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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我们第一次战败

_7 贝文·亚历山大 (美)
  第8集团军对云山和温井局势的意外发展所作出的反应令人震惊。他们不是赶快收兵并提醒远东司令部注意联合国军阵地所面临的新的可怕威胁,而是在10月26日的集团军定期情报报告中说,温井和云山出现中国军队表明:“为了加强边境通道的防御,北朝鲜军接纳了中共军队的一些人员,实力有了进一步增强。”在平壤,沃克将军和第8集团军参谋人员对中共军队进攻的报告进行了研究,但是,情报官员对中国战俘所提供的情报并不完全相信。
  远东军司令部和第8集团军一样并未引起警觉。远东军司令部情报处处长查尔斯.A.威洛比少将向华盛顿报告了中国军队的消息后,又在10月28日补充说:“从战术的角度来看,在美军各师节节胜利、全面投入战斗的情况下,进行干预的黄金时机看来早已过去;如果是有备而来,很难设想,会推迟到北朝鲜军队的残部气数已尽的时候才采取行动。”
  10月25日和26日发生在温井和云山的令人震惊的事件,显然没有传达给南朝鲜第6师第7团,位于北边古场的该团处境非常危险,中共军队已在他们背后摆好了阵势。10月26日上午,第7团侦察排在美军驻朝鲜军事顾问团军官哈里.弗莱明少校的陪同下,驱车来到楚山,在鸭绿江畔停了下来。只有一位美国军官随行的这个排是第8集团军所辖的唯一一支到达鸭绿江畔的队伍。这排人发现,北朝鲜士兵正从一座狭窄的人行浮桥上朝满洲逃去,南朝鲜人赶紧架起机枪向他们射击,并确保不让子弹打到对岸的满洲境内。他们对这个小镇进行了一番侦察,并留下一支小分队担任守卫,之后,侦察排和弗莱明少校便驱车赶回到古场。他们的计划仍然是,全团人马第二天赶往楚山。那天夜里,终于从南朝鲜第6师师部通过无线电传来消息,命令该团放弃他们的计划,马上返回与该师其他各部会合。弗莱明少校回答说,除非补充汽油、食品和弹药,否则该团无法动弹。他们便立刻着手让美国空军运输机赶紧把物品运送到古场进行空投。10月28日上午11点实施了空投。而此时,第7团显然已处于敌人所占领土的中心,一动也不能动了。
  10月27日上午,云山的形势已万分危急。中国人仍然死死把着城南的主供给线,第1师简直快要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上午11点,从日本芦屋空军基地飞来的10架C-119运输机进行了成功的空投,缓解了给养的紧缺局势。得到弹药补充后,南朝鲜第15和第12团发动进攻,并在云山北边和西边取得了些许进展。在南边,第11团打通了主供给道路。南朝鲜人发现,中国人埋伏隐蔽得特别好,因此,极难确定他们的位置。
  这天,南朝鲜第1师师长白将军回来了,中共军队进攻时他不在这里。他仔细检查了敌人的尸体。二战期间,白曾在满洲日本的军队中服过役,因此对中国人十分了解。他向第1军报告说:所有尸体都是中国人的,他前方所有的军队(他估计有1万人)都是中国军队,而不是混在北朝鲜军队当中的个别中国人。
  到了10月28日上午,沃克将军才引起足够的警觉,他命令驻平壤的美第1骑兵师赶往云山,穿过南朝鲜第1师防地向鸭绿江进攻。第1骑兵师第8团10月29日上午从平壤出发,当天夜里到达龙山洞的集结地。第5骑兵团紧随其后。
  这时,在温井战区,南朝鲜第2军军长俞财洪少将决定向温井进攻,至少要尽力把第6师第2团遗弃在温井的车辆和大炮抢回来。温井进攻战打响后,南朝鲜第6师第19团(缺编一个营)和南朝鲜第8师第10团正在熙川。俞将军命令第10团一个营留守熙川,其余4个营外加支援武器,向西边的温井进攻,夺回那里的装备。
  10月28日,两个南朝鲜团的先头部队到达了一个地方,从那里他们可以俯视温井,并看见了遗弃的大炮和卡车。他们也就到此为止了。10月29日,中国人击溃了这些南朝鲜军队,幸存者落荒而逃,把他们的车辆和所有的大炮全丢在了那里。到此时,三个南朝鲜团中的大部分队伍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被摧毁,作为战斗部队他们已不复存在。
  同一天上午(10月29日),在古场孤立无助的南朝鲜第7团开始出发,去和其他各部会合。在古场以南大约20英里处,该团遭遇了中国人设置的路障。很快,全团人马都投入了战斗。由于白天美国战斗机实施了近距离空中支援,对中国人的阵地进行打击,第7团这一天才得以守住阵地。但是,那天夜里,飞机一走,中共军队便突破了南朝鲜人的阵地,南朝鲜人纷纷溃散。尽管有些人在阵地上一直坚持到最后,但大部分士兵在夜里逃进了山里。天亮时,抵抗已经停止。引人注意的是,据后来缴获的一副手绘地图显示,只有一个营的中国军队执行了这次伏击任务,他们摧毁了南朝鲜的第7团。该团总共有875名官兵最后逃到军隅里,与这个师的其他各部会合在一起。这意味着有将近2700人被打死或被俘。活下来的唯一一个美国人是弗莱明少校,他浑身15处受伤,成了俘虏。
第36章 云山灾难
  到10月29日,南朝鲜第6师的3个团实际上已被全部歼灭;第8师的1个团也遭到同样厄运。南朝鲜第1师在云山的阵地因两翼暴露而岌岌可危:右翼驻扎在温井的第6师已不复存在,位于左翼的美军第24师算是离得最近的部队,但该师距第1师也有15空里之遥。被击溃的各部队幸存下来的散兵游勇和右翼的南朝鲜第2军保留下来的作战部队,即第8师和第7师,开始沿清川江谷地朝西南方向撤退。到11月1日,他们沿清川江两岸几乎撤到了云山南面、军隅里东北部约四五英里的地方。
  10月29日早晨,南朝鲜第1师从云山向北面和西面发起进攻,但战斗很快就发展成为与中国军队的一场恶战。中国人固守在阵地上,使用迫击炮、自动武器和轻兵器进行反击。尽管有密集的炮火掩护和空军第5航空队连续不断的轰炸,但南朝鲜人仍然无法把中国人从阵地上赶出去。中共军队强大的炮火,包括120毫米迫击炮的轰击,迫使增援的美军坦克退了回去。
  不久,空军的支援也减少了,因为中国军队于10月底放火烧着了云山北面和东北面的森林。在不同地点燃起的大火至少有10处之多,烟雾直冲云天,一连数日,遮住了联合国军的空中观察并掩盖了中国军队的运动情况。
  11月1日,美军第8骑兵团接替了驻守在云山北、西、南三面的南朝鲜第11、12两个团,而南朝鲜第15团则继续坚守云山东北面的阵地(参见图10)。替换下来的第11团被调至云山东面的阻击阵地;第12团则被派往位于云山以南的入石,留作预备队。
图10 1950年11月1-2日夜第8骑兵团云山行动
  同一天,按照第1军的命令,美军第5骑兵团第3营兵分两路沿永边至库阳洞的那条路朝永边东北方向推进了6英里,去支援南朝鲜第2军正在崩溃的防线。当天下午,第5骑兵团第1营向云山西南面发动进攻,因为美军发现中国人在位于龙山洞至云山的道路上设置了一个路障。
  到11月1日为止,已有清楚的证据表明大批中共军队在运动。这天上午,一个朝鲜老百姓报告说,在云山西南面9英里的一条山谷里发现了2000名中国人,他们正在向东推进,企图切断云山南面的道路。中午,美国空军和地面炮火击溃了云山东南8英里处一支正在靠近南朝鲜第11团阵地的敌军纵队,打死约100匹马和数目不详的军人。下午,空中观察人员报告说,发现大批中国人在云山东北和西北方向运动,并说,一次空中打击击中了东北面那支由载满士兵的21辆军车组成的队伍。
  下午,在龙山洞的第1骑兵师指挥部里,人们收听到一架L-5型弹着观察机上的观察员与第82野战炮营(155毫米榴弹炮)炮火指挥中心的一段对话:“这是我所看到的最奇怪的情形。有两大队敌军步兵在云山西边明当洞附近东南的小路上行进,尽管我们的炮弹直接落在他们的队伍中,他们仍然不停地前进。”
  第1骑兵师师长霍巴特.盖伊将军对他的部下被击溃深感不安。他打电话给第1军,请求允许调动驻扎在清川南面的第7骑兵团与自己的部队会合,并要求把第8骑兵团从云山撤走。另外,他还反对把第5骑兵团第3营用作东线上的一支阻击队伍。但他的所有请求都遭到了拒绝。
  11月1日下午,沃克将军和第1军军长弗兰克.米尔本少将通话,告诉他南朝鲜第2军作为一支有组织的队伍已不复存在,他的右翼因此而得不到任何保护。沃克让米尔本接管对他所能找到的南朝鲜第2军任何部队的指挥权。米尔本立刻动身前往军隅里,去见南朝鲜第2军的指挥官,并指示自己的参谋长里纳尔多.范.布伦特准将组织一支阻击队伍,部署在军隅里西南从军隅里通往安州的道路上。范.布伦特向该阵地派去了一帮人,他们大多是工程兵和军械兵,其主要目的是保护第1军的右翼和清川江上的那座浮桥。
  在沿清川江撤退的过程中,南朝鲜第2军留下来的队伍基本上已溃不成军。米尔本将军到达军隅里后,南朝鲜指挥官向他诉说道,自己已跟大多数部下失去了联系,他们都被打散了;并说就他所知,在军隅里附近他只有第7师的3个营有作战能力。米尔本告诉南朝鲜指挥官,他必须守住军隅里,城西的阻击部队会支援他的。
  与此同时,第5骑兵团第1营的两个连一直无法突破中国人在云山西南的龙山洞至云山的道路上设置的路障。傍晚,营长得到许可,把第三个步兵连也投入战斗。但在该连队到达之前,守卫路障的中国军队对美军原有的两个连中的一个发起攻击,并把它赶出了阵地。另一个连也按照营长的命令被迫撤走了。撤退之后,全营只好在路障南面的一个防御阵地集结。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消息。它意味着中国人能够在云山阻挡住美军第8骑兵团和南朝鲜第15团,并把兵力投到北、西、南三面。只有东面的一小段防线上尚有空隙。
  11月1日下午,中国人在云山北面加强了对南朝鲜第15团的攻势。第一次试探性攻击在下午5时许开始。然后,他们把进攻范围逐渐扩大到了西面第8骑兵团的防区。在此之前,中国军队在进攻中只使用了自动武器、步枪和迫击炮(大多是60毫米和81毫米,但也有一些重型的120毫米火炮)。然而,11月1日傍晚,中国人首次用安放在卡车上的发射装置发射了火箭。美军确定了这些俄制82毫米“喀秋莎”火箭炮的位置,并进行了炮轰。这些火箭炮在美军的炮击下被迫转移了。但在转移之前,它们击中了美军一辆装载弹药的卡车。
  黄昏时,第8骑兵团第1营被部署在云山正北面,其右侧是三潭河,左侧却暴露着,空无防守。第1营与西面第2营的阵地几乎相距1英里,那里有一道从北面一直延伸至云山的山岭。第3营被部署在云山西南沿南永河的地方,保卫龙山洞至云山道路上的那座河上桥梁——往南数英里,就在同一条路上,便是中共军队把守的那个第5骑兵团无法突破的路障(参见图10)。
  在第8骑兵团的右翼,即三潭河的对面,南朝鲜第15团遭到猛烈攻击。大约晚上7时左右,支援南朝鲜军队的美军第10高炮团下令撤离,随着紧张的形势在一分一秒地加剧,他们开始收拾装备。晚8时30分,高炮团关闭了炮火指挥中心。9时正,护送车队在夜幕的掩护下向南转移。高炮团的99毫米大炮由牵引车牵引,可以迅速转移,因此,留在后面又继续炮击了一二个小时。但在军部的命令下,不久它们也撤走了。晚11时之后,南朝鲜第15团很快就土崩瓦解了。午夜后不久,它作为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已不复存在。没有几个南朝鲜军人逃脱;大部分人不是被击毙,就是被俘虏。
  晚上7时30分,第8骑兵团第1营遭到全面进攻。猛烈的进攻迫使其右翼后退了400码,左翼也后退了200码。营长小约翰.米利金少校火速从工程排和重迫击炮连抽调50人去增援右翼,右翼才得以稳住。但晚9时,中国人发现了第1营与西面第2营之间的空隙,便开始沿山脊穿过去摸到第2营的后面。
  晚10时许,守卫云山东北面三潭河上桥梁的坦克部队报告,大批中国人已经过河,正在向南推进。米利金意识到南朝鲜第15团正在崩溃,便派负责作战的副指挥官过河去探个究竟。这位指挥官一过河便遭到射击,不过最终他还是设法回到了河这边,并带回了坏消息:第15团的确正在崩溃。现在清楚了,中国人正在东面穿越米利金那个营的防线。因此,米利金命令全营的辎重车辆和所有非作战车辆撤到云山南面的一条岔路上,并准备越过河从南面转移到入石。大约与此同时,第2营营长威廉.沃尔顿中校也命令本营的军用车辆经同一路线撤离。两个营的车辆都安全抵达入石。
  中国人吹着军号和哨子,把进攻扩大到第2营。这些号声和哨音让美国士兵听起来既恐惧又烦躁。他们认为这是使用的某种心理战。实际上,这是中国人迫不得已而采用的一种通讯方式,因为他们的无线电通讯网只能到达团一级,电话联系只能到达营一级,营以下的单位主要靠军号、哨子、照明弹和手电筒发信号进行联系。
  中共军队对第2营的进攻很快就突破了其右翼防线,并对其左翼形成双重包围。与此同时,对第1营的进攻也在继续激烈地进行着。靠近该营外围的A连与从两个方向冲上来的中国人展开了一场短兵相接的肉搏战,然后撤到下一道山岭。沿河守卫大桥的坦克被迫向后撤退。到晚上11点钟时,第1营和第2营的阵地全部被中国人突破。第1营的弹药已经几乎用完,备用的弹药被火速运到前方。米利金用无线电向团长报告说,他所处的形势越来越危急,而且弹药已基本用尽。
  这场战斗在激烈进行的时候,第1军军长米尔本将军正在安州与各师师长举行会议。在这次会议上,米尔本命令第1军立即由进攻转为防守,并命令第8骑兵团和南朝鲜第15团马上撤离云山。同时,他还命令左翼的第24师立即让其先头部队停止前进,尽管该部队离鸭绿江只有几英里远了。
  第1骑兵师师长盖伊将军从安州打电话给参谋长欧内斯特.V.霍尔姆斯上校,让他下达撤退命令。第8骑兵团团长雷蒙德.D.帕尔默大约晚上11时接到这个命令。45分钟后,他才提醒各营和团部的辎重车辆作好往南撤退的准备。通往入石的唯一可能的退路是南面5英里处九龙江上那个可涉水而过的地方。米利金少校打电话告诉第2营的沃尔顿上校,他将竭尽全力守住云山,直到第2营通过城南的十字路口之后他再撤离。全团的殿后部队是驻守在云山西南面的第3营。
  第1营A连被迫从左翼阵地撤出,这为中国军队沿山脊从该营背后向南渗透进入云山提供了方便。中国人还攻击了右翼的B连和沿河部署的坦克。不久,坦克手报告,他们被迫退到了云山东北面的一个十字路口。他们告诉米利金他们将在那里设法顶住,直到第1营经过他们身边撤走为止。当米利金来到这个十字路口时,他发现有两辆坦克和D连拉迫击炮的车辆守在那里,其他4辆坦克则开进了云山,到了城南的十字路口。城里面轻兵器激烈开火的声音清晰可辨,表明中国人已经到达那里。
  几分钟之后(大约晚上12时30分左右),A、B两连的人马来到米利金所在的岔路口。城里的中国军队发现了他们并开枪射击,造成了一些伤亡。米利金让这两个连绕到城东,在南面的路上等他。他和大部分参谋人员则留在岔路口,希望继续指挥营里其他人沿这条退路撤离。米利金还计划让留下的那两辆坦克担任掩护,派拖炮车穿过云山开到城南1英里半的岔路上,以加强那里的力量。
  15分钟后,米利金命令那两辆坦克和载满伤员的拖炮卡车想方设法穿过云山。当这支小型车队朝城内开进时,第一个转弯处有一辆卡车正在燃烧,车队不得不停下来。一辆坦克试图从卡车旁边绕过去,不料却滑进一个弹坑,动弹不得。这辆坦克的指挥官想把坦克开出弹坑时,却被中国士兵打死了。接着,其他中国人把一个炸药包放在第2辆坦克的履带上,把它炸毁了。10个坦克手中有2人被打死,5人受伤。拖炮车上的伤员没有一个逃脱。
  凌晨1时许,米利金仍在云山东北面的岔路上等待着。形形色色跟部队失去联系的人——其中有C连的士兵、附属于第1营的南朝鲜军人、南朝鲜第15团的掉队人员,甚至还有中国士兵——陆续赶到这里,当即出现了一片混乱景象。南朝鲜人和美国人试图分小组逃脱,米利金和其他一些人则从云山北面向西行,然后绕到西南方向。凌晨2时许,他们遇上了第2营的部分人马,这些人也在试图赶往云山南面的岔路。
  这条岔路对第8骑兵团的撤退至关重要,因此,帕尔默上校把保护岔路的任务交给团主任参谋哈勒特.D.爱迪生中校。岔路口由侦察排的两个班和第3营I连的一个排守卫。团辎重车队先从这里经过,然后是第1营和第2营的几拨人马。那4辆坦克穿过云山,于晚上12时30分赶到这里,于是,爱迪生中校让这些坦克进入岔路口的防御阵地。没过多久,又有两辆坦克到达这里,爱迪生下令先到的那4辆坦克继续朝九龙江方向行进,去保护江上那个可涉水而过的地方,以保证撤退的最后一部分人马的安全,而刚到的两辆坦克则留在岔路口负责守卫。
  此时,支援该团的炮兵部队正经由这里朝九龙江方向开去。先经过的是第99野战炮兵营(105毫米榴弹炮)的指挥部和B炮兵连,没发生什么意外。接着,由杰克.博尔特上尉指挥的C炮兵连也到达这里,时间大约是凌晨2时20分。博尔特的炮兵连由20辆炮车组成,他乘坐的吉普车走在最前面。车队经过路口朝前开去,向前走了大概有200码距离的时候,跟在后面的车队的第2辆车拐错了弯,必须停下来向后倒车。博尔特不得不停车等候。在等候时,博尔特朝左边的稻田里扫了一眼,看见月光下有一队人向路上走来他以为他们是美国人。但当这些人离他大约有50码时,却向他开了火。博尔特上尉对着司机大声喊叫,让他立即开车。吉普车猛地向前冲去,拐过一个弯,已看不到后面的炮兵连车队,但却与站在路上的一些中国士兵相遇。他们有15名到20名左右,对着吉普车开火,博尔特则用0.45口径的快速自动手枪还击。中国人分散开来,于是,博尔特乘坐的吉普车猛冲过去,从两小拨中国士兵旁边驶过。博尔特上尉很快就追上了本团走在最后面的部队。他试图让其中的一辆坦克调过头去冲破中国军队正在形成的路障,但坦克的指挥官却说,他的弹药已经用完了。
  封锁道路的中国军队显然是沿河西岸摸过来,然后在路口南面出现的。当博尔特乘坐的吉普车在拐弯处消失后,中国人便对驶来的第2辆车开火。射击使司机失去了对车子的控制,车一下子翻在路边,并把它所拖挂的105毫米榴弹炮横甩在路上,形成了一道路障,挡住了通道。靠近路障有两辆坦克,其中一辆试图冲过去,但那辆卡车和榴弹炮却挡住了去路。中国人趁机对坦克进行火力攻击,坦克手们抛下坦克而逃生。有证据表明,中国人是用炸药包把坦克的履带炸坏的。这便是车辆转移的最终结局:中国人切断了留下的唯一一条从云山撤离的道路。
  岔路口上的人惊恐万状,不知所措。爱迪生上校作了最大努力,组织力量试图冲破路障,但没有成功。有一些中国士兵冲到阻塞的车辆中间,胡乱投掷手榴弹,其余大部分中国人仍留在路障处。不久,中国人的迫击炮炮弹和机关枪子弹开始落向岔路口。靠路障北面更远的美军士兵和南朝鲜士兵,或独自一人或三五成群地离开那里,并想方设法渗透到后面去。
  沃尔顿上校和米利金少校是第1、2营幸存下来的军官,两人和他们两个营的一些士兵一起来到岔路口,但看到的却是横七竖八堆了一地的被炸毁的车辆和装备。沃尔顿率部下翻山越岭向南赶路,天亮之后,和103名士兵一起赶到了入石。而第2营的其余人员根本就没有到达那个岔路口,因为一支中国军队在云山城西半英里处设置了另一个路障,切断了他们的去路。在路障处受阻的部队还有第99炮兵营A连和第70坦克营的一个坦克排。被路障阻挡住去路的步兵大部分都分散逃进了山里,而且许多人还到达了入石。其他人则进入了第8骑兵团第3营在云山西南面南永河边的阵地。
  当米利金少校赶到岔路口时,他发现第3营营长罗伯特.J.奥蒙德少校和I连的一个排也在那里。这个排是早些时候被安排守卫岔路口的。奥蒙德曾下达过几次命令,要求保证路口畅通,直到第1营和第2营安全通过,然后再撤出他的第3营。奥蒙德告诉米利金,他相信第1营和第2营的大部分人已经过这里到了后方。因此,他现在决定回到自己的第3营并开始撤退。
  路口现在正遭到轻兵器的射击。射击不是来自于中国人把守的路障,而是来自于南面的一些地点。这表明,敌兵正在路口更北面的美军和入石这个庇护所之间随心所欲地行动。米利金把在路口附近所能找到的大约40名士兵聚集到一起,用留下的最后一辆坦克向中国人把守的路障冲击,但这次努力也失败了。米利金这帮人只好三三两两地分开来摸索着穿过中国人的防线。米利金和他带领的几个人天亮之前涉水渡过九龙江,大约在上午8时左右到达入石。
第37章 一个营的覆灭
  当奥蒙德少校回到南永河边他的第3营的沿河阵地时,他意识到,通过云山南面的那个路口撤出本营将是不可能的。而使用那条经过阵地旁边的桥梁、向南通往龙山洞的直接通道也同样不可能。中国军队在离南永河南面约3空里的路段上封锁了那条路,第5骑兵团一直无法冲破中国人设置的路障。奥蒙德只好和主任参谋维尔.F.莫里亚蒂少校一起,选择了一条越野撤退路线,并派指挥机动车辆的军官前去九龙江上找一处本营车辆可通过的浅水区。
  与此同时,营里针对这次转移作了部分合并。到目前为止,该营还没有经历什么战事,全营的车辆和一些士兵在南永河桥北面的营部指挥所里整队待发。
  L连仍沿南永河部署,守卫着河岸。两个步兵班和第70坦克营的一个排仍然守在桥边。凌晨3时左右,有一个小分队——一个排或一个连——从南面接近该桥,守桥的警卫以为他们是南朝鲜军人,就让他们过去了。这个小分队一直向营指挥所推进。当他们来到指挥所对面时,其中一个人掏出军号吹了起来。挺进到了第3营指挥中心的原来是中国人。军号声是发出的一个信号,号召他们从四面八方对该营发起大规模的突然袭击。
  与此同时,其他中国军队也对把守指挥所西北面那道山岭的K连和沿河部署的L连发动进攻。另一些中国人则攻击桥梁附近路上的坦克。有一辆坦克被中国人用炸药包炸毁了。其余的坦克在路上倒退着朝指挥所的方向转移,并在那里阻击企图从南面过河的其他中国军队。
  指挥所里一片混乱。美国人和中国人在那里展开了一场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中国军队成扇形散开,在明亮的月光下看到有人移动就开枪,并向聚集的车辆投掷手榴弹或炸药包,使许多车辆起火燃烧。奥蒙德少校飞奔出去查看L连的情况,营作战参谋菲尔莫尔.W.麦卡比上尉也动身赶往河边,了解守候在桥边的美军的情况。当麦卡比上尉快走到桥跟前时,一颗子弹飞来,掀掉了他的钢盔,接着,另一颗子弹打碎了他的肩胛骨。他转身跑向指挥所,又与一小群中国士兵发生了一场遭遇战,双方都躲在吉普车后面掩护自己。经过短暂交火,麦卡比看见大约有30名中国士兵正企图把一辆坦克点着烧掉,于是,对着他们打光了卡宾枪里的子弹。因失血过多,体力不支,麦卡比上尉转身朝指挥所的地下掩体走去。没走几步,只见3名中国士兵从路边壕沟里跳出来,拿刺刀捅他。然而,他们并不打算解除他的武装,而是对着他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通什么,好像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麦卡比顺着路的方向指了指,中国士兵经过一番争论后便走开了。麦卡比上尉在逃回地下掩体的途中,再次遇上了同样的奇怪事:中国人照样没有管他就走开了。他踉踉跄跄走到地下掩体入口处,莫里亚蒂少校赶忙把他拉进去。之后,莫里亚蒂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呼救,便又冲了出来,发现本营的给养官正和一名中国士兵在地上扭打。莫里亚蒂用手枪击毙了这名中国人和蜷缩在附近的另外一名。与此同时,围绕着埃尔默.L.米勒上士所指挥的一辆坦克,逐渐形成了一个抵抗中心。然而不久,中国军队的榴弹炮火开始在坦克四周落下。于是,莫里亚蒂少校带上坦克周围的20名士兵,领着他们涉水过河,去消灭河岸上的一小股敌人。然后,这帮人继续朝东南方向行进,路上又有七八十个来自不同连队的士兵加入。他们于天亮后到达入石附近的南朝鲜军防线。
  经过大约半个小时的激战,进入营指挥所的中国人最终被赶了出去。与此同时,L连的大部分人逐渐撤到了营指挥所,K连剩下的人也是如此。K连在撤向指挥所的途中遭到伏击,损失了指挥人员和一个排的兵力。中国人对这两个连穷追不舍,但该营的士兵围绕剩下的3辆坦克组成了一个环形防御圈,并在指挥所的地下掩体周围建起了另外一个防御区,把中国人挡了回去。不过,在地下掩体里用机关枪扫射的3名士兵相继被中国人投进的手榴弹炸死,因此,天亮时,聚集在这里的20个人只剩下5个人还活着。然而天亮之后,进攻地下掩体的中国士兵却撤走了。于是,幸存下来的人才加入到围绕几辆坦克形成的防御圈里。
  天亮一小时后,一架蚊式飞机飞来,并召来战斗轰炸机对中国军队轰炸了一整天。轰炸使敌军一直不敢露面,使该营有机会重新组织起来,并把伤员运进防御圈。他们发现,奥蒙德少校伤势严重,其余的营参谋人员不是受伤就是失踪。大约170名伤员被运进防御圈。只有6名军官和200名士兵还有战斗能力。显然,阵亡的人数并没有计算。士兵们利用白天的时间挖掘战壕,并从车辆上取回干粮和弹药。一架L-5型飞机空投了一邮袋止痛的吗啡和一些绷带。另一架直升机在第3营阵地上空盘旋,打算把伤势最重的伤员接运走,但被中国军队的炮火击中,因而没敢落下就又飞走了。一架蚊式飞机用无线电告诉第3营,一支增援部队正在途中。
  这支增援部队是第5骑兵团。该团头天在第3营阵地南面的路障处受阻后,于11月2日天亮时重新发动攻势。该团团长哈罗德.K.约翰逊中校把第1营和第2营分别部署在路两边,然后派他们进攻中国军队占据的那个很快被称为“军号山”的高地——通向被围困的第8骑兵团第3营的那条路就从这里穿过。约翰逊中校希望打开一个缺口,能让本团留作预备队并由坦克连开路的第3营突破进去,前往解救被切断联系的第8骑兵团第3营。约翰逊本人对保住第3营特别关心:该营曾是远在美国的第3师的一部分,后来由他带到了朝鲜战场,以扩充第8骑兵团的力量。在整个釜山防御圈时期,该营始终由他指挥。
  为了帮助第5骑兵团,师长盖伊将军还把第7骑兵团第1营也划归它(该营已经开赴战场),并命令该营在第5骑兵团发动正面进攻时向左面出击,力图从侧翼包围“军号山”。尽管第5骑兵团伤亡了350人,但它的两个突击营却没能占领“军号山”。而第7师的那个营出发后就进入了崎岖的乡间,对这场战斗没有起任何作用。
  上级指挥部不同意调动105毫米榴弹炮来支援第5骑兵团,因为那种炮在此毫无用处,只有射程更远的155毫米榴弹炮才能打到中国人的阵地。空军战斗机和战斗轰炸机的反复攻击和轰炸也没有造成多大破坏,因为中国军队点燃森林后引起的浓烟挡住了目标。掘壕固守的中国人(据一个俘虏讲有5个连)并没有从“军号山”撤走。
  下午3时,第1军军长米尔本将军与第1骑兵师师长盖伊交谈后,命令他把该师撤走。两人一致认为,以现有的兵力该师无法冲破敌人的路障。黄昏时分,盖伊将军在接到第1军批准撤军的通知后,作出了他称之为最难作的决定:命令第5骑兵团撤离,让孤军作战的第8骑兵团第3营听天由命。
  师部的一架联络飞机飞到第3营上空,空投下一份电文,命令士兵们在黑暗的掩护下尽力撤离。米勒上士的坦克上的无线电也收到了这项命令。
  当最后几架前来保护的空军飞机天黑飞走后,中国军队开始用白天运进阵地的120毫米迫击炮对防御圈展开炮击。步兵们认为,如果米勒上士指挥的3辆坦克留下不走,它们就会损失掉。于是,米勒带领这些坦克撤离防御圈朝西南方向开去,但坦克手们还是不得不在九龙江谷地里把它们抛弃。米勒及其手下的几个士兵保住了性命,到达了友军防线。
  迫击炮猛烈轰击之后,中国步兵开始向3营防区发起进攻。美军用火箭炮轰击自己的车辆使其燃起熊熊大火,以此来阻挡中国人的进攻。在火光的映照下,防御圈里的步兵撂倒了大批冲上来的中国人。而中国士兵却继续往上冲,他们共发起6次进攻,每次投入40人左右,但均被击退。一直隐蔽在山里的第8骑兵团第2营的大约50名士兵也在夜间突入防御圈,与身处小孤岛似的防御圈里的第3营会合。
  在这次猛烈的战斗中,中国军队冲进了那座旧的指挥所地下掩体。掩体里面安置有50-60名身负重伤的军人。中国人把能行走的15个人带走(其中包括麦卡比上尉和随军牧师埃米尔.J.卡波恩),并把他们转移到炮火射程以外的南永河边。这些被带走的美军伤兵必须从战场上中国人的尸体上爬过去,有的地方3具尸体摞在一起,他们都是被美军击毙的。
  11月3日早晨,第3营防御圈里的一个巡逻队来到指挥所的地下掩体,给仍然呆在那里的伤员分发干粮。这天没有得到美国空军的任何支援,因此,中国军队的炮火使大家都躲藏起来。晚上的情况与头天晚上相同,但中国人离得更近了。每打退一次进攻后,美军士兵就爬出去从被打死的中国人身上取下枪支和弹药,因为他们自己的弹药快用尽了。
  到11月4日天亮时,受伤的人数约250名,还能打仗的美军士兵只剩下不足200名。经过一番讨论,大家商定:肢体健全的人应该设法逃出去。军医克拉伦斯.R.安德森上尉自愿留下和伤员们在一起。
  大约下午2时30分,中国军队开始用白磷弹轰炸防御圈。白磷弹爆炸后产生的浓烟笼罩住了防御圈和出入口,也掩护了中国军队的进攻。肢体健全的美军士兵趁机撤到防御圈的东边。这次进攻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而那些撤出来的美军士兵行进了一个通宵,先是向东和东北方向,然后转向南和西南方向。11月5日下午,这群人向南翻越几道山岭,穿过了九龙江谷地。次日下午,就在他们已能看见美军炮弹正在爆炸的地方时,却被中国军队包围。几名美军军官决定分组突围,希望至少有一些人能够脱身。但这简直是白日做梦:大部分人当天在永边附近不是被击毙,就是被俘虏。
  最初,第8骑兵团据报损失了1000人,但走散的士兵后来又陆续归队,朝鲜人还救起了另外一些,而且中国人在11月22日的宣传行动中又释放了27名美国人,其中有19名是在云山被俘的,这样,第8骑兵团的最终伤亡人数为600人左右。不过,在支援该团的炮兵和坦克部队中还另有伤亡。此外,该团还损失了大部分装备。
第38章 中国军队突然回撤
  美军第1骑兵师和南朝鲜第1师撤至清川江南面。第8集团军显然遭受了惨重损失,不但其第8骑兵团受到重创,而且第5骑兵团试图突破“军号岭”的路障时强攻不成也伤亡惨重。南朝鲜第1师第15团和第8师第10团已不再是有战斗力的部队,而第6师则名存实亡。
  南朝鲜第2军也土崩瓦解,人员和装备损失惨重。该军3个师的残部沿清川江撤退时乱作一团,直到撤至军隅里附近才表面上恢复了一点秩序。此处离横跨清川江的那座唯一的永久性桥梁只有13英里之遥。这是一座木质结构的桥梁,位于安州东北3英里处,由南朝鲜军队占领。
  这座桥梁是跨越清川江的唯一可靠通道,南朝鲜第2军的撤退难免对其造成威胁,因而迫使沃克将军作出决定立刻把美军第8集团军撤过江去,但位于西面新安州渡口北面桥头阵地上的守军和木桥南面另外一个桥头阵地的守军则按兵不动。这两个桥头阵地分别由英联邦第27旅和美军第19团把守。
  为了防止南朝鲜第2军再次瓦解,11月3日,沃克把美军第5团战斗队部署到军隅里作为该军的后盾,并把第2师第9团调遣至军隅里南边,以保护通往南面顺天的那条交通要道。不久,中国人便向南朝鲜军队发起攻击。翌日,中共军队打垮了扼守在军隅里东北面3英里处一个高地上的南朝鲜第7师第3营,南朝鲜士兵开始像决堤的洪水般越过第5团战斗队的防线向后败退。南朝鲜第8团被火速投入战斗。622高地虽然白天几经易手,但天黑时却在南朝鲜军队的控制之中。第5团战斗队也遭到中国人的猛烈攻击,不得不后撤了大约1000码。不过,天黑之前中国人被击退,军隅里仍然掌握在美军第8集团军手里。该军的右翼守住了。
  11月4日,中国军队还攻击了大桥北面的美军第19团的桥头阵地。大约1000名中共士兵成功地摸到部署在大桥东北面约7英里处的第19团第1营的背后。这支美军部队没有怎么进行抵抗便仓皇撤到江对岸,结果损失了所有重型装备和车辆。该团第3营发起冲锋,试图夺回第1营原有的阵地,但没能成功,因为途中遭到一支强大的中国军队的拦截。越来越糟的形势迫使第24师师长丘奇将军命令第21团趁夜间过江,于11月5日发起攻击,夺回桥头的防御阵地。这一次的进攻总算得手了。
  11月4日夜间,中国军队也采取了行动,进攻了位于博川正南面、新安州渡口北面约5英里处的第27旅的桥头阵地。大约一个营的中国人从东面绕过博川,向美军第1骑兵师第61野战炮兵营包抄过去。该营驻守在博川南面一两英里处,是为了支援英国军队而部署在那里的。中国人的目的是要切断第27旅背后的那条道路,尤其是要炸毁炮营阵地附近小河上的桥梁。假若这座桥梁被炸掉,第27旅的所有坦克和车辆将无法逃脱出去。
  当中国军队用迫击炮和轻型武器向炮兵阵地开火时,各炮连的连长把除炮手之外的所有士兵都部署在阵地的周围,每一件可利用的自动武器上都配备了人员,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防御圈。中国军队开始进攻的消息传到了第27旅后,由苏格兰阿盖尔斯人组成的A连立刻动身前去支援炮兵。炮兵C连遭到的进攻最为猛烈。霍华德.M.莫尔上尉调转榴弹炮的炮口,近距离朝东面稻田里的敌军开炮。后来,他又下令调来另一门炮助战,两门炮共发射了1400发炮弹。大部分中国士兵相距只有300码,而有一些则近在50码处。炮兵的火力使中国军队无法接近,挫败了他们要炸毁桥梁的企图。爆破组的一名成员冲到离桥不足20码处,被炮兵击毙。在支援炮兵的战斗中,苏格兰连有2人阵亡,18人受伤。而炮兵营也有2人阵亡,35人受伤。
  第27旅旅长巴兹尔.A.科德对炮兵C连大加赞扬,他评论道:“我很想说这些美军炮兵在战斗中表现得多么出色。中国士兵就倒在离炮兵阵地只有30码的地方……这体现了炮兵部队最优秀的传统。”
  情况慢慢清楚了,一支人数众多的中国军队实际上已经包围了第27旅的桥头阵地。位于北面的澳大利亚营试图打开逐渐收紧的包围圈;在一场殊死的战斗中,澳大利亚人有12人阵亡,64人受伤。但显而易见,第27旅无法守住桥头阵地,于是,该旅只得和炮兵营一起,由米德尔塞克斯营在前面开路,冒着炮火朝清川江方向撤退。澳大利亚营则向北面发起冲锋。
  当天傍晚,第27旅在清川江北面约2公里处的第一道山岭上形成一个防御圈固守。天黑后不久,中国人便开始进攻这个阵地。进攻一直持续了4个小时,战斗中有数百名中国军人伤亡。然而,11月6日拂晓,中共军队却脱离接触突然撤走了。
  那天夜里,中国军队还进攻了第19团桥头阵地的左侧;桥头阵地位于清川江上那座大桥北面约4英里处。有一部分中国士兵顺着一根战地电话线从背后摸到美军阵地上,活捉了许多正在睡袋里睡觉的美军士兵,并当场将他们击毙。虽然有几个美军士兵进行了抵抗,但最终该营还是被迫后撤了半英里,勉强坚持到天亮。此时,中国军队却突然脱离了接触。
  11月6日这一天,战争史上最为奇特的事情发生了:有大获全胜之势的中国军队与联合国军突然脱离接触,并且看不出有什么明显原因,全部从战斗中撤离。坚守在清川江北面阵地上的澳大利亚士兵看到,中国军队拂晓前进攻了第27旅的桥头阵地后立刻向北面开去。空中侦察人员也报告说,多处发现中国军队从战场上撤走的情况。天黑之前,中国军队全部撤回山里去了。
  好像中国统帅部作出了决定,一旦联合国军越过清川江,即予以沉重打击,但假若他们被赶回到江对岸,就不必管他们了。至于这是不是中国的策略,至今仍不得而知。不过,此后有一段时间,即麦克阿瑟于11月24日发动所谓的“结束战争”的大反攻之前,中国军队完全没再跟联合国军发生任何接触。他们只是在联合国军越过清川江并企图推进到鸭绿江时,才重新开始发动进攻的。
  同样奇怪的事情也发生在东面第10军的防线上。不过,由于中国军队于11月6日同美军进行了一场激战,所以,他们直到次日才撤离。10月28日,南朝鲜军队曾在水洞附近与中国军队遭遇,此处距兴南北面约28空里,距长津水库南端约14空里。中国军队拦截住南朝鲜第3师的一个团。11月2日,美军第1陆战师第7团为南朝鲜人解了围,之后,准备向北直逼长津水库,但遭到中国军队的猛烈攻击。攻击中有700名中国士兵在陆战团的阵地前丧生。11月5日,当陆战团试图再次向北推进时,被中国军队拦截在镇兴里北面半英里的750高地上。虽然陆战团多次发动进攻,但没能前进一步。然而,11月7日清晨,陆战团的巡逻队却发现中国军队撤走了。
第39章 理应三思而后行
  中国领导层决定打击一下联合国军,向其发出警告,然后再撤回部队,希望联合国能重新考虑其北进的行动,他们是否故意为之,尚不得而知。但这却是迄今为止人们提出的唯一合理的解释。不管中国人的意图是什么,东京的美军远东司令部和华盛顿的美国政府对中共军队的进攻所作出的反应却令人感到困惑。中国可能进行干预,对此危险不能再有任何怀疑:危险已经发生了。中国军队会怎样做,也不能再有任何怀疑:他们已经歼灭了几支主力部队。
  中国军队的第一阶段攻势已向麦克阿瑟以及参谋长联席会议发出了极其严厉的警告。其攻势迅猛果断,规模之大,令人惊讶。中国人曾威胁说,如果美军向前推进的话,他们将予以迎头痛击。他们已经将这种威胁付诸于行动。美军统帅部竟然无视这一警告而再入虎穴,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不幸的是,第8集团军和远东司令部都不愿意相信他们面对的是有组织的中国军队。联合国军司令部10月16-31日的战报提到俘获了中国俘虏,但得出的结论却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进入朝鲜的中共军队是有组织的。”10月26日,中央情报局也得到了第8集团军对在云山抓获的第一个中国战俘的审讯报告,但在上报时却对情报的来源和内容作出了最低等级的评估。
  在华盛顿,没有人对在战场上收集到的证据所作的分析、解释提出任何质疑。最后,参谋长联席会议于11月3日要求麦克阿瑟将军对有关中国军队干预的情况作一“临时性的评估”(杜鲁门在其回忆录中称,是他首先提出对这个问题进行质询的)。麦克阿瑟次日所作的解答表明,他同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参谋长们一样,没有意识到中国干预的严重性。他承认,此时对中共在北朝鲜进行干预的实际情况作出权威性的评估是不大可能的。因此,他列举了中国可能会采取行动的多种选择——全面军事干预、暗中支援、派遣志愿军以及趁机占领朝鲜最北部地区,因为他们认为除了南朝鲜军队,不会有别的军队侵入到鸭绿江边。麦克阿瑟的答复就等于没有作任何评估。
  甚至连联合国也没有作出反应。11月5日,麦克阿瑟给联合国发去了一份特别报告,称联合国军“目前与中共军事单位有敌对接触”。他提交了12条有关中国军队卷入的证据。应美国的特别要求,安理会于11月6日举行特别会议,沃伦.奥斯汀大使向会议递交了麦克阿瑟的报告。然而,安理会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且推迟了两天才进行讨论。
  东京的远东司令部和华盛顿的领导人都对中国发出的警告未予重视,因而,也未能在大灾难发生之前停止一切行动。这是不可避免的必然结局。
  有大量确切的证据表明,极其强大的中国军队正在阻挡联合国军的推进。一个由三个师组成的南朝鲜集团军被打得溃不成军,如惊弓之鸟。南朝鲜军队另有一个团由于损失了大部分装备和人员而从战场上消失。美军的一个团也被打垮,不得不仓皇撤退,其属下的一个营下落不明。人们把一切责任都归咎于麦克阿瑟,因为他固执己见,拒不相信眼前的证据,坚持要重新发动攻势。但同样的证据也摆在华盛顿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和政府领导人的眼前,尽管他们一个个说得头头是道,但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以避免灾难的发生。华盛顿的这些要员应当同麦克阿瑟一道对即将发生的事情负责。实际上,他们是麦克阿瑟的顶头上司,他们有权把他那种务求全胜的思想压制住。
  正如施纳贝尔和沃森在其《朝鲜战争期间参谋长联席会议史》一书中所说的那样:“不管作出何种解释,在中国人后来称之为‘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攻势之间出现了连续三个星期无战事的局面,这为美国提供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它完全可以趁机重新调整其策略,以适应变化了的形势。但终因优柔寡断、举棋不定和判断失误而错过时机。”
  国务卿艾奇逊后来曾说过:“本届政府失去了在朝鲜停止走向灾难的最后机会。在这件事上,总统的所有文职和军事顾问都清楚,某个方面出了严重问题,但他们却坐失良机,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如何找出这一问题,也没有考虑如何去对付它。”
  这决不仅仅是坐失良机,而是一种失职的行为。当身居要职的人意识到某个方面出现了严重问题,他们就有责任立刻提醒人们注意,而不是要求继续执行会带来灾难性后果的政策。总统的顾问们并没有同麦克阿瑟正面冲突过,尽管他们不久之后得到的证据表明,麦克阿瑟本人彻底改变了自己对中国威胁的判断:他已下令从空中摧毁横跨鸭绿江的所有桥梁,以此减缓中国增援部队涌入朝鲜的速度。在两件至关重要的大事上,即让联合国军继续发动攻势并轰炸鸭绿江上的桥梁,参谋长联席会议和政府对麦克阿瑟的态度也前后不一,最初是举棋不定,接着是作出让步,到后来是撒手不管,听之任之。
  麦克阿瑟于11月5日下达命令轰炸朝鲜一端的鸭绿江大桥(还包括从鸭绿江到联合国军防线之间的所有工厂、通讯设施、城镇和村庄等),这离他对参谋长联席会议说无法对中国干预的“实际情况”作出判断后仅有一两天时间。而现在,他却下令投入远东空军的全部力量进行为期两星期的狂轰滥炸,给北朝鲜及其盟友中国予以沉重打击,以图迅速结束战争。麦克阿瑟命令远东空军司令乔治.E.斯特拉特迈尔中将:“如有必要,就让参战的机组人员飞到筋疲力尽为止。”
  麦克阿瑟甚至没有把这道命令通报给参谋长联席会议。这一命令极具挑衅性,北京会把它看成是一种直接对抗的举动。但斯特拉特迈尔将军完全明白这样做的潜在影响,所以,他提醒其在五角大楼的空军上司重视这件事。在轰炸机将要从机场起飞前3小时,国防部的官员与艾奇逊取得了联系,他马上前去面见杜鲁门。杜鲁门说他主要关心的是部队的安全,但又说麦克阿瑟应事先讲明进攻的理由,然后才能实施轰炸。于是,参谋长联席会议于11月6日电告麦克阿瑟,要他立即取消对靠近满洲边界5英里之内的一切轰炸,并要他尽快回电说明下令轰炸鸭绿江大桥的理由。
  麦克阿瑟后来的愤怒答复不仅清楚地表明,不管产生什么后果,他都决心继续实施轰炸计划,而且从中也看得出,他本人此时对中国干预的危险所做的估计要比原来的估计严重得多。假若以前还没有人这样做的话,麦克阿瑟后来流露出来的情况也足以向参谋长联席会议和杜鲁门政府举起了示警红旗,促使他们立刻停止一切行动,直到澄清存在的危险之后再行定夺。而相反,参谋长联席会议和政府却任由麦克阿瑟口出狂言。此时此刻,他们本该当机立断,行使领导权,但他们却没有这样做,而是让可能产生灾难性后果的政策继续下去,以致造成了可悲的结局。
  这里是麦克阿瑟电复参谋长联席会议的电文:
  大批人马和物资从满洲越过鸭绿江上的桥梁潮水般涌来。这一举动不仅对我指挥的军队构成威胁,而且还有可能最终导致我的部队全军覆灭。过江的实际行动可以在夜幕的掩护下进行,而鸭绿江和我军防线之间又很近,敌军遭遇不到什么空中封锁即可完成针对我军的部署。阻止敌军增援的唯一办法就是摧毁这些桥梁,并从空中最大限度地摧毁北部地区帮助敌军推进的所有设施。每迟延一个小时,美国和联合国其他成员国就要付出巨大的血的代价。按照原定计划,位于新义州的主要渡口将在几个小时内遭到打击,而且轰炸任务实际上已经在执行之中。在提出最严正抗议的同时,我正在贯彻你们的指令,暂停这一轰炸计划。我命令采取的行动完全符合战争规则,并且是在我从联合国得到的有关决议和指示范围之内的,它一点也不构成对中国领土的任何轻微侵犯,尽管从那里发生了肆意违反国际法的行为。你们所施加的限制对将士们的身心所造成的灾难性影响,我无论怎样强调也不会过分。我希望这件事立刻引起总统的关注,因为我相信你们的指令很有可能导致非常严重的灾难;假若总统没有亲自直接地了解这种情况,我就不能对此承担责任。时间极为紧迫,我要求立即重新考虑你们所作出的决定,在此期间,我当然完全服从你们的命令。
  布莱德雷将军在其自传中说,在华盛顿,他本人和其他人“都没有想到麦克阿瑟在回电中语气竟然如此强烈”,更没有想到他“完全改变了自己在11月4日对敌军力量所作的估计”,这“在华盛顿引起极度震惊”。
  恰在此时(11月6日),麦克阿瑟下发了一份夸大其词的特别公报,指责“共产党不宣而战,让异国共军跨过鸭绿江进入北朝鲜,犯下了有史以来最令人生厌的违反国际法的罪行”。公报还指责中国赤色分子以满洲为基地大规模集结军队。事实上,中国人曾警告过,如果美国侵略北朝鲜,他们将予以打击。
  麦克阿瑟的电文和公报里所包含的令人惊愕的信息还不是说必须炸毁鸭绿江上的桥梁,而是说中国人正在对联合国军构成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假若中国军队的调动真有可能使联合国军遭到覆灭,假若中国人真的在满洲集结部队,那么,炸毁鸭绿江大桥相对说来就是一个小问题;而怎样对付中国的威胁才是大问题。中国人可以非常迅速地在鸭绿江上架起浮桥。不管怎么说,鸭绿江不久就要结冰,到那时大江就会变为通途,而不是一道障碍。法国骑兵不就是在1794年经冰上而进入阿姆斯特丹的吗。炸毁桥梁并不能阻止中国军队的调动。头等大事应该是如何消除对联合国军构成的威胁。明显的答案并非坚持为发动进攻作准备,而是要立即着手制定保护联合国军的计划,要么就地挖壕固守,要么把部队撤回到较容易进行防御的防线上。
  然而,联席会议的参谋长们并没有立即着手解决这件事,反而只是开始处理那件令麦克阿瑟放心不下的事情:大江上的桥梁。他们打电话给杜鲁门,并把麦克阿瑟的回电念给他听。杜鲁门左右为难,因为一方面他的战区司令官要求进行轰炸,而另一方面联席会议的参谋长们又拿不出其他办法来,于是,他只好同意进行空中攻击。
  麦克阿瑟胜利了。轰炸于11月8日开始实施,但对桥梁的轰炸并没有取得很大成功。轰炸机飞行员可接近大桥的飞行路线非常有限,因为他们不能侵犯满洲的领空,而且中国的防空炮火和喷气式飞机也露了面。历史上第一场全由喷气式飞机参加的空战发生在11月8日,那天,驾驶美制F-80战机的拉塞尔.布朗中尉击落了一架大概由中国人驾驶的俄制米格-15战机;12月5日,空中攻击被取消,至此,连接朝鲜和满洲的12座公路和铁路桥梁只有4座被炸断。
  国务卿艾奇逊在其回忆录中,谈到了从中国军队初次出现,到麦克阿瑟最后宣布发动所谓的“结束战争”的攻势这一关键时期在华盛顿发生的事件的动态,他有一段表示歉意的话。这段话不仅概括了波托马克河上的美国政府提出的各种借口,而且似乎在无意之中还从侧面反映出领导不力的状况仍在继续。艾奇逊是这样说的:
  由于我们自己分散了兵力,再加上中国方面的干预,各种危险都已显现出来。我们对此无不深感忧虑。虽然我们彼此以诚相待,但做得还相当不够。劝说总统考虑一项他的军事顾问们没有提出的军事策略,这是我所不乐意干的。他们之所以没有提出来,是因为这项策略违背了战区司令官拥有正当权力这一美国军事传统……假若马歇尔将军和联席会议的参谋长们提议把部队撤回到平壤至元山的防线上,并提议由联合指挥部统一协调延伸防御阵地——而且假若总统支持他们,毫无疑问他会支持的——也许灾难就可以避免了。但这却意味着与麦克阿瑟发生冲突,他会指责他们使他无法获胜——并意味着在有争议的情况下解除他的职务。因而,他们犹豫不决,举棋不定,坐失了时机。尽管每个人都做得很对,但我相信过后没有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相当满意。
第40章 华盛顿的空谈
  中国军队的进攻虽然没有使麦克阿瑟司令部改变计划,但至少在华盛顿引起了人们对美国政策的讨论。11月8日,应国务院的要求,参谋长联席会议提出与麦克阿瑟讨论朝鲜局势,言外之意就是要这位将军放弃原来的计划,由进攻转为防御。
  虽然麦克阿瑟在11月7日的电报中承认,“强大的中共军队介入了朝鲜战役,已经完全改变了总体形势”,但他拒绝接受任何让他放弃进攻的想法。在给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回电中,他说道:
  消灭在朝鲜的一切武装抵抗力量,并使之成为一个统一自由的国家,是联合国十分重要的基本政策,而削弱这一政策将是一个致命性的错误。
  麦克阿瑟称,他相信美国的空军力量有能力阻挡住来自满洲的中国增援部队,并消灭已进入朝鲜的部队。他计划于11月15日开始发动攻势,一直挺进到朝鲜北部边界。
  除此之外的任何计划都只能彻底挫伤我军的斗志,其在将士们心理上所造成的影响将是无法估量的。这将迫使我军在北朝鲜极其艰难的防线上无限期地滞留下去,而且毫无疑问还会引起南朝鲜人的反感,致使他们的军队土崩瓦解,甚至可能会掉转枪口来对付我们。
  据传,英国建议在朝鲜最北端中国和联合国军之间建立一个缓冲区,但这个主意一经提出,即遭到麦克阿瑟的严词拒绝。他认为这与1938年把捷克斯洛伐克的苏台德地区拱手让给纳粹德国的做法如出一辙。相反,麦克阿瑟强烈要求联合国谴责红色中国不遵守联合国的有关决议,而且,如果中国不撤军,就应以军事制裁相威胁。
  麦克阿瑟的战争思想是勇往直前,迫敌无条件投降,这一思想在其复电的结尾几句话中得到了概括:“我以严肃认真的态度提议,在此关键时刻我们决不能减弱攻势。我们必须向前推进,争取全面胜利。我相信,只要我们不放弃坚定的决心和不屈不挠的意志,我们就一定能够取得这一胜利。”
  麦克阿瑟认为,美国的空中观测可以发现中国军队的调动情况;既然如此,美国的飞机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中国军队。毫无疑问,他的这种乐观态度部分是基于他个人的见解。这表现在许多方面。但他却忽视了一个事实:几个月来,为了躲避空中侦察,北朝鲜部队和装备的转移几乎全部是在夜间进行的。同时,这与他要求炸毁鸭绿江桥梁时所采取的立场也是不相符的。他认为那是阻止中国军队进入朝鲜的唯一办法,因为他们是在夜色的掩护下从桥上过来的。然而,11月9日,麦克阿瑟告知联席会议的参谋长们:“中共为防其入朝作战的部队被我消灭,想再派大量援军过江,美国的空军力量有能力阻挡住他们。”接着,11月17日,他告诉美国驻南朝鲜大使约翰.穆乔,中国进入北朝鲜的军队不会超过3万人,因为只要大于这一数目就需要进行明显的军事调动,就会被空中观测系统侦察到。然而,此时已有比这6倍还多的中国士兵进入朝鲜。11月18日,麦克阿瑟向参谋长联席会议保证,前10天猛烈的空中打击成功地隔离了战斗区域,阻断了敌军的增援部队,而且使敌军补给大大减少。中共士兵缺乏对抗空中侦察的技能,是麦克阿瑟将军低估中国在北朝鲜的威胁的原因所在,这在后来表现得很明显。然而,麦克阿瑟发给联席会议参谋长的电报却自相矛盾。仅这一点,就足以告诫人们:中国军队在北朝鲜集结的数量还是个未知数,联合国军正在面临难以想象的巨大威胁。
  对麦克阿瑟的电文仔细研究之后,联席会议参谋长们于11月9日给国防部长马歇尔提交了一份分析报告,为当天和国家安全委员会举行一次会议作准备。在这份报告中,联席会议参谋长们认为中国军队进入朝鲜,可能是为了保护鸭绿江沿岸的水力发电设施,利用消耗战牵制美国力量,或试图将联合国部队完全赶出朝鲜。联席会议参谋长们说,联合国军司令部在军事行动上有三种选择:继续向鸭绿江挺进;在不到鸭绿江的地方设立一条防线坚守;或是撤军。他们虽然没有提出具体的行动策略,但却暗示,在未澄清由于中国介入而引起的军事和政治问题之前,以坚守鸭绿江以南阵地为好。如果能坚持的话,这将是一项合理的策略。但联席会议参谋长们并不坚定。
  在11月9日召开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上,有可能通过一项谨慎的政策,不过在此次会议上华盛顿非常清楚地表现出要放弃责任,因为他们在这里没有做出任何决定。因杜鲁门没有出席,会议由艾奇逊主持。会上较多地讨论了中国介入的问题和美国可能会采取的一些行动计划,其中包括在鸭绿江以南坚守一条防线。但最终国家安全委员会还是一致认为不改变麦克阿瑟的命令。远东司令官可以按自己的意志行事,但不能进攻满洲。麦克阿瑟实际上被授予了全权。联席会议参谋长们没有表示反对意见。
  在联合国,成员国的代表们同样也是流于空谈,却没有得出任何结论。11月10日提出的一项决议案本来要宣布“中国与朝鲜接壤的边界是不可侵犯的”,但在表决之前会议就结束了。与此同时,安理会要中国派一名代表,旁听对麦克阿瑟提交的有关中国介入的报告进行的辩论,中国拒绝了这一邀请。这一拒绝,加之中国军队正从朝鲜战场上后撤,显然使多数安理会成员国确信没有立即采取行动的必要。
  安理会再次没能采取行动,因为红色中国宣布接受联合国已发出两个月之久的邀请,参加由俄国发起的关于“美国侵略”台湾的辩论。安理会成员国希望在中国代表到达后,能够讨论整个远东局势。然而,到开始辩论的时候,朝鲜战场上的军事形势已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这样,安理会就失去了可能对事态的发展产生影响的机会。
  不过,那种认为能找到解决办法的乐观情绪并非人人有之。11月13日,澳大利亚总理通过外交途径告知美国政府,中国和联合国对抗的后果将是严重的,力劝美国“尽可能不理睬中国的挑衅”。瑞典驻北京大使在11月中旬报告说,中共向朝鲜调兵遣将的行动规模很大。缅甸驻北京大使馆也在报告中指出,中国准备竭尽全力帮助北朝鲜。荷兰在11月17日转交给美国政府的情报中称,中国进行干预的动机是害怕美国进犯满洲,如果联合国部队在鸭绿江以南50英里处停止前进,中国将不会进一步介入。最重要的是,中国共产党在11月4日广泛播发的一份声明中向全世界表明,中国打算“以武力支援朝鲜人民抗击美国侵略的战争”。
  但由于国家安全委员会11月9日作出了让麦克阿瑟统揽全权的决定,使人们没有太注意各方面表达的意思——无论是中国共产党的警告,荷兰让联合国军在分界线以南停止前进的建议,还是英国最终在当月中旬提出的关于联合国撤军的建议。英国曾建议联合国军撤至横跨朝鲜狭窄处的一条分界线上,界北地区由联合国的一个机构负责管理,该机构将有红色中国的代表参加。尽管艾奇逊认为建立缓冲区的想法有一定价值,但他还是劝说英国不要在联合国提出这项建议,部分原因是他希望中国能使其所在的一侧成为非军事区。不过他估计,要让中国同意这一点会非常困难。
  与此同时,艾奇逊和国务院希望与国防部一起探讨关于建立缓冲区的想法,并于11月21日召开了一个国务院与国防部联席会议,讨论是否有可能与中国进行谈判以在分界线两侧建立非军事区的问题。国务院迈出的步子太小而且为时已晚。麦克阿瑟已在11月18日告知联席会议参谋长,第8集团军将在11月24日发起进攻。此外,针对国务院的建议,11月20日,美国陆军作战训练处的查理.L.博尔特少将起草了一份措辞严厉的有关国务院所提建议的报告。他在报告中断然拒绝建立非军事区的想法,并说:“在朝鲜的武装抵抗力量没有完全被消灭之前建立这样一个非军事区,会削弱联合国提出的将朝鲜变成一个统一而自由国家这样一项基本政策。”
  出席这次会议的有国务卿艾奇逊和马歇尔、联席会议的几位参谋长、国防部副部长罗伯特.A.罗维特以及其他国务院的高级官员。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博尔特将军已经预见到的:不改变授权麦克阿瑟向鸭绿江推进的命令。不过,说服中国同意在边界上建立中立区可能有困难。在讨论了这一困难后,国防部副部长罗维特建议麦克阿瑟在其部队到达鸭绿江后,单方面建立一个事实上的非军事区,把部队撤到鸭绿江以南可以防御的阵地上。参加会议的人多数都赞成罗维特的建议。柯林斯将军绘出一条位于鸭绿江以南10-25英里左右的可能分界线。11月24日,联席会议的参谋长们以圆滑的外交辞令告诉麦克阿瑟有关这条分界线的总体设想,并建议由南朝鲜军队防守这条分界线。
  但根据美军向鸭绿江推进而造成的与中国对抗的情况,以及中国军队在满洲和北朝鲜大量集结的实际情况来看,由国务院、国防部官员和联席会议参谋长提出的这个颇有希望的建议似乎显得有些苍白和不切合实际。毕竟在中国方面看来,从鸭绿江后撤10-25英里根本算不得什么撤退,因为他们已经进攻了离鸭绿江还有50英里远的联合国军。
  无论怎样,这项建议很快就被麦克阿瑟否定了。他是在视察过第8集团军的前线——进攻将从那里开始——刚刚回到东京后作出这一反应的。在视察过程中,麦克阿瑟乘飞机飞越鸭绿江上空,进行所谓的“亲自侦察”,并向联席会议参谋长报告说,鸭绿江以南地带不易防守,但鸭绿江本身却具有得天独厚的天然防守特点。麦克阿瑟说,暂且不论撤军这一举动有多么愚蠢,单单由此而引起的政治后果就“充满了灾难性”。这是因为没能坚持下去,直到“经常公开提出的目标”得以实现,即把朝鲜境内的所有敌军统统消灭为止;做不到这一点就会被朝鲜人民看做是一种背叛,被中国人和所有亚洲人看做是一种软弱的表现和对中、苏两国共产党的姑息。
  麦克阿瑟还说,完成联合国赋予的占领整个朝鲜的使命,“才能给人以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希望,那就是在苏联和中国投入战争而因政治原因无法撤出之前就挫败他们的侵略图谋”。
  因此,就出现了这种情况:麦克阿瑟坚持认为,向鸭绿江推进才是阻止中国参战的唯一办法。再拿不出比这更能证明麦克阿瑟脱离实际的例证了。海军作战部部长谢尔曼上将看完这份报告后评论道:“他似乎非常鄙视我们对与中国人的重大冲突所表示的关切。”
  但杜鲁门政府和参谋长联席会议应该在麦克阿瑟发动攻势之前就予以制止。可麦克阿瑟有一点是完全正确的——他认为,冒中国进攻的所有风险,驱逐全部抵抗军队,最终获得国际认可的边界,然后再单方面撤军10-25英里,这都是毫无意义的。11月21日召开的这次会议以及麦克阿瑟对其所作的反应,表明华盛顿和麦克阿瑟都没有正视中国威胁这一现实,然而,他们将直面这一错误所造成的后果。
第41章 这支军队不寻常
  尽管远东司令部和华盛顿当局都不愿承认,但联合国军所面对的却是一支数量庞大而又很卓越的军队。北京一直把这支部队中的军人叫做志愿军,显然是因为双方都把朝鲜战争当作一场地区性冲突,始终想维持这一荒诞的说法。事实上这些军人都是正规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成员,随部队部署在朝鲜。这支部队的前身就是与国民党作战的中共游击队。到1950年时,人民解放军虽然已成为强大武装,但它却还保持着过去游击战时期的作风和传统。由于这样,人民解放军和世界上所有其他军队都迥然不同。
  中国军队有一点极不寻常,就是它没有明显的单独军官建制。不过其“干部”或领导小组却很坚强,而且每级都有领导集体,完全可以起到军官建制的作用。人民解放军在将军以下没有军衔,指挥官都按职务来称呼,如称作“班长”、“连长”等。为保持部队的游击队传统和共产主义的平等原则(明显只有中国军队是这样,其他共产党军队则不然),官兵一律着同样服装。这方面就与他们的北朝鲜同志有别。北朝鲜的军官,按照苏联模式着军礼服,并配有醒目的肩章,标明级别。人民解放军官兵的服装基本上相同,上装虽有一点差别,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军官的制服有时在领子和袖口处带有红色镶边。
  中国军队的冬装都是厚墩墩的深黄色或深蓝色棉衣。棉衣内套有夏季的军衣或其他衣服。这种棉军装穿在身上,虽然看起来不太像军人,但却非常暖和,不过打湿后却不易干。中国军人都穿胶底棉鞋,有些人穿的靴子有皮衬里。棉帽很厚并有遮耳。
  亚历山大.L.乔治根据其对中国战俘的调查,对在朝人民解放军进行了研究。研究表明中国人极力阻止军事上的等级制度。其所以这样,不仅是要从战士中提拔干部,而且是为激发广大士兵的积极性,使他们参与讨论、解决并处理日常问题。这种做法,结合其他措施,可使普通士兵充分了解战术形势以及部队作战计划等方面的情况。[译者注:这里指我军战前召开的“诸葛亮会”的优良传统,即走群众路线。]这样就可使广大士兵在重大战斗行动中发挥主动性,增强责任感。而这却使联合国军的审讯人员感到困惑,他们无法相信这些不识字的士兵,怎么会掌握那么多的确切情况。
  中国军队是以战斗小组为基础组成的。其基本思想是,彼此间的同志关系可以鼓舞士气,士兵的社会行为由亲密无间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来规范。这样,步枪班就采取“三三制”。其中每个小组有3个人,在3个人中指定一人任组长;3个人互相监护,3个小组组成一个班。这种小组制度意味着每个小组长只管3个人,并有助于解决各部队普遍存在的问题,即让士兵投入实际战斗。由于十分看重同志间的友谊和忠诚,所以各师的官兵尽量由同一个省或同一个地区的人组成;各连的战士往往来自同一个村子。像中国这样一个方言众多,风俗习惯差异又很大的国家,采取上述做法十分重要。在条件许可时,整个队伍常被安排回本省家乡去修整补充。这种办法倒有点像英国军队中团一级单位所实行的制度。不过由于朝鲜的形势十分紧迫,这一制度已被打破,队伍的团结受到了影响。
  与国民党军队相比,人民解放军的进步是废除了对士兵的打骂,决不容许对士兵有任何歧视、专横或虐待行为。在伙食方面,官兵一致,不得搞特殊化。军官要使用文明语言称呼士兵,取缔极端的军事礼仪形式。官兵间提倡同志友爱,采取精心制定的评模表功制度,对好人好事及作战勇敢者进行表彰奖励,对不良行为及战斗表现欠佳者开展集体批评,以此来加强纪律、改善作风。
  令人十分吃惊的是,中共军队充其量只有迫击炮,却在朝鲜打败了全世界军队中火力最强,又完全拥有制空权的美国军队。中共军队使用的步枪和机枪,来源比较混杂。其中有从国民党军队手中缴获的美式武器,有的则是二战结束时在满洲收缴的日本造武器。他们拥有的大炮不多,而且大部分都留在了满洲。但他们的迫击炮却发挥了充分的效力。这些迫击炮大部分是美制的,不过他们也有少量苏制的大炮,特别是极具威力的120毫米重型迫击炮。中共军队也依靠手榴弹和对付坦克的炸药包。用TNT制作的炸药包重5磅或20磅,由反坦克组携带。如将其放在坦克履带下或塞到坦克下面,就可炸毁坦克。
  除了缺乏重武器外,中国人也受到原始的后勤制度的制约。他们也想方设法向离前线30英里左右的兵站运输军需品,但由火车运输的并不多,因为中共军队靠的是人力和畜力。在这种情况下,部队进攻时,通常主要依靠轻兵器、机枪和手榴弹。只有对付最有利的目标时,才肯动用迫击炮。
  中共军队依靠人力和畜力运输物资,虽然在一些方面受到极大限制,但却机动灵活,不受公路的制约;只要有路可走,他们就可在正面、侧面,或敌后进行作战。而联合国军队却恰恰相反。它必须依靠卡车在公路上运送给养,而公路最易被路障所截断。中共军队和一个半世纪前拿破仑所率的革命军很相似。像拿破仑那样,中国人根本不受后方供应基地(拿破仑时代称作军械库)的限制。其结果是拿破仑和中共军队便能就地获得很大的机动性,从而可以进行大胆的战术行动。而其敌军却离不开供应基地,只得被动地保护供应线。举例来说,中国军队要每个战士都要背负供很长时间(也许6天或更长时间)用的干粮。这些干粮一般都是压缩过的,如炒米、炒黄豆或豆腐干等。同样,1800年拿破仑在马伦哥战役中,派其部队翻越阿尔卑斯山,到达意大利,就是让部队带的压缩饼干之类无需烹调的食品。
  中国人在作战方面极为训练有素,尤其善于打夜战。他们善于伪装隐蔽,联合国军的飞机很难发现他们。他们一般在夜间行军,平均速度极高(一支部队每天走18英里,可连续行军18天之久)。一到白天,人、畜,包括所有武器装备,都隐蔽起来。只要部队不发生战斗,一般只出动侦察小分队。中共军队白天被迫行军时,按照标准作战规定,如果发现上空有飞机,每个人必须原地站立不动。若有人不服从命令,军官有权开枪制止。
  在战术上,中、朝军队类似,都敢拼敢打,充满气势和决心。他们的进攻方式一般是派遣一支部队深入敌后,先断敌退路和给养,然后从正面、两翼发起进攻,制服敌人。他们也采用诱敌深入的战术,使敌人钻进V形口袋,然后收紧口袋,予以歼灭,并把部队派到袋口后面,阻挡前来救援的队伍。
  中国共产党人在同物质条件优于自己的国民党人作战中,吸取了军事上的经验教训,找出了一套行之有效、克敌制胜的进攻模式,战胜了武器装备比较优越的敌人。夜间进攻是其作战规律,只有在意外情况下,才会偏离夜战。挺进部队往往选择最方便、最有利的地形接近敌人,比如山谷、洼地或河床等。如遇抵抗,他们就展开反击,一般是抽出小股部队进行战斗。如果没有遇到阻力,整个纵队便乘夜间穿过防御工事,一直深入到联合国军阵地的后方。类似战例,不胜枚举。整团整团的中共军队时常用这种方式列成纵队,直插联合国军后方。一旦交火,中共军队便用手榴弹、步枪和轻机枪对小部队(如一个排)的阵地实施包围(美制老式汤姆生冲锋枪是他们喜欢用的武器,不过他们也常使用制作粗劣的苏制小型冲锋枪)。
  一旦受到火力攻击,进攻中的中共军队便立即卧倒,但只要射击停止,他们便一跃而起,再往前冲。全面进攻如果开始,他们便勇往直前,即使遭受严重伤亡,也很少停止进攻。其他部队前赴后继,也从阵地的四面八方涌上前去,直到完成突破任务。他们要么摧毁防御阵地,要么迫使守军撤退。在巩固新阵地后,中共军队便匍匐前进,向下一个暴露出来的侧翼阵地发动进攻。偷袭与勇敢相结合,利用夜间进攻小部队,这种战术可在多处突破一个营的正面防线,其结果会是毁灭性的。
  中国人偶尔也用迫击炮造成敌军伤亡。他们通过仔细观察敌军抬送伤亡者的行动,判断联合国军的前沿阵地的方位。确定敌军阵地位置后,中共军队便向阵地前沿发射磷光燃烧弹,以标明方位。此时进攻部队便匍匐前进,尽可能接近敌军,然后再冲向前沿阵地。
  中国人的理论是将防御部队分割开来,然后以优势兵力各个击破。因此,伏击是中国军队最喜欢用的战法。这种伏击战术,不论是直接从正面进攻,还是通过渗透或侧翼包抄,或是在联合国军阵地后方设置路障,都能奏效。进攻部队的规模一般是一个排或一个连(50-200人之间)。如遇伤亡,随时补充。
  对美国部队来说,坚守阵地,等待天明,才是防御中国人进攻战术的上策;一等能见度恢复,中国人便停止进攻。这时,美国人利用武器方面的优势以及制空权,轰击中共军队的已知阵地,就可恢复失地。但是由于中国人夜间攻势凌厉,又不被人注意,联合国军往往在敌军四面进攻下撤退下去。不然,便是阵地陷落,或被完全摧毁。
  不过中国人也有一些战术难题。也许由于缺乏通讯设备,最严重的问题是部队过于死板。譬如其团一级才有无线电,营一级才有电话,营以下部队只能靠通讯员、军号、哨子、信号弹和手电筒来联系。战术上的僵硬死板有时后果极为严重。营级以下的指挥员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一个营一旦投入战斗,往往要打到弹药完全用尽之时,即使这样做徒劳无益,甚至可能导致战术上的自杀后果。
  1950年10月6日,中国共产党政治局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向朝鲜派遣“志愿军”。尽管实际上并没有人出于自愿,但却以志愿军的名义派来了穿着红色中国军装的正规的人民解放军。但志愿军这种叫法只是一种假设,好像战争只限于朝鲜半岛,因此他们不是直接向美国挑战。政治局还拟出一条新口号,即“抗美援朝”。
  两天后,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任命彭德怀为“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是一位有名的军人,他的军旅生涯可一直追溯到20年代后期红军的创建时期。他开始沿鸭绿江集结12个前沿师。10月11日,他返回北京,同北朝鲜代表会晤。在北京期间,彭德怀、毛泽东和其他政治局委员,对美军的行进速度感到吃惊,于是决定立即派部队进入朝鲜。10月18日夜,部队开始出发。按照昼伏夜行的常规,中国军队在距西线鸭绿江南50空里处的高山前,进入阻击阵地,南距清川江只有几英里。在东线,中国军队则抵达长津水库以南的阵地。
  中国军队的建制以军为单位。军一般下辖3个编制1万人的师。这样,一个军大体上和美国的一个军相当。3万人的一个军隶属于兵团,一个兵团下辖四个军。几个兵团组成一个野战军。首先入朝参战的部队是红色中国最善战的第4野战军。第4野战军共有5个兵团,60个师,或者说总共有60万兵力。该野战军的一部分曾于1950年春季参加了攻占海南岛的战役。但这支军队于1950年夏季重返满洲家乡的永久驻地。同年夏天与初秋间,第3野战军也开进满洲。到10月中旬,中国人民解放军已在朝鲜边境附近总共集结了两个野战军的40万兵力。
  美国在第8集团军10月25日跨过清川江后,各有3个师的第38、第39和第40三个中国军自西向东摆开了阵势:第39军陈兵于云山以北,第40军进驻温井一带,第38军部署在熙川西北。另有第66军和第50军,在山区隐蔽待命,并未参与第一阶段的进攻。
  在第10军前线,只有一个中国军,即第42军,部署在长津水库以南。但在第一阶段的进攻中,只有该军的第124师与南朝鲜部队或海军陆战队交火。另外两个师(即第125师与第126师)则部署在更靠北的地带。不过第125师有的部队也明显参加了战斗,因为就是该部队在截断南朝鲜第6师第7团向鸭绿江进军的道路后,将其歼灭的。
  这样一来,在第8集团军前线,中共军队共有15个师,即15万兵力。不过在第一阶段的进攻中,只有大约9万人参战。在第10军前线,有3个中国师3万人布防。不过在开始时只有一个师参战。在麦克阿瑟10月24日下令所有兵力全线向鸭绿江进军时,中共军队在朝鲜的兵力总数已达18万人。
  由于使用代号,在一段时间内,中国人对隐蔽其在朝鲜兵力和番号方面曾取得成效。大多数初期被俘的中国军人,都说他们是第54、55、56、57和58部队。进一步审讯后,他们又说是属于第55部队第1营。有一段时间,联合国军审讯人员信以为真,以为这些部队是中国派到朝鲜的象征性部队。实际上这些部队已表明了中国的各军。比如说,第55部队即第39军,第56部队是第49军。第55部队第1营就是第39军的第115师。本来中国军队在审讯中很快就暴露了实情,但审讯人员却不愿放弃原来那种假设,总认为是一些象征性的部队,这就低估了中国部署在朝鲜的兵力。直到11月1日,第8集团军情报处(G2)才开始改变看法,宣称那些“部队”已达团一级规模。后来到11月4日和5日才将团提高到师一级,但仍只不过是实际规模的三分之一。
  中国军队在与国民党作战时,从来没有遇到过联合国军所展示出的这样强大的火力,特别是大炮和飞机。如此密集的炮火不仅是中共军队不曾经历过的,而且迫使他们迅速找到其他应对办法(如夜间行军,夜间补充给养等),并使部队的机动性受到很大限制,也对部队产生了很大的心理影响。
  中共第66军在与第8骑兵团作战后,曾写了一本小册子,叫做《云山战斗主要作战经验总结》。该总结肯定了美国火力的威力,其中谈到迫击炮、坦克和大炮的协同配合作战,美军飞机的扫射与轰炸,都对中国军队运输遭成巨大破坏;也谈到美军的运输十分优越,步兵重兵器,特别是远程火力的射击速率十分迅猛。
  对美军步兵本身,小册子并没有说什么好听的。美国兵在后路被切断时,“往往把重武器四处乱丢,然后便装死……他们的步兵经不起打,都胆小怕死,没有攻防勇气。他们只会依靠飞机、坦克和大炮,同时也害怕我军的炮火。前进时一听到我军枪声,他们就畏缩不前,不敢再往前走……他们长于白昼作战,但却不熟悉夜战和白刃战……一旦战败,就溃不成军。如果没有迫击炮掩护,他们就不知所措……在云山他们被围多日,无所作为。他们的后方一被切断,便怕得要命。一旦运输中断,步兵就失去斗志,无心作战”。
  在与美国人的实战中,中国人所得出的结论是:部队必须迅速突入到敌军后方;进攻路线应力求避开公路和平地,以便远离美军的坦克和大炮;在山地进行夜战,应事先制定周密计划,各排之间要建立联络,先用小股巡逻队进攻,然后吹起号角,让大部队上来列队攻击。
第42章 突入险境
  身在华盛顿和东京的美国领导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谈论,朝鲜境内的美国及其他国家的士兵已作好准备,以应付即将到来的考验。第8集团军因补给困难而受阻,麦克阿瑟便批准它把进攻的日期从11月15日推迟到11月24日。然而在第10军的战区内,部队一直在推进,其中海军陆战队进展缓慢,而南朝鲜军和第7步兵师却进展迅速,因为他们所面对的主要是北朝鲜人。
  第10军在东北的军事行动一开始,第1海军陆战师就沿东海岸分散开来,受命执行各种任务,师长史密斯将军对此一直不满。11月7日,他向阿尔蒙德将军提出请求,要求把该师合兵一处。考虑到在长津水库以南该师和中国人的战斗经历,阿尔蒙德便同意了。
  陆战师的先头部队于11月10日到达距水库南端10英里的古土里之后,史密斯便丝毫也没有急于向前推进的打算(参见图9)。他的任务是推进到水库一带,再从那里挺进到鸭绿江,而在此过程中他的左右两翼均无任何部队支援,因此他感到放心不下。山势高峻、几乎无路可走的太白山把第10军和西面的第8集团军隔离开来,因此,史密斯对暴露无疑的西翼非常担忧。他还想把水库南端的下碣隅里建成一座牢靠的基地,同时,从镇兴里的铁道卸载点通往高山关口的道路弯弯曲曲,路况极差,他也想把这段道路改善一下。然而史密斯的最大希望是先把他的部队集结在下碣隅里地区,然后再试图向鸭绿江推进。正如他所说,他不赞同把他的师分散在“咸兴至鸭绿江的那条孤零零的120空里长的山路上”。所以,史密斯故意停止了部队的推进。
  陆战队到达4000英尺的古土里高地这一天,北朝鲜的高原地带恰恰遇到了极为恶劣的天气,气温降到了华氏零度以下。从这天起,东北地区的人员就卷入了一场冬季战斗,这场战斗给人员及装备造成巨大的压力。11月11日和12日从古土里派出的巡逻队仅仅在山里发现了零星的小股敌军。11月14日,第7陆战团的士兵身穿防寒毛皮风雪大衣,在零度以下的严寒中踏雪步行,向11英里外的下碣隅里进军。当他们到达这个村子时,村里几乎空无一人。在此之前,美军的空袭已把村子烧得精光。进入下碣隅里两天之后,在阿尔蒙德将军的催促下,史密斯将军和第1海军陆战师空军联队队长菲尔德.哈里斯少将挑选了一块场地修建简易机场,以便运送补给和疏散伤亡人员。这是明智之举。11月19日,一些工程兵开始修建简易机场,其他工程兵改善从关口到镇兴里的道路。史密斯命令下碣隅里的陆战队在此期间停止推进。
  与此同时,在美国空军和海军的支援下,南朝鲜军队不顾北朝鲜人顽强的防守,沿东海岸向前运动,已推进到长津附近。长津是到达西伯利亚边界之前的最后一座主要城市。陆军第7师在伊院登陆,在一片中共军队尚未占领的地区往北边的鸭绿江推进。但北朝鲜人的确在海岸至鸭绿江中途的丰山一带开始和第7师较劲。11月2日和3日,在此地的一次交战以北朝鲜人的撤退而告终。正当该师第17团向北继续挺进时,第31团向西边的赴战水库进军,并于11月8日在赴战水库以东12英里处的高7700英尺的白山山峰上和中国军队遭遇。经过一场毫无结果的交战,中国人撤了下去,美军巡逻队继续向西前进。
  11月19日,第17团击溃北朝鲜人的抵抗之后,占领了距鸭绿江畔的惠山津21空里远的甲山,又从此向北推进了大约8英里。第二天,该团以营为单位组成的纵队步行19英里,穿山越岭,来到距鸭绿江只有几英里的一个地方。北朝鲜人的抵抗极其轻微,一触即溃。11月21日上午,该团一枪未发就进入了惠山津。在一座大部分已被先前的空袭摧毁的村子里,美国士兵终于站到了鸭绿江的岸边,从那里可以望见江对岸满洲的荒凉山峦。尽管天气寒冷,仍然有些喜庆的气氛。阿尔蒙德将军和第7师师长戴维.D.巴尔少将和第17团一道进了村子。在这样一个场合,人们相互致贺,心里盘算着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
  第17团到达惠山津的次日,第7师第32团到达甲山,之后派了一支人数不多的特遣分队开往西北,其任务是抵达鸭绿江畔的新葛帕津,此地位于下游惠山津以西大约20空里处。这支分队由罗伯特.C.金斯敦少尉率领,他22岁,刚毅果断,率领他的小分队朝着顽强的北朝鲜阻击部队一步步推进,直到11月29日,才到达新葛帕津。金斯敦的小分队和第17团是仅有的到达鸭绿江的美国部队。
  在联合国军顶着北朝鲜人的轻微抵抗持续不断向朝鲜东北调动以及第8集团军在西部沿清川江集结兵力和物资之时,中共部队正在鸭绿江以南的山里进行大规模集结。这方面的第一次真正警告发生在11月23日。这天,海军陆战队在下碣隅里以西7英里的地方俘获了两名中国逃兵。逃兵说他们是中共第89师的成员,10天前就越过了鸭绿江。这个消息令人震惊,因为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就表明他们是新来的第3野战军第20军的成员,而这支野战军在夏季时还驻守在上海地区。11月13日,部署在第8集团军阵地东侧的南朝鲜军队也俘获了一些中国士兵,他们说是来自中共第42军。该军的所属部队曾在长津水库以南和陆战队交过手,他们正向西侧运动,去跟第4野战军的一些部队会合。
  中国俘虏提供的证据总起来表明,中共第4野战军的部队正在朝鲜高山山脊的西侧加强,以抗击第8集团军;而一支全新的部队,即陈毅领导下的中共第3野战军的部分队伍,则在大山东侧集结,以抗击第10军。联合国军情报官员当时无法完全掌握这种调动,这是可以理解的。不过,第4野战军在西部集结了18个师,即18万人;而一个隶属于中共第3野战军、拥有12个师的加强兵团(第9兵团),共12万人,则在东部集结。
  与这30万中国军队以及为数不详的北朝鲜军队相对垒,联合国军司令部集结了7个美军师,6个南朝鲜师,2个英联邦旅,1个土耳其旅,以及来自菲律宾和泰国的几个营,外加一个英国突击连。所有部队加起来,联合国军有相当于14个师的兵力。然而,这些师的平均人数事实上超过了中共师,这样,人数的悬殊并没有乍一看起来那么大。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师有大约12.4万人(包括大约1.8万南朝鲜人),南朝鲜师大约有8.2万人,其他联合国部队总计有1.2万人左右。另外还有大约2.9万人的美军独立战斗部队,主要是坦克和炮兵特遣队。因此,联合国军的战斗部队总计有24.7万人,这还不算空军作战人员。
  联合国军,尤其是美军,在火力方面要远远优于中共部队,在炮兵和坦克方面最为明显。除此之外,他们还完全掌握着制空权,并且具有较高的机动性,因为他们拥有大量的运输车辆。中国人炮兵不多,但步兵较强。根据双方的相对实力,步行参战的中国人竟然能够把具有较高机动性以及极强火力的联合国军打得一败涂地,初看起来不免令人吃惊。其主要原因是,中国人采取了夜间渗透、正面进攻、侧翼包抄以及在后方设置路障的战术,这一战术效果极好,一次又一次地打乱联合国军的阵脚,或者打垮联合国军。第一次在云山与美军交战后,中国人对美军作出的初步评价是:后方一被切断,美国人便会乱作一团;他们一步也离不开他们的运输工具、飞机、坦克和大炮。
  就补给而言,美军和中共军队简直有天壤之别。美国人主要依赖无数的卡车往前方输送补给。一旦因道路不畅或被阻,他们便请求空军通过空投或直接把补给输送到前方机场。空中补给代价高昂,且受空投不准或恶劣天气等难以预测因素的影响。然而,由于总体上补给充裕,美国人养成了在弹药消耗上大手大脚的习惯,而当中共军队的路障切断了卡车运输,空投又行不通时,这种习惯便是灾难性的。
  中国人要把补给品运往前线地区,所能依赖的主要是人力和畜力。朝鲜人和中国人用来背驮的A字型木架随处可见,这是一种常见的搬运方式。因此,中国人给养补充要比美国人少得多,但他们得到这些补给却不依赖公路。其结果,中国人能够沿陡峭的小道翻越大山,穿过无路可走的峡谷,在联合国军的后面出现,在那里设置路障,切断或包围前面的部队。而美国人基本上被束缚在主补给线上,这样便特别容易受到中国军队半游击战术的攻击。如果美国人能建立起一条侧翼不受攻击的战线,并且能保证从后方源源不断地运来补给,美国人便基本上战无不胜;这样,他们的炮火、空中打击能力以及步兵的火力便无可匹敌。但是,中国人的原则是不提倡与美国人硬拼硬打,那样他们定输无疑。尽管有许多关于中国人采取“人海战术”,用“大批军队”猛攻美军阵地的说法,但使人望而生畏的不是中国人的集中进攻,而是他们的佯攻、奇袭或夜间的悄悄渗透。中国人确实采用成排成连的人海战术,以优势兵力占领精心挑选的战术阵地,以便进行决定性的穿插,但这些通常是为了牵制敌人防御部队,与此同时,其他中国部队从侧翼发动进攻,并在敌后设置路障。官方的美国海军陆战队战史中引用了一位陆战队队员戏谑的评论:“天知道一个中国排中到底会有多少群士兵?”
第43章 “圣诞节前凯旋攻势”
  11月24日早上,联合国军的“圣诞节前凯旋攻势”沿清川江西段正式展开。这次进攻在开始前就落下了讽刺性的名声。说起来,这与麦克阿瑟在战前飞到鸭绿江上空视察前线有关。他在旅途期间无意中对记者说,他希望在圣诞节前让部队班师回家。遗憾的是,这种看法根本不现实,记者们对此也一清二楚。但这仍是一则新闻,于是这次攻势便永远落下了讽刺性的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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