起反攻,迫使奇永里东部的美军向南撤退。美第23团战斗队和法国营则被迫撤到奇永里的封闭防线内,把人马部署在该村周围的山丘上。联合国军司令部守住奇永里的决定至关重要。一旦该村失陷,通向西南约10英里处骊州的通道就会洞开,而敌军可借此在美第10军后方发起袭击,继而沿汉江上游走廊向东南挺进。为防备敌军突破防线,李奇微派英联邦第27旅和南朝鲜第6师协同美第2师作战,并命令他们进入骊州至原州公路一线的阻击阵地。2月14日晚些时候,第10军大部分官兵已成功地转移到了奇永里至原州的防线,从那里再向东即可到达23英里以外的一个名叫平昌的山村。
  而此时,驻守奇永里的美第23团战斗队和法国部队遭到了中国人的凶猛进攻。他们牢牢守住了这个封闭性阵地,并打死打伤了几百名敌兵。2月15日,中国部队再次发起进攻,又告失败。共军指挥部转而向东发起攻击,同时动用北朝鲜第2和第5军,试图攻占原州东南22英里处的通讯和供给中心——堤川。南朝鲜第1军与美第7师一道粉碎了这次进攻。
  第23团战斗队和法国营在奇永里环形阵地的防守坚如磐石,他们在阻滞中共军队的推进中发挥了主要作用。中国人在多次进攻中伤亡约5000人。
  为了增援奇永里一线的美法官兵,粉碎敌军对该村的包围,第5骑兵团的一支装甲先遣部队穿过枪林弹雨到达了奇永里。次日,疲惫不堪的守军发现围攻的中共军队早已悄悄退去。法国营、美军第23团以及增援部队均荣获美国卓越部队嘉奖。
  到了2月16日,由中共和北朝鲜部队共同发起的进攻显然受到了有效牵制。美第10军趁敌军立足未稳,开始进行进攻性巡逻。尽管“围捕行动”未使美军到达洪川,南朝鲜3个师也遭重创,但共军的反击也同样受阻。况且,中国和北朝鲜的伤亡也远远超过了联合国军和南朝鲜部队的损失。
  与此同时,西线的美第1和第9军渐渐夺回了汉江以南的所有阵地。几支南朝鲜巡逻队曾试图渡过汉江,但都被迫一一撤回。根据战俘提供的口供,汉城内驻满了中国和北朝鲜部队。敌人还在汉城东部、汉江以南建立了一个桥头堡。2月13日夜至次日晨,一支强大的敌军向南边的水原方向发起进攻,后因伤亡惨重而迅速停止。这次俘获敌兵353人,还打死了1152名敌人。
  在战线大后方,美军和南朝鲜部队也在缓慢阻止敌人的大规模集结。这些敌军是先前联合国军进攻过程中被截断的游击队和北朝鲜残余力量。他们不断干扰通讯,一直给联合国军带来不安和危险,而要肃清他们则困难重重。因为每当遭到攻击,他们便撤回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奉命围歼这些游击队的海军陆战队第1师搞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战术,即:在发动攻击前,尽可能先包围游击队。然后,在大炮和迫击炮的掩护下对他们实施围剿。美军各种方法并用,逐渐减少了游击队的数量。
  中国和北朝鲜部队对美第10军攻击受挫后,再次转入常规步骤——撤出战场以补充给养和替换伤兵。中国人由于补给体制原始,医疗护理不足,加上战区一片荒芜,使得士兵倍受严寒、饥饿和疾病的折磨。联合国军对其阵线以外进行轮番轰炸,几乎使所有城镇变成废墟。那里很少有矗立的建筑物,任何可被敌军用作隐蔽的房舍都会马上遭到轰炸或汽油弹的袭击。户外的敌军因担心暴露阵地而没有构筑足够的掩体。后来中国人也修筑了一些可容纳多人的地下掩体室,他们还在山里挖地堡,并用原木和泥土加以覆盖。但在战争的头一个冬天,中国人多半是在向前推进,地下掩体十分短缺,士兵们也因此备尝苦头。
  2月18日,新上任的第9军军长布赖恩特.E.穆尔少将向李奇微将军报告,第24师的一些队伍发现前方敌人阵地已空无一人,而迅速派出的巡逻队也证实第8集团军中部前线的敌军已开始全面撤退。李奇微立即命令第10军向东发起进攻,以歼灭即将到达堤川的那帮难以对付的北朝鲜先头部队。同时,他又命令第9军向北面的汉江运动。
  李奇微意识到敌军是想借撤退而恢复力量,从而进行新一轮的反攻。为此,他想出了一个对付敌军的方法,即紧紧咬住撤退的敌军,全面而谨慎地向前推进,不给敌人喘息和补充给养的机会。2月18日,就在麦克阿瑟视察前线的头两天,李奇微精心策划了这次代号为“屠夫”的行动计划。为了不让敌军占领重要阵地,他计划派第9军和第10军向北挺进,打乱敌人的阵脚,尽可能多地歼灭敌人。李奇微还命令第1海军陆战师协同第9军向北边的横城和洪川方向运动,并派第10军进入原州东部山区待命,做好与海军陆战队一起向北进攻的准备。
  2月20日,“屠夫行动”实施前夕,麦克阿瑟亲临朝鲜。他和李奇微一起来到前线,李奇微描述了发生的情况:“在第10军的战术指挥部里,我靠着后面的一张桌子,麦克阿瑟面对10来名来访的战地记者,镇定自若地说:‘我刚刚命令恢复进攻。’尽管没有特意强调人称代词,但言外之意却显而易见:他刚从东京飞抵这里,审时度势,并就这个问题与下属进行了商讨,然后命令第8集团军发动进攻。”麦克阿瑟就是这样当着记者的面将进攻的功劳归为己有,而事实上是李奇微将军策划了这一行动,并由他下达进攻命令。
  “屠夫行动”进展缓慢。由于敌军在联合国部队进攻前早已撤退,因而在行动中很少遭遇敌军。联合国部队继续沿两军战地前线全面向北挺进。到了2月24日,第1海军陆战师已拿下了横城以南的高地。同一天,第9军军长穆尔将军乘坐的直升飞机坠落汉江,尔后他因心脏病发作而死。海军陆战师师长史密斯将军临时统领军务,直到3月5日,由威廉.H.霍奇少将接任。
  影响两军前进的最大障碍是融化的冰雪,雪水加上大量的雨水使得公路和地面变得泥泞不堪,一些地区洪水已涨至警戒线。尽管中国和北朝鲜军队在阻滞进攻,但他们的行动只是阻滞,而不是坚守原地。在西部前线,中国人已从汉江南岸的桥头堡撤出。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想在汉江上的冰雪融化之前,准备将装备和给养运过江来。
  “屠夫行动”并未杀伤大量敌人。不过,这次行动却使联合国军转入进攻,并提高了第8集团军官兵的士气及使命感。到了3月1日,联合国军的战线已推进到了三七线和三八线之间。而此时,中国军队及其为数不多的北朝鲜盟军仍无心战斗。人人皆知,敌军是想借此间歇恢复实力,为下一次春季攻势做准备。不过,中国新年攻势前后笼罩在联合国军中的那种担忧和悲伤早已烟消云散了。
  第8集团军士气大增,一个重要原因是部队开创了一项新的休整计划。该计划始于年初,军中官兵都可到日本进行5天的休整。实行初期,参加的人数很少。每周一个师有大约200人前往,但后来,人数剧增。这个计划很快就成为一种重要的因素,使联合国军中各种国籍的海陆空三军官兵有能力忍受执行任务中的孤寂、疲劳和危险。
  把那些厌战的士兵从朝鲜战壕里带到灯火辉煌的东京和其他日本城市去休整,这的确让人难以置信。休整的目的是希望振作官兵士气,免得他们斗志消沉。士兵们很快给这种“休息与休整”度假起了一个“纵欲加纵酒”的绰号,或者叫得更粗俗些,就是“性交加饮酒”。的确,他们在日本有充分的机会去饮酒作乐。在日本,为军官和士兵开设的俱乐部比比皆是。许多由日本人开办的一流的商业性夜总会吸引了众多前来休整的官兵。这些俱乐部提供上等的日本啤酒,日本职业伴舞乐队到场演奏助兴,女歌手们演唱一些美国流行歌曲,那里通常还有许多日本姑娘在等着与人结识。美国和其他联合国部队的官兵们为这些常常美丽动人、却又总是极有礼貌和整洁的日本女人所倾倒。日本人还开辟有官方许可的红灯区,以典型的日本方式向人们提供不同品味的服务,从粗野下流到拘谨讲究,不一而足。一些官兵常常出入这些场所。而深受大多数官兵们青睐的是到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寻求女伴。通常这些日本姑娘和年轻妇女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妓女,而是一些劳动妇女。她们被休整官兵提供的刺激和比较奢侈的生活所吸引。那些日本女人几乎毫无例外地羞怯地站在大街旁,很少主动上前招呼或拉客。当西方人向她们投来探询的目光或冲她们点头时,她们总是不自然地咯咯傻笑,或用往往很蹩脚的结结巴巴的英语做出礼貌的应答。对于那些来自朝鲜战场上的眼睛凹陷的年轻人来说,他们太需要安慰、慰藉和温情了。而这些年轻的日本女人对他们来讲宛如梦幻成真一般。在日本倒也有不少美国女人,其中住在舒适公寓或军营内的是那些留守日本或驻朝将官的太太们。此外,还有一些在军中服役的妇女和护士,以及许多在美国公司工作的平民妇女。这些平民妇女,不论她们从军与否,通称为从军妇女。在日本她们是最引入注目的美国女人。尽管许多来自朝鲜的老兵瞥见她们修长的大腿时总会乡愁绵绵,但她们却远不如那些日本女人更具吸引力。原因之一是这些美国女人遇到年轻男人时,只喜欢搞一些美国式的男女调情,或忸怩作态、卖弄风情。而那些经历了朝鲜艰苦磨难的大兵们常常发现自己已无法适应这种做作行为。另一个让人吃惊的原因是,许多在日本的美国年轻妇女竟毫不关心正在进行的那场残酷战争,也不为那种残酷所动。由于她们说英语,于是在与休整的官兵交谈时,往往表现出对朝鲜情况一无所知或漠不关心。然而,虽然这些官兵很少想谈论这个话题,但这决不意味着朝鲜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相比之下,日本姑娘对朝鲜的情况未必比这些典型的美国从军女人知道得多,也谈不上比她们更感兴趣,但她们的英语大多有限,因此,谈论朝鲜冲突的问题和政策时,其范围往往仅限于这样的句子:“你朝鲜去?”脸上还会流露出莫大的同情。而这句话又好像是在说:“你已经去了朝鲜?准备去朝鲜?或是还要回到朝鲜去?我真为你感到难过!”美国妇女本应理解这场战争所带来的创伤,但没人期望日本妇女能够理解,即使她们有更高的悟性,她们糟糕的英语也会妨碍她们表达出来。
  不论还有其他什么原因,美国妇女受到冷遇的主要原因还是日本女人能满足这些年轻男人的各种需求,而这些大兵们也只想躲避朝鲜战争这一现实。另外,5天时间也不足以培养出长久或更深厚的感情。而那些唾手可得、娴静端庄、女性味十足的日本年轻淑女们如同上帝赐予他们的礼物。可奇怪的是,尽管言语不通造成了彼此间的沉默,却也迫使双方表达真正的情感。相反,美国女人与那些官兵们彼此间虽无语言障碍,却有可能将真实的情感掩饰起来。许多官兵与日本女人之间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双方却发展了较为深厚而持久的感情。在朝鲜战争之前,日本人与美国人之间的关系在美军占领期间已开始和解。虽然如此,但正是朝鲜战争本身才使得成千上万的美国年轻男人有机会来到日本,得以在酒吧、俱乐部、旅馆以及大街小巷与日本人有了短暂接触。这种短暂的造访与接触渐渐使二战遗留下来的对日本人的敌对情绪化为了友好感情。凡是访问过日本的美国人,哪怕是只有短短的5天休整,在他们离开日本时,很少有人不对日本人怀有赞美之情。
  驻朝官兵方面常常拿这种休整开玩笑,把它戏称为“性交加饮酒”或“女人加美酒”,一方面确有许多人尽情潇洒了一番。(许多人回到部队后对此并不讳言,他们并不希望遭到同伴的奚落。)然而,休整的确名副其实。从朝鲜来日本休整的官兵们只要多少有点世故,大多很快会放弃军事基地为他们提供的简朴住所,搬进日本的小旅店里。在那儿,年轻人由一位体贴入微、彬彬有礼的店主迎接。通常,店主往往是一位成熟而被称作妈妈的女性,她让小伙子在门口脱下鞋子,并领他走进一间非常干净、整洁的房间。屋里铺着榻榻米,上面放着一尘不染的被褥。随后,他被领到旅店的后边,那里装有传统的日本式浴盆,浴盆里加满热水,专门用来泡澡。泡澡前,还要把周身打上肥皂,然后用软布和小盆冲洗。这种洗浴不仅冲走了年轻士兵和海军陆战队员数月来从战壕里带来的身上的污垢,驱走了疲惫,而且也使他们的身心得到了极大抚慰。尽管他们归来后谈论美酒、女人和音乐,而留在他们多数人记忆中最久远、最快乐的莫过于在那些旅店里度过的时光。由别人伺候着洗澡,躺在榻榻米上安睡,不受迫击炮的干扰,也不为寒冷和潮湿所累。尽管赴朝鲜的老兵很少有人愿向同伴承认,但他们大部分休整期的确是在睡眠中度过的。
第52章 北上“堪萨斯线”
  3月初,朝鲜的军事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方面是美第8集团军按部就班地向北一步一步挺进;另一方面是共产党部队,其中主要是中国人,依靠小股掩护部队来阻滞第8集团军的行动。这些掩护部队作战凶猛顽强,但当联合国军运来大炮和迫击炮,并派步兵进行攻击时,他们就开始后撤。实际上,在这股掩护部队的后方,共产党主力部队正在悄然撤退。尽管那些阻击的部队常常损失惨重,但共军却仍保持完整的队形。从地图上来看,中国和北朝鲜部队好像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撤退,特别是他们往往稍做抵抗或甚至不放一枪一炮,就把那些可以守住的隘口和山脊一个接一个地拱手让给了第8集团军。
  但是,共产党军队远远没有被击败。第8集团军上至李奇微,下至每位军官对此都十分明白。中共部队一边撤退,一边还在为大规模的春季反攻做准备,这一点变得越来越明显了。铁三角地区将是反攻的中心地带。该区是一山坡,位于三八线以北几英里处与铁原、金化和平康接壤(参见图12)。中共第3野战军正在此地集结,而且还可以利用后方的铁路和公路建立起一座庞大的给养基地。然而对于联合国部队来说,要想接近在这一地带集结起来的大批共军,却并非易事,因为在紧靠铁三角以南的地区以及向东至太白山一带,可供联合国军使用的公路网十分有限。倘若再往南移一点,那么,第8集团军就会有更好的机会来运输装备、给养,调动部队,因为那里的交通状况要比铁三角附近以及东至华川水库和麟蹄一带崎岖不平的乡间道路要好得多。共军把部队部署在紧邻三八线以北几乎无路可走的山区,这对联合国部队极为不利,因为他们只能通过附近几条有限的公路来提供给养,而这些公路目前也因春季雨水和冰雪的融化而变得异常糟糕。
图12 1951年1月24日-6月24日间的进攻与撤退(点击图片可浏览大图片)
  中国人的战略方针是严格遵循一项训练指示,第9军曾在冬季截获了这项指示。它指出:“决不可仓促交战。在战斗中,审时度势,制定周密详尽的作战计划,在任何情况下都是绝对必要的。不了解敌情变化,对我军应战能力也不甚清楚,就草率进行战斗,以期速战速决来消灭敌人,其结果总是事与愿违。因此,对待战争绝不可仓促轻率,也不可急躁……只有当形势完全于我方有利之时,方可交战。”
  中国人的这一战略十分实用,但仍使李奇微有机会占领共军控制以外的大部分南朝鲜地区。他抓住时机,制定出了出色的进攻计划。李奇微并没有命令部队全线推进,而主要由第9和第10军在战线中部进行强攻,以图攻克春川。该城是朝鲜中部重要的公路交通枢纽。占领该城一来将截断敌军最便捷的撤退道路,使他们只剩下崎岖不平的山路可退走;二来还可从侧面打击占据汉城以及驻守汉江西岸,与第1军对峙的敌军部队,同时也可对大部分驻扎在东部山区的北朝鲜部队实施侧翼进攻。李奇微雄心勃勃,希望这次攻击能捕捉到大量阻击联合国军的中共部队。另外,他还计划向春川空投第187空降团战斗队,以切断敌人的退路。然而,由于中国部队撤退迅速,李奇微不得不取消这次空降计划,而且也未能捕捉到数量可观的中国军队。
  这次代号为“撕裂者”的进攻行动始于3月7日。联合国部队的目标是要到达“爱达荷线”。此次行动如能成功,那就意味着实现了纵深突入共军中部前线的预期目标。在第1军战区,猛烈的炮击拉开了行动的序幕,同时第25师则越过汉江,在离汉城东部约20英里的汉江与北汉江的交汇处向敌军发起了攻击。为了分散中国人对第25师的注意力,南朝鲜第1师和美军第3师在汉城附近实施了牵制性攻击。中国部队进行了连续3日的顽强抵抗,尔后在慌乱中撤离了战场。在进攻前线的其他战场,联合国部队从第一天起就取得重大进展。共军的小部队像以往一样利用隘口、路障以及山脊进行阻击,而当他们被包围,或遭到空中或地面炮击之后,幸存者才会撤退。中国军队这种阻滞战术十分奏效,因为他们选择了最难以接近的地方进行作战。那些地方往往山势陡峭,交通不便,易守难攻。不仅如此,当时的天气也帮了中国人的大忙。雨水加上车轮反复碾压,公路变得泥泞不堪。尽管陆军和海军陆战队的工兵以及数以千计的朝鲜平民不断在整修公路,但道路不畅仍影响了第8集团军的推进速度。这种缓慢的推进持续了6周之久。尽管联合国军并未成功地大量歼灭敌人,但毕竟从共军手中收复了南朝鲜大部分失地。
  “撕裂者”行动最惊人的结果是使汉城内外共军的处境发生了变化。联合国部队从春川两侧向北挺进,如果李奇微决定向西部突破,切断汉城通往北边的道路,那么,汉城内外的中国军队将会腹背受敌而无退路可言。不过,中国军队未等李奇微动手,便于3月14、15两日撤出了汉城。14日晚至15日晨,一支南朝鲜巡逻部队发现中国军队已基本上放弃了汉城,南朝鲜和联合国部队便在无任何抵抗的情况下迅速占领了汉城。交战9个月来,首都汉城已是第四次易手。
  与此同时,东部太白山区却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在联合国部队的后方,即在东海岸三陟镇的西部春邦山脉一带,北朝鲜第10师一直在活动。虽然有4个师之多的南朝鲜兵力对它进行围攻,并使它遭受惨重伤亡,但该师仍然保持完整,并于3月17、18日从南部一路突破南朝鲜第3和第9师的防地,从后方攻入了前线,并在北部消失了。
  在第9军战区的公路上,发现了越来越多的反坦克地雷。山坡上也发现了地堡、战壕、有顶棚的掩体以及无计其数的机枪掩体。看来要有一场艰苦的阵地战。尽管中国军队在春川南部进行激烈抵抗,有时还不得不通过白刃战才能将敌兵赶走,但第9军仍稳步向前推进。与此同时,其他部队,如第1海军陆战团,第1骑兵师、第24师、南朝鲜第6师和英联邦第27旅也一直向前挺进。隶属于第1骑兵师的有希腊营和泰国营。而第27旅也于最近补充了加拿大帕特里夏公主轻骑团第2营,新西兰第16野战炮团和印度第60野战医院及外科手术队。
  到了3月19日,美第9军巡逻队已进入了春川谷地。此时,空投第187空降团战斗队显然已无必要,因为中国军队早已撕破包围圈。李奇微于是制定了一个应急计划:3月23日,他命令第187空降团战斗队在汉城西北大约20英里处,濒临临津江的汶山里一带实施空降,此次行动的目的是想再次围歼汉城以北美第1军和临津江之间的大批中国军队。“陷阱”已经布下,但这回“猎物”又一次逃脱了。
  3月底,第8集团军基本上已挺进到三八线,而东海岸的几支南朝鲜部队甚至越过了三八线几英里。尽管这具有讽刺意味,但以往的一条政治分界线而今却成了一条战线。不过,这条战线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从杜鲁门总统回答记者的提问中可以看出,三八线已基本上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3月15日,他在回答一位记者就有关联合国部队是否准备越过三八线这一问题时说:“这是一个由战地司令官决定的战术问题。远在7000英里以外的总司令不会干预战地行动。我们一直在为解放大韩民国而工作,并按照联合国的意愿建国。这与三八线毫不相干。”是否越过三八线,最终要由李奇微来决定。征得麦克阿瑟的同意后,李奇微越过了三八线,继续向北挺进,以期最大限度地消灭共产党部队。
  共军主力现集中在铁三角以及华川水库至麟蹄一带,并在为春季反攻做准备。第8集团军严阵以待。李奇微和其他指挥官尚不能肯定的唯一一点是共军将在何时何地发起进攻。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共产党军队并未打算从铁三角一带向后方撤退,因为他们没有在后方构筑任何防御阵地。到4月的第一个星期,情报部门已查明了中共部队9个军(27个师)的兵力,并且基本查明北朝鲜的18个师和6个旅,以及中共另外10个军(30个师)的兵力。尽管这些部队都曾遭重挫,中国人也不大可能动用57个师的兵力,然而他们的力量强大,进攻的势头显而易见。
  在这种情况下,李奇微认为与其让第8集团军按兵不动,还不如让他们向前推进为好。于是,4月5日,继“撕裂者”行动后,他又命令联合国军开始了“狂暴行动”。此次以“堪萨斯线”为目标,向北全线出击(参见图12)。“堪萨斯”这条新线沿三八线以北的高地而划,西至临津江,那里地势较低,由联合国部队把守。这条战线绵延115英里,其中包括汉江流入黄海之前的14英里水段和10英里宽的华川水库这道水障。此座水库为汉城提供水源和电力。在东部山地,山势险峻,几乎无路可行,很大程度上制约了双方的行动。而在这条战线的其余地方,第8集团军可以控制大部分阵地。
  向“堪萨斯线”挺进的速度颇为迅速:到4月9日,除了第10军和南朝鲜第3军尚未走出高耸入云的太白山外,其他部队都已推进至该条战线。这两支部队行动迟缓的主要原因倒不是敌军的阻滞,而是崎岖不平的山路。不过,这两支部队也在快速向此战线推进。当天,北朝鲜部队打开了华川水库的水闸,企图淹没流向西南的北汉江下游流域。不到一个小时,江水水位就猛涨了几英尺,冲垮了一座由工兵架设的浮桥,并迫使他们把另一座浮桥拖回岸边。为此,第8集团军的第7骑兵团和第4突击连组成了一支快速特遣队,夺取水坝,关闭闸门。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并未取得成功。其中一个原因是缺乏足够的登陆艇,他们无法越过水库。不过,这倒也关系不大,因为汉江水位很快就回落下去,此举对联合国部队行动的影响已微乎其微。
  联合国部队快速而成功地推进“堪萨斯线”,促使李奇微又在西部增设了另一目标线。该线名为“犹他线”,实际上是“堪萨斯线”西部向北突出的一个部分(参见图12)。此次行动的目的是要将联合国部队插入到铁原以南、铁三角地带西南的一个重要阵地。第1军和第9军最西部的部队参加了此次行动。他们进展迅速。与此同时,在其他地方也发生了另外一些事情。
第53章 麦克阿瑟一意孤行
  联合国军推进到三八线后,为杜鲁门政府开辟了向中国人提出停火的机会。一切又恢复到了先前的状态,联合国军司令部不是退回到了三八线,而是推进到了这条分界线。这样,即便不是处于主导地位,但至少从实力上也可与共军进行谈判。
  杜鲁门总统决定发表一项公开声明,意在表明联合国军司令部愿意考虑停火。3月19日,参谋长联席会议与国务卿艾奇逊和国防部长马歇尔就国务院拟订的声明草稿进行讨论。在此后的几天里,该草稿在联合国一些成员国中传阅,以了解他们对该草稿的看法,并获得他们的支持。
  在不影响美国有关台湾和红色中国加入联合国的立场的前提下,美国人在草稿中再次提出停火。不过,杜鲁门政府和参谋长联席会议认为,停火至少为政治解决朝鲜问题提供了很大可能,而战争也有可能就此结束。
  杜鲁门打算指出,除了解放南朝鲜,尤其是解决南北朝鲜统一问题和在整个朝鲜建立一个自由国家这些目标外,联合国的其他目标均无需再流血便可实现。正如施纳贝尔在其有关朝鲜战争头一年政策研究中所指出的那样:“实际上,我们在请求中国共产党人停火,并希望能同他们就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进行协商。中国人同时也得到了警告,那就是如果他们拒绝谈判,联合国部队将被迫继续进行战斗。”
  3月20日,参谋长联席会议致电麦克阿瑟,提醒他注意事态的变化。电文中说:“国务院正草拟一项总统声明,由于联合国军已肃清了南朝鲜大部分地区的侵略者,现在联合国准备讨论解决朝鲜问题的条件。联合国坚持认为,应进一步进行外交努力,以便解决朝鲜问题。在联合国军主力越过三八线向北推进之前,这将需要时间来判断外交上的反应,并将可能进行新的谈判。国务院认为三八线已失去了军事意义,并已询问过参谋长联席会议,你应具有什么样的权限,以便在今后几周内得到充分的行动自由,确保联合国军的安全,并继续与敌人保持接触。希望你发表意见。”
  麦克阿瑟在复电中对其行动受到限制提出抱怨,并就未能攻占北朝鲜一事做了一番毫无道理的解释,其实谁也没有特意要他这样做。麦克阿瑟对参谋长联席会议提出的具体要求置之不理,他回答说:“建议不要再给联合国驻朝司令部进一步施加军事方面的限制。已有的限制不应再增加。对我空军和海军行动范围的限制已造成我方军事失利,同时也造成了敌我地面部队数量上的悬殊。由于受到种种限制,我军既不可能扫清北朝鲜的部队,也不可能做出大的努力来达到这一目的。我现在下达的命令首先是基于我军的安全考虑,同时也完全符合国务院提出的两点内容。”
  这就是问题所在。麦克阿瑟明白美国正在设法谋求停火,并努力探寻同盟国的意见。美国总统正打算通过电台传递给中共一个信息,主动提出和平与一项和解措施。结束战争的时机似乎已经成熟。
  3天后,麦克阿瑟将军在不向美国任何人打招呼的情况下,擅自发表了一项声明。这是有史以来,一位战区司令官蔑视上级指令,违抗他所效忠的国家的既定政策的最露骨的一种行为。
  麦克阿瑟的声明是在远东时间3月24日公布于众的。声明中,他除了篡夺美国总统的大权以外,还使用傲慢和轻蔑的字眼来贬低中国人,说是如果红色中国不求和,战争将会继续扩大,他的话在北京看来,不啻是一道最后通牒。
  麦克阿瑟在声明中宣称:“即使现在联合国部队的行动受到种种限制,红色中国也因此获得了相应的军事优势,但事实证明红色中国完全没有能力以武力来征服朝鲜。”他转而又指出:“根本问题实质上仍是政治问题,因此,必须在外交领域里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他接着说:“因此,敌人现在必定已痛切地认识到:一旦联合国决定改变其宽容的态度,不把战争局限在朝鲜地区,而把军事行动扩大到中国沿海地区及其内陆基地,那么红色中国注定会在军事上面临迅速崩溃的危险……然而作为一名军事指挥官,不用说我会随时准备在我的权限之内与敌军指挥官在战场上进行会谈,努力寻求一切军事途径。以不再流血的方式实现联合国在朝鲜的政治目标,而这些目标任何国家都没有理由提出反对。”
  麦克阿瑟找到了一种破坏杜鲁门和平倡议的方法,并付诸实施。尤其当众多盟国一齐询问美国是否已改变其政策的时候,杜鲁门实在无法提出这一倡议。
  尽管麦克阿瑟矢口否认自己曾有意提出一项国家政策,但证据确凿,难以抵赖。他是在为扩大对中国的战争进行辩护。他知道杜鲁门政府反对扩大战争,而且看到总统新的倡议会将那扇大门关上。他在获悉总统计划的几天之后,向中国发出了最后通牒。这种极大的巧合的确忽视不得。
  麦克阿瑟在其备忘录里称他的声明是以“一名战区司令官的局部观点”发表的“例行公告”。他说以前他曾两次提出要敌军投降,而华盛顿方面未曾“提出丝毫异议”。不过,他却只字不提那两次声明发布的时间是在去年的10月1日和9日,也就是联合国军进攻北朝鲜的前夕,而当时他是奉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指示发布声明的。
  麦克阿瑟3月24日擅自发表的声明实际上是一位战区司令官令人难以置信的犯上行为。正如杜鲁门后来所写的那样:“政府曾三令五申不得就外交政策自行发表任何声明,这是一种完全无视命令的行为,这是在公然违抗我作为总统和总司令下达的命令……”
  杜鲁门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指示麦克阿瑟遵守总统有关发布声明的指令。参谋长联席会议也向麦克阿瑟发出了以下重要电报:“总统指示你应注意他在1950年12月6日下达的命令。考虑到1951年3月20日向你发出的指令,你今后发表的任何声明都不得违背12月6日命令的内容。总统还指示,如果共军领导人在战场上要求停战,你应立即将这一情况报告参谋长联席会议,以听候指示。”
  麦克阿瑟亲手毁了自己的地位,这似乎难以置信,可就在1951年3月15日麦克阿瑟越权发表声明之后不久,即3月20日,他又在给众议院中少数派(共和党)领袖小约瑟.W.马丁的复信中再放厥词。马丁在3月8日致函麦克阿瑟将军,希望他能够支持自己有关在战争中使用中国国民党军队的观点。在此之前,麦克阿瑟也曾多次向杜鲁门政府提出同样要求,但均遭到拒绝,而且每次政府都向他解释,利用蒋介石的部队会引发政治问题。然而麦克阿瑟在复信中不但表示同意马丁的看法,而且再次提出他那众人皆知的论点,即杜鲁门政府的政策是以牺牲亚洲来偏爱欧洲。在复信中,他批评有限战争的战略,并用那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胜利”。的话来作信的结尾。这句话经他反复使用,已理所当然地在公众心目中成了麦克阿瑟本人的代名词。到了1962年,麦克阿瑟又将这番话讲给了西点军校的一班毕业生听:“你们的使命依然是固定不变的,明确而又神圣的,那就是打赢我们的战争……必胜的信念,要切实认识到,战争中只有胜利,任何东西都不可代替胜利。”麦克阿瑟就是这样表现他自己的战争理念的,即战争要打到底,要打到全面胜利,要打到敌人无条件投降。这和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观截然相反。克劳塞维茨认为战争是国家政治目标的延伸,只有为国家的利益,才有必要继续进行战争。因此,麦克阿瑟要把战争打到底的观念只会有悖于美国在朝鲜战争中的国家政策。朝鲜战争显然是为有限的国家目标而进行的,而不是要美国卷入一场与中国为敌的、结果难于预测的全面战争。
  一位战区司令官竟给众议院中的反对党领袖写出这样的回信,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麦克阿瑟对美国保护台湾和支持中国国民党这个远东最具爆炸性的政治问题大发议论,这无疑将自己置于杜鲁门政府的反对派手中。麦克阿瑟该不会对马丁后来的行为感到吃惊。4月5日,马丁在众议院宣读了麦克阿瑟的复信,这无异于向公众宣布麦克阿瑟反对政府的政策,这样,麦克阿瑟在这场争执中的立场便首次公布于众。麦克阿瑟要求扩大在亚洲的战争,而种种迹象表明,共和党人,尤其名义上是孤立主义者的共和党人,为了攻击杜鲁门和艾奇逊,正在利用麦克阿瑟。不过,麦克阿瑟在信中提及的问题也促使政府决定在随后的参议院委员会听证会中将这场战争的目的这一问题提出来。
  4月6日,杜鲁门在他的办公室召开会议。到会的有国务卿艾奇逊、国防部长马歇尔、特别助理W.哈里曼和布莱德雷将军。杜鲁门要他们回答一个问题:如果麦克阿瑟继续违抗他的指令,应该采取何种行动。哈里曼表示:应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马歇尔则认为:应慎重行事,给他(麦克阿瑟)一些反思的时间。布莱德雷表示:麦克阿瑟应被革职,但参谋长联席会议应首先就此进行讨论。艾奇逊主张罢免麦克阿瑟,但他同时指出,这会在政府内引发一场最激烈的斗争。艾奇逊向杜鲁门建议:应按照他所有文职和军职顾问们深思熟虑的建议行事,并应得到他们“坚定不移”的支持。他还敦促布莱德雷和马歇尔在不考虑总统意见的前提下,与参谋长联席会议充分讨论这一问题。
  杜鲁门并没有表态,只要求他们4人在当天晚些时候相互协商,并准备于次日,即4月7日,星期六,再与他进行磋商。当天下午,这4位高级顾问在马歇尔的办公室里讨论了将近两个小时。他们虽提出了几点意见,但仍没有得出结论。不过他们建议杜鲁门在下一周,即4月9日前,不要作出任何决定。星期六上午,他们把这条建议转告给了杜鲁门总统,恳求他利用周末与国会两党领袖进行商谈。
  星期日下午,布莱德雷召开了参谋长联席会议,参谋长们均出席了会议。4个小时以后,这几位参谋长,用柯林斯的话说,“个个神情严肃,面带忧伤”地走进了国防部长马歇尔的办公室。马歇尔逐个询问了他们的看法。柯林斯认为总统有权拥有一位与自己见解更为一致、更积极响应总司令意愿的司令官。谢尔曼也觉得总统应有一名“我们可以信赖而且可靠的”司令官。参谋长们均认为麦克阿瑟应该免职。
  4月9日,星期一上午,艾奇逊、马歇尔、哈里曼和布莱德雷再次来到总统办公室。杜鲁门告诉他们4人,他已在周末与国会领导人就此事进行了磋商。现在他想听听4位顾问的意见。布莱德雷回答说,参谋长联席会议认为麦克阿瑟应该免职。马歇尔表示赞同。艾奇逊和哈里曼也强调要罢免麦克阿瑟。杜鲁门随即宣布了他的决定:麦克阿瑟将被解除指挥权。也就在此时,总统才向这4位表露,3月24日,麦克阿瑟发表声明后,他就已决定要罢免麦克阿瑟。
  谁来接替麦克阿瑟呢?布莱德雷和马歇尔认为非李奇微莫属。杜鲁门对此表示同意。会后,马歇尔和布莱德雷立即召见柯林斯,命他准备草拟致麦克阿瑟、李奇微和詹姆斯.A.范.弗利特中将的电文,范.弗利特此前已被确定在必要时接替李奇微。
  一个时代行将结束。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麦克阿瑟这位美国军界声名显赫的人物,38岁时就在一战中担任美第42师(彩虹师)的旅长职务,是美国英雄榜中伟大而杰出的人物。就在不到7个月前,他所指挥的仁川登陆曾使他的事业如日中天。而在去年11月24日,由于他执意进攻中共主力部队,自己的军事声誉在政府和军界领袖中已被玷污,此时他已被击倒,并非因为他军事上的失败,而是因为他政治上的无能。尽管他才华横溢,光彩照人,但他不知怎的却忘记了美国政治制度的本质,即所作的决定,不论是对是错,多半是在政治上达成一致或妥协的结果,而且多半要经过一个政治过程,而该过程的基础是民主选举的代表,任何偏离这一过程的言行都将威胁到美国的政治平衡。麦克阿瑟对错与否并没有差别,问题在于他单方面自行制定政策,在美国的政治制度之外行事,因而使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在美国,身居要职而自行其是的人往往不可避免地会陷入孤立,而这种孤立也防止这些人和可能成为独裁者的人攫取更大的权力。
  但是,麦克阿瑟被罢免一事的确使美国人民深感震惊,也使大多数西方人感到震惊。公众对麦克阿瑟背信弃义,盗用总统名义提出和平建议,并破坏总统有关停火计划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只有少数人了解麦克阿瑟曾两次中了中共部队的埋伏,在军事上铸成大错。同样,赞成还是反对使用中国国民党部队的理由对某些美国人来说也深不可测。同意政府主张的人对麦克阿瑟在此事上的一意孤行以及他拒绝接受美国官方立场也知之甚少。最后,麦克阿瑟在回复马丁的信中就此事所做的回答则把自己完全推到了杜鲁门反对派的阵营之中,而他被革职也必将产生党派性影响。对那些不了解详情的美国人来讲,这件事多少带点政治上勾心斗角的色彩,同时人们也多多少少把事关美国安全的决定同政治需要联系起来。尽管这完全是一种假象,但在1951年,由于政府内部纷争激烈,麦克阿瑟给马丁的回信似乎表明他支持杜鲁门的反对派——共和党人,而这又使本可澄清的问题变得朦胧不清了。除此一切外,战争期间免去一位战斗英雄的确令美国人深感不安。
  艾奇逊向杜鲁门总统提出的建议是明智的。若不是总统得到了所有文职和军职要员们强有力的支持,那么此事对政府在政治上造成的伤害将是致命的。现在杜鲁门已经得到了支持,而麦克阿瑟阵营中的所有领导人,不管愿意与否,都退出了麦克阿瑟将军的阵营。因此,在华盛顿这些领导人当中也存在极大的担心和焦虑,这件事以及整个这一批人都应该谨慎对待,免得有人落伍,走出坚强的杜鲁门阵营。因而,4月10日,星期二,下午,几位要员再次在杜鲁门办公室碰面。总统新闻秘书约瑟夫.肖特奉命准备一份新闻稿,宣布罢免麦克阿瑟的职务,布莱德雷则协助起草这份声明。
  政府也已制定出一个计划,以尽可能谨慎的方式通知麦克阿瑟本人。根据计划,当时正在远东的陆军部长弗兰克.佩斯将这一通知带到东京美国大使馆麦克阿瑟的住处,时间安排在东京时间4月12日上午10点(华盛顿时间4月11日晚8点)将军动身前往第一大厦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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