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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我们第一次战败

_6 贝文·亚历山大 (美)
  后来证明,入侵前对北朝鲜可以投入反入侵的军队人数的估计太低了。北朝鲜司令部在汉城有8000人,而不是估计的5000人;在永登浦地区还有5000人。急速赶到的增援部队使汉城及周围士兵的总人数最终增加到至少2万人,北朝鲜司令部在汉江和往南21英里的水原之间还能够召集1万人。
  尽管这些兵力还不到所部署的第10军兵力的一半,而且大多是没有受过多少训练的新兵,但是,这要比美国的决策者们所预想的要多。即使这样,北朝鲜人也从未能够在任何一个地方集中兵力,以与美国势均力敌,更不要说占优势了。其原因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入侵地点搞得北朝鲜司令部手忙脚乱,判断失误,被迫把临时凑起来的部队投入到阻击美国和南朝鲜军队的战斗行动中,结果,在每个地方都让对方占尽了优势。
  尽管他们付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努力,但是,能够到达新辟前线的北朝鲜人不足以对战斗结果产生影响。为了补救毫无希望的局势,北朝鲜指挥官不断地命令部队发起自杀性反攻,眼睁睁地朝着美国人和南朝鲜人的枪口上撞。面对着美国杀伤性极大的空中打击和大炮的弹幕轰炸,他们让军队顽强地据守汉城西边的通道。
  北朝鲜人一股一股地不断被击败,再也不能把部队集结起来进行一次决定性的反击。就这样,在月尾岛,海军、空军的力量和陆战队的突击营在人数上完全压倒了400名守军。在仁川,一个团在互不相连的两个地点发起进攻,包围了1600名守军,把他们留给南朝鲜军,而后被彻底消灭。在金浦,一整团的兵力打垮了500名晕头转向的守军。在永登浦,罗伯特.巴罗上尉的连队深入敌后发起的奇袭扰乱了守军,而北朝鲜人却拼命让一队队士兵去死撑着岌岌可危的防线;他们也是身不由己。只是在汉江北岸通往汉城的西边通道上,北朝鲜人才在短时间内达到了与敌人相抗衡的程度。这是由于史密斯将军决定朝着正面极为狭窄的防线进攻,因而,才使北朝鲜司令部集中了它的兵力。阿尔蒙德将军派了一个军和一个南朝鲜团从南面进入汉城,攻击西部阵地的侧翼,这一手打破了北朝鲜阵地的平衡,致使敌方指挥官立即撤出了这座城市。决心固守汉城路障的北朝鲜人与其说是出于战术目的,不如说是一种对抗行为。每个路障的兵力大体上都跟其他地方的兵力互不相连。这样,美国人就可以一个一个地清除路障,而不必担心敌人会发起协调一致的反攻,或者对占领整个城市构成威胁。
  为了彻底清除北朝鲜人的任何可能的危险反应,麦克阿瑟真可谓苦心孤诣。面对这些证据,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奥马尔.布莱德雷仍然把仁川登陆称做“历史上最为幸运的军事行动”,这就不能不使人感到惊讶了。几乎没有任何军事行动不是靠着运气加上一丝不苟的周密筹划以杜绝偶然性才得以取胜的。至少布莱德雷还坦率地承认:“事后看来,参谋长联席会议好像一群小题大做、疑神疑鬼的女教师一样。”
第30章 突破防御圈
  第8集团军打破釜山防御圈的计划要求第5团战斗队和第1骑兵师在9月16日,即仁川入侵的第2天,夺取位于倭馆的洛东江上的桥头堡,然后第24师突破至金川,再向前推进到大田,并继续向北推进。第8集团军的其他部队将对北朝鲜人发起攻击,使他们不能动弹,直到第24师彻底突破北朝鲜人的防线。防御圈一线的美国人、南朝鲜人和英国人几乎立即就得知了仁川登陆的消息,而“山头另一侧的”北朝鲜人的上级指挥部却没有把仁川的消息告诉下属,所以他们仍在继续战斗,勇猛顽强,一如既往。
  远东司令部和第8集团军没有想到,北朝鲜司令部能够隐瞒或者有意隐瞒如此惊人的消息而不让他们的军队知道。沃克将军曾要部队在仁川入侵的第2天突破防御圈,这样不但把敌人的主力在南部牵制住,阻止其援军向仁川-汉城调遣,而且又可利用入侵对北朝鲜产生的效果而取得进展。然而,有足够的迹象表明,直到登陆后三四天,汉城已被包围,通往南方的交通也被切断,混乱的北朝鲜司令部甚至根本就没有作出从防御圈最终撤退的决定,因此,第8集团军攻击的直接结果,就像撞到了北朝鲜人筑起的一道石墙一样,伤亡惨重。朝着倭馆的进攻是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在头两天里几乎毫无进展。仅有的实质性进展是由第2师取得的,该师两个团在洛东江下游突破了实力微弱、精疲力尽的北朝鲜军的防守。北朝鲜人对仁川登陆的消息作出反应的唯一线索是,9月18日至19日的夜里,布防在最南端马山西边暴露于最危险境地的北朝鲜第6、第7师开始撤退。然而直到9月19日,其他各处的北朝鲜人仍在坚决抵抗,根本没有一点主动撤离的迹象,所以,美国、南朝鲜以及英国军队的推进收效甚微,而且损失极大。
  9月19日,倭馆落入第5团战斗队的手中。同一天,南朝鲜第1师从大邱北边的山岭中渗透到北朝鲜第1和第13师背后的阵地。于是,这两个师开始撤退。第2天,南朝鲜第3师又夺回了东海岸的浦项洞,北朝鲜第5师开始迅速向北回缩。与此同时,在西海岸的崇山峻岭中,南朝鲜军队开始发动势不可挡的推进。但是,直到9月21日,第1骑兵师还没有能够攻占老保龄球道战场的大浦洞,而在洛东江以西,到了9月22日,第2师还在和顽强抵抗的敌人作战。
  英国第27旅陷入了悲剧之中,但并不完全是由于北朝鲜人的作战行动。9月22日,英国第27旅在拂晓前横渡洛东江,朝星州进军。它的行军路线正好是北朝鲜第10师的主要撤退路线。拂晓时分,英国米德尔塞克斯营占领了一个距星州不到3英里的山脊(英军称它为李子布丁山);于是,9月23日,该营向更高的地方(325峰,又叫米德尔塞克斯高地)进攻,并在天黑前占领了这个地方。与此同时,苏格兰阿盖尔营在拂晓前攻击相邻的282高地,他们出其不意地攻了上去,在早饭时杀得北朝鲜人措手不及。在西南方近1英里的388高地上的另一支北朝鲜军,开始穿过一个马鞍形地带,在密集的大炮和迫击炮的支援下,朝阿盖尔营发起攻击。中午前不久,阻击北朝鲜人推进的美国炮兵在没有预先通知的情况下竟撤了下来,而同时用于支援的坦克炮火却够不到发动进攻的北朝鲜人。阿盖尔营于是请求对北朝鲜人占据的388高地发动空中打击。不久,3架F-51野马式飞机起飞,在阿盖尔营占领的282高地上空盘旋。苏格兰人展开了他们白色的信号识别板,388高地上的北朝鲜人也展开了白色信号板。空军战术指挥官的无线电和F51飞机联系不上。突然,野马式飞机用凝固汽油弹和机枪朝着错误的高地发动了攻击。悲剧在两分钟内就结束了:282高地顿时陷入一片火海;幸存者朝山坡下冲去,以逃离燃烧的凝固汽油弹。几个负伤的士兵仍然守卫着高地,副营长肯尼斯.缪尔少校迅速集合起30名士兵,率领他们穿过快要熄灭的火焰,赶在从另一面接近顶峰的北朝鲜人的前面到达顶峰。一阵自动武器的扫射击中了缪尔少校。他伤势严重。其他人意识到局势已经无可挽回,便退回了山脚。阿盖尔营遭受了90人的伤亡,其中60人是由于飞机误炸而造成的。
  到9月23日,仁川登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北朝鲜军队,北朝鲜各部向北退却。很快,各种惊慌失措、土崩瓦解的迹象便显露出来。
  第8集团军现在配备有两个新的军司令部,第1和第9军,依次从洛东江一线开拔——第9军在南边,下辖第2和第25师;第1军在北边,下辖第24师,第1骑兵师和南朝鲜第1师。
  这些追兵沿着几乎每一条从防御圈延伸出去的公路全速前进。有些地方,北朝鲜人形成阻击队进行顽强的截击,让他们的同志从包围网中逃脱。在其他地方,由于桥被炸掉,路上埋有反坦克地雷,美国人的速度慢了下来(美国在朝鲜损失的坦克有70%是被反坦克地雷击毁的,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所有战场上,只有20%是地雷击毁的)。还有一些情况,北朝鲜人放下武器,顺从地走进了战俘营,有些则消失在高山密林之中,躲避战斗,试图返回北朝鲜。有些人成功了。北朝鲜各师作为有组织的军事单位转眼便消失了,它们的成员,或孤身一人,或三五成群,千方百计逃命而去。可以料想,其间肯定有令人难以置信的冲突和剧烈的骚乱。有时候,北朝鲜后卫队就像人们所熟知的那样,进行了勇猛的战斗;有时候,北朝鲜人只是眼睁睁地望着美国人乘坐坦克和汽车驶过,根本不打算阻止他们。有一次,在西海岸的群山东北方,一架空军蚊式侦察机的飞行员看见一队北朝鲜人,大约有200名。他抛下了一张纸条,要他们放下武器,到附近一个山头集合,他们便顺从地遵命执行。飞行员把一支地面巡逻队领了过去,而北朝鲜人还在那里耐心地等着。不过,这件事发生在10月1日,当时,北朝鲜的部队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
  现在美国人可谓是适得其所:要么开着汽车,要么驾着坦克,经第8集团军正式批准,他们不必顾及侧翼,只管朝着远方的地平线进发。军队各部就像巴顿的第3集团军在1944年诺曼底登陆后穿越法国时那样进展神速,留下了许多引人入胜的故事。但是其中最吸引人的也许就是第1骑兵师的尖刀部队——林奇特遣队的传奇经历了。
  这支特遣队是以第7骑兵团第3营为基础组建起来的,又补充了一个工兵连,7辆M4A3坦克,一个侦察排,一个指挥飞机进行空中打击的空军战术指挥队,还配有大炮和迫击炮。特遣队由詹姆斯.H.林奇中校指挥。
  第1骑兵师师长霍巴特.盖伊命令特遣队于9月22日上午8点从大邱北边,保龄球道和大浦洞附近出发。盖伊将军亲自随队行动,由5辆坦克在前面开路,林奇特遣队对小股溃散奔逃的北朝鲜人置之不理,只是朝着西北方向的洛东江进军。在纵队的前方,战机在空中战术指挥队的指引下,顺着道路来回飞行,看到什么就打什么。
  在江边洛顺洞附近,道路绕往一座山顶,又从另一侧顺势而下。过去的第一辆M4A3谢尔曼坦克被一枚北朝鲜反坦克炮弹击中,停了下来。由于谁也找不到反坦克炮的具体位置,盖伊将军命令其余的4辆坦克全速冲过山顶,一齐射击。这一招儿果然奏效:坦克打垮了两门反坦克炮。部队原本是要从洛东里以南10英里处的一个渡口渡过洛东江,但命令作了改变。晚上7点,林奇中校同盖伊将军道别后,在明亮的月光下,向北朝着洛东里进军。北朝鲜人在洛东里搭了一座水下暗桥。渡江地点能换到此处,再幸运不过了。
  一路上,村子在燃烧,撤退的北朝鲜人无意抵抗便交枪投降。林奇特遣队于晚上10点30分抵达洛东里。打头的坦克在一座陡峭的山崖上停下,俯视着暗桥边的江面。坦克手一眼看见前面有一门反坦克炮正对着他们,便立即开火。炮弹打在一辆隐藏的弹药车上,卡车随即爆炸起火,把周围一切东西都引着了。火光照亮了北朝鲜人遗弃的坦克、卡车,还有几百名正在从暗桥上过江的北朝鲜士兵。特遣队对着这些倒霉的北朝鲜人一顿扫射,其中大约200名被打死。
  一名巡逻兵报告说,水深齐腰,可以涉江而过,并且对岸也没有北朝鲜人部署。9月23日凌晨4点30分,林奇中校派两个连的步兵从冰凉的江水中趟了过去,占据了西岸。同时,工兵利用渡口和筏子,把坦克和卡车送过江去。第二天,400名劳工也对暗桥进行了改造。中午前,坦克渡过江去,立即往前开拔,追赶特遣队的队伍,这时,他们已经到达了尚州。
  由于第1军的一道命令,第1骑兵师在洛东江西边滞留了一天;不过就在9月25日午夜前,盖伊将军赶到第8集团军司令部,获准全力以赴,与第10军会合(如果他能做到的话)。9月26日一大早,盖伊召集指挥官开会,命令全师中午开拔,日夜兼程,直到赶上第7师。第7师已经行进到汉城以南27英里、乌山以北大约3英里的一个地方。
  领头的部队又是林奇特遣队,这时他们已经赶到了庞恩,超过其他各部30英里。坦克在前面开路,部队奉命开拔:坦克全速前进,除非受到攻击,否则不得开火。特遣队向前推进了一程又一程,所过之处,每个村子的南朝鲜人都欢呼着向他们招手。罗伯特.W.贝克中尉率领坦克排过了定州,于下午6点来到距庞恩64英里的一个地方。坦克耗尽了燃料,因为加油车没有参加到纵队中,也没有人想到把加油车派来。军官们把纵队中的车辆搜了个遍,找到足够加满3辆坦克的汽油。突然,北朝鲜的3辆卡车在渐渐暗淡的暮色中开了过来,其中一辆撞到了一辆侦察排的吉普车上。北朝鲜人迅速溜走了,美国人在卡车上发现了汽油,足够加满其他3辆坦克。
  晚上8点,坦克和车辆开着灯,又向前出发了。贝克中尉率领的3辆坦克走在前面,其他3辆坦克殿后。8点30分,纵队的先头部队到达紧挨天安南边的汉釜主干公路,他们沿着公路向北开去。这时,林奇特遣队距离第7师的阵地大约30英里。
  天安城里尽是北朝鲜士兵。在一个十字路口,贝克中尉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拐,便停了下来。他从炮塔里探出头来,看见一个站岗的北朝鲜士兵。贝克用手指着一条大街,问道:“乌山?”那个士兵懒洋洋地点着头说是,这时,他大吃一惊,认出贝克是个美国人,于是拔腿就跑。纵队的各部跟着贝克穿过天安,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北朝鲜士兵只是站在一边儿,眼睁睁地望着美国坦克隆隆开过。
  在天安北边,贝克的坦克追上了一股正向北行军的北朝鲜人,他一边不停地前进,一边向北朝鲜人开火。他们不断从两旁的北朝鲜人的车辆旁边经过,片刻也没有停留。不久,贝克的3辆坦克远远跑到了纵队的前边,林奇中校的无线电无法跟他们联系上,没有办法让他们慢下来。此时,贝克超过了林奇特遣队其他各部好几英里远。在乌山以北大约3英里的地方,他们遭遇到敌人的火力袭击。贝克的坦克冲了过去,但不久,又遇到了更加猛烈的火力。一发反坦克炮弹掀掉了第三辆坦克上的机枪座架,炸死了一名乘员。贝克的坦克队正在接近美军的防线,不断地受到美国轻兵器和75毫米无后坐力炮的攻击。由于贝克坦克队亮着头灯,马达轰响,而且速度很高,守卫路口的第7师的坦克手没有开火,他们弄不清这是否是北朝鲜人的装甲车。第7师的一个坦克手把贝克坦克队的第一辆坦克放了过去,打算朝第二辆开火。就在这时,一颗白磷照明弹爆炸了,照亮了贝克坦克一侧的白色美国星标志。这样,一场美国人自相残杀的悲剧避免了。晚上10点26分,贝克在第31团的防线中停了下来。这一天,他和他的坦克队行进了106英里。
  然而,贝克并不知道,他和他的3辆坦克与驻扎在乌山以南几英里处河风里的一支强大的北朝鲜坦克部队擦肩而过。北朝鲜的坦克手显然把贝克的谢尔曼坦克当作了北朝鲜的装甲车,没有向他们开火。但是,林奇特遣队的其他各部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林奇特遣队在没有开灯的条件下行军,大约午夜时接近河风里。这时,两辆T34坦克用大炮和机枪朝他们开火。火箭筒小队击毁了一辆北朝鲜坦克,但另一辆却沿着挤满美国部队的道路开了过来,它对着车辆猛烈扫射,并撞翻了其中几台。最后,这辆坦克从路上开了下去,进了稻田,但是还在继续朝纵队扫射,甚至当一颗美国75毫米无后坐力炮弹炸得它动弹不得时,它还在射击。随特遣队行动的第7骑兵团作战训练处处长詹姆斯.B.韦伯尔上尉爬到坦克的顶上,把一桶5加仑的汽油浇到坦克后部和引擎舱口里。结果爆炸的气浪把韦伯尔冲到20英尺开外,所幸的是他只受到轻微的烧伤,两根肋骨断裂,坦克和里面的乘员却被炸飞上了天。
  就在此时,又有两辆T34坦克从北边朝着林奇特遣队的前部隆隆开了过来。坦克停了下来,有人用朝鲜语喊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北朝鲜指挥官的声音被美国人雨点般的轻兵器射击声淹没了。这两辆T34坦克立即砰的一声关上了舱盖,开始用大炮和机枪射击。挡在路中的特遣队卡车燃起了熊熊大火。与此同时,和林奇特遣队一起的3辆M4A3坦克开到了纵队的前面,与T34坦克交上了火。但是,北朝鲜人很快又调来了8辆T34坦克。美国的谢尔曼坦克击毁了一辆北朝鲜坦克,然而,美国的两辆坦克也被北朝鲜的火力摧毁。韦伯尔上尉冲上前去,拿起一支美国兵携带的3.5英寸火箭筒,把两辆坦克打得瘫痪在地。在这次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坦克对步兵大战中,威拉德.H.霍普金斯军士偷偷爬上一辆T34坦克,把一颗手榴弹丢进了开着的舱口,顿时,轰的一声,里面便鸦雀无声了。然后,他组织起火箭筒小队,又击毁或者协助击毁了4辆坦克。有一辆T34坦克在特遣队纵队中横冲直撞,一边射击,一边撞毁汽车,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杀到了纵队的南头。炮手赶紧把一门105毫米榴弹炮从牵引车上卸下,在只有25码远的射程里,摧毁了敌坦克。但是,坦克和榴弹炮的对射也夺去了霍普金斯军士的性命,他当时单枪匹马,正向那辆T34坦克进攻。后来,韦伯尔上尉和霍普金斯军士被授予优异服务十字勋章。
  3辆幸存的T34坦克从猛烈的对射中退了出去。在这次战斗中,两个美国人被打死,28人负伤,两辆坦克和15辆汽车被击毁。9月27日早上7点,特遣队徒步行进,随时准备战斗。他们不久就撞上了一辆T34坦克。坦克被火箭筒小队一举击毁。这时,北朝鲜的机枪又响了起来,威廉姆.W.伍德赛德中尉和两个士兵冲进敌人阵地,击毙了北朝鲜的机枪手。上午8点26分,特遣队和第7师第31团的一个连相遇。第8集团军和第10军的会合终于完成。
  在整个南朝鲜,大约3000名北朝鲜人,其中大多是第6和第7师的士兵,慌不择路,撤进了晋州以西和河东以北朝鲜最南端的智异山中,那里几乎无路可走。另一股北朝鲜步兵大约60名,利用反坦克地雷和空包雷在金川西北15英里处的汉釜主干公路上建立了路障。他们守卫了10个小时,让大约2000名第6师的士兵从这里撤往北部。他们仍然带着迫击炮和机枪,但重武器已经扔掉了。第6师中的许多人都成功地到达了北方。然而,在9月底,到了庞恩北边的时候,北朝鲜第2师只有大约200人跟随在师长左右,其余的士兵都逃进了山里。北朝鲜第3师大约1000到1800人得以逃到北朝鲜的中部大山里;北朝鲜第1师大约2000余人也通过原州和麟蹄逃了出来。10月1日夜间,在东部山里的侧翼受到包抄的一支1000余人的北朝鲜军队突围而出,企图撤往北方,并摧毁设在原州的南朝鲜第2军军部。北朝鲜人杀死了许多南朝鲜士兵。
第31章 征 服
  9月上半月,北朝鲜军队试图打垮釜山环形防御圈,却遭受了惨重的损失。在那之后,他们开始突围,当时约剩下7万名士兵和第8集团军对峙。其中的2.5万到3万人最终撤回到北朝鲜。这些北朝鲜军各部几乎都丢掉了所有的重武器和车辆(大部分是因耗尽了燃料)。在有些情况下,士兵携带着轻兵器,少数人保留着自动武器和迫击炮,而大部分回到北方的北朝鲜人则像一盘散沙,他们情绪低落,手无寸铁。
  尽管北朝鲜军队大败而归,但是他们并没有遭受坎尼之战那样的灭顶之灾。之所以没有出现那样的结局,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他们决心要逃脱;许多北朝鲜人,尤其是东部山里和附近的北朝鲜人,穿过崎岖不平的山地,跋涉数天、有时数星期才回到北方。另一个原因是,尽管仁川入侵堪称辉煌之举,但是,毫不夸张地说,当时并没有制定乘胜追击、直捣北朝鲜后方的计划。在坎尼之战中,汉尼拔把大量迦太基骑兵部署在整个罗马军队的后部,切断了他们的退路。而占领汉城后,第1陆战师和第7步兵师却基本上停止了前进,因为麦克阿瑟没有努力一举打到东海岸,把试图撤往安全地带的北朝鲜剩余军队拦腰截断。其结果是,在汉城以东的道路上没有部署部队拦截,北还的北朝鲜军沿着这些道路得以逃脱。尽管入侵部队被汉城的街垒阻滞了好几天,但是,这里的战斗本可以交给陆战队去展开,第7师则可以抽出身来,从汉城向全朝鲜挺进,北朝鲜已经没有几支组织像样的队伍能够阻挡这样的进军。
  麦克阿瑟和参谋长联席会议根本就没有制定一个在仁川胜利的基础上再接再厉的计划。或许部分原因可以用围绕仁川本身的争论加以解释,这一争论十分耗费精力,以至于没有详细考虑在仁川登陆后接着该做什么。尽管早在7月中旬国家安全委员会即着手此事,但有证据表明,直到9月27日,麦克阿瑟才得到总统和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授权,可以越过三八线追击北朝鲜的部队。而此时,仁川登陆后已经过去12天了。所有像仁川这样大规模的入侵本来都应该包括突破之后一鼓作气,继续追击、包围溃败的敌军这样的应变措施。由于汉城距三八线只有25英里,在仁川计划中应该考虑到,可能需要越过三八线,以摧毁敌人残部,而不应该在仁川胜利后,在机会主义的基础上做出决定。总之,应该在仁川登陆之前,而不是之后,做出是否跨过三八线的决定。如果这个决定早在登陆前就已做出,许多政治问题就会变得简单得多了。
  暂时撇开政治问题不谈,如果联合国军司令部恪守原来的目的,在不越过三八线的前提下把北朝鲜人赶回到三八线以北去,那么,要摧毁北朝鲜军队就会更加困难。然而,如果早在仁川登陆前做出到三八线收兵的政治决定,那么,便可以提早制定计划,在三八线以南,把北朝鲜幸存下来的部队最大限度地一网打尽。只要制定出计划,在尽可能早的时间内,把第7师的快速突击部队派到春川和洪川,再从那里穿过往东的山路,截断敌人的退路,就完全可以全歼残敌。如果在围困汉城后立即实施这样的计划,即使不能切断所有北朝鲜军队的退路,突击部队也将会俘获其大部。如其不然,假如做出了到北朝鲜境内追击北朝鲜残余军队的政治决定(不管北朝鲜政权最终命运如何),那么,就可以沿着汉城-铁原-平康走廊向北迅速推进,直达东海岸的元山,架起一张天罗地网。在汉城刚刚被围以后,这条线上基本没有实力较强的北朝鲜军队(第18师溃不成军,已经往北撤去)。美国坦克和机械化突击队沿着这条走廊迅速推进,将会突破后来被称之为“铁三角”的地区,这个地区与楚原、金化和平康(不是北朝鲜的首都平壤)搭界。北朝鲜士兵在撤退后正是在铁三角和以南的华川-麟蹄地区大量集结的。这样的话,沿着汉城-元山一线穿插,将堵死大批北朝鲜剩余军队的退路和来自北朝鲜其余地区的援助。
  结果是,本来可以成为坎尼之战的战役只不过变成了一次重大胜利而已(与本可以取得的胜利相比,当然是“只不过”而已)。就麦克阿瑟和参谋长联席会议的职责而言,没有利用美军在汉城战略位置上的绝对优势,向东海岸迅速推进,以完成对北朝鲜军队的包围,这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如果没有这个错误,就会在三八线以南或附近把溃不成军的北朝鲜军队拦腰截断,这样,北朝鲜司令部就没有多少有经验的士兵可供其组织起一支军事力量。从而,那些主张占领北朝鲜以防备其对南朝鲜进攻的人也就没有了多少口实。
  由于在仁川登陆前没有解决是否越过三八线的问题,随后便出现了三个既相互独立又相互关联的问题,这些问题纠缠在一起,令领导层和公众大惑不解。
  第一个问题是,由于仁川出乎意料的胜利,便随之产生了要把北朝鲜纳入到一个统一的朝鲜中去的姗姗来迟的计划,在这种情况下,统一的朝鲜当然是由李承晚及其右翼追随者统治下的朝鲜。其二是麦克阿瑟要占领北朝鲜以便摧毁敌人军队的军事计划。其三是红色中国和苏联作何反应——当然,这是个关键问题。如果能够阻止俄国人和红色中国人的干预,那么,其余两个问题——建立美国控制的、覆盖整个半岛的政权以及摧毁残余的北朝鲜军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而且十拿九稳。正是在第三个问题上美国人铸成了大错。主要原因是,美国的政策制定者甚至到了局面无法挽回的地步,还相信干涉的危险来自俄国人。他们分析,俄国人不大可能干预,而他们相信中国共产党政权也不会独自做出反应。
  例如,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奥马尔.布莱德雷当时评论说,红色中国是被莫斯科牢牢控制着的一个卫星国,“俄国人尚不准备在朝鲜问题上去冒全球战争的危险”,而红色中国单方面的行动根本不可能,因为它缺乏军事实力。“因此,”布莱德雷说,“苏联或者中国共产党人根本不会介入朝鲜问题。”
  布莱德雷还说,即使红色中国要采取决定性的军事行动,其目标很可能是台湾。“我们不相信中国共产党人会冒冒失失地跑到北朝鲜来,帮助解决俄国的问题……”
  这充分反映出美国人完全误解了红色中国在朝鲜的真正利益。它并不是要替苏联火中取栗,而是要保护北京心目中和中国生死攸关的利益。这些利益可以概括为避免在中朝边界——鸭绿江和图们江畔,出现敌对世界的军队。在鸭绿江畔部署的军队将会轻而易举地把华北平原置于打击距离之内。
  当考虑入侵北朝鲜的时候,美国未能向北京充分保证它无意给红色中国以任何伤害。但是,即使美国坦诚以告,红色中国也未必能同意一支具有潜在危险的外国军队屯守在它的边界附近。
  美国内战后,当法国占领了墨西哥并屯兵于格兰德河畔的时候,美国所面临的局势和中国相似,但其危险却要小得多。即使如此,这样的局势也引起了华盛顿的强烈反应,并导致法国抛弃了它在墨西哥的傀儡皇帝,使他最后上了断头台。
  人们指责麦克阿瑟一边气势汹汹地朝着满洲边界推进,一边向华盛顿保证说,红色中国不会进入朝鲜;即使进入,也只有几千人能够进得来。但是,纵使如此,参谋长联席会议和杜鲁门政府——尤其是国务卿艾奇逊,也难逃其咎。
  甚至迟至10月12日,中央情报局还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俄国人的威胁上,声称中国共产党人在1950年不可能全面介入朝鲜争端,并且断言说“干预将很可能局限于不断为北朝鲜人偷偷摸摸提供援助上”。这个结论显然被政府所接受,在东京也没有受到质疑,尽管有大量的与之相矛盾的情报。
  从布莱德雷那里也透露出华盛顿曲解红色中国的关键因素:假如共产党中国要动手的话,他们也是为了恢复北朝鲜,而不会是为了他们自身的直接安全考虑。而当时,布莱德雷认为,恢复北朝鲜已经不大可能,因为美国人和南朝鲜人在釜山环形防御圈苦苦支撑时的“军事干预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了。因而,在美国人的思想中,中国人对自己边界的关注便无足轻重了。他们固执地认为,俄国人和红色中国人所能给予北朝鲜的仅仅是援助而已。
  美国人在逻辑上的缺陷,再加上对实际形势的错误估计,导致了日后发生的悲剧。
  “我固然很乐意这样写,”布莱德雷说道,“军事机构已经看出了这种逻辑上的缺陷,并且持有不同观点。可事实并非如此。我们的军事情报对中央情报局的结论完全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我们错误地过度强调敌人的意图,而没有对它的实力给予足够的重视。”
  如果从红色中国的角度对朝鲜局势作一个分析,美国人就会意识到,要北京默许对南北朝鲜的武力统一该是多么荒唐。由联合国支持的任何同类政府都会由美国所把持,并且可以肯定地说,将会敌视共产党中国。由于美国对台湾实施封锁保护,在红色中国的眼里,美国已经是不共戴天之敌。对此,红色中国之所以没有在军事上作出反应,或许是因为他们没有海军,但是从逻辑上讲,不可能指望他们会同意美国人屯兵鸭绿江畔,因为随之而来的是,美国人和中国国民党人将有可能沿着这条路线入侵中国大陆。
  至少早在与基督同时代的汉朝,中国的皇帝就致力于把朝鲜当作华北平原的一道屏障。一个令人惊奇的事实可以表明中国在朝鲜的战略亘古未变,那就是,早在大约公元前100年,汉武帝就把中国对朝鲜的统治延伸到了几乎和现代的三八线相吻合的地带。
  美国和联合国军向北推进,占领整个北朝鲜,那将彻底消除这一战略缓冲国。因此,重新统一朝鲜,在联合国监督下举行选举这一貌似合理的计划,在北京看来却是个极大的挑衅。
  对美国人来说,正视这个问题,并确定美国的利益所在,倒是现实得多。占领一个共产党国家,这一前景对西方来说不管是多么令人心醉神迷,美国的战略防御都不会因此有可观的改善,并且如果红色中国加以抵抗,美国的国家利益也根本得不到维护。考虑到在欧洲和其他地区的巨大利益,美国也根本没有必要卷入一场恰如奥马尔.布莱德雷所精辟表述的“在错误的地方、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敌人展开的错误的战争”。因此,审时度势,当时完全应该遵从美国原来的意图,仅仅恢复南北朝鲜之间三八线或附近的边界。虽然红色中国无疑会抗议几声,但是,纵使联合国军暂时越过三八线,进行短时的惩罚性入侵或者围剿北朝鲜军的残部,红色中国很可能也没有多少话可说。即使联合国军无视三八线本身,在三八线邻近地区建立起更为牢靠的防御边界,红色中国除了抗议之外,是否还会采取什么进一步的行动也值得怀疑。
  然而,美国的领导层让仁川胜利眩目的光环给冲昏了头脑,不能够正确地理解现实。多半的问题是,政府官员不能够把红色中国和苏联的利益区分开来。尽管美国在6月即把台湾宣布为中立区,公开向中华人民共和国挑战,并且考虑要把数量庞大的部队开到红色中国的边界,但美国的决策者中显然没有几个人想得到,世界上人口最多、文明最悠久的国家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成为苏联的卫星国。他们估计苏联不会因朝鲜而冒险参战,于是便据此认为,红色中国也不会参战。
  当美国越来越趋向于占领北朝鲜这种意见的时候,据国务卿艾奇逊的传记作者戴维.麦克里兰所言,艾奇逊“似乎没有对红色中国的干预后果表示出任何担忧”。在美国政策制定中,这样的如意算盘可能起了很大作用,尤其是在仁川胜利后,公共舆论被传统的要取得全面胜利这样一种一厢情愿的气氛所左右。9月21日,共和党一位主要领导人,参议员威廉.诺兰德说,在三八线驻足不前将是对敌人的姑息。另外两个著名的共和党人,参议员罗伯特.塔夫特和亚瑟.范登堡显然也没有表示不同意见。来自宾夕法尼亚的共和党国会议员休.D.斯科特对国务院提出的在三八线停火的意见大加指责,他说,其意图是“旨在破坏我们在朝鲜的军事胜利”。9月18日,《纽约时报》以社论式的观点要求不必顾及三八线,彻底摧毁北朝鲜侵略者。9月25日,《时代》杂志预言说,美国将敦促联合国批准越过三八线;两周后,该杂志又罗列了越过三八线的六条理由。仁川胜利后,《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也怂恿越过三八线。然而,9月27日,汉森.W.鲍德温,一位有先见之明的《纽约时报》军事专栏作家对继续进攻、消灭北朝鲜军队残余的必要性作了评论,他说,倘若联合国军队越过三八线,“我们肯定会因侵略而受到指责,并引发中国共产党人采取军事行动”。
  在作出占领北朝鲜的决定上美国优柔寡断,或许这可以说明为什么没有能制定出更明智、更合理的政策,尽管这不足以作为借口来开脱责任。据迪安.艾奇逊所说,美国出兵朝鲜的政策仅仅是使南朝鲜恢复到入侵前的状态,重建被侵略打破的和平。
  对这一政策的研究始自7月17日,杜鲁门总统指示国家安全委员会就“北朝鲜军队被赶回到三八线以北后”美国可采取的行动方针提出建议。这一指示引发了国家安全委员会第81号文件中所记载的一系列研究。9月1日前,该文件没有发布。之所以有令人难以忍受的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是考虑到两栖作战计划正在酝酿之中,而且急需作出决定。
  国家安全委员会第81号文件的起草者得出结论,联合国安理会决议为在三八线以北采取军事行动提供了法律基础,但是,行动应仅仅局限于“迫使北朝鲜军队撤回到三八线之后,或击败这些军队”。当联合国军越过三八线,万一苏联或红色中国派兵到北朝鲜,或明确宣布有这一打算时,麦克阿瑟应该在三八线停止进攻,以等待联合国安理会的决定。国家安全委员会第81号文件建议,应该制定占领北朝鲜的计划,但该计划只有在同联合国磋商后,并经杜鲁门总统批准方可执行。该文件还建议,在三八线以北,只可以动用南朝鲜部队,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苏联或满洲边界动用美军或联合国军,以降低对抗的程度。在三八线以南,一旦苏联或红色中国公开投入主力部队,或者在三八线以北有苏联主力部队,麦克阿瑟应原地防守,并向华盛顿通报。这样,国家安全委员会第81号文件并没有预料到红色中国会单方面出兵北朝鲜,仅仅预料说,在釜山环形防御圈中红色中国可能会单方面出兵帮助北朝鲜。然而,国家安全委员会第81号文件的制定者却完全超越了恢复战前状态这一想法。他们认为,朝鲜应该在联合国主持下举行大选以寻求统一,联合国应该承认李承晚的南朝鲜政府是朝鲜唯一合法政府。
  国家安全委员会第81号文件在华盛顿传阅之后,仅仅在两个地方作了重大的改动:艾奇逊要求麦克阿瑟在三八线以北的军事行动必须得到杜鲁门的批准,并“切记”避免在靠近北朝鲜边界的地方使用非南朝鲜军队,但是,文件已经不再禁止他们进入北朝鲜。9月11日,这些修订得到了杜鲁门总统的批准。
  美国已经致力于统一朝鲜,因此,它改变了原来参战的初衷。起初,统一只是一个模糊的目标,并没有意味着必须入侵北朝鲜。迟至9月21日,杜鲁门显然还没有完全拿定主意,因为他对一个记者说过,越过三八线的决定应由联合国做出。然而,到了9月27日,在此事提交给联合国以前,杜鲁门肯定是意识到了不用武力就统一不了朝鲜,因此,他同意了参谋长联席会议发给麦克阿瑟的指示,明确批准了在三八线以北的军事行动。基于国家安全委员会第81/1号文件,这项指示说明,麦克阿瑟的目标是摧毁北朝鲜的军队,指示授权他在三八线以北展开军事行动,其前提是,在开展军事行动时,“苏联或中共主力部队未进入北朝鲜作战,对方没有决心参战的声明,也没有发出威胁要在朝鲜与我们进行军事较量”。指示还禁止麦克阿瑟的军队或飞机越过满洲或苏联边界,“作为一项政策,在东北和苏联交界的各省或满洲一带,不得使用非朝鲜的地面部队”。
  尽管参谋长联席会议发给麦克阿瑟的授权命令是保密级的,但同一天,美联社引述国务院一位官员的话说,麦克阿瑟已经被授权进入北朝鲜继续进攻,但是,更长远的政治问题则“有待于联合国作出决定”。该官员还说,6月27日联合国安理会决议已经确立了法律权限(授权联合国军“击退武装进攻”)。
  现在焦点转到了联合国。8月1日,苏联重返联合国安理会,苏联大使雅可夫.马立克否决了美国谴责北朝鲜一直蔑视联合国的决议。美国清楚地知道另一项有关朝鲜的决议肯定面临着苏联的否决,于是便转向联合国大会,以求批准一项计划,即在避免宣称联合国武力占领朝鲜的情况下,由联合国主持统一朝鲜的选举。联合国将要做的正是要阻止北朝鲜所做的事,这也是联合国参战的原因。这一事实为美国的决定蒙上了道义上的阴影,并在成员国之间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情绪,他们不愿面对该决定所隐含的那种令人不安的现实。
  然而,许多联合国成员国却支持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第81/1号文件所批准的政策。9月4日,由印度外交官担任主席的联合国朝鲜问题委员会报告说:“统一是有关朝鲜问题的唯一目标。”当月月底,英国外交大臣欧内斯特.贝文号召结束两个朝鲜之间“人为的”分裂。
  联合国这一国际机构显然从没有面对过是否要用武力或者谈判寻求统一这一问题,尽管通过外交途径解决统一问题似乎不大可能。于是,联合国秘书长赖伊9月底宣布,联合国“除了向三八线以北推进外没有别的选择”。
  联合国内外正在酝酿的正是总统和参谋长联席会议已经允许麦克阿瑟所要去做的,即打过三八线。然而,美国不是冷静地评价摧毁北朝鲜的政治影响,而是试图掩盖它正在鼓动的摧毁北朝鲜这一事实。华盛顿的策划者认为,联合国占领下的北朝鲜一旦成为事实或许会被人们接受,于是他们希望造成这一既成事实。在这一点上的具体情况是,有新闻报道称,沃克将军曾说过,他要在三八线停下部队“重新部署”,可能要等待联合国批准后再越过三八线。9月29日,国防部长马歇尔针对这一报道做出反应,他给麦克阿瑟发了一封“只许他本人阅读”的电报。马歇尔电报的关键部分如下:“我们要你在战术和战略上放开手脚,向三八线以北推进。上述宣告在联合国会引起尴尬,因为人们显然不愿意就越过三八线这一问题进行必要的投票,而是想看到,你已认为在军事上有必要如此行事。”
  马歇尔的电报措辞巧妙:如果麦克阿瑟不动声色地越过三八线,联合国就会面临既成事实,在正式决策上就不会再摇摆不定。
  麦克阿瑟没有领会马歇尔这一推论的微妙之处,他试图避免秘而不宣。第二天,他在给马歇尔的回复中说道:“三八线并不是我们部署部队的一个因素”;“在我看来,整个朝鲜都是我们军事行动的区域。”马歇尔所说的原话并非要如此。麦克阿瑟然后告诉参谋长联席会议,他准备公开发表这些观点,而马歇尔并没有说到这些。就麦克阿瑟此人而言,他对守口如瓶不感兴趣。
  政治上比较敏感的参谋长联席会议立即给他回电说,发表任何这样的声明都是“不明智的”,他应该继续采取行动,“不用作任何解释或声明,就让行动来说话。在完成击败北朝鲜军队这个任务前,我国政府希望避免在三八线问题上纠缠不休”。
  联合国采取行动的时间终于到了。9月30日,英国代表和7位其他国家的代表一道(其中没有美国,尽管决议很可能是由艾奇逊起草的)提出一项大会决议。发起人害怕坦率地说明他们想要做的事,该决议与此担心相一致:措辞含糊,歧义百出。它建议“采取一切适当的步骤,以确保整个朝鲜的稳定形势”,“欢迎朝鲜各界人士和有代表性的机构,无论是北方的还是南方的,与联合国机构密切合作,恢复和平,举行选举,建立统一的政府”。
  显然,既然共产党分子阻止了1948年的选举,他们也就不会同意1950年联合国主持的选举。理所当然,这份与联合国合作的“邀请”除了诉诸武力外是不可能被接受的。
  10月7日,这个决议以47票赞成,5票反对,7票弃权获得通过。尽管决议中刻意使用了隐晦的措辞,任何能够领会精巧外交辞令的人都会一眼看出它的险恶用心。它是否真的蒙蔽了联合国的任何成员值得怀疑,然而,它对那些敏感的、不能承受现实的官员来说是个安慰。
  展示一下华盛顿官方往决议上所涂抹的不同色彩,并和所报道的1951年春麦克阿瑟在参议院委员会听证会上的证词中就决议所做的说明作一比较,是颇为有趣的。麦克阿瑟说道:“我的使命是扫平、统一并解放整个北朝鲜。”国防部长乔治.马歇尔从另一方面说,该决议“以有些含混的方式”授权在三八线以北采取军事行动,但是没有要求军队这么做;决议确定,统一是“一个政治目标,而不是军事目标”。艾奇逊后来说,麦克阿瑟“立即就剥下了10月7日的决议模棱两可的伪装,他对决议所做出的解释是联大制定决议的大多数成员都不会接受的”。事实正是如此。决议之所以如此措辞,目的就在于意义上模棱两可。但是,这并不说明麦克阿瑟曲解了它的真正意义。
  在1951年的参议院听证会上,尽管艾奇逊故意绕来绕去,竭力掩盖令人难堪的真相,但他还是透露出了当时的动机。他说,华盛顿和联合国希望,部队越过三八线,围剿北朝鲜军队的残部,其“结果便是执行联合国10月7日的决议,在北朝鲜实行选举,并在联合国的庇护下,努力把整个国家统一起来”。联合国决议序言中引述了联合国于1947、1948、1949年做出的号召朝鲜统一的其他决议,并申明这一目标仍未实现。正如詹姆斯.F.施纳贝尔和罗伯特.J.沃森在其撰写的参谋长联席会议史中所说:“读了这些条款以及决议的关键部分的模糊措辞,麦克阿瑟将军便立刻会得出结论,联大是要他用武力促成朝鲜的统一。”
  可悲的是,美国不承认入侵的含义,而是以措辞隐晦的决议掩饰自己的骑墙态度,以便在联大获得更多的赞同票。其结果是,红色中国怀疑美国所掩饰的远不是试图用武力把朝鲜合二为一这样的情况。他们担心美国的侵略。
  这一点尤其确凿,因为在做出打过三八线,在全朝鲜举行联合国主持下的选举这样的决定之前,一些美国高级官员摆出了一副十足的挑衅架势,而杜鲁门政府对他们并没有全部加以申斥。
  首先,麦克阿瑟将军从7月31日开始对台湾进行了为期两天的访问,从而引发了北京新的恐惧,担心美国和蒋介石之间正在结成联盟。接着,8月10日,美国大使沃伦.奥斯汀在联合国安理会上说,美国统一朝鲜的决心“从没有动摇过”。8月17日,他又说,联合国应该负责消除朝鲜“一半‘奴隶制’,一半‘自由制’”的状态。8月25日,海军部长弗兰西斯.P.马修斯公开宣扬发动一场先发制人的战争,“强迫进行和平合作”。同一天,麦克阿瑟将军发给海外战争退伍军人协会一份重磅炸弹一样的电报。这份电报强调了台湾的战略意义,暗示台湾应该成为美国的军事基地。距此不到一星期,空军战争学院校长、奥维尔.A.安德森少将声言美国已经开战,并吹嘘说,不出一周他就会把5处俄国人的原子弹基地炸得飞上天去。海军部长马修斯和安德森将军的声明立即受到美国政府的批驳,两人均被解除了职务。然而,麦克阿瑟却没有被解职,尽管华盛顿掩耳盗铃,试图把他的访台说成是非政治性的,而且“收回”将军发给海外战争退伍军人协会的声明,但也说服不了几个亲共分子。同样地,奥斯汀大使在联合国所做的统一朝鲜的评论也没有否认其权威性。
  艾伦.S.怀庭在对中国出兵朝鲜进行的研究中写道:“最高层否认侵略的意图,在中国则被理解为赤裸裸地掩饰美帝国主义的真实目的,而高层军方人士则不经意‘说漏了嘴’。”北京把海军部长马修斯的“侵略者要和平”的言论和麦克阿瑟致海外战争退伍军人协会的电报作为美国侵略意图的证据公开发表,并且简单地认为白宫的批驳不过是欲盖弥彰。
  事实是美国已经做出了决定。虽然用模棱两可的语言把联合国的宣言包装了一番,美国打定了主意要用赤裸裸的武力把朝鲜南北两半合并到一个亲近美国、依赖美国的政府之下。因此,中国人根本没有必要再煞费苦心,去琢磨美国官员公开声明中所包含的令人费解的含义。把这些声明跟联合国决议放在一起来读,其含义一目了然:红色中国所面临的是,朝鲜这个缓冲国即将毁于一旦。
第32章 红色中国的警告
  9月29日,麦克阿瑟把入侵北朝鲜的计划向华盛顿作了报告。他打算在10月15到30日之间发动进攻,而事实上,10月9日进攻就已开始了。尽管麦克阿瑟从未承认,他无疑还是等到联合国的决议通过后才调遣军队的。东海岸的南朝鲜军队9月30日就越过了三八线,并不断向前推进。南朝鲜军听命于李承晚,而李承晚在9月19日说过,不管联合国军采取什么行动,“我们决不会止步不前。”在战争中,李承晚多次无视联合国的政策,这是其中的第一次。
  麦克阿瑟想出的占领整个北朝鲜并摧毁北朝鲜残余军队的计划蹩脚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麦克阿瑟没有派军队紧迫不舍,直逼北朝鲜的首都平壤,也没有调遣强大的兵力跨越陆地,向东北元山进军,以封锁集结在铁三角和华川-麟蹄一带的北朝鲜军队,而是把已经集结在汉城的唯一一支士气正旺的部队,即第10军,撤了出来,让他们兜了一个大圈子,经过旷日持久的航行,到元山去发动一次两栖登陆。北上攻击平壤的任务却落在了第8集团军的头上,而第8集团军自洛东江防线突进以后已经筋疲力尽,并缺乏给养。
  就这样,麦克阿瑟没有迅速派第10军去消灭南部士气低落、装备不良、已经处于崩溃状态的北朝鲜残余部队,而是命令第1陆战师和第7步兵师撤往仁川和釜山,然后从这两个港口乘船出发,发起两栖入侵。而这两个港口是仅有的能够为进攻输送必备给养的港口。结果是,这两个师有好几周置身于战斗之外,和仁川、釜山相连的公路、铁路也被堵得水泄不通,而这个时候它们恰恰应该用来为进攻输送补给才对。
  由于在决定是否入侵北朝鲜的问题上耽搁了时间,攻势发动得太晚了。元山的两栖登陆则更晚:10月10日,陆战队的进攻部队甚至还没有登上船,南朝鲜的士兵就已经步行到了元山。麦克阿瑟原来打算让第10军从元山出发,第8集团军从汉城出发,发动巨大的钳形攻势,夺取平壤并把铁三角和华川-麟蹄一带的北朝鲜军残余牢牢地封锁住。他的计划彻底流产了。早在第10军在元山登陆之前,第8集团军就已攻占了平壤。这时,北朝鲜军为数不多的受过训练的残余部队得以脱身,并重整旗鼓,重组了北朝鲜军队。
  奥马尔.布莱德雷后来说,要是指挥参谋学院里有个校官就这个问题交上一份这样的方案,他会被嘲笑得无地自容。虽然如此,由他担任主席的参谋长联席会议对麦克阿瑟的计划竟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9月29日,马歇尔部长和杜鲁门总统批准了这份计划。
  南朝鲜军队已经越过了三八线,美国和英联邦的军队正着手入侵,西方领导人和联合国军的指挥官们此时把目光投向了苏联和红色中国,猜测着他们会怎样行动。
  谢天谢地,情报部门发现西伯利亚的苏联军队没有任何行动的迹象。虽然红色中国在7月和8月初把11.5万人的常规部队和36万人的民兵调到了满洲,但仔细的观察却显示,他们对朝鲜不大感兴趣,北京的兴趣似乎都集中在台湾上。
  然而,8月中旬,形势发生了变化。美国大使奥斯汀发表的敦促南北朝鲜统一的声明显然起了催化作用。8月10日奥斯汀第一次发表关于朝鲜的声明,几乎与之巧合的是,据8月17日《纽约时报》发自香港的报道,毛泽东会见了苏联副总理V.M.莫洛托夫。该报道说,如果联合国军越过三八线,在苏联提供物资援助的情况下,中华人民共和国同意参战。8月20日,奥斯汀在联合国发表他的“‘一半奴隶制’、‘一半自由制’”的讲话之后三天,红色中国的总理兼外交部长周恩来给联合国发了一份电报:
  “朝鲜是中国的邻邦,中国人民不能不特别关注朝鲜问题的解决。朝鲜问题必须并且能够得到和平解决。”周恩来的电报从北京用英语在电台播出,同时也刊登在北京出版的英文《人民中国》杂志上。
  8月22日,苏联驻联合国代表马立克警告说,这场战争的持续将不可避免地导致冲突的扩大,“其责任将完全由美国政府来承担”。马立克的声明标志着一个转折点:从此时起,中国的报刊和官方声明开始隐隐约约地暗示人民共和国将保卫鸭绿江。
  8月中旬以后,中国军队开始调往满洲。美军在仁川登陆后,中国的焦虑显得更加明显。远东司令部的军事情报部门估计,到8月31日,红色中国的人民解放军在满洲的正规部队已增至24.6万人,9月21日,达到45万人。美国情报机构也开始收到具体的报告,说是红色中国的领导人正考虑介入北朝鲜,或者中国的军队已经进入北朝鲜。
  越来越多的有关人民解放军在满洲集结的证据在远东司令部情报处和陆军部之间以远程电传会议的形式传送过去;联合国司令部的《每日情报综述》每天都派专人送往陆军部,并在几天后送达五角大楼。9月8日,麦克阿瑟司令部的情报概要中有如下报告:“如果北朝鲜的军队不能在适当长的时间内将联合国军赶出朝鲜,或者,北朝鲜军队的胜利显得没有把握的话,林彪将军的第4(野战)军很可能投入作战。”
  虽然如此,五角大楼并不完全相信红色中国可能进行干预。不过,杜鲁门政府还是通过印度政府,试图弄清红色中国的意图。据迪安.艾奇逊说,印度驻中国大使卡瓦拉姆.马达范.潘尼迦起初报告说,周恩来强调了中国的和平意图。这个报告似乎有些奇怪,因为潘尼迦大使在他的回忆录中谈到,有谣传说,仁川登陆后不久,大批军队从北京向北调动。9月25日,潘尼迦还说,中国代理总参谋长聂荣臻对他说,中国不会“袖手旁观,让美国打到他们的边境”。奥马尔.布莱德雷报告说,华盛顿于9月27日从英国人那里收到了关于此次和其他谈话的报告,但是却不以为然,因为英国人认为潘尼迦是个“反复无常、很不可靠的报告者”,并且在过去有亲共和反美倾向。
  10月1日,麦克阿瑟得到进兵北朝鲜的授权4天以后,红色中国的总理周恩来在北京发表正式讲话,说越过三八线可能引发战争。在此之前的9月24日,联合国收到一封电报,其中抗议一次新的所谓的美国飞机扫射事件,此前,美国飞机曾在满洲出现(所有这些可能都是偶然的,但却惹得中国人大动肝火)。周恩来在10月1日的讲话中公开谴责了“这种美帝国主义疯狂的暴力侵略行径”,并宣称,美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最危险的敌人”。周恩来警告说,中国人民“决不会允许外国侵略,也不能听任帝国主义对自己邻国肆意侵略,而置之不理”。
  10月2日到3日间的午夜刚过不久,就传出了红色中国最强烈的警告。印度大使潘尼迦被召到周恩来的府邸,周恩来铿锵有力地告诉这位印度人,如果美国军队越过三八线,中华人民共和国将入朝干预;但是,如果南朝鲜军独自越过,中国则不会干预。潘尼迦立即向他本国的政府汇报。在第二天,潘尼迦还通知了英国和缅甸的外交代表。
  10月3日上午,周恩来的警告通过英国渠道传到华盛顿。国务院把它转给了马歇尔部长,随后陆军部又通知了麦克阿瑟。
  潘尼迦转达的警告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杜鲁门对印度人的话半信半疑,因为他评论说,潘尼迦“曾时不时地为中国共产党人效力”。杜鲁门反而怀疑周恩来的警告可能是一种宣传策略,或者是企图阻止联合国大会通过干预北朝鲜的决议,此时决议正在辩论之中。国务院远东问题专家亚历克西斯.约翰逊却对此作出反应说,虽然周恩来发出的信息“无疑含有极大的虚张声势的成分”,但他觉得美国不能完全以为这是虚张声势,并建议在北朝鲜只使用南朝鲜军队,联合国的空军和海军可提供支援。但是,国务卿艾奇逊认为,周恩来的声明是苏中试图迫使联合国撤军所做努力的一部分。毫无疑问,艾奇逊和杜鲁门二人都受到了中央情报局的影响,该机构到10月12日还在建议说,尽管周恩来发了声明,并有军队调往满洲,“但尚未有充分的迹象表明中共有大规模干预朝鲜的意图”。
  10月14日,远东司令部《每日情报综述》(其中很可能反映的是麦克阿瑟的情报处长查尔斯.A.威洛比少将的官方观点)认为,红色中国在满洲共有38个师(每师大约1万人)。然而,综述却这样说道,中共最近发出的一旦美国军队越过三八线即入朝参战的威胁“很可能是一种外交讹诈”。不过,综述也说,这些师中有24个师部署在鸭绿江一线的渡口处。
  美国根据潘尼迦的信息所采取的唯一直接行动是,经总统批准,参谋长联席会议给麦克阿瑟发了一份通知。通知说,万一“在朝鲜的任何地方发现中共公开或秘密部署的主力部队”,只要“有获胜的机会”,他仍可以继续行动;但是,除非得到华盛顿的授权,否则不得对中国境内的目标采取行动。
  现在回顾起来,北京和华盛顿之间间接交流中产生的误解令人悲哀。红色中国领导人无疑感到,他们完全是以负责而正式的态度和美国打交道,因为双方都没有在对方首都派驻外交代表。印度是一个主要的中立国,并且大家公认,通过它与英国的密切联系,可以直接和美国官方的高层取得联系。周恩来之所以选中潘尼迦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朝鲜问题来说,印度试图保持不介入态度并由此受到双方的尊重。然而,华盛顿之所以注意潘尼迦却是由于他的亲共名声,而不是由于他是一个主要中立国的大使这一官方职位,正是这一点才使他的影响尽失。
  自8月20日始,红色中国持续不断敲响警钟,再加上情报人员看到的大批军队调动,都证明华盛顿已经充分注意到了中国的忧虑以及可能作出的反应。权衡其他国家的威胁,并决定美国所要采取的适当措施,是杜鲁门政府的责任,而不是麦克阿瑟的责任,也不是参谋长联席会议的责任。麦克阿瑟是否想要美国和中国开战,或者他是否低估了中国的威胁,这并不是问题所在。决定该由华盛顿官方做出,而不是由麦克阿瑟来做,并且华盛顿不必依赖麦克阿瑟去获取信息或作出指导。它通过可靠的外交途径,还有电台和出版物,直接从中国收到了毫不掩饰的威胁。它从多种情报渠道,包括从麦克阿瑟的远东司令部获取信息。杜鲁门政府,尤其是国务院,故意对这些警告置之不理,要么就是低估这些有不祥之兆的情况报告。权衡美国面临的危险,决定是入侵北朝鲜还是与北京达成和解,这是政府的责任,而不是麦克阿瑟和参谋长联席会议的责任。麦克阿瑟和参谋长联席会议的过失是毁灭性的,但是,这些过失纯粹是在军事方面:麦克阿瑟不是一次,而是两次进入了伏击圈,而参谋长联席会议则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进去。可是,假如杜鲁门政府注意到中共的威胁,也就不会有麦克阿瑟所落入的陷阱了。
  美国和北京具体能够达成什么种类的和解不得而知。虽然中国总理周恩来提出,越过三八线即可能引发战争,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他这样告诉印度大使潘尼迦,南朝鲜军队越过线去无关紧要,只有美国军队的入侵才会遭到红色中国的抵抗,这就留下了一个很大的余地。如果南朝鲜军队得到了更多的大炮、坦克和空中支援,他们将能够摧毁北朝鲜的残余部队。
  甚至当联合国军向北进军之后,如果联合国军在平壤以北朝鲜的蜂腰地带明智地停止前进,这样在鸭绿江前就给中国人留下相当的缓冲区,中国人也可能对此表示满意。而北京向全世界广播的并非如此,艾伦.怀庭这才认为,正是由于越过了三八线才促使红色中国人进行干预。不过,中国人能够接受南朝鲜入侵到三八线以北,并且一直等到联合国和南朝鲜军队实际上打到了他们的家门口才最后做出反应,这充分表明,美国在仁川登陆后通过与北京谈判所获得的,可能会比通过两年半的流血战争所获得的还要多。
  现在看来,杜鲁门政府之所以决定不同北京寻求和解,当时美国国内的政治局势是一个重要原因。11月大选在即,共和党领导人大力鼓噪,敦促美国继续进攻,同时有些人把任何停战计划都说成是对共党分子的姑息让步。当时正是麦卡锡主义作为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开始抬头的时期,况且在国务院中,杜鲁门政府已经成为右翼势力指责“共产主义阴谋”的目标。然而,1950年底,没有多少美国人会支持针对红色中国的战争,一个有勇气的、把详情向选民坦诚相告的政府所制订的既能恢复两个朝鲜,又能消除再次侵略的可能性,并避免与中国交战的方针,定然会得到有力的支持。
  联合国军对北朝鲜的进攻刚刚发动,杜鲁门总统便对中共干预的威胁有些担忧,他相信,在向麦克阿瑟传达政府的外交政策这一方面,他本人比其他人有更大的把握。于是,他决定与麦克阿瑟举行一次面对面的会谈。在历史上,这是一次一国元首与一位作为下级的战区司令官之间奇特的会见,尤其是因为杜鲁门找到麦克阿瑟的门坎儿上去,并且在整个过程中,似乎把将军的政治地位提到了与总统并驾齐驱的高度。
  会见的日期定在离11月大选不久的10月15日。因此,杜鲁门也希望在公众心目中留下他本人与远东司令官之间团结一致的形象,以便提高他的政府的威信,从而在选举中对民主党产生有益的影响。
  国务院有许多人反对这次会见。迪安.艾奇逊拒绝前往,他把自己的反对意见总结如下:“虽然麦克阿瑟将军身上有许多外国君主的特征……但把他当君主一样看待似乎不太明智。”
  杜鲁门明确表示他要去找麦克阿瑟。起初他想与麦克阿瑟在朝鲜会面,但出于安全考虑这是不可能的。接着他又选中夏威夷,但在国防部长马歇尔的建议下,地点改在威克岛。这是一座美属环状珊瑚小岛,位于檀香山以西2300英里,东京东南2000英里处。之所以这样考虑,是因为对北朝鲜的进攻行动正处在白热化状态,麦克阿瑟不能走得太远。
  一开始,杜鲁门想要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所有成员都陪他去,但却遭到了反对,理由是大家一起离开是不可取的(布莱德雷说他们也不想去)。布莱德雷主动提出愿作为全体成员的代表前往。随行的其他成员包括助理国务卿迪安.腊斯克、总统特别助理W.哈里曼、陆军部长弗兰克.佩斯、巡回大使菲利浦.C.杰瑟普、美国驻南朝鲜大使约翰.J.穆乔(由麦克阿瑟派专机送来),还有太平洋舰队司令亚瑟.W.雷德福上将。
  麦克阿瑟在杜鲁门的“独立号”专机降落前到达,当总统从专机上走下时,将军站在舷梯的下面。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会面(也是最后一次)。会见是热诚的。杜鲁门和麦克阿瑟登上一辆破旧不堪的轿车,朝着海滨的一座临时营房开去,在那里,他们举行了一个小时的私下会谈。据总统说,他们讨论了朝鲜和日本的局势,麦克阿瑟保证说一定会在朝鲜冲突中获胜,中国干预的可能性不大。
  随后,总统和将军转移到另一座房里,与军方及外交顾问一道举行了一次大型会议。这次会议没有留下任何官方记录,但布莱德雷说至少有7个人,包括布莱德雷本人,做了笔记。然而后来,关于杰瑟普的秘书韦尔尼斯所作的速记记录产生了争论:他是在隔壁房间边听边作记录的。麦克阿瑟后来反对说,他根本不知道有人在逐字记录,或者确实保留了会议记录。布莱德雷将军叙述说,10月19日,这份记录的5份副本送给了麦克阿瑟,10月27日将军的副官代为签收。美国总统及其主要顾问和正在参战的军事力量的司令官举行正式会议,讨论已发生的战争问题,麦克阿瑟或别的什么人竟对正式会议留下的记录表示反对,这似乎有些奇怪。
  或许,麦克阿瑟不高兴的真正原因,在于记录表明他的错误该有多大。他在会上说,他相信北朝鲜人的有效抵抗感恩节就会结束。他还说,他希望到圣诞节能把第8集团军撤回日本,把美国第2、第3师和其他国家的分遣队作为占领部队留在朝鲜。杜鲁门问道:“中国和苏联干预的可能性有多大?”
  “微乎其微,”麦克阿瑟回答道。“如果他们在头一二个月里进行干预,那将是决定性的。现在我们不再害怕他们干预。我们已不再卑躬屈膝。中国人在满洲有30万军队,其中部署在鸭绿江一带可能不超过10万到12.5万人。他们没有空军。我们现在在朝鲜有空军基地。如果中国人真要南下到平壤,那他们就是自寻灭亡。”
  至于俄国人的干预,麦克阿瑟说,那是行不通的,也不会发生,因为苏联根本没有随时可以开赴朝鲜的军队。要把军队运到朝鲜得花6个星期,而“过6个星期,冬天就来临了”。
  后来,麦克阿瑟将军利用一次机会对这个声明做了评论。1957年11月15日,在对罗伊.阿普尔曼所写的关于这场战争头5个月的官方陆军史所做的评论中,麦克阿瑟说,他对中国或苏联干涉的判断纯粹是投机性的,判断是从军方的观点出发做出的,他想当然地认为,联合国会对中国的交通线和补给基地(即满洲境内)进行报复性打击。他说,杜鲁门提出的问题从根本上讲是一个需要从政治上做出决定的问题。这话一点儿不错。关于中国的干涉问题,麦克阿瑟错了,但是,美国的最高领导层,包括向他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即美国总统,则更加错了。判断红色中国的意图是杜鲁门的事,而不是麦克阿瑟的事。
  然而,人们还是肯定会相信,在有关中共意图的问题上,杜鲁门确实很重视麦克阿瑟的意见。由于他在仁川的成功,他已成为非凡之人,他的观点很有分量并受到极大的尊重。事实可以证明这一点,总统和所有在场的人都没有对麦克阿瑟的意见表示怀疑,而这些人,正如阿普尔曼所说:“应该是熟知这一事件最高级别的相关情报的。”
  威克岛会谈在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杜鲁门发表了一个声明,称会谈十分令人满意,“在外交政策的目标与执行方面,我们的意见完全一致”。这理所当然地意味着麦克阿瑟与总统共同制定了美国的外交政策——从杜鲁门这方面来说,他可能是不经意地,但却令人瞩目地承认了这一点。不管杜鲁门是否真的相信这一点,或者是在掩饰实情以不让国内的民众知晓,他宣称的意见一致却是错误的。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第33章 清川江上
  在着手进行越过三八线的进攻准备当中,麦克阿瑟向北朝鲜人发出了两次敦促投降书,尽管谁也不当真认为北朝鲜司令部会有谈判的想法,投降就更不用说了。第一次声明是由国务院起草,由麦克阿瑟于10月1日广播的。结果,一丝回音也没有。第二次是10月9日广播的,这一天,第8集团军发动了攻击。这则通过广播和印刷的传单空投出去的声明包括10月7日联合国决议的文本和要北朝鲜军队“在朝鲜的任何区域”停止抵抗的最后通牒。这是参谋长联席会议下令做的。作为答复,北朝鲜首相金日成第二天向他的军队发布了一份挑战性通报,命令他们战斗到底。
  第8集团军的先头部队由第1骑兵师充当先锋,从汉城北边的开城附近出发,向着北朝鲜首都平壤进军。南朝鲜第3师已于9月30日在东海岸越过三八线,南朝鲜第6师于10月6日在中央前线的春川附近越过三八线。到10月10日,南朝鲜第3师和首都师已经进入元山,到11日占领了东海岸这座港市,而此时第10军还正在进行一场艰难的远征,以便从海上发起两栖登陆。当南朝鲜第3师留在元山地区固守,并迎接第10军到来时,首都师已经沿海岸线北上了50空里。10月17日,该师占领了咸兴及其兴南港口。
  与此同时,在仁川的第1海军陆战师和釜山的第7师于10月16日才全部登船,17日才从仁川起航,但是由于元山港在俄国人指导下曾布下大约3000颗水雷,扫除这些水雷耽搁了时间,登陆迟迟不能进行。第7师的航行因此耽搁了近两星期,而陆战队则在日本海上来来回回花了6天,陆战队员戏称之为“游游行动”[译者注:游游(yo-yo)是一种拉线盘玩具,用线缠绕拉动,使盘状物上下往复运动。]。10月25日,陆战队的坦克登陆舰终于开进了元山港,第二天早上,部队开始下船。到10月28日,陆战师才在元山全部上岸,而此时,这座城市已被南朝鲜军占领了两星期零三天。
  同时,第8集团军已经挺进到北朝鲜的纵深处。到10月14日,经过一系列艰苦战斗,第1骑兵师包围了金川,攻破了北朝鲜在开城以北的薄弱防线。从此以后,北朝鲜的协同防御实际上已经不复存在。第1军沿南部所有走廊向平壤进军,南朝鲜军则在东南边和东边从侧翼向北朝鲜首都发动进攻。到10月17日,4个南朝鲜师,两个美国师(第1骑兵师和第24师)以及英联邦第27旅,都快马加鞭向平壤进军。此时,澳大利亚皇家团中的一个营又加入到英国旅中。第1骑兵师率先于10月19日抵达平壤,其他各部也相继到达。10月21日,麦克阿瑟飞抵平壤。在短暂的停留中,他检阅了最先进入北朝鲜首都的第5骑兵团F连。麦克阿瑟请96天前随该连来到朝鲜的所有官兵出列。5个人站了出来,其中三个有伤在身,而96天前该连有近200人。
  随着平壤失陷,北朝鲜人已成强弩之末,只有个别队伍还在进行零星的抵抗。第8集团军朝鸭绿江继续进军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由于东海岸的第10军原来向西进军和第8集团军会合的计划落空,麦克阿瑟便转而命令他们沿狼林山东侧向鸭绿江推进,而第8集团军则沿西侧独自朝江边进军。
  此时,第7师还在釜山的轮船上晃晃悠悠地漂着,再让他们在元山登陆已经没有必要,麦克阿瑟因此让他们转道利原登陆。利原这个小港距元山150英里,早些时候已经被沿东海岸北进的南朝鲜首都师快速突击部队占领。10月28日,即陆战队在元山下船两天后,南朝鲜军已穿过利原,占领了位于兴南东北105空里处的城津,并继续前进。
  10月29日,第7师开始在利原的海滩登陆,到了11月9日,才把大部分装备卸下船。与此同时,麦克阿瑟命令远东司令部仅有的战区预备队,即第3步兵师,在元山登陆以保卫元山-兴南一带的海岸线。这个兵员严重不足的师接纳了8500名应召入伍的朝鲜兵。11月5日,该师到达元山,并于11月17日重新完成了部署。
  麦克阿瑟设立了两个相互独立的指挥系统,即北朝鲜巍峨绵延的多山地带(一些山峰高达6000多英尺)以西的第8集团军和以东的第10军。两支部队之间有20到35英里的间隙,他们互不联系,这引起了第8集团军和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忧虑,但是,第10军和麦克阿瑟却毫不在乎。这一多山地带根本无路可走,只有高低不平、陡峭险峻的羊肠小道。这些大山实际上把两个联合国军指挥系统分割开来,因为联合国军在山里无法展开行动。这也确保敌人不可能对他们实施大规模的包围行动。麦克阿瑟之所以设立两个指挥系统,首先是因为这一地带不可逾越,北朝鲜境内东部与西部缺乏交通联系。敌方部队之所以没有利用这些大山实施全面或者决定性的军事行动,是因为他们无法这样做,联合国军也无法做到。
  针对麦克阿瑟的批评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在敌人的正面集中兵力。麦克阿瑟改变了第10军的任务,命令他们占领朝鲜东北部,此时,这便完全成了一次投入三个美国师和两个南朝鲜师的独立战役。假如把占领朝鲜东北部的任务留给南朝鲜军去承担,而让第10军的几个美国师和清川江边的第8集团军联合起来,第8集团军后来的失败可能会得以避免或减少。在清川江防线得以巩固之前,南朝鲜军队可以沿海边的安全地带在朝鲜东北部一直推进。南朝鲜军就是这样做的,而且他们从没有遇到被包围的危险。
  占领北朝鲜首都以后,第8集团军于10月20日开始从朝鲜的西部北上,朝清川江进军。清川江位于鸭绿江以南大约60英里,平壤以北45空里处。它和鸭绿江一样流向西南方向,是第8集团军朝鸭绿江准备发动最后攻击前的初步目标。
  进攻一开始,在平壤以北大约26英里的两个地方,即肃川和顺川,有4000人之众的第187空降团战斗队实施了空降。麦克阿瑟希望空降兵能够截断北朝鲜政府官员和军队的退路,救出被俘的美国士兵。据报告,一列载有战俘的火车白天躲在山洞里,晚上运行,正把他们运往北部。空降进行得很顺利。这支部队还在战争中首次空降了重型装备、车辆和大炮。
  但是,第187空降团未能捉到任何北朝鲜官员、北朝鲜部队主力或运送美国战俘的火车。不过,在肃川实施空降的部队还是降落在了北朝鲜第239团背后。该团有2500人,是从平壤撤出的最后一支北朝鲜部队,其任务是阻滞联合国军的前进。这时,该团发现它受到了来自北边而不是南边的攻击。北朝鲜军措手不及,经过猛烈的抵抗后,退到了几座小山里。夜里,该团试图往北突破空降兵的包围,却正好撞到了空降兵的炮口上,遭受了极大损失。10月22日,英联邦第27旅把敌人南边的缺口堵了起来,北朝鲜第239团便死死地被扎进了口袋里。
  在这一战中,新到的澳大利亚皇家团第3营表现出众。就在龙游以北,澳大利亚人乘坐附属于美国第89坦克营的中型坦克,担任先头部队的尖兵队。他们受到来自路两旁苹果园里的火力袭击。澳大利亚部队的营长查尔斯.H.格林中校命令A.P.丹尼斯上尉率领C连把躲在果园里的北朝鲜人驱赶出来。美国坦克手接到命令不得开火,因为附近有伞兵。于是,澳大利亚人装上刺刀冲进了果园。不久,格林中校命令其他三个连也投入战斗,他率手下的营部小队紧随其后。这真是一次奇特的战斗:澳大利亚人靠着步枪、手榴弹和刺刀,而北朝鲜人却动用了迫击炮和自动武器,但澳大利亚人最后打败了北朝鲜人。格林中校的指挥部人员刚进入果园,就受到了北朝鲜部队的攻击;指挥部人员打死了34名敌兵,而他们只有几个人受伤,其中三人是格林中校的参谋。一个澳大利亚排穿过果园,进入一块已经收割的稻田,他们把一堆堆的稻草踢翻,把藏在里面的北朝鲜人一一击毙。在这次激烈的交手战中,270名北朝鲜人被打死,200人被俘。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澳大利亚人只有7人受伤。北朝鲜的残余士兵逃跑了。英国米德尔塞克斯营从澳大利亚人那里经过,与第187空降团战斗队会合在一起。北朝鲜这团人几乎都被打死、打伤或者被俘。
第34章 目标:鸭绿江
  10月21日,第8集团军情报处预言说,北朝鲜人没有能力在清川江组织起成气候的防御,其残余部队将向两个方向撤退:一是沿清川江流域向上游退至满洲边界附近,进入以江界和满浦津为中心的山高林密的中央大山中;二是从位于清川江下游的安州和新安州撤向西北的新义州。新义州位于鸭绿江入海口,与满洲的丹东隔江相望。(见图9)
图9 1950年10-12月的北朝鲜(点击图片可浏览大图片)
  江界和满浦津周围的地区山势险峻,几乎无路可走,很适合开展防御战。在日本统治时期,这里就是朝鲜游击队的据点。北朝鲜政府及其残余的部队主力就试图进入这一地区。
  为了阻止尽可能多的北朝鲜人逃进这个潜在的避难所,10月22日,第8集团军派出一个坦克纵队(大象特遣队,即第6中型坦克营的C连),迂回到清川江上的球场洞。这里是两条铁路的交汇处:一条线起自于北边清川江下游的安州,另一条从北朝鲜的中心贯穿而过。铁路线已经遭到破坏,北朝鲜军无法利用它们逃进崇山峻岭。坦克在当晚夜深人静时分到达球场洞,南朝鲜第1师也随后赶到。大象特遣队然后转向西南,朝清川江下游20英里处的军隅里开去。中途,南朝鲜军营救了42名逃出的美国战俘。
  南朝鲜第6师从军隅里折向东北,匆匆沿着通往清川江上游的道路经球场洞向熙川赶去。途中,该师的一位中士在球场洞以北4英里处的铁轨上发现23具美国战俘的尸体,另有三个还活着的美国人。在南朝鲜第6师的东边,南朝鲜第8师于10月23日午夜到达德川,两天后,到达球场洞。
  10月23日,南朝鲜第1师师长白顺义少将率领他的部队沿清川江流域向安州和新安州进发。北朝鲜军已经从新安州弃城而去,但在离开前,他们毁掉了那里的跨江大桥。不过,在安州东北3英里处,南朝鲜军占领了清川江上的一座木桥,桥虽然遭到损坏,但基本完好。修桥工作立即展开,并且一直持续到深夜。到10月24日上午9点,卡车已经可以从上面通过。当天上午,一个侦察巡逻队在这座桥上游3英里处找到一个坦克可以涉江而过的地方。美国第6中型坦克营便从此处渡江,去增援南朝鲜第1师的三个团。10月24日,这三个团在清川江上正朝着东北方向的云山进攻。北朝鲜人没有进行多少抵抗,而此地距鸭绿江只有55英里了。
  这时候,南朝鲜第1师坦克巡逻队进入新安州刚刚几个小时,英第27旅便到达了这里。第二天,米德尔塞克斯营乘坐攻击艇渡过了宽阔汹涌的清川江,当天夜里该旅余部也从安州南朝鲜军占领的桥上跨过江去。
  南朝鲜第6师穿过山峰连绵、崎岖不平的地区,于10月23日夜到达熙川。从熙川向前,山峰更加巍峨险峻。北朝鲜军土崩瓦解的迹象随处可见。在熙川,该师缴获了20辆稍加维修便可使用的T34坦克。第6师从该城转而向西,后又折向北去,其目标是鸭绿江畔的楚山,距此地不足50空里。此刻南朝鲜第6师已把联合国军各部远远抛在了后面。
  在联合国军看来,战争似乎就要结束了。只需一鼓作气,打到鸭绿江边,把北朝鲜军的残部收拾干净即可。虽然红色中国发出多次威胁,但在急切向前推进的美国、英联邦和南朝鲜的军人前面,似乎没有中国军队出现的蛛丝马迹。
  10月24日,麦克阿瑟将军取消了他10月17日发布的一道命令,那道命令要求,除南朝鲜军之外,所有军队都应限制在距满洲边界大致30到40英里一线以南。这条限制和9月27日参谋长联席会议给他的信中指示的在边界附近不得使用非南朝鲜军的意见是一致的。麦克阿瑟现在取消了对联合国地面部队的所有限制,他指示他的各级指挥官全力以赴,向朝鲜北部边界进军。
  就这样,麦克阿瑟在事先没有给参谋长联席会议打招呼的情况下,便贸然取消了精心制订的不让联合国军队,尤其是美国军队接近鸭绿江,以避免和红色中国直接对抗的计划。他竟然不和华盛顿磋商,就把一项如此微妙的政策置之脑后,这简直不可思议。开过几次高层会议之后,参谋长联席会议曾质问麦克阿瑟何以如此行事。尽管这件事惹人生气,但参谋长联席会议的质问仍是温和的。他们说,他们知道他有“正当的理由”这么做,但是,他所做的是件“令华盛顿颇感忧虑的事”。麦克阿瑟就事论事地回答说,南朝鲜军不够强大,不足以单独完成对北朝鲜的占领,而且他们的指挥官常常感情用事,不太可靠。所以,他才基于“军事需要”做了变动。
  麦克阿瑟还说道,不管怎样,国防部长马歇尔在9月29日的信中说过,麦克阿瑟可以“在战术上和战略上放开手脚向三八线以北推进”。这当然是把马歇尔的意思曲解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马歇尔并不是要授权麦克阿瑟,让他在三八线以北的北朝鲜随心所欲地推进,他的意图仅仅是要他尽量不要张扬,悄悄越过三八线。麦克阿瑟肯定觉得把马歇尔的信件当作权威未免有些以势压人,因为紧接着他便陡然用这样一句话煞住了尾:“整个问题在威克岛会谈中均已涉及。”
  威克岛会谈的现存记录均没有提到给麦克阿瑟有任何这样的授权。在参谋长联席会议和政府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传达过这种意思的唯一可能是麦克阿瑟和杜鲁门在海滨的匡西特活动营房举行的私人会晤。如果美国总统在没有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没有告诉国防部长和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情况下,竟然把这样的权力秘密授予一位战区司令官,这可真是天下奇闻。
  没有记录证明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成员曾去找杜鲁门讨论解决过这个问题。实际上,参谋长联席会议对麦克阿瑟的命令无所作为,任其生效。布莱德雷说:“参谋长联席会议对此事所能采取的任何措施都为时已晚。”其实并不尽然。这时红色中国和联合国军,甚至和南朝鲜军还没有发生任何接触。几天以后,参谋长联席会议曾以急件取消了麦克阿瑟发布的一项再有几分钟就要执行的命令。
  有人暗示说,麦克阿瑟实际上正要引诱中共发动进攻,以便把美国拖进摧毁红色中国政权的战争之中。他派美国军队进逼鸭绿江,有人就把这一决定看作是他这种意图的证据。
  暗示的例子之一是I.F.斯通所做的如下的声明:“……派非朝鲜部队突破缓冲区,定会引起中国干涉,这一点上假如麦克阿瑟是在进行一场赌博的话,那么他赌赢了……”
  然而,当时的记录并没有多少能够证明这一点,但却有相当的证据表明,麦克阿瑟与在朝鲜的大部分美国人一样,真诚地相信红色中国的威胁不过是虚张声势,并且相信战争几天后就会结束。证明这一点的一个例子是,10月22日,麦克阿瑟批准了沃克将军的请求,把不久就要到达朝鲜的满载军火的轮船转开日本,因为他觉得朝鲜的军火已经足以满足未来的需要了。麦克阿瑟还采取措施,让正开往远东的6艘军火船转向夏威夷,或者返回美国。倘若麦克阿瑟当真想到他的所作所为会引起中共的激烈反应,他不可能会断了其部队马上要用的军火。
  麦克阿瑟对中共的威胁置若罔闻可以受到指责,但是他不可能会密谋要把红色中国拖进战争里去。与中央情报局以及参谋长联席会议一样,他显然相信北京对挑衅不会做出反应,因为随着釜山环形防御圈之战的结束,干预朝鲜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了。麦克阿瑟很可能打算得更为长远:在鸭绿江畔驻扎强大的美国军队以及美国把军事基地设在台湾,并和蒋介石结为联盟。那时,倘若红色中国流露出不妥协或要扩张的苗头,脆弱的大陆就很容易受到有力的空中打击;如果必要,便使用原子弹;而同时,美国或国民党的军队可从朝鲜随时发动地面进攻,直接威胁北京。
  麦克阿瑟表现得很清楚,他想在实力上和红色中国展开较量。如果不能逼中国就范,他就可能对中国大陆进行先发制人的打击。但是,说他在竭力把中国人拖入朝战之中,这是截然不同的。当然,中国人是从另一方面看待这一问题的。他们看出,只要不让美国人占领北朝鲜,美国人就奈何不了中国。于是,有些类似于《第22条军规》[译者注:《第22条军规》是美国小说家约瑟夫.赫勒(JosephHe11er)1961年发表的一部小说,此处指事与愿违的举措或不合情理的处境。]的怪圈便产生了:美国坚持统一朝鲜,以便为这个国家带来和平,反倒把中国人拖进了战争,这和要把中国拖进战争的阴谋虽然出发点不同,但结果却没有什么两样。
  是否真的是由于非南朝鲜军队朝鸭绿江畔进发促使了中共进行干预,无论如何这是值得怀疑的。中共军队首先打击了南朝鲜军队,而不是美国或英国军队。而且南朝鲜军是在深入到离联合国军极远的地方才受到打击的。中国人的目的很可能并不在于阻击非南朝鲜军(尤其是美国军队),而是决定对靠近鸭绿江的任何军队都予以攻击。由于清川江以南的军队都没有遭到攻击,这便产生了疑问:中国人是不是把沿江这一线看作了鸭绿江前的缓冲区。这种假设并不能得到证实。中国人总是公开强调说,越过三八线是干预的起因。然而,他们一直等到联合国军攻到了距离鸭绿江不到50英里的地方才给以打击。
  中共坚称,美国入侵北朝鲜只不过是入侵中国的借口。但是,北京领导层显然并不想与美国对抗。这或许可以解释他们为何始终举棋不定,一直等到联合国军实际上打到了鸭绿江畔才实施打击。
  在这一问题上,中国人的立场从中共各党派1950年11月4日发布并广为传播的联合声明中反映得清清楚楚。这则“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声明体现了中共的下述立场:
  今天的情势已经十分明显了。美帝国主义者正袭用着当年日寇先侵略朝鲜随后侵略中国的故伎。谁也知道,朝鲜是一个较小的国家,但其战略地位则极重要。美帝国主义者侵略朝鲜的目的,主要地不是为了朝鲜本身,而是为了要侵略中国,如像日本帝国主义者过去所做过的那样。历史的事实早已告诉我们,朝鲜的存亡与中国的安危是密切相关的。唇亡则齿寒,户破则堂危。中国人民支援朝鲜人民的抗美战争不止是道义上的责任,而且和我国全体人民的切身利害密切地关联着,是为自卫的必要性所决定的。救邻即是自救,保卫祖国必须支援朝鲜人民……我们主张朝鲜问题应当用和平方式来解决,帝国主义者的侵略军应当从朝鲜撤回去。然而美帝国主义者及其帮凶们不但不愿意撤退侵略军,停止侵略战争与以和平方式解决朝鲜问题,反而向三八线以北,向中国的边境鸭绿江、图们江疯狂地发展这种侵略战争。这样就迫使我们认识了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世界上爱好和平的人民想要得到和平,就必须用积极行动来抵抗暴行,制止侵略……
  这份发人深省的声明出现在一个紧要关头:中共刚刚给了向鸭绿江推进的联合国军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警告性打击之后,在向后撤退脱离接触之前。中国人的信息是明确无误的。但是,美国人却置若罔闻。
  根据记载,毛泽东曾两次发表有关中国人在朝鲜问题上的意图的评论,这些评论虽不足以弄清这个问题,但会有助益。其中一次是1951年10月23日在北京发表的讲话,当时战争还在进行。“大家都明白,”毛泽东说,“如果不是美国军队占领我国的台湾、侵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和打到了我国的东北边疆,中国人民是不会和美国军队作战的”。另一次是在1953年9月12日朝鲜战争结束以后,向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发表的讲话。毛泽东说:“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是伟大的,是有很重要意义的。第一,和朝鲜人民一起,打回到了三八线,守住了三八线。这是很重要的。如果不打回三八线,前线仍在鸭绿江和图们江,沈阳、鞍山、抚顺这些地方的人民就不能安心生产。”
  中共发布的声明和毛泽东两次发表的评论都强调,美国军队在鸭绿江畔出现是促成中国干预的一个因素,同时表明越过三八线也很重要。由于特别提到美国推进到满洲边界,因此,联合国军单单进入北朝鲜是否会引起中国的积极抵抗,或者美国军队接近中国边境是否成为导火索仍然是个问题。然而,声明也同样强调了恢复北朝鲜原有边界的重要性(毛泽东并且提到了台湾)。中国领导人可能希望促成联合国军在清川江停下来,在此基础上,可以进行关于永久停火线的谈判。当这一招失灵后,中国领导人这才决定把联合国军打回到三八线附近,以便以更为有利的地位进行谈判。
第35章 铁拳砸了下来
  麦克阿瑟10月24日的命令取消了对非南朝鲜军队向北运动的限制,这为第8集团军挺进鸭绿江打开了门户。每个人心中期盼的都是战争就要结束了。西部英联邦第27旅一马当先,从新安州清川江上的桥头堡向北开拔,美第24师紧随其后。处于龙山洞和立石中心的南朝鲜第1师快马加鞭,朝云山逼去。在右翼,南朝鲜第6师迅速从温井附近的高山地带横穿而过,由第7团充当先锋,进攻紧靠鸭绿江的楚山。与此同时,南朝鲜第8师向清川江上游的熙川进发,以便和南朝鲜第6师会合。(参见图9)
  然而,各条路线之间的军队并没有协同作战,以压倒之势向前推进,各部队的进攻倒像一系列沿着道路的轻装疾进,一心想用最快的速度向前穿插。各纵队之间互不照应,每支部队能推进多快就推进多快,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根本不顾及友军的进展。
  第8集团军料想不会遇到多少有组织的抵抗。沃克将军向他的部队强调,他们只管迅速向边界推进。
  西部,第24师和附属第27旅的行动与第8集团军东翼的行动毫不相干。由米德尔塞克斯营前头开道,第27旅于10月25日在博川渡过大宁江后遭遇到北朝鲜人的猛烈抵抗。在大炮和飞机的支援下,英国步兵突破了北朝鲜人的防线,击毁了10辆T34坦克和两门自行火炮。10月29日,澳大利亚营打头阵,第27旅朝定州推进。就在城前,澳大利亚人占领了一个关口和附近的山岭。夜里,北朝鲜人用坦克和自行火炮朝他们发起了进攻。澳大利亚人用39人伤亡的代价遏制住了北朝鲜人的进攻,并在第二天进入定州。这一天,备受钦佩的澳大利亚指挥官格林中校由于北朝鲜的炮击而受了致命伤。
  经过艰苦战斗,英联邦旅已筋疲力尽,第24师师长丘奇将军于10月30日把美军第21团派来充当先锋。10月31日凌晨2点,7辆T34坦克和大约500名北朝鲜步兵在郭山以西几英里的地方试图伏击美国纵队,但是美国人猛烈的火力还击把他们打得停顿下来。黎明时分,敌人逃遁,抵抗便随之瓦解。11月1日中午,查尔斯.B.史密斯中校率领该团第1营到达距离新义州和鸭绿江18英里的清固洞。这是第8集团军突进得最远的地方,并且恰好是由7月5日在乌山和北朝鲜军队最先交火的同一个营(史密斯特遣队)完成的。在清固洞,7辆北朝鲜坦克和大约500名步兵向该营发起了进攻,但是被美国人粉碎,后来北朝鲜人退兵而去。
  与此同时,第5团战斗队从清川江渡口向北进军,到11月1日他们突破了顽强的北朝鲜部队的阻击,到达龟城以北大约10英里的地方。
  在西部,美国和英联邦部队的进攻虽然艰苦但卓有成效,北朝鲜的抵抗虽然激烈却日趋衰微;而在中部和东部前线,南朝鲜军却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形势。事情发生在10月25日,即麦克阿瑟取消对非南朝鲜军进军禁令后的那一天。当天天气寒冷,早到的小雪飘然落下。
  这天一开始,南朝鲜军的兆头不错。头天夜里,朝着楚山进军的南朝鲜第7团的大部通过了温井,然后折向北去,和该团的先头营会合。此时,该营已经沿着一条乡间道路步行往西北开去。眼前的道路畅通无阻,丝毫没有敌人的迹象,于是这团人马信心十足地爬上卡车,朝着50空里外鸭绿江畔的楚山进军。下午后半晌,该团到达楚山以南18空里处的古场并在此露营。军官们始终也闹不明白,是敌人早有预谋还是纯粹巧合,该团怎么就轻而易举、不知不觉地从他们后来意识到是针眼般的地方钻了进去。这个南朝鲜团孤军深入,在他们背后,一只巨大的口袋就要封口了。
  第一道口于上午11点扎住了,当时第7团正平静地沿着通往古场的道路朝北推进。南朝鲜第1师第15团,由美国第6中型坦克营中的一个连打头阵,经过永边后,继续前进,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便通过云山,来到离该镇1英里半的一座桥边。这时,迫击炮的炮弹落在桥上,坦克停了下来。南朝鲜部队成扇形往两边散开,朝着隐藏的敌人摸去。半小时后,他们报告说,前面的山里有300人的中国军队。不久,南朝鲜人俘获了一名中国士兵,这是这场战争中被联合国军俘虏的第一名中国士兵。
  突如其来的猛烈交战以及这名中国俘虏让人们感到万分吃惊,难以置信。南朝鲜军官很快叫来了一名说汉语的人进行审讯,获得的消息更令人震惊。中国士兵说,云山(正对南朝鲜第1师)北边和西北边,有大约1万名中国士兵,还有1万名正向东朝熙川(正对南朝鲜第6师)运动。虽然南朝鲜人和美国人都认为所说的人数多得令人可笑,不足为信,但是,这很可能是准确的数字。好久以后,联合国军的军官才相信这一事实,中国人民解放军,或在朝鲜被统称为中共军队当中,哪怕是最下层的士兵也对联合国军队的部署以及他们自己部队的作战计划了如指掌。
  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与中国军队首次交火的消息迅速在前线传开了。在云山和南朝鲜军队呆在一起的美国空军的空军战术指挥队调度员用无线电把消息报告给空中的一架蚊式侦察机,飞行员立即把消息发往第8集团军司令部。在战术上负责西部前线的美国第1军司令部当天夜里也收到了详尽的报告,并做出特殊安排,把中国战俘空运到设在平壤的第8集团军前敌指挥部,并在第二天上午对他进行审讯。(到10月26日下午半晌时分,又有3名中国战俘被送到平壤。)
  25日整整一天,云山以北的战斗越来越猛烈,南朝鲜第15团没有取得任何进展。跟在第15团后的南朝鲜第12团到达云山以后转而向西,刚刚出城不远也受到中国军队的阻击。
  同一天上午,中共军队的第二道口在温井以西也扎紧了,这次针对的是南朝鲜第6师第2团第3营。该营经过温井村朝着北镇进军,这是通往鸭绿江畔的碧潼的一个小站。该团的余部紧跟在后面。在温井以西8英里的地方,该营遭到敌人的火力攻击。南朝鲜人还以为是遭遇到了北朝鲜人的小股阻击部队,便从车上跳了下来。
  有关温井交火只留下零零星星的军事记录,但所发生的事情显然如下所述:南朝鲜军碰上了中国人设置的路障,他们受到阻拦,之后不久,中国人又在南朝鲜人和温井之间,即该营的后面,设立了另一道路障。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在出其不意的猛烈攻击下,该南朝鲜营惊慌失措。大约350名南朝鲜士兵被打死或者被俘,其中包括美国驻韩军事顾问团顾问格伦.C.琼斯中尉,他后来在战俘营屈服了。然而,该营的其余人员丢下辎重车辆,在下午逃回了温井。
  南朝鲜第2团第2营到达温井后得知,前面的第3营陷入了激烈的交战之中,于是便赶去支援。正当该营沿着道路向西运动时,他们看到敌人的部队正在路北的山丘里运动。派出的侦察队带回来一个中国俘虏。审问时他说,自从10月17日,中国军队就一直在北镇附近严阵以待。第2营根本没有能够到达第3营被困的地方,就已陷入中国人设的陷阱:在该营和温井之间,中共军队匆匆设立了一个路障,不过第2营的官兵可以从乡间越过,往南逃去。夜里,第2营以及第3营的残余士兵在温井和该团会合。
  此刻,温井的南朝鲜人感到焦虑不安。身份不明的中共军队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穿越高山,在南朝鲜军的背后建立起攻不破的路障。在南朝鲜士兵看来,他们的侧翼成了可怕的东西,因为中共军队随时都会从那里出现。10月26日凌晨3点30分,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中国士兵突破了这个新的阵地,南朝鲜军再次溃败,朝着东边往后方退去。刚刚跑了3英里,他们又遇上了一道中国人设置的路障。整整一团人被完全切断,哪怕一个完整的连也没有剩下。南朝鲜人溃不成军,往山里四散奔逃,然后,尽快朝清川江方向逃去。
  毋庸置疑,南朝鲜第2团和中国人首次狭路相逢时并没有尽力战斗。或许一个原因是,他们对中共军队突然而又激烈的攻击产生了盲目的恐惧心理;另一个原因可能起自于朝鲜人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对中国士兵所怀有的传统恐惧心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第2团3100名官兵中有2700名后来逃到了清川江,这就有力地表明,他们逃跑要比打仗卖力多了。
  10月26日下午半晌,南朝鲜人在温井的阵地已经空无一人。第2团所属的所有重型武器和车辆全被抛弃。与此同时,10月26日上午,云山一带南朝鲜第1师所面临的形势亦非常不妙。到天亮时,中国人显然在夜间几乎完成了对敌人的包围。北边,南朝鲜第15团在敌人的进攻下退了下来。上午10点30分,美国第6坦克营营长担心他的装甲部队有覆灭的危险,便命令坦克开回到云山西南。南朝鲜第12团在城西固守。但是,由于中国人从西边包抄切断了主供给线,正前往援助第12团的南朝鲜第1师的第三个团,即第11团,只好立即朝云山南边开去。第11团非但没有去突破中国人的路障,反而在中国人的进逼之下,往北退到了云山城边,它实际上已被完全包围。在云山和南朝鲜人一起作战的有美国两个坦克连,第17野战炮兵营(8英寸榴弹炮)和第10防空炮兵大队(155毫米榴弹炮和90毫米高射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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