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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魏巍]

_25 魏巍(当代)
小玲子接着解劝了几句,让人把陆希荣押往团部.
前面传来一片"哈罗、哈罗"的怪叫声.邓军抬头看,原来一连丢掉的山头,敌人已经爬上去了.这座山比附近几个山头都高,如果让敌人占去,对于二连和其他阵地都将处于不利地位.邓军迅速下定决心,必须乘敌人立足未稳之际,立刻把阵地夺回.然后再进一步消灭公路上的步兵和坦克.
他迅速整理了部队,指定了代理连长,指示了反击的道路;然后走到一架重机关枪面前,用他那洪钟一般的声音喊道:
"同志们!共产党员们!现在我们已经把几万敌人包围住了,北面的部队很快就要压过来了,敌人马上就要完蛋了.我们放走一个敌人,就是对祖国人民对朝鲜人民犯罪.现在我命令你们,马上夺回自己的阵地!……你们都知道,我是掩护十七勇士强渡大渡河的机枪射手,今天,我要亲自掩护你们夺回阵地! ……"
说过,他立刻在重机枪后面卧倒.重机枪立刻发出激烈而又匀称的哒哒哒哒的点射声.其他的轻重机关枪也随着发射了.对面山头上的敌人纷纷倒下.战士们勇气百倍,哇地一声冲了上去.
已经进入沟口的坦克,显然发现了目标."吭、吭、吭"几发坦克炮弹打过来,落在附近.飞起的弹片和土块噼里啪啦地落了他们一身.
"团长!团长!快转移一下."小玲子在旁边叫.
邓军不理,一个劲地射击着.他刚才的满腔怒气,仿佛都要倾注到这个重机枪筒里喷发出来.他脸颊上的那条伤痕,越发像一条红色的蚕趴在那里.
"吭!吭!"又是几发坦克炮打在附近.
小玲子见情况十分危险,连忙上去扯邓军的衣服,邓军把眼一瞪:
"什么事你都拦我,你看这是什么时候?"
话没落音,"吭、吭、吭"几发炮弹在眼前爆炸了.
小玲子急忙把团长扑倒,用身体来掩护他,已经来不及了.硝烟飞散,看见他的裤腿上,炸开很大团棉花,血从裤管里汩汩地流出来.小玲子急忙把他背到背坡石崖底下,掏出救急包施行急救.由于失血过多,他一时陷于昏厥状态.小玲子怕发生危险.一面找通讯员回团报告,一面背负团长下山向绑扎所走去.此时小玲子非常懊悔,他想如果刚才自己再坚决一点,把团长硬拖下阵地,或者自己的动作再快当一些,就不会使这个老红军战士再负第九次伤了.自己跟他多年,熟悉他的一切脾性,而今天竟连这一点也没有做到,这是多么严重的失职呵!想到这里,他的泪水随同他的汗水一起洒落在地下.其实他自己的腿上也负了轻伤,一面走一面洒着血滴,却一点也没有察觉……
一连已经顺利地恢复了失去的阵地,把敌人打下去了.周仆正自高兴,却没有想到传来团长再次负伤的消息.在战场上负伤,这是常事,但是这个负伤过多,带着未愈的战伤赶到鸭绿江边的老红军战士,仅仅在一个月后又负了伤,却使他深为难过.他一面埋怨自己没有拦住他,一面又痛恨陆希荣由于动摇招致了严重后果.想到这里,他的牙咬得紧绷绷的.
但是,当前紧张的情况,却不允许他去想这方面的问题.他看到一连虽然恢复了阵地,而敌人的坦克和步兵却从公路上涌了过来.先头一辆坦克,已经将要接近三连的阵地,快要同原先被二连击毁的坦克碰头了,南北两方的敌人虽然中问隔着一些被击毁的坦克和汽车,但他们都已经彼此看到了.这使双方的情绪顿时部高涨起柬,"哈罗、哈罗"的吵嚷声,嘘嘘的怪叫声,响成一片,情况是这样的危急:现在三连要应付的,不是一方面的坦克而是两方面的坦克,不是一方面的炮击而是两方面的炮击,不是一方面的步兵而是两方面的步兵……
沉着!沉着!绝对不要慌乱!这对指挥员是最重要的.在这危急的时刻,周仆再一次提醒自己.这也是邓军平常谈到战斗经验时对自己一再说过的话.
"当今之计,是如何给三连以强大的支援."周仆心中想道.他准备一方面继续采纳邓军的方案,在北面,以集中的迫击炮火.来杀伤进攻的步兵;在南面,他准备以孙亮的三营,突击敌人的后尾,减轻对三连的威胁.
决定之后,他立即在步行机里对孙亮作了布置.话还没有说完,南北两个方面的敌军,已经对三连的阵地同时发起了进攻.
两方面的坦克和榴弹炮的轰击,加上飞机的狂炸,使二连的阵地又笼罩在浓烈的烟火中,瞅不见了.两个方面的步兵也开始了行动.这次北面的敌人,大约出动了一个营左右的兵力.按这个狭窄的地形来说,本来是展不开的,但是敌人为了拼命争夺最后的出路,已经不惜一切.密密麻麻的戴着钢盔的美国兵,拥挤在狭窄的公路上向前蠕动着.依照周仆的命令,具有高度素养的迫击炮手们,大大发挥了他们的威力,打得敌人一片一片地倒下去,相当有效地迟滞了敌人的前进.而南面的敌人,却由于我军火力的薄弱,很快地攻上了二连的阵地.
可是在三连烟笼火绕的阵地上,不仅看不见一个人影,也听不见一声还击的枪声.直等敌人爬到半山,还不见一点动静.周仆捏着一把汗,心中也狐疑起来.正在着急,只听烟雾里发出一片杀声,接着手榴弹在山坡上开了一片蓝花.敌人跌跌爬爬地滚了下去.
南面的敌人刚打下去,空中的敌机一架接一架地向三连的阵地俯冲,凝固汽油弹一个接一个地投掷下来.每投下一个,噗地一声闷响,阵地上就立刻腾起一大团赤红色的烈火.顷刻间,整个阵地都陷入赤红色的火焰之中,就像一座火焰山一般.此时,北面的敌人乘势涌到山脚,很快地向山上冲去.在这最紧急的时刻,周仆的心陡然间就像地陷似地往下一沉.他嘴里没说,心里却意识到三连的阵地怕是保不住了.正要命令其他的连队前去接应,突然间,从蒸腾的大火中飞出二三十个火人,头上身上冒着呼呼的火苗,发出惊人的杀声向敌人扑去.他们有的人挺着明晃晃的刺刀,有的人端着黑乌乌的机枪,有的人提着手榴掸,有的人高高地举着枪把,一齐狂喊着向敌人扑过去了.在这刹那间,正在向上涌的敌人,发出一片惊慌的惨叫,正要掉头逃窜时,英勇的战士们已经赶上去同他们扭在一处,拼在一处……
就在这时,在北面敌人的后方,有许多支灿烂的绿色的信号弹,已经在朦胧的暮色里一支接一支地飞起来了.
阵地上立刻欢腾起来.
周仆吁了一口气,在步行机里对孙亮说:
"行动吧,你们要立刻插断南面敌人的后路,让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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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闸门(三)
随着黄昏的降临,一场大围歼战开始了.
我正面各军的到来,使周仆大大出了一口长气.看来本团所担负的最沉重的任务,已经接近完成.但是紧接着师里就来了电话,让他们提高警惕,防止敌人在受到正面的压力时继续向南突围.
周仆重新作了一番布置,把全团的指挥交给副团长,然后向三连走去.他要亲自去慰问这个经过残酷战斗的连队,并设法加强三连的阵地.
周仆一生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但今天在三连阵地上发生的一切却使他毕生难忘.这样一支仅仅持着轻火器的连队,竟然在要冲上阻住了数万现代化的敌军.他们不仅抗住了地面的敌人,而且抗住了天上成千上万吨钢铁与烈火的倾泻;不仅抗拒了一面的敌人,而且抗拒了两面敌人的夹击.他们真像是一座不可动摇的闸门,硬是阻住了铁的狂涛与火的洪流.尤其当阵地就要失守的最危急的时刻,从滚滚的烈火里,竟然跃出几十个火人来,这种壮烈景象,连他自己都惊呆了.就像一个栽培花木的匠人,反而为那些奇丽非凡的花朵感到惊异一样,他真为自已的部队骄傲,为自己的战士骄傲.他觉得一种更强大的信心油然而生.在日常工作中,他把党的意志辛勤地灌输到部队中去,而这种意志现在反以更强大的力量像经过变压器的电流一般倾注到自己的心田.
在整整一天的鏖战中,他随着这块阵地的安危心潮起伏.时而焦急,时而担心,时而兴奋.当成吨的炸弹、炮弹和燃烧弹落在三连阵地的时候.就像砸在自己心上似的.他真恨不得飞上这块阵地,同战士们一起把敌人推下去.中午时分,他就知道郭祥的连队有了很大伤亡.经过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激战,他们的伤亡如何,郭祥的安危如何,不能不使他更加系念.
他下了山,脚步愈走愈快,连小迷糊和通讯员都有点跟不上了!在接近三连所占的小山时,望见山坡上焦煳煳的弹坑愈来愈密,战斗开始前的积雪,已经无影无踪,剩下来的枯黄的草丛已经染成了黑色.他们爬卜山坡,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上走,接近山顶的地方,完全是炮火翻犁了好几遍的虚土.山上的工事已经看不到了,变得凸凸凹凹奇形怪状.这就是他的勇士们据守的地方.
山上静寂无声.周仆大声问道:
"三连在哪里?"
没有回应.
"三连连长!"小迷糊也跟着喊.
还是没人应声.
两个通讯员看见这般情景.就抢到周仆前面.嗖嗖嗖往山顶跑去.刚跑山几步,迎面霍地从炸弹坑里跳出一个人,大喝了一声,挺着刺刀猛扑过来.等他看清是自己人时,才收住脚步.
这个战士身躯高大,浑身上下的棉衣烧得一片一片的.露出焦煳煳的棉花.他脸上被硝烟熏成了黑色,两跟通红.周仆赶过去一看,才认出是乔大夯.他的机枪想必打坏了,此刻握着一支步枪,上着明晃晃的刺刀.
周仆没有等他敬礼,就用两只手紧紧攥着他那只被硝烟熏黑的大手,感动他说:
"大夯同志!你辛苦了!"
"俺们红三连要坚决守住阵地!"他大声说.
"你们的连长呢?"
"俺们红三连,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守住阵地!"他又宣誓一般地说.
小迷糊以为他没有听清,忙说:
"政委问你,连长在哪儿?"
"请首长放心!"他舐了舐干裂的嘴唇,"伦们红三连还有23名战士,五个共产党员,23支步枪!"
大家才知道他的耳朵被震聋了.
小迷糊就蹲下来.用手指头在虚土上写了一个"郭"字.
"他,他负了重伤,抬下去了 "乔大夯嗓音嗄哑地说,"刚才敌人往下撂汽油弹,噗地一个,噗地一个,俺们身上都烧着了.他就领着俺们在地下滚.火没弄灭,敌人就上来了.他就跳起来,大喊了一声:'同志们,为朝鲜人民报仇的时候到啦!为祖国为毛主席增光的时候到啦!一三排掩护,二排的同志跟我冲啊!'说着,他顺手拎起一把小圆锹,就冲下去了……"
大家睁大眼睛听着,乔大夯义接着说:
"这时候,同志们就跳起来,跟着他冲下去.炮班的人,急得抱着六〇炮弹,也冲下去了.伤员们还没有绑扎好,把卫生员一推,就拖着白绷带冲下去了,卫生员也举着夹板冲下去了.我看见他们身上还呼呼地冒着红火苗,我就拼命地喊:'脱棉衣呀!脱棉衣呀!'他们也顾不得,就带着火扑到敌人群里.连长用小圆锹劈死了好几个敌人,最后负了重伤.我赶一旷跑上去,把他的棉衣扒下来,他已经不省人事.我摸摸他的心口,还有热气,就把他背下来,指导员和副连长也牺牲了,我就喊:'同志们!不要慌,现在我代理连长!'……你看,这就是他劈死敌人的铁锹!"他指了指烧黑的地面上,一把沾满血迹的圆锹.
郭祥的负伤,使周仆的心头感到异常沉重.
接着,乔大夯告诉周仆:他已经把剩下来的战士们编成了两个班,一个班隐蔽在小山的侧后,一个班到前面山坡上抢运烈士的遗体去了.
周仆又握了握乔大夯硝烟染黑的尢手,转向了小山的侧后,他们在炸弹坑里爬进爬出地走了一阵,看见陡峭的山壁上,挖了一排小洞.许多炸弹和炮弹不是落上山顶就是落在山下的大沟里,小洞并没有炸塌.他暗暗赞叹郭祥的精细.这里的十几个战士正在洞口擦枪,不知谁喊了一声"政委来了",就都纷纷跑过来.周仆看见他们每一个人的棉衣,都被烧得焦一片煳一片的,不少人的头上、臂上、腿上扎着绷带.他怀着无限的感动同他们一一握手.激战以后同志们、上下级的相聚,是多么令人激动呵!他们觉得面前的政委,就是他们在这世界上亲人中的亲人,或者说是一切亲人的化身.他们仿佛多少年没有见到政委,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那是小罗.
班长陈三斜了他一眼,意思是提醒他注意上下级之间的礼仪.
"怎么样,小罗?"周仆抚摩着他肩头上一块被燃烧弹烧过的地方.亲切地问."还顶得住吗?"
"小罗这次可打得不错!"陈三夸奖说,"在节骨眼上,人家还提口号哩.南面的敌人上来的时候,有人慌了,他就立刻喊:'同志们,沉住气!不要忘记昨天那个朝鲜大嫂,不要忘记被活埋的孩子!'他这口号可真起了作用,同志们的火头子呼地又上来了,一个反冲锋,就把敌人砸下去了.……看起来,不怕战斗经验少,就怕没有锻炼的勇气!"
周仆微笑地看了陈三~眼,心里说:"怪不得人家说陈三会做工作,你瞧他又抓紧我在这儿的机会,给他的战士打气哩!"
那小罗见班长当着上级表扬他,又感动又不好意思,挺挺腰板,严肃地说:
"请上级瞅着吧,我小罗一定要锻炼成红三连合格的战士!"
"好好."周仆连声称赞说,"你的业余文艺工作是全团都知道的,你还要锻炼得能文能武!"
周仆又望着虎头虎脑的"小钢炮",见他头上缠着绷带,就笑着问:
"小钢炮,你怎么样?伤重不重?"
"不重不重!"小钢炮显出不屑一提的样子,"这伤简直没自一点价值!"
"怎么没有价值?"
"你看,我满心眼想打一辆坦克,急得满脑瓜子汗,也没找到下嘴的地方,还叫敌人推下来摔了一家伙!"
"小钢炮后来打死敌人不少!"陈三又见缝插针地鼓励他.
"到底打死多少敌人,我也记不得了."小钢炮说,"我是个没心人.开头儿,我还记着数,准备给我妈写信,一打到热闹工夫,就统统忘了!"
周仆看同志们情绪很高,鼓励了大家几句,就转到了小山的前面.
走下山顶不远,他突然停住脚步.眼前出现的是一幅多么惊心动魄的景象呵!这就是刚才烈士们带着满身的火焰同敌人进行壮烈搏斗的地方!在浅淡的暮色里,周仆看到烈士身上的棉衣,有一些余烬还在燃烧,断断续续地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他们有人掐着敌人的脖子把敌人撩倒在地上;有人同敌人死死地抱着烧死在一起;有人紧紧地握着手榴弹,弹体上沾满了敌人的脑浆;有人的嘴里还衔着敌人的半块耳朵.附近还有几个六〇炮的弹坑,弹坑边躺着烈士,成堆的美国人倒在烈士的周围……
周仆再往下一望,从山腰到山脚,美国人遗弃的尸体,乱糟糟地盖住了整整一面山坡.尤其在那个山洼,那些戴着钢盔、穿着皮靴的长大而笨拙的尸体,密集得一个压着一个,一堆连着一堆.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横七竖八地躺在积了很深的血水里.其中许多尸体,头冲北,脚朝南,看得出他们是遭到突然的反击惊慌后退中被击毙的.郭祥的"闸门",就是这样把那些远渡重洋的恶狼一批一批地砸死在这里,碰死在这里.看见这种情形.周仆真想大喊一声:杀人犯们!那些以侵略别人的国家、破坏别人的幸福为职业的杀人犯们,那些在手无寸铁的人民面前无比残忍而在战士面前胆小如鼠的卑劣的野兽们,你们认真地瞧瞧吧,这才是你们迟迟早早必然会得到的下场!周仆站在山坡上,热血上涌,思绪翻腾.眼前仿佛又飞出火人的巨大身影,耳朵里仿佛又听到他们震灭动地的呐喊.这些火人们.这些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人们,他们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部队,什么样的战士呵!他们是下凡的天神吗?不,他们不是天神,他们就是那些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战士,是同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和同志.然而,他们却的的确确像无畏的天神,也可以说他们就是为劳苦大众复仇的天神.世界上有任何一种反动力量,可以打败这样的部队吗?没有,过去没有,今后就更不会有,而是相反,它们终久要被这样的战士所打败!周仆沉吟间,只听有人"哎"了一声.
他转眼寻视,只见一个抢运烈士遗体的战士,抱着烈士的头坐在地上,好像在低声哭泣的样子.他赶过去一看,是刘大顺,他低着头,眼泪像小泉水似地涌流下来.
"你,你怎么啦?"周仆忙问.
调皮骡子和其他战士也赶过来问:"你怎么啦,刘大顺?"
"断了……"他指了指烈士的手指,难受地说.
周仆一看,那位烈士紧紧地抱着敌人,嘴里衔着敌人半块耳朵.由于双手抱得过紧,分都分不开,以至烈士的手指被掰断了.
周仆的心,不禁引起一阵酸辣辣的疼痛.在场的人,也都十分难过.停了一会儿,周仆才说:
"别难过啦,同志们.我们应该很好地向烈士学习.你看他们对敌人多么仇恨.对敌人不仇恨,或是恨得不够,就不会有真正的勇敢!…一"
话是对大伙说的,可是刘大顺却觉得,政委仿佛是针对自己讲的.
"政委……"他并没有抬起头,"我,我想找你谈一次话."
周仆亲切地说:
"我也早就想找你谈谈,可惜没有抓紧时间.……昨天在诉苦会上,我见你昏倒了,我知道你心里是很难过的."
"我,我……政委,"他被政委的话所激动,流下了眼泪,话也说不成句了,"我越想越不该犯那样的错误;看看同志们,我觉得我够不上一个红三连的战士……"
周仆上前握着他的手,安慰他说:
"大顺同志,我们决不会根据一时的表现,来断定一个同志的.……大家还是快把烈士的遗体运到后边上吧,免得呆会儿炮火再伤着他们."
刘大顺恋恋不舍地撒开手,望望政委,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坚决的与感激的神情.
周仆亲自用手理了理烈士的遗体,由刘大顺他们抬往后面去了.
随着夜色的降临,北面的战斗越发激烈起来.炮火的闪光,有如打闪一般,照得山谷一明一暗.红色的电光弹在夜空里纵横交叉,来往飞驰.不一时,敌人的照明弹也打起来了,越打越多,照得山谷如同白昼一般明亮.夜航机也轰隆轰隆地出现在阵地的上空.
周仆回到山顶的时候,二连已经按照命令前来接防.三连的代理连长乔大夯,班长陈三和代理班长调皮骡子围着政委,要求把他们继续留在阵地上.
"让我们打到底吧,俺们红三连能坚决守住阵地!"乔大夯说.
周仆摆摆手说:
"你们已经很辛苦了,下去休息一下再说."
"战斗还没结束呀,政委,我们怎么能下去哪?"陈三说,"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我个人倒没什么,这是战士们的意见哪!"
"我们人少,顶一个排还不行吗?"调皮骡子也接上说.
"不行,这是命令!"周仆决断地说.
"俺们红三连……"乔大夯又要说他的红三连了.
小进糊打断他的话,附在他耳朵上使劲地喊:
"政委说啰,这是命令!"
大家看政委脸色严峻,才不言语了.乔大夯慢腾腾地卸下刺刀,插在皮鞘里;又从地上拣起他们连长那把带血的倒锹,扛在肩上;迅速地整理了部队,带着22名战士,走下凸凹不平的阵地.
"真不愧是井冈山下来的连队!"
周仆自言自语地说,在炮火的闪光里.望着他们坚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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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追击
周仆向新上来的连队介绍了三连的经验,帮助做了动员,然后就回到指挥所里.
这次到三连去,一方面,使他受到强烈的感动,对自己的部队增强了高度的自信;一方面,也使他对陆希荣的可耻行为愈加愤慨.这个动摇怕死的家伙!几乎使整个的战役行动落空,几乎使数万的杀人犯从眼前溜掉.局面虽然挽救过来了,但却使部队遭到了多大的损失!带着未愈的战伤赶到鸭绿江边的团长,又再次负伤;遭受两面夹击的郭祥,至今生死未知;还有许许多多人,为他的行径付出生命和鲜血.想到这里,他真想把陆希荣叫来,痛骂他一顿,叫这个怕死鬼明白他犯下的是什么罪.
但是,他不能这样做,他是政治委员,他没有任性行事的权利,同时,紧张的战斗情况也不允许.他只好抑制住满腔的怒火,来策划当前的战斗.
这一夜,围歼战打得十分热闹,陷入包围的美军第九军的主力,包括美二师、美二十五师、骑一师一部和土耳其旅,拼命地抢夺有利阵地,食图混过这个难捱的长夜;而出现在公路两侧的我第二军和第三军,却利用这个难得的黑夜,大施身手,向敌人展开了猛烈的进攻.枪炮声,喊杀声,以及令敌人丧魂落魄的呜呜哇哇的小铜号,此起彼落,有如阵阵狂潮,在几十里长的山谷里回旋激荡.越来越多的汽车、坦克被击中起火,仿佛一条长长的火龙.周仆利用这个有利时机,命令本团的第二营、第三营立刻发起突击.集中力量歼灭由南向北增援的敌人.
至拂晓时,这部分增援的敌人,己被周仆的团队消灭在山谷里.整个的围歼战又打了一天一夜,已经歼灭了敌军的大部,枪声逐渐稀落下来.11月30日傍晚,师长来了电话,说一部残敌正向西面安州方向逃窜,命令部队即刻转入追击.
周仆的团队即刻撤离阵地,措着山佝小道向西北方向插过去了三连这叫只有23个战斗力,加上司务长老模范所率领的八名炊事员,一名运输员,总共只有32人.但他们这支短短的小行列,住整个大队里,情绪仍然十分高涨.暂时代理连长的乔大夯,扛着一支步枪,一个劲地在前面传话:"三连,跟上!跟上!"
刘大顺今天特别显得与众不同.别的战士们穿的是焦一片煳一片的棉农,他却在棉衣上套上了崭新的单军衣,脖子上围一条崭新的白毛巾,脚上也换上了崭新的球鞋.这双球鞋,同志们只在过年的时候看见他穿过一次,以后就收到小包袱里去了.他背上的背包也不见了,只背着一个炒面袋,一个水壶,一双新鞋.他的这身穿戴,无疑引起了同志们的注意.
"刘大顺,你的背包呢?"走在他后面的小罗问他.
"出发时候,我,我……找不到了."他含含糊糊地说.
"你干吗穿这么新哪?"小钢炮也问.
"我,我……"他没有回答出来.
"说呀,大顺,"小钢炮开玩笑地说,"你是不是走亲戚去呀!"
刘大顺被大家问急了,板起脸,愣乎乎地说:
"我,我冷得慌!"
大家看他话音里露出不满,也就不往下问了.
调皮骡子瞪了小罗和小钢炮一眼,用教训的口吻说:
"咳,你们这些新兵蛋子!见什么都觉着稀罕.像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们动动脑筋不就明白了吗!"
在薄明的山路上,部队飞快地行进着.大约走出20多里,就听见前面闹吵吵的,说有的连队已经抓到俘虏了.乔大夯怕他的"红三连"落后,带着人们一个劲地朝前钻.前面是一座四五百米高的大山,山头正罩在旭日的玫瑰色红光里.大家喘着粗气,拼命地向山顶上爬着.
快爬到山顶的时候,乔大夯让大家隐蔽在下面,自己先爬上山顶进行观察.太阳虽然出来了,但是早雾很大,山谷里白茫茫一片,背坡的积雪也有些晃眼,看丁好大一阵子,才看见山脚下小树林附近有三个敌人,好像是坐在那里吃东西的样子.乔大夯叹了口气,咕咕哝哝自言自语地说:"追了半天,还不够塞牙缝子!……唉,抓几个就算几个吧!"
小罗、小钢炮和其他战士都纷纷嚷着说:
"我去!"
"我去!"
刘大顺看见这么多人来争,急得满脸通红,话也说不成句了:
"同……同志们!同……同志们! "
一个将近30岁的人了,因为嘴头笨,|兑不出来,竟急得像要哭出来的样子.
调皮骡子把头一歪,不满地说:
"嗳,你们这些人,就不看看人家是什么心情!"
说着,他对乔大夯使了个眼色,把头向刘大顺一摆.
乔大夯会意,接着说:
"同志们别争了,还是把这个任务给了刘大顺吧!"
刘大顺用感激的眼光,望了调皮骡子和他们的代理连长一眼.
乔大夯对刘大顺说:
"大顺同志,我们在山上掩护你,你可要一定完成任务."
说着,又派了两个新下班的炊事员跟上他.
刘大顺早已看好了接近敌人的道路,就带着两个新战士悄悄地钻进树林里.
这片松树林一直延伸到敌人左边.他们迅速隐蔽地穿行着,踏着积雪下了山坡.看看到了树林尽头,才发现离那三个敌人还有一段距离.那三个敌人正在那里坐着吃东西.有一个人仿佛吃完了,手一挥,把一个罐头盒子当啷啷地扔到旁边.刘大顺提着枪沉吟了一下.他想,如果贸然钻出树林,敌人发现,势必拼命逃跑.也就难得抓住活的.他再一看,敌人后面有一块一丈多高的大红石头.如果绕到大石头后面.从那儿突然出现,这几个家伙就跑不掉了.想到这里,他就吩咐那两个新战士就地停止,瞄好敌人;然后就向旁边悄悄地绕了过去.
他是一个老兵,利用地形地物异常熟练,一切坡坎、灌木丛、小坑小洼都成了他隐身的地方.不一时,就来到大石头后面.由于即将到手的胜利,使他的心兴奋得怦怦直跳.他想,即使你插上翅膀.也逃不出我的手心了.想到这里,他紧捏着冲锋枪跃身而起,从大石头后边猛然跳了出去……
呵哈!哪知就在这一瞬间,面前出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情况.原来山坡上坐着二三百美国兵正在仓仓皇皇地用饭,一见他,发出一片惊喊声,乱哄哄地都站了起来.刘大顺一愣,正要开枪射击,他的枪口已经被一个满脸黄胡茬子的美国兵紧紧抓住.接着慌乱的敌人趋于镇定.他们发现,这个中国志愿兵只不过是一个人,于是发出一阵狂叫,拿着卡宾枪成扇面队形包围过来.
即将陷人重围的刘大顺,一看敌人要来捉他活的,心想,"我是共产党的兵,决不能当俘虏.今天就是死了,也要找几个垫背的!"说话问,他抽出手猛力地向敌人脸上挥了一拳,接着飞快地从腰里掏出一颗飞雷,一拉导火索就投在地上.他的意思本来是要与敌人同归于尽,没想到脚下是一面斜坡,那颗飞雷咕咕噜噜地滚了下去,接着"轰通"一声巨响,就像落下一颗大炮弹似的.黑烟起处,正在扑过来的敌人和那个满脸胡茬的家伙,不知道他使的是什么武器,掉过头乱吼乱叫地跑开了.
飞雷的浓烟一散,刘大顺看见敌人没命地乱哄哄地向前逃去,精神为之一振.心想:"今天我非削倒你几个不行!"就端着冲锋枪猛扫起来.那两个新战士也赶了上来,他们一面扫,一面追,一面喊:"兔崽子们!哪里跑!"紧紧跟着混乱的敌群,打得十分痛快.山上的同志们也纷纷开枪射击.这时敌人只嫌跑得慢,把身上的东西纷纷丢掉,卡宾枪也扔了.其中一个军官,皮带不知何时丢掉,用一根绳子串着手枪束在腰里.现在他也感到不便,一面跑一面将绳子解开,把手枪丢在地下.这时满地都是卡宾枪,刘大顺干脆把自己的冲锋枪往身后背,随手捡起一支卡宾枪就打.子弹打完,往旁边一去再换一支.打得真是万分高兴!心想:"哈哈,连子弹都替我压好啦!今天我就打个便宜枪吧!"
这些魂不附体的美国兵,虽然个大腿长;拚命猛跑,但他们平常都是坐汽车的,又穿着笨重的大皮靴,哪里有我们的战士行动迅速?不一时,刘大顺就插在了敌群中间.前面一股,后面一股,夹着刘大顺向前猛跑.刘大顺忽然一转念头:如果像这样追下去,还是难得抓住多少活的;说不定敌人还有跑掉的可能,不如先抓住一股再说.于是他陡然返过身来,大喝了一声:"站住!"接着朝天空"哗哗哗哗哗哗"地横扫了半梭子.后面那股敌人就纷纷地举起手来,在稻田里"扑通"、"扑通"地全跪倒了.有些人不知什么时候把皮靴也脱下扔了,光着两只脚.一个一个用充满恐惧的蓝眼睛,望着刘大顺,哆哆嗦嗦像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刘大顺巡视了一遍,见没有一个带枪的,就命令他们放下手来,跟他一起到山上去但是他的话那些人一句也听不懂,还是高举着手跪在那里发抖.刘大顺没有办法,就走到俘虏身边,一个一个地往起拉,谁知拉起一个,他马上"扑通"一声又跪下了,两只手举得更高更规矩了.刘大顺忽然想起,挎包里还带着一搭子英语传单,也许能解决这个问题,就立刻掏出来往人群里一撤,那些俘虏惟恐发生误会,一只手捡起传单抖抖索索地看,另一只手还照样举着不放.看完传单,他们高兴了,恐惧情绪有了很大缓和,但是那些人仍然没有放下手站起来的样子.
"老天,这可怎么办哪!"刘大顺在肚子里咕哝了一句.如果这样下去,说不定还会出现什么意外.他左思右想,忽然灵机一动,想起自己还会一句朝鲜话,说一说看灵不灵.想到这里,他就比了一个投降动作,把帽沿冲后一歪,向东面山上一指,然后大喊了一声:
"巴利巴利卡!"(朝语:快快走!)
谁知这句朝语倒收到了意外的效果,俘虏里有一个懂朝鲜话的,他向人们咕哝了几句,接着就跟着刘大顺喊起来:
"巴利巴利卡!巴利巴利卡!"
眼看着俘虏们呼噜呼噜地全站起来了.刘大顺心里真足惊喜莫名,想不到自己学会的一句朝鲜话,今天竟发挥了这样大的作用.于是他又兴奋地挥着手喊:"巴利巴利卡!"那位会朝语的美国兵,像特别表示友好似地,跟着刘大顺喊.刘大顺喊一句,他喊两句:"巴利巴利卡!巴利巴利卡!"俘虏们就一个跟一个爬上了山坡.
刘大顺和两个新战士在旁边押着他们.他们一只手抓住灌木丛的枝条,另一只手还照旧举着.刘大顺虽然看着别扭,但又无可奈何.俘虏们一面向山上爬,一面偷偷瞅刘大顺,指指他腰里的飞雷,咕咕哝哝地议论着,意思是:好厉害的家伙!他带的究竟是什么武器?
刘大顺注视着那个帮他喊"巴利巴利卡"的美国兵.他苍白而瘦弱,穿着破烂的呢子服,两只赤脚已经在石头上碰破了.刘大顺就把自已背着的一双新布鞋取出来,一挥手扔给了他.他用感激的眼光望了望刘大顺,穿上了新鞋,"巴利巴利卡"喊得更卖劲了,简直像俘虏群里的指挥官一般.俘虏们也走得更快了.
刘大顺在山顶上受到了人生难得的欢迎.同志们像是多少天没有见过他似的,都跑过来跳过来抢着跟他握手.这个说:"大顺同志,你这次可打得不错!"那个说:"大顺同志,你辛苦了!"刘大顺黑乎乎的方脸盘充满了笑意,连嘴也合不拢了,一连声地说:"没啥!没啥!好打!好打!这一回我算彻底摸着纸老虎的底了!"
同志们哄笑着.小钢炮本来吵嚷得最凶,可是他却敞着嗓子,制止别人:
"同志们!我说同志们!你们别嚷行不行呵?你们让大顺同志多少歇一会儿行不行啊?"
小罗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大衣,连忙铺在地上,不由分说地就把刘大顺捺到大衣上坐下了.
调皮骡子的脸上充满得意之色,他以刘大顺积极支持者的身份说:
"看,我这点预见性怎么样!"
乔大夯笑眯眯的,立刻把俘虏清点了一下,然后对两个战士说:
"快把俘虏送到营部,就说刘大顺同志活捉美国鬼子64名!"
"不不,"刘大顺急忙站起来,指着行列里一个黄脸皮高鼻梁的土耳其兵说,"我看这个不准是正牌的,咱还是『可上报63吧!"
人们又哄笑起来.
这一天,各个连都抓到不少俘虏,只有极少数敌人逃到安州.
由清川江北撤回安州的所谓"联合国军"第一军,包括美军第二十四师、英军第二十七旅,以及李伪军第一师,也正由安州向平壤狼狈溃退.因此,周仆的团队没有得到休息,就继续向南追击.
这支敌军害怕遭到与美第九军同样的命运,逃跑得异常狼狈.他们抛弃了一切辎重,焚毁了自己的粮食仓库和军火仓库;汽油用完的汽车,引擎发生故障的坦克,都立即炸毁在路边;他们把大量的将要在圣诞节分发的包裹、邮件,也都投到火堆里.由于他们不断遭到我军的打击,不少汽车被打坏了,他们不得不一部分人乘车,一部分人步行.那些步行的士兵们,一见汽车、坦克,就狂喊乱叫地去追,想爬到汽车、坦克上去,不少人被压死在公路上.还有许多人,为了走得快些,扔掉了自己的皮靴,随后,北朝鲜的严寒,又追得他们不得不用破布片缠着自己的脚,这样反而便他们在冰冻的公路上走得更加艰难.他们之中许许多多的人得了"吃惊病",只要有一声枪响,就会把他们吓得乱嚷乱叫,呜呜地大哭,发狂地乱跑.当他们被我军俘虏以后,还神志不清,只要有一点响动,就又哭喊起来:"共军!共军!……""中国军队!中国军队!""我要回东京去!""我要回美国去!……""我要回檀香山去!……""我不要呆在这可怕的地方!"
这就是美国人自称的,美国历史上空前未有的"黑暗时代",或者叫做"黑暗的十二月".
然而,就在这个"黑暗的十二月"甲,他们对朝鲜人民残忍的烧杀,不仅没有放松,并且创造了"辉煌"的记录.他们为了把不得不退出的地方变成荒漠无人的地带,他们逼迫一切居民离开自己的房于,先把房子放火焚烧,然后把年轻的妇女运走,把其余的居民,用机关枪和卡宾枪杀死在田野里.那些为虎作伥的地主武装治安队,还编出谎言恐吓人们:"你们退不退?美国人就要往这里丢原子弹了!你们快到三八线以南过自由幸福的生活去吧!"当人们被逼着走出村庄不远,就死在猝不及防的枪声里.有谁能够计算出他们在这次撤退中究竟屠杀了多少善良的人民!在公路两侧,到处是尸体和鲜血,到处是灰烬和大火,向南追击的中围人民志愿军部队,就是这样踏着血泊,穿过大火向前疾进.
这天傍晚,三连路过个较大的村镇,想找一个向导,可是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出得村来,看见前面一个小山头上白花花的,大家当做是一片没有融化的积雪,也不以为意.当前面的部队刚刚接近山头,霍地黑压压的一大片乌鸦飞了起来.大家心里蓦地一惊.走近一看,原来是被残杀的朝鲜人民的尸体,有老人,有妇女,有孩子,一个挨着一个,约有八九万人.不知道有多少战士在这里洒下了他们的眼泪,可是他们不能停下来,他们没有时间去掩埋他们.等部队一过,那一大片乌鸦在天空中打了几个旋子又黑压压地落在那个小山头下去了.战士们回头远望,看见这种情景,心里真像是刀搅一样.有不少的战士哭出声来.他们一面擦着眼泪,一面加快脚步,踏着敌人的坦克、汽车留下的印痕飞速前进.
可是,当大家正着急向前赶路的时候,三连发生了一件相当意外的事情:炊事班的傻五十躺下来不走了,他背着一口很大的行军锅,正正地横躺在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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