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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

_26 三月夫(当代)
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天子自荒宴。电扫黄巾定黑山,哭罢君亲再相见。
相见初径田窦家,侯门歌舞出如花。许将戚里箜篌伎,等取将军油壁车。家本姑苏浣花里,圆圆小字娇罗绮。梦向夫差苑里游,宫娥拥入君卫起。前身合是采莲人,门前一片横塘水。
横塘双浆击如飞,何处豪家强载归,此际岂知非薄命?此时只有泪沾衣。薰天意气连宫掖,明眸皓齿无人惜。夺归永巷闭良家,教就新声倾坐客。
坐客飞觞红日暮,一曲哀弦向谁诉?白晰通侯最少年,拣取花枝屡回顾。早携娇鸟出樊笼,待得银河几时渡?恨杀军书底死捱,苦留后约将人误。相约恩深相见难,一朝蚁贼满长安。可怜思妇楼头柳,认作天边粉絮看。
遍索绿珠国内第,强呼绛树出雕栏。若非壮士仓师性,争得蛾眉匹马还?蛾眉马上传呼道,云鬓不整惊魂定。蜡炬迎来在战场,啼妆满面残红印。专征萧鼓向秦川,金牛道上车千乘。斜谷云深起画楼,散关日落开妆镜。
传来消息满江乡,乌柏红经十度霜。教曲技师怜尚在,浣纱女伴忆同行。旧巢共是衔泥燕,飞上技头变凤凰,长向尊前悲老大,有人夫婿擅侯王。当时只受声名累,贵戚名豪竞延敌。一斜明珠万斛愁,关山漂泊腰肢细。错怨狂风飏落花,无边春色来天地。
尝闻倾国与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红妆照汗青。
君不见,馆娃初起鸳鸯宿,越女如花看不足,香径尘土鸟自啼,履廊人去苔空绿。换羽移宫万里愁,珠歌翠舞左梁州。为君别唱吴宫曲,汉水东南日夜流。
唱词中从崇祯归天,平西王和满清联兵打败李自成,到怎样进入皇宫,又到了吴三桂身边全唱了出来。
陈圆圆回忆着她的身世,眼眶中泪珠涌现唱到这个“流”字,歌声曼长不绝,琵琶声调转高,渐渐淹没了曲声,过了一小会,琵琶渐缓渐轻,似乎流水汩汩远去,终于寂然无声。
陈圆圆长叹一声,泪水簌簌而下,呜咽道:
“吴梅村才子知道我虽然名扬天下,心中却苦,世人骂我红颜祸水,误了大明江山,吴才子却知我小小一个女子,又有什么能为?是好是歹,全是男子汉作事。”
草上飞缓缓回过神来道:
“大清成千上万的兵马打进来,你这样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儿,能挡得住吗?顿顿又道:“可恼我差点用这刀行刺于王妃,促成千古恨。”
草上飞说罢把手中的单刀一折为两段,以示自己的悔意。
陈圆圆有几分不安,忙道:
“壮士没有了刀,这王府戒备森严,你如何能出得去?”
草上飞道:
“想天下能有几人能听到王妃亲口唱的《圆圆曲》,我一江湖草贼,有此大幸死有何借。”
这时天快亮了,风早住了,草上飞想再不走就将没法离开平西王府了。他向陈圆圆施了一礼,道:
“某人就此告辞。”
说完就要往外走。
陈圆圆忙叫住草上飞,道:
“壮士,天已快亮了,此时出去十分危险,让贱妾找个机会送你出宫。”
草上飞感激万分地道:
“再次谢王妃,某人心领了。”
说罢蹿出房门,一纵上跃上房檐,踩着房脊丢魄失魂往前奔,满脑满耳都是陈圆圆那凄婉优美的歌声,还有陈圆圆那动人的音容……
草上飞丢魂失魄顺着屋脊往前蹿,脚下一根不易察觉的小细绳一绊,一串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草上飞顿时惊醒过来,但已经晚了。侍卫手持弓箭从暗处涌出来,草上飞连发手中的袖箭,一连射倒了几名侍卫。大量的侍卫涌出来,射出的箭似飞蝗一样射向他,他的单刀被自己亲手折断了,手中没有任何东西用来挡遮射来的箭,在顷刻间他身中数箭,一头从房脊上栽到了地上。
陈圆圆听着侍卫的喊叫声和利箭穿破空气的“嗖嗖”声,她走出房间,美丽的两眼滚下了一串晶莹的泪水。
草上飞没杀着吴三桂,他见到了天下第一美人,并听到了她亲口所唱的《圆圆曲》,他死得十分满足,没有任何怨言。
吴三桂越来越焦虑不安,他原以为云贵开藩后就没人再逼他了,他就可以放手干点事儿,谁想康熙比多尔衮和顺治更有头脑,刚坐上皇位就立志要撤藩,并拿出了一整套撤藩的计划。为了巩固军备,有效地征服敢于对抗他的藩王,推行他的撤藩大计。还请了个什么叫汤若望的洋人来装备他先进的火炮队,威力十分厉害,康熙带着他的大臣们举行了点炮仪式。那大炮发出的大轰鸣声让人震耳欲聋,同时也让吴三桂感到屁股下的宝座在塌陷和倾斜。
吴三桂得到康熙在左安门内的龙潭炮厂,用三尊大炮轮流施放,一共开了十炮,打中了七个土墩,只三个土墩偏了些没打中的消息后他一连烧了两颗逍遥丸子,才压里内心里的恐惧和不安。
吴三桂知道康熙这炮是内来对付自己的,吴三桂更知道大炮的厉害,当年明军有大炮,满洲军吃尽了苦头,清太祖皇帝就是为炮火所伤,龙驾殡天。炮火的厉害远远超过万箭,谁要有一支火炮队,谁就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并夺得天下。
吴三桂马上招集文武两班臣子聚集在殿上,向自以为是整天醉生梦死的将官们传达了这个叫人沮丧的消息:
康熙亲自在左安门内的龙潭炮厂试炮!
没了战争,养尊处优的文武臣子听了吴三桂传达出的消息,都默默无语,一时也想不出一句让吴三桂宽心的话。
还是开澡堂子的卫老三有见识,他跪下禀告道:
“王爷,既然大清皇帝能造炮,我们为什么不能呢,我们有钢有铁,一样可以造出大炮来。”
吴三桂看着卫老三道:
“你实有不知,当年大明的炮都是从长毛手上买的,国人有钢有铁却没造炮的技术,小皇帝手中有南怀仁、汤若望两个洋人,他造炮自然容易了。”
卫老三才知道原来只有洋人才会造炮,他做珠宝生意与洋人有过交道,找一两个洋人并不难,他忙道:
“王爷,既然只有洋人能造炮,我们可以多花些银子请一两个洋人来为我们造炮如何。”
吴三桂知道卫老三办法多,脑子也活,听了这话,眼睛顿时一亮,脸上也有了喜色。
“你能找来洋人造炮?”
卫老三道:
“奴才当年与洋人作过生意,我想通过他们能找到这样的人。”
“好!”吴三桂叫道。“你能为本王办成这件事,就是大大的功臣,我库里有的是银子,你要多少尽管去取。”
吴三桂脸上的阴云顿时一扫而光。这帮武夫只会领兵杀人,这帮文士也只能放放马后炮发发议论,唱唱高调了。现在终有一个人处处为他分忧,他能不高兴吗?
“你立马去办理,有何困难立刻向我禀报解决,组造炮队的事是关系到本王与在座的各位生死攸关的大事呀!”
吴三桂对卫老三与部下说。
卫老三当即领命而去,他去商队中选挑了精壮的马匹、人员,再加镖队,从库里领取了大量的金银珠宝,他知道这次正是一个开溜的机会,取多少财宝吴三桂都不会心痛。有了这些财宝到什么地方不比在一个汉奸手下讨生活强呢?
卫老三把自己贪污受贿的金银珠宝和从吴三桂库里支取出的金银装入整个马队的三分之一,其他三分之二马队装上丝绸绫缎与茶叶、木耳等滇黔山珍。一切准备就绪,第二天一大早就准备出发了
第02节
就在当晚,卫老三揣了一大包逍遥丸进入平西王府去面见吴三桂。他从怀里掏出那包逍遥九,捧给吴三桂,道:
“王爷,这些丸子就留给你,假如奴才在外因事逗留数日,接济不上怕王爷着急。”
吴三桂兴高采烈地接过逍遥丸在手,说道:
“还是你替本王想得周到,请到了洋人尽快回来,有了枪弹,本王夺得了天下,就把云南赏给你,也当个什么王。”
卫老三腿一软跪下磕头谢恩。
吴三桂与卫老三又说了会话,卫老三在起身告辞时,又问吴三桂:
“王爷,你吃了这些逍遥丸感觉怎么样?”
吴三桂道:
“感觉挺不错,本王要是没这些丸子就不知道怎么过了。”
卫老三看了一眼自己送来放在案上的那包丸子,又道:
“王爷,此丸子极易上瘾,你一定不要多吃,有时解解闷尝尝尚可,吸多了对身体有点害处。”
其实卫老三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吴三桂中毒已深,心中有事急躁不安时就猛吸。卫老三知道吴三桂把他送去的这包特制逍遥丸吸光,不死也会变成一个废人。他在心里暗道:“吴三桂这奸贼不明不白地死了,除了人们心头一大恨,只可惜人们不知道他卫老三使的手段,除去了这一民贼。”
卫老三是个奸诈的生意人,他的内心也有着民族气节,他知道吴三桂用弓弦勒死过永历帝,知道他引清军入关迫压残害汉人就是大大的不对,他不能像那些英雄侠士动刀动枪,他又不像那些文士只会动嘴皮子而不动手,他作为一个商人为了谋害吴三桂散尽金银致使自己沦落街头,妻子上吊而死,女儿被卖进了妓院,家破人亡,但他终于达到了目的,让吴三桂不停地一点觉察也没有,自动地吸毒,一个身体中毒已深的人还能干什么呢,只能尽快地结束生命。
在当时有许多反清复明锄奸的英雄,卫老三可以说是一个潜伏得最深,对吴三桂构成了直接的生命威胁的无名英雄。
可吴三桂一点觉察都没有,仍十分的信任他,并视他为知己,视他为开创千秋霸业的重臣。
卫老三告辞出府。
吴三桂把卫老三送出门外,从身上解下一块玉如意,递给卫老三道:
“这是本王的随身佩带之物,赠于你,本王的大事就全委托于你了。”
卫老三跪下接过吴三桂手中的玉如意,磕谢道:
“王爷放心,奴才会尽全力办好,快去快回。”
说罢辞别出府。
卫老三走后,吴三桂一个人在房里踱着步来来回回走了好大一会儿,他也在想一个问题:卫老三本一个目光短浅的生意人,交给他偌大一笔财宝带走:放心吗?
吴三桂想来想去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答案,他找不出理由,也没看出卫老三有带着财宝不归的形迹。以防万一,吴三桂命人去找来吴家五十勇士之一的方云舒。
方云舒的头发胡子更长了。吴三桂在灯下仔细打量着当年自己亲手从牢狱救出的这条汉子,他的一条胳臂在战场上被敌人砍断了,空着一条袖管,仍没家没室,孤身一人,只有两个爱好:第一是养菊花,他一只手养出了各种各样美丽的菊花,他还在记念着那死去的万小姐,真是条痴心汉。
方云舒的第二大爱好就是喝酒,人人都知道他是借酒浇愁。有时一醉就是好几天,人事不醒,没有人责怪他,对他所流露出的更多的只是同情。
吴三桂看着方云舒自然有许多亲热之处,更多的是同病相怜,他爱陈圆圆引清军入关,方云舒爱万小姐终生不娶,几十年如一日。
吴三桂让万人唾骂,方云舒让人可钦可佩。
“王爷,你有何吩咐?”
方云舒问吴三桂,口气凌然,一副侠士风范。
吴三桂道:
“这事重要又不重要,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王爷请吩咐。”方云舒道。
“你从明天起戒酒,直到回来才许喝。”吴三桂说。
“遵命就是。”方云舒道。
吴三桂沉吟了一下道:
“本王命你明天跟着卫老三的马队,时刻跟着卫老三,回来时……”
吴三桂对方云舒如此如此交待了一番,方云舒领命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卫老三领着商队出发,在镖队里见多出一人,细细一看见是吴家五十勇士之一的方云舒,不禁冷笑了一下心里道:“吴三桂这好贼可不是一般的人物,那我再给你玩一回心眼吧!”
商队一出云南一路向西,便进了茫茫林海。
森林中一片沉寂,神秘莫测。马队一进入这林中就犹如进入了茫茫无际的海中一般,听到的除了马铃声和马蹄声外,还有树叶的触擦声,森林的叹息声,以及猛兽吼叫的声音。
马队长年穿行在这森林里,马蹄已踩踏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对于那些猛兽的声音他们是见惯不惊。可马队的每一个人都是手不离刀,谁也不知道这个深不可测的森林里在某一处潜伏着致命的危险和灾难。
卫老三走后,吴三桂便等着他领回洋人给他造炮,准备对付康熙。
吴三桂派往京城的人员,不时又有别的关于康熙的消息传来,他除了让部下加紧训练兵丁,招募贤士外,有也没有别的好计谋来尽快改变眼前的处境。
有一天,吴三桂吸足了逍遥丸正在闭目养神,刘玄初一路咳嗽着进来向他报告:
“小皇帝在京西香山脚下修建演武厅,要招纳天下豪杰好汉在那里演武三年。”
吴三桂听到刘玄初这话,一翻身坐起来,他虽然没面见过康熙,可他是最了解这小皇帝了,当年就是招了一帮小太监假托陪他摔跤,而智擒了他的第一个政敌鳌拜。看来他这次招天下好汉在西山演武,准是得向自己动手了。
“你说这演武厅修筑在何地?”
吴三桂问刘玄初。
刘玄初道:
“筑在京西香山的南边。”
吴三桂一听一下怔在哪里,他每时每刻牵挂着葬在龙口里的父母,他记得那道人说过“西山土薄地脉极易破坏。”看来这小皇帝不但要用兵来对付他,还得破坏他吴三桂的龙脉。
吴三桂大惊,不知这小皇帝是有意破坏他吴三桂的龙脉,还是无意中把这演武厅筑在了这里。吴三桂更不知道小皇帝筑的这演武厅于自己的龙脉有何影响?假如小皇帝想破坏此龙脉,又是从何处得知他吴三桂的父母就葬在西山的呢?……
这种种问题捉弄得吴三桂坐卧难安,他除了派大量的人去京城刺探消息之外,有许多事是鞭长莫及、无能为力的,他每天只借靠逍遥丸来麻醉自己,寻找安慰,从这种焦躁中解脱出来。
陈圆圆深居王府,每天以诗书琴棋为乐,多日不见吴三桂了,她这天走进吴三桂的房里,见他躺在床榻上正在吞云吐雾吸食逍遥丸,陈圆圆一见大惊,她不知道吴三桂是什么时候染上这害人的玩意儿的。她在江南妓院时,见过一些富家公子也吸这东西,整个人都被吸得枯瘦如柴,似病鬼一样。一旦停吸嘴里不停地打着哈欠,目光呆滞,精神萎靡,眼泪鼻涕倾泻长流……
陈圆圆看着吴三桂染上这害人的东西,在心里暗他说:
“三郎怎么染上这害人的东西呢?三郎完了,我怎么这么大意呢,他在吸这种东西,我就没有发觉,我还算一个尽职的伴侣吗?”
一种自责涌上陈圆圆的心头,她眼眶里泪水滚动,盈盈地走吴三桂面前,道:
“三郎,我来侍候你。”
吴三桂睁开眯着的眼睛,看了一眼圆圆很高兴地道:
“不用了,我已经过足了瘾,你吸一丸吧,你一定觉得不错……”
吴三桂说到这儿,见到陈圆圆泪水溢眶,忙问:
“你,你这是怎么啦?”
陈圆圆“嗵”地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
“请三郎治贱妄的罪。”
吴三桂睁大眼睛,道:
“你有何罪?”
“臣妾没有侍候好你,才让你抽这害人的东西。”
吴三桂一愣,明白了是怎么回来,哈哈一笑道:“你大多心了,我好好的怎么又害人了?”
陈圆圆把她在江南妓院里关于吸食这害人的东西的见闻向吴三桂讲了一遍。吴三桂顿时惊醒,心里道:“难道这卫老三是害我不成。”但没觉身体有什么异常反映,只是不吸的时候全身难受,吸了又精神十足了。吴三桂想了许多,但还是否认了陈圆圆的话,道:
“你说的那些阔少一定是自小身体欠佳,想我身体这么壮,这几颗丸子又能把我咋样。”
陈圆圆见劝也是白劝,吴三桂中毒已深,吸毒成瘾,嚅里听得进去,她心里有了个主意道:
“三郎,妾妇好久没见你舞刀了,妾请求你舞一回刀给妾看行吗?”
吴三桂道:
“这有何难,我正闲得慌,好久都没动过刀枪了,不练也生疏了,今天正好练练。”
说罢,让侍女侍候着换了衣服,和圆圆一道去练功房,他走上前去,从刀架上取下那把他使惯了的二十多斤重的大刀,他把刀拿在手上,心里一怔:怎么这刀变得这么沉了呢?他提起刀勉强舞了几路,刀“噹”地一声从手中掉在了地上,累得气喘吁吁,虚汗直冒,两条腿直打晃,站都站不直了,吴三桂也呆住了,他不明白这就是自己。
陈圆圆上前去拉着吴三桂的手,说道:
“三郎,你记得曾经用这把刀砍过多少敌将的头吗,你记得你冲锋陷阵是多么英武吗,你记得曾经你的刀舞得多么……”
“不要说了!”
吴三桂大吼一声,用手抱着头,蹲在地上沮丧地垂着头,不停地问自己:“我这是怎么啦,我这是怎么啦,难道我真的上瘾了,卫老三告诉过我,让我别过量,我一定是抽得太多了,一定是太多了,我这个样子还怎么能领兵,还怎么能建立我的千秋大业……”
吴三桂絮絮叨叨他说着,眼泪不禁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陈圆圆走上前去想安慰吴三桂几句,吴三桂地站起来,拔腿就回了房间,陈圆圆一路小跑跟在吴三桂后面。
吴三桂进到房里找出卫老三留给的那包逍遥丸,扔出了门外,关上门不见任何人,陈圆圆也敢敲门,她知道吴三桂的脾气。吴三桂正在因为自己失去了力气连他那把斩将刀也拿不住了而痛苦万分。
陈圆圆知道这时候就是说任何话也没用,她蹲在地上,把那一粒粒黑土一样的丸子拣起来,她知道如果立马给他戒掉,他痛苦得失去理智时,说不准自杀,她要让他慢慢戒掉。
陈圆圆把这些黑土一样的逍遥丸拣起来,藏好后,然后就在紧闭着的门前坐下,守着房里的吴三桂。什么也不想,她觉得现在最大的责任就是替吴三桂戒掉这害人的逍遥丸,让他恢复正常。
这样过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陈圆圆看到了一弯新月无声无悄地升上了天空,像一把梳子挂在天空,她痴痴地看着月亮,静静地听着夜的声音。
那些侍女都远远地站着,她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王爷呆在房里不出来,王妃呆呆地坐在外面,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这些侍女正在胡乱猜想的时候,只听房里一阵呻吟声,都吓得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陈圆圆知道吴三桂的毒瘾发作了,正在难受,她正到窗前用手指抠开窗纸,往里面一看,见吴三桂正抱着头在床上痛苦地翻滚扭动。他痛苦极了,犹如有万条虫子在咬他一般。
陈圆圆眼里溢满了泪水,她的心也在跟着吴三桂痛,她记得在妓院里见到有人抽过烟土,就与这丸子一样的颜色,可毒性却没这么大,他原以为吴三桂也是抽的这种烟土,没想到这逍遥丸比那种鸦片烟还要毒数倍,毒瘾发作了是这样痛苦。
吴三桂的呻吟声越叫越大,王府里的侍卫和官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围过来,陈圆圆要是这件事传出王府去,影响将多大啊。她叫过侍卫的头目,让他把府里的人都看管起来,不让乱窜乱跑……
侍卫头目立马按陈圆圆的命令办,王府又归于平静。谁也不敢向这边探头探脑。
吴三桂本想不再抽这逍遥丸了,可他那里忍受得了这种如万只蚂蚁在啃噬着自己的骨头的滋味,他挣扎着爬起来,撞开关闭着的门,踉踉跄跄走出房外,趴在地上寻找他几个时辰以前扔的那包逍遥丸。
这些丸子都被陈圆圆拣起来了,他哪里找得着。
陈圆圆看着吴三桂满地的爬,眼泪鼻涕倾泻长流,全身哆嗦不止,缩成一团如一个挨饥受冻的乞丐一般,那有点王爷的身份,陈圆圆看到这里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只好忍痛走出来,把他扶进房里的床榻上,一连给他点了两颗丸子让他吸进肚里,他才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又精神抖擞地活了过来。
陈圆圆流着泪背过身,拿起剪刀剪开衣袖朝自己如莲藕一般的手臂上扎了两剪刀,鲜血直淌。从此以后陈圆圆整天伴在吴三桂身边,尽量控制着他,不让他多抽这害人的丸子,吴三桂每抽一次,她就用剪刀在自己的手臂上戳一剪刀。
这天,吴三桂无意中碰到陈圆圆的手臂,听她痛苦地“唉哟”叫了一声,他拉开她的衣袖见她的手臂上是密密麻麻、新新旧旧的伤疤,有的正在淌血,吴三桂一看大惊,忙问:
“这是怎么回事?快说,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陈圆圆凄楚地哭了一下道:
“三郎,没什么,这是我自己伤的。”
“你为什么要伤自己,为什么?”
吴三桂心痛地大声问。“三郎,我是在惩罚自己,是我没把你照顾好,才让你染上了这害人的烟,我在心里发誓,如果你抽一次,我就用剪刀在手臂上戳一刀……”
陈圆圆还没说完,吴三桂一把把陈圆圆搂在胸前,他良心发现,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自己只顾享受,却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受苦,他的泪落了下来,滴进陈圆圆的乌黑的云鬓里,哽咽道:
“我从今天起就戒了,我吴三桂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你,你帮我,我不戒了就不配作人……”
吴三桂语无论次。
陈圆圆听了吴三桂这番话,也流出了高兴的泪,她总算没白费这番苦心,她终于听到了吴三桂这番话,她怕自己看到他痛苦时自己又动摇了为他戒毒的决心,她把手中还剩下的逍遥丸全扔进了火里化为了灰烬。为了让吴三桂更好地戒掉这逍遥丸,她请滇黔最好的医生为吴三桂开了药,把自己和吴三桂关在一个偏僻的房里,亲手为他煎药,亲手喂进他的嘴里。
最开始几天吴三桂痛苦得不停地用头去撞墙,用手掐自己的脖子,陈圆圆整夜整夜不合眼地守着他,给他喂水喂药,开始喂什么他吐什么,后来渐渐好多了。
这样过了十多天,吴三桂犹如在地狱游了一圈又活过来了一般,脸虽然仍发青,两眼无神,两腿打软,但他总算不需要用逍遥丸来支撑了。吴三桂犹如大病初愈一般,十分的虚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他一刻也离不开陈圆圆,就犹如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十分温顺十分听陈圆圆的话。
春城的春天十分美丽,吴三桂与陈圆圆常手携着手慢慢游赏,看一望无际的碧绿的野草,看红色白色的芍药花,紫色的马莲花,绛红的百合花,米红的大紫头花……。
他们会整天手拉着手徜徉在很多美景前,看春城的山山水水,呼吸着那清新的空气,五脏六腑好似被水浸洗过一般;有时他们俩会不约而同地盯住某一个地方,看一条小溪像人工斧凿般在远远的山峰中倾泻下来,形成个瀑布流经相对平缓的地带,发出那柔美清亮、泛着细细而又烁红的波痕缓慢向东移去,恋恋不舍地轻拍堤岸的水草……
卫老三带着商队走出茫无边际的森林,进入了缅甸境内,一直继续向西北方面前进,便到了繁华的腹地。
卫老三让所有的人在客栈安顿下来,让有的人去集市交换货物。他想法盘算着把这批金银珠宝转移走,从此就犹如鱼儿游入大海一般,吴三桂就拿他毫无办法了。他觉得生活在异乡比活在吴三桂手下等着刀斧加身要强,他明白自己的处境,现在虽然能得到吴三桂的赏识,可早晚有一天吴三桂会发现自己是个无能之辈,会砍了自己的头。
卫老三整天东游西荡寻找着机会带着这批珠宝逃跑。可总有一个人形影不离地跟着自己,这个人就是吴三桂特派出去的方云舒。一路上大伙都大叫大喝,这个嗜酒的人却滴酒不沾,无论大家怎样劝,他就是不饮一滴酒。大家都见过他的勇猛和凶狠,谁敢多劝。
卫老三知道吴三桂对自己有了防范,这是让他所没有想到的。但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的计划,除了他之外,他还有两名亲信,加起来共三个人。他就不信对付不了这个独臂汉子,卫老三正在盘算着如何先弄死方云舒时,他的两个亲信却莫名其妙地先死了。
卫老三自然知道是谁下的手,他装着不知道,这天,方云舒把他堵在房间里,手中横着那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道:
“你敢耍花招,我就让你头先落地,我给你三天时间,不找到洋人,你就甭想活。”
方云舒显得十分的冷酷,谁都知道方云舒是吴家五十勇士之中最冷酷、最凶狠的人之一。
卫老三吓得三魂少了二魂,他不敢再有其他的想法了,两个亲信都死了,自己一人是孤掌难鸣,与其死在这独臂汉子的刀下,还不如回去在吴三桂手下讨生。卫老三本已找到了两名洋技师,没造过炮,但是搞什么机械的,卫老三想也差不多了。可这两名洋技师一点不通汉话,好在卫老三临时学了几句夷语,勉强可以对话。这两个洋人说什么也不愿跟着卫老三走。卫老三急了,他带着马帮的人在一个月黑之夜,把二人堵了嘴、捆了个结结实实,塞进马背上那两个装山袋的筐里强行带回了云南。
吴三桂见一两银子没花,那些带走的金银财宝又原封未动地带了回来的同时又带回了两个洋技师。他很高兴,大大表扬了卫老三一番。
卫老三把这两个洋技师带到吴三桂面前,要这两个洋人跪下给吴三桂磕头,洋人用吴三桂听不懂的语言反抗着。卫老三让兵卒从死囚牢中带出一个犯人,让一个兵丁一刀剁下这犯人的脑袋,用夷语对洋人说:
“你俩不好好给王爷干活,就砍下脑袋”。
卫老三这一招叫“杀鸡给猴看”,洋人果然吓坏了,跪下给吴三桂一气磕了数十个头,吴三桂哈哈大笑道:
“这洋人咋不识数呢?”
吴三桂待洋人真不薄,给两人准备了专门的“洋人府”,还送上好玩的好吃的,还送了几个漂亮姑娘,洋人彻底屈服了。最困难的是洋人说的话吴三桂不懂,吴三桂说的话洋人也不懂。全靠卫老三把双方的意思传来传去,卫老三对夷语也所通不多,全靠他脑袋好使来理解这一切,加以解释。
卫老三对这洋人能不能造出炮来也提心吊胆,如果造不出来罪责将全是自己的。为了拖延时间,他对吴三桂说,洋人说那炼好的铁不合格,不能造炮。反正洋人的话吴三桂也听不懂,全是靠卫老三一句话。吴三桂说这堆钢铁不能用,另外再炼,他立马传下手谕,命各州县的百姓上山采矿,伐树取煤,大炼钢铁。
手谕一下,滇黔各地的上空整日都飘浮着炼铁的浓烟,浓烟遮空蔽日。卫老三见自己想逃的计划失败了,从境外回来,吴三桂不但没变成废人,反而把逍遥丸给戒掉了,他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把一个在死亡边沿上的人又拉了回来,卫老三自然不知道陈圆圆为了让吴三桂戒掉这害人的逍遥丸,用剪刀把一条手臂都给戳烂了。
卫老三见逃也不能逃,走也不能走,手中又有了这么多银子,何不趁早享受一回呢?
卫老三便招集工匠大兴土木在距西平王府不远的五华山下修建了一座气派的卫府,鲜红的朱漆大门,大门是用厚厚的袖木木板做的,门额上是吴三桂亲手题写的“卫府”两个大字,门板上钉着三十六颗又亮又黄的大铜钉,门前立着一对汉白玉雕的卷毛大石狮子,甚是威武。
有了府第,四十多岁的卫老三又娶了一房夫人,这夫人三十来岁年纪,姓叶,仍一富户的妻子,丈夫新逝,被卫老三相中了,求夏国相保媒把这叶氏的家产、仆人一块给娶了过来。
卫老三不完全看中这寡妇叶氏的财产,这叶氏确实生得端庄动人,肥臀突起,一步三摇,玉乳高耸,动则耸颤,那双眼睛似真似睨,波光闪闪看一眼便勾人魂儿。这叶氏还有个女儿,虽然才十四岁也出脱得十分漂亮。
卫老三娶叶氏成亲那天甚是热闹。这天,碧蓝的天空丝云不挂,明艳的太阳普照大地。长长的迎亲队伍,新娘丰富的嫁妆、车载、马驮、人抬,让看的人目瞪口呆。街道两旁人山人海水泄不通。鞭炮齐鸣,彩灯高桂;款待宾客的盛宴摆了长长一条街……
这是春城几十年来难见的一次如此隆重的婚宴,让人们大开眼界。
卫老三的婚礼由吴三桂亲自主持,吴三桂所到之处都是盔甲鲜亮,全副武装的兵丁簇拥给这婚庆又增添了许多气派。
吴三桂吴然戒了逍遥丸,他认为卫老三还是他得力的部将。他觉得很闲时还会走出王府,由侍卫陪着到卫老三家走走。
卫老三每次见到吴三桂到了自己府上,就视如天神降临了一般,前踞后恭,还设上香案,点上龙涎香磕头迎接吴三桂。
这天吴三桂一进到大厅,一个十二四岁的女孩,披散着头发,蹦跳着跑到吴三桂面前,咯咯地笑个不住,水汪汪的两眼直瞪着吴三桂道:
“你就是王爷,我听爹常说你是大英雄,十六岁就带领五十勇士杀入敌阵救父,又领兵打败了李贼……”
在一旁的卫老三见莲莲如此放肆自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女孩竟也如此会说话。这莲莲是叶氏的女儿,带嫁过来的自然叫卫老三为爹了。
吴三桂知道自己被万人唾骂,这番夸奖的话从这天真的女孩嘴里说出来,格外的动听,他大悦,伸出手抚摸了下莲莲的头,道:
“卫老三你真有福气,天赐你这么个粉雕玉琢般的女儿。我若有这么个女儿在膝前,可不整天高兴死了。”
卫老三何等眼色,早看见吴三桂的细微动作和那冒着欲火的目光,知道吴三桂是什么意思,再说这莲莲又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何不送个人情呢?忙道:“王爷既然如此喜爱她,若不嫌弃小女调皮难看,小女就认你作干爹如何?莲莲还不拜见干爹。”
这莲莲真懂事,赶忙跪在地上给吴三桂磕头,甜甜地叫了一声“干爹”,吴三桂把莲莲扶起来,道:
“本王有这样一个女儿真是高兴。”
说罢,探手捏捏莲莲的脸蛋,她竟不闪不躲,吴三桂觉得她肤若凝胭,十分的润滑。
“干爹的胡子真漂亮,真好看。”
莲莲说着,顽皮地摸着吴三桂有脸,吴三桂也不烦,只觉她手指凉沁沁、滑腻腻,浑身触电一般,高兴地道:
“你既叫我干爹,我以后让你天天看。”
说罢,与卫老三说了会儿话,竟越发觉得这小姑娘有意思来,她又跳又闹十分顽皮,吴三桂从她身上领略到了一种天真的童乐。
吴三桂走时,这莲莲竟闹着要跟着他去王府,吴三桂非常乐意地答应了莲莲。
自此后,莲莲可以随时出入于吴三桂的王府,那些侍卫也知道吴三桂有这么一位干女儿,十分颇皮天真,甚是逗人喜爱。
这一天吴三桂正在书房里温习兵书,他什么闲书都不看,惟兵书百读不厌。正看得津津有意,不意一双滑腻温润的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咯咯咯笑个不停,这只手虽放在眼上,但吴三桂骨子里血管里也觉着了它的绵软,吴三桂故意问她是谁,她只笑个不住,一股股暖暖的气息吹向吴三桂的脖颈里。
吴三桂猛地一转身,把她抱住,用手在她脖颈里,腋窝下直掏。莲莲乐得在吴三桂怀里打着滚儿笑。
此时正是夏天,莲莲穿着薄薄的绫罗绿裙,挺立的胸脯柔软而富有弹性,莲莲大笑不止,那乳就抖抖地乱颤,吴三桂不禁呆了。
吴三桂此时再看莲莲,面白如玉,二目含春,通体丰腴,该胖的地方胖,该圆的地方圆,虽胖,但不感有丝毫的雍肿肥硕。该细的地方,她却极细。
二人打闹了一会,吴三桂让莲莲走开,莲莲不肯,吴三桂便讲兵法给她听。吴三桂很奇怪,她不但听得津津有味,还向吴三桂提出好些问题。有些问题虽然显得幼稚,可吴三桂也很高兴地解释给她听。
从此,莲莲时常到吴三桂的房中看书。一日,吴三桂在案边看一份边防文书,听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过了好一会儿,吴三桂问道:
“莲莲,你在干什么?”
后面仍无声息,吴三桂一连问了几遍,莲莲也不回答,吴三桂便转过身去,见莲莲正在便榻上趴着,聚精会神地翻看一本图书,吴三桂走上前去,道:
“你看的是什么书,这么入迷?”
莲莲慌忙合上书,满脸红霞道:
“这……这……”
眼睛直直地看着吴三桂,二目泛春,待吴三桂手搬她身子去拿那本书,莲莲猛地抱住吴三桂的脖子,吴三桂猝不及防,重重地压在她身上。莲莲疯了一般,娇娇道:
“我要……我要那书上画的,书上写的。”
莲莲一挣扎,那裙袍扣儿早已散开,细腰不住地扭动,肥臀儿不住地摇晃,……
吴三桂从来也没见过如此猛浪的女人,撕咬、抓挠,翻滚竟有如此大的气力,她只是第一次,小小的年纪竟如此的肆无忌惮。
吴三桂从莲莲身上领略到了青春、力量和狂热。
从此,吴三桂再也离不开莲莲,二人整日一处,同进同出。谁都知道莲莲是吴三桂的干女儿,起初没想到污秽之事,后来渐渐地有所觉察,但是有哪一个敢管。
滇黔的百姓在兵卒和官府的看押和迫压下大炼钢铁,地里的庄稼荒芜,到秋后粮食颗粒无收,四处哀鸿遍地,民众便纷纷离家出走,逃荒要饭。
吴三桂得到这消息很是不安,要是所有的民众都逃荒去了,留他这孤零零的王爷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他命所有的富户和官府无偿地开仓放粮,救济饥民,可救济只能是一时的,救济也是杯水车薪,哪有那么多粮食长期救济呢?
吴三桂又下了一道手谕,凡是偷偷逃离滇黔者,抓住了就砍头示众。民众都饿得没有办法,逃出去还有条生路,逃不出去就得饿死。胆大的冒着性命一试,运气好的果真逃出去了,运气差的被官兵抓住砍了头,把砍下的头颅挂在城门口示众。胆小的自然不敢冒死只好吃树皮和草根充饥,老弱病残者饿死无数。
吴三桂每天派官员去安抚这些百姓,可这些人送去的只是空话,不送粮也不送钱,百姓仍无活路。吴三桂让下面官府出面,官府让下面的乡绅富户出头,可谁也不出,吴三桂甚是着急。
却说这些百姓被官府逼着大炼钢铁,果真炼出了不少的铁,足够吴三桂铸几百门大炮的铁,吴三桂便命洋人制炮。
这两个洋人一个叫马格斯,一个叫南尔兹,确实有技术,但一无设备,二无有技术的人员,只好自己亲自动手,指挥别人干,别人又听不懂他们的话,甚是苦恼和气愤。他们知道自己如果不干吴三桂就会砍他们的头,只好硬着头皮干,有时太气愤了就扇卫老三的耳光,他们责备是这个人强行把他们绑来的,卫老三知道吴三桂需要这两个人造炮,这两人比他重要,他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不停地陪笑脸。
卫老三懂点夷语,洋人使把他当奴仆使,卫老三便按着洋人的意思指使别人,一团人乱糟糟地忙了几个月,铸出了两尊大炮
第03节
吴三桂知道这消息高兴得一夜睡不着,他要效仿康熙帝,亲自要去举行一个点炮仪式。
卫老三让人筑了两个炮台,把炮高高地架在上面。
吴三桂去主持放炮仪式那天天气十分的好,两尊大炮闪射着金黄色的光芒,巨大的炮口直指向天空,显得那么威严,庄重。
吴三桂亲手摸娑着那凉凉的炮身,他激动得不停地叫好,心想:“我吴三桂终于有了大炮,我再也不怕你什么小皇帝了,我要用炮轰掉你的皇宫、龙廷……”
吴三桂看着这炮他有许多想法。
十里八方的民众,面带饥色,一个个都赶来观看这盛大的点炮仪式。
只见鼓乐喧天,人山人海,吴三桂身着盔甲威风凛凛地站在炮台上,眼望前方,他在威严、庄重的炮身下瞻望着他的美好前景,做着千秋大业梦。
试炮时间到了,吴三桂亲手给两尊大炮系上红绸布后走下炮台,兵卒把围观的人赶得远远的,二十来名穿着彩衣的士兵快步走上炮台,很笨拙地给大炮填上弹药,在一声响亮的锣声中点火。
点烧的引火线滋滋地向前燃烧,四下里顿时一片鸦雀无声,胆小的人都闭了眼,捂着耳朵,等着那惊天动地的一声炮响。
可闭了半天眼,捂了半天耳也不见响,睁开眼一个个都探头探脑地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吴三桂不快地皱了皱眉,大声问卫老三这是怎么回事。点了火为什么不见响,卫老三立马转头对洋人“叽叽咕咕”了几句,洋人也一脸窘态对卫老三“叽叽咕咕”了几句,卫老三回头对吴三桂说:
“洋人说可能是引线有问题,更换引线就可以啦。”
“哪还不快换!”
吴三桂生气道。
卫老三走上炮台对那些呆着的穿彩衣的兵士喊道:
“决换引线,快换引线。”
散开的兵士又聚到炮下,准备换引线。十分扫兴的人们都等着兵士换引线,正在窃窃私语时,只听“轰轰”一声巨响,正在检查引线的兵士顿时被炸飞,大炮在人人都不在意时莫名其妙地炸了。二十来个兵士被弹得老高,炸得身首异处,血肉模糊,刚才还神气十足的大炮片刻间就变成了一堆的废铜烂铁。
看热闹的人群吓得四处乱窜,一时间,惨叫声,惊呼声混成一片。
吴三桂大惊,看着那一堆烂铁,气得从身边恃卫的手中夺过刀,两眼通红盯着两个洋人。
两个洋人一见吓得“扑嗵”一声跪在吴三桂面前,“叽叽呱呱”乱叫一通。卫老三也吓得两腿打颤,哆哆嗦嗦,也跟着洋人跪在地上只顾磕头。
吴三桂把手中的刀高高举起,在洋人的脑袋上晃动,终没砍下去,而是把手中的刀向旁边一扔,大声问道:
“卫老三,洋人说这是怎么回事。”
卫老三颤颤惊惊地道:
“王爷,这洋人说,说是钢铁的质量太差,所以炮身爆炸了。”
“混帐!”
吴三桂骂了一句,转身上马回府。
吴三桂不能不气,他为了立马拥有大炮,让所有的百姓都炼钢炼铁、庄稼荒芜,民众流离四所,怨声载道,没想到花了这么大的功夫造出来的大炮在倾刻间变成了一堆废铁。
吴三桂气得对所有的部下都大骂了一通,他冷静下来一想,这造炮的事还不能就这样放弃,有了第一次的失败经验,第二次说不准就成功了,吴三桂命人找来卫老三,道:
“你还得督促洋人接着造大炮,你每天守在炮房,炮没造好就不要回家。”
卫老三领命回到家取了一些用具,垂头丧气住进了炮房。他在心里想:现在终于把自己给搁了进去,说不定哪一天也给这炮给炸死了,不被炮炸死,也得被吴三桂的刀砍了头。卫老三没想到自己平日没少挨这洋人耳光,这洋人一点也没给自己争气。
卫老三一进炮房便见两个洋人正在垂头丧气饮酒,卫老三一见气不打一处来,扑上去就打了两个洋人几耳光,他豁出去了要与洋人打一架,发泄发泄心中的怒气,奇怪的是两个洋人竞没还手。
卫老三见洋人不还手,竟也可怜起两人来,盘腿往地下一坐,拿过洋人面前的酒灌了一通,醉熏熏地对洋人说:
“我们再造不出好炮来,王爷就得砍我们的头。”
一边说一边用手仿着刀在自己的脖子上狠狠一砍。两个洋人一见,对卫老三叽叽咕咕道:
“我们本不是造炮的,你可怜可怜我吧,我们有家有口,让我们走吧!”
洋人说到这儿已是泪流满面。
卫老三忙道:
“逃是万万不能的,王爷有兵士整天都盯着我们,还没出境就被砍了头。”
洋人便不再说话。
卫老三便整天监督洋人干活,同时还请了几个土炮师傅也加入里面一块造炮。
几个月过去,两尊全新的大炮又威严地在炮台上露面了,有了前次试炮的惨剧,人人都远远地避着这两尊瘟神。吴三桂也没了兴趣去举行什么试炮仪式,纵然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两尊身上。
到试炮的时间,连去点炮的人都没有了,所有的兵士都远远地站着观看,卫老三只好逼着两个洋人自己去点炮。
两个洋人也是提心吊胆,往弹膛里填塞好药弹,点燃引线,捂着耳朵,抱着脑袋就往回跑。只听“轰隆”的两声巨响,那黑亮的炮身一颤,炮弹飞出炮口,击毁了两个上墩。威力之大,标目之准。
卫老三当时惊住了,心里暗道:“真是天神在助我不被砍脑袋!”
洋人也傻傻地看着这一切,不相信这炮是真的没像上次一样爆炸。
远远围观的士兵一阵欢呼。
吴三桂正坐卧不宁地等着试炮的结果,只见一兵士骑马飞奔而来,一下马就大叫:
“王爷,成功了,成功了,大炮轰倒了两个土墩。”
吴三桂听了兵士的话,长长出了一口气,半晌才道:
“备马,我要亲自去看看。”
侍卫立马牵来马,吴三桂翻身上马,直奔试炮的校场,顷刻间便到了,见那炮昂首挺立,炮口直指天空,炮口还飘着丝丝缕缕未散尽的青烟。那两个被击中的土墩,几乎被炮削成了平地,可见这炮的威力之大。
吴三桂看着这一切,十分高兴,他对卫老三和两个洋人说:
“本王一定要重重的赏你们。”
吴三桂这句话对于卫老三来说简直是飞来的运气,不被砍头还有赏。心想:“不会造炮的人造了两尊威力甚大的炮,真是这好贼的运气。”
吴三桂对这两尊炮仔细察了一番,见与上次两尊炮并无什么差异,为什么上次两尊炮就爆炸了呢?还有二十来个人惨死在了炮下,吴三桂要亲眼看看这两个土墩是怎样被炮轰平的,他对兵士说道:
“再放两炮给本王看看。”
那些士兵立马去给炮装弹药,校准目标。见上次没爆炸,大炮四周围了好些人。一个兵士熟练地点火,引火线滋滋地向前燃烧,只的“轰轰”一声,两边站着的人给一股气流掀到了半空,变成一块块、一砣砣散落在地上,两尊大炮再次变成了一堆废铁。
一块铁皮飞过来擦伤了吴三桂的胳膊,鲜血直淌。
所有的人都傻了,也不知道跑开,也不知道说话。
吴三桂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手臂受了伤,也不知道疼痛,他只在心里一遍又遍地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一来好好的大炮就爆炸了呢?为什么?老天你真的不助我吴三桂吗?……”
两个洋人被炸得尸首分家。
第一个先说话的是卫老三,他“扑嗵”一声跪下,痛哭流涕他说道:
“王爷,是奴才办事不力,你砍了奴才的头吧,你砍了奴才的头为死去的兄弟偿命吧!”
吴三桂满脸哀伤,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卫老三一眼,在众侍卫的簇拥下,上马回到了王府。
轰轰烈烈的造炮大事就用这种死伤数十条人命草草收场了。那采矿挖得千疮百孔的山,那伐倒的树,那荒芜的田地,以及上万人在饥饿中流离失所,等等这一切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卫老三自觉无颜,整天提心吊胆地呆在他的府中等着吴三桂来砍他的头。
吴三桂似乎也已认命,自己命中不能拥有一支炮队,他消沉了,在王府中沉迷于女色,醉生梦死。
这天,卫老三躺在榻上无聊地胡思乱想,一个穿着普通衣服的人走进他房里,说道:
“卫老三,你好闲!”
卫老三听到这声音慌忙坐起来,一看却吓了一跳,慌忙跪下,道:
“王爷,奴才有失远迎,你,你怎么孤身一人来了。”
吴三桂没等卫老三招呼,就在椅上坐下道:
“你这内务总管太不称职了,本王不召见你,你就……”
卫老三忙跪下道:
“王爷,求你开恩,奴才实在是无颜见你呀,王爷让我负责造炮,死了那么多……”
吴三桂挥了挥手道:
“不要再提那什么造炮的事了,本王不怪任何人。”
“王爷宽宏大量,奴才给王爷叩头了。”
卫老三说罢一连磕了数个响头。
吴三桂怎不想砍卫老三的头呢,要是换了别人有十颗头也让他给砍了,不砍的原因是卫老三所领的那支商队,还在不停地给他挣银子,另外卫老三会说夷语,他有心派卫老三去与缅甸国结盟,共同对付康熙;再有卫老三的女儿莲莲确实可人,这种种原因让卫老三保住了头上的脑袋。
卫老三从地上起来,十分关心地问吴三桂:
“王爷近日身体可好?”
吴三桂道:
“身体不错,就是操心事大多,烦啊!”
卫老三垂下头,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奴才也不能为王爷分忧,奴才让商队的兄弟给王爷寻些好吃的让王爷补补身体,前段时间送来了一包洋人抽的福寿膏,奴才就打算让莲莲给王爷送去,这几天都没见莲莲的影子。”
吴三桂一听“福寿膏”三字顿时精神一振,他听说大明的天启皇帝就抽“福寿膏”延长生命,只是这福寿膏十分难得,只有洋人才有,价钱十分昂贵,一分金子才能换回一分福寿膏。
“你,你快拿给本王先尝尝。”
卫老三所说的这福寿膏其实就是吴三桂上次吸的逍遥丸,只不过他换了个名字。
卫老三找来烟枪、烟具给吴三桂烧了一泡,吴三桂抽了一袋,顿时神清气爽,精神振奋。他哪里还去辨什么逍遥丸,什么福寿膏的区别,把陈圆圆为他戒逍遥丸用刀戳手臂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吴三桂连连夸奖卫老三:
“还是你为本王想得周到。”
卫老三却在心里得意地暗笑,自己的计划又得逞了。
吴三桂一吸上这福寿膏就一发不可收,整日沉迷于那云雾之中,把女色也忘在了一边。
陈圆圆自从上次发现吴三桂吸食那害人的逍遥丸后,她就十分注意吴三桂的身体。吴三桂背着她吸上福寿膏以后,她发现他脸色青暗,身体消瘦,在她的追问下吴三桂承认在抽福寿膏。陈圆圆找来那福寿膏来一看,发现福寿膏与那逍遥丸一般无二。
陈圆圆大惊,她明白是有人故意在害吴三桂,她派人立马去把胡国柱找来,细细把吴三桂吸福寿膏的事给他讲了一遍,让胡国柱查出是谁在害吴三桂,无论是谁立马杀掉。
胡国柱首先想到的是商队,这福寿膏只有境外才有。一查便查到这福寿膏是卫老三供给吴三桂的,他派了一个手下亲兵,在一个黑夜潜入卫府,朝卫老三胸上捅了两刀。卫老三死时便明白了是什么原因,很遗憾没看到吴三桂好贼死自己就死了,更遗憾的是没在莲莲身上用药让吴三桂在她身上泄精而死。
卫老三娶这叶氏就是有着害吴三桂的目的的。没在莲莲身上用药是看她还小。他没想到吴三桂身边的人觉察得这么早,向他下手也这样突然。
卫老三更后悔的是,早知道自己是一死,为什么自己不持刀拼死一搏呢?
卫老三是怎样死去的,吴三桂全蒙在鼓里,卫老三死后数日还在可惜失去了一位好帮手。卫老三可谓隐藏得深,戏也演得好,骗过了吴三桂这样精明的人。
卫老三死后,吴三桂给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以示他对卫老三以及对所有部下的信任。吴三桂这样做的目的旨在昭示每一个部下,为他效命总会得到好处。
卫老三死后数月,商队在密林里遭到了一帮不明身份的人的袭击,镖队拼死抵抗与反击,可还是死伤惨重。马队和所驮货物全部丢失,逃出的人不知中了什么毒刚逃到半路就毒发身亡,只有少数几人回到了云南。
吴三桂气得暴跳如雷,当即命爱将马宝带领二千多精壮之兵去剿灭这帮盗贼,马宝带上方云舒,另外带上二千名兵丁全副武装出了春城,进入了密林。
马宝带着兵士顺着商队所走的路,沿途搜寻,并没有看到什么山贼强盗,甚至连人也没看到,沿途只看到一具具死去的商队兄弟和尸体,死时都经过剧烈的挣扎,死得异常的痛苦,一具具死尸都全身乌青,用刀划开肌肤便流出臭不可闻的黄水,一个个都是中了一种毒箭而死,但不知道中的是何毒。
马宝带队在密林中搜寻了数日,没遇着一个人,便收兵回到春城。吴三桂见途中平静了,他想也许是一支流动的贼寇,不足为虑,又重新组建一支商队,把货物运出境外。可数日过去,这只商队进入密林又遭到了同样的命运,马匹与货物全部丢失,数人死亡,逃回来的也只有不多的几人。
吴三桂大为恼火,命马宝带着兵丁再次出击。
马宝有了前次的经验,他命兵丁都扮成商队,马背上架着的两只筐里不装货物,让兵士蹲在里面。一个个刀在手,箭在弦,在密林里行了数日。这天傍晚,兵土烧起火堆正准备宿营,只听一阵“叽叽呱呱”的叫喊声,和一阵树叶的喧响声,兵士一阵慌乱,四下散开。有不少兵士中了箭,箭是用一种特产的竹子削制的,不很锋利,但箭头浸有毒,当场不感觉咋样,过一两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
马宝不愧为身经百战的大将,他迅速调兵遣将,组织反击,可天已黑了,树林里本来光线就十分暗淡,哪里看得见贼人藏在何处。
几位武功非凡者,只是凭感觉把手中的暗器扔出去,只听几声惨叫,伤了几个人,当循着叫声追过去时,人早已跑光了。
兵士向暗处四下里乱放了一气箭,四下里顿时又归于平静:
这里那些中箭的兵士,身上的巨毒发作,全身似有万条毒蛇的噬咬一般,在地上翻来滚去,惨嚎不绝,痛苦万分。这样叫喊上一两个时辰才气绝身亡,没有一个侥幸活下一来的。
第二天天亮一看,森林里除几滩鲜血外,连脚印没也留下,兵士所射出的箭都射在了树杆上。
马宝第一夜交手就损失了上百人,可连敌人的面也没见着。
第二夜,马宝为了防止全军遭到突然袭击,他把兵士分为几个小队分开宿营。又能遥相呼应,四处烧着髯火,在森林里照得如白昼一般。
兵士都挽着弓搭着箭睡觉,在午夜时分,又是一阵“叽叽呱呱”的叫喊声,兵士立马醒来,藏在树杆后面,盯着暗处准备应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动静,准备重坐回火塘边打瞌睡,只听头上的树叶一阵喧响,密密麻麻的浸过毒的竹箭便迎头射了下来。
数名兵士中了箭,森林里顿时惨叫声不绝,一个个中了毒箭的兵士知道没活的希望,自动把刀戳进了自己的胸脯。
活着的每一个,哪见过如此惨景,一个个吓得全身抖得的筛糠一般。
马宝知道敌人的毒箭来自头顶,但也不明白,敌人是怎样居于树上,而让他们浑然不觉的,晚上宿营时,他让兵士都用树枝搭建棚子,而且棚子搭在一片空地上。派兵士整夜轮流监视着各方。深夜他正在酣睡中,突然头上重重地挨了一棒子,好在睡在身边的方云舒手疾眼快,向着那舞着木棍的黑影当胸一刀,那黑影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各个棚子里的兵士都遭到了同样的袭击,当兵士叫喊着醒过来舞着刀还击时,只听一声尖叫,那一个个黑影都扔下手中的木棍敏捷而矫健地蹿上了树,消失在黑暗之中。
马宝命人拿来火把看方云舒所杀的这黑影是何物,大伙围着一看惊呆了:方云舒所杀的竟是一只大毒猴。
猴也能使弓射箭,也能袭击人?
马宝、方云舒与众军士百思不得其解,方云舒所杀的确是只青猴,四尺多长,爪脚却十分的粗壮发达。
马宝与众军士想到青猴袭人,一个个都骇然,大森林里有成千上万的猴子,怎么杀得净,而且大青猴很狡诈多端,能爬会跳,在森林里可以说比人更有许多倍优势。
马宝宁肯相信这是方云舒偶尔所杀死的一只大青猴,大青猴就算会射箭,可又怎么制箭,涂毒。这一定是人所为。他所带的部下二千余人,死了二百来人,还有足够的力量进入大森林腹地去搜查匪类。只是每晚的防范措施更加严密,在宿营地的四面树枝上都挂上铃铛,一听到铃铛响,便朝响处放箭,这一招果然十分有效,一连几夜兵士都没遭到袭击。
马宝与众兵士越往森林深处走,那暗不见天日的陌生环境越令人生畏,一棵棵参天大树密集地挡住去路,丛生的杂草绊得军士几乎寸步难行。加之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禽兽哀鸣嚎叫,更是摄人魂魄。
马宝带着兵丁在森林里转悠了好几天,别说连人连猴子的影子也没见着。这天,众军士被陷在一片杂棘草丛里,寸步难行,有的兵士干脆脱了身上的厚重的盔甲赤臂往前钻,只听见一阵树枝的摇晃声,转眼间上百只大青猴出现在众军士的头顶,竹削的箭羽如雨点一般射下来。
众军士大多都没戴盔穿甲,那射下的毒箭很轻易的钻进了他们的身体,更要命的是不少兵士被棘藜和杂草所缠,连躲闪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挨射。
马宝忙指挥兵士反射,那些青猴大都藏身在枝叶间,极难射中,费了不少的箭才射中几只猴子,惨叫着从树枝上摔下来。
令马宝惊奇的是,一只猴子从树上跌下来,爪子里还抓着一块布,他拣起那块布一看,上面一个大大的“朱”字,“朱”字两旁各画着一条龙。
马宝久久地看着这块布,他想起了数年前吴三桂为了剿灭永历皇帝也曾带着大军进入过里面。
也就在数年前,明末最后一位流亡皇帝永历被吴三桂追剿,流亡大臣沐王波等数十人全部被杀死,哭声传到一二里地之外,永历帝面对惨状,放声大哭,要与皇后共同自缢,被手下太监拦住,道:
“皇上为社稷而死,理所当然,可是太后年岁已高,皇上死了怎么办呢?既弃社稷,又弃国母,不可以呀,还是保住龙体以待天命吧!”
永历知道吴三桂派大军进入密林围剿,肯定是要自己的命无疑了,他从妃子手中抱过刚出生几个月的儿子,交给这位太监,道:
“这是陛下惟一的骨脉,陛下把他交给你,你带着他逃命去吧,不要跟着大家一块白白送死了。”
这位叫卢子的太监磕头领命后,抱着正熟睡的小太子离开了永历。
这太监抱着小太子出逃不两日,又发生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大杀戮,永历之众大小三百余人全部被吴三桂所擒,吴三桂用弓弦亲手勒死了永历。
却说小卢子带着才出生几个月的小太子进入了大森林,他想的是如何把这太子送回中原,找人养大。
这太监带着小太子一进入这茫茫的大森林便迷了路。在这森林里转悠了几天也没法走出林子,加上太监长年生活在皇帝身边,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又累又饿又急又怕,很快病倒了,小太子已在他怀里饿得奄奄一息。
这天他拄着拐杖走了两个时辰的路,便动不了啦,看到有个小水坑他走过去,想盛点水喂这饿得奄奄一息的太子,他弯下腰盛上水抬起头时,见一条水桶般粗的大蟒蛇正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己咬来,他大叫一声便吓晕死了过去。
太监慢慢醒过来以为自己已到了地狱里,抬头四面看看见身边围着许多只大青猴,小太子被一只大毒青猴抱在怀里,小太子正在吃母青猴的奶水。
太监一见便知道自己还活着,爬起来给这只母青猴磕了几个响头,说道:
“大明血脉不绝,真是天相怜呀!”
从此这太监和小皇帝便与青猴住在一块,青猴对这两个人很友好,四处采果子都要分给这太监一份,青猴住树上,太监便抱着小太子住山洞,青猴便担任守卫和警戒,防备野兽来伤害二人。
有天晚上一只豹子闯进来,青猴为了把豹子赶开,一连被豹子咬死了好几只青猴才救下太监和小太子。
小太子吸食母青猴的奶一天一天长大,太监与每一位青猴都熟得如老友一般,但每一只青猴都敬着太监,视他为猴王。太监见这些青猴都十分机灵,他便伐竹制作弓箭,教这些猴子射箭、打猎。短短的几年太监便训练出了一支猴军,教它们打仗,并且还有严明的纪律。
吴三桂的商队数次遭抢都是太监指挥这些青猴所为。
却说马宝率领疲惫不堪的兵士在森林里悠转,每天都要遭到青猴袭击,再加森林里的瘴气和蚂蟥,人只要破皮负上一点轻伤就难有活下去的可能。有的兵士走着走着便一声不响一头栽在了地上,永远起不来了,到第二天一看,这死去的兵士已变成了一具白骨,庞大的蚂蚁群很快把肉吃光了。
马宝所带领的两千余名兵士,只有几百人还活着,但一个个都面色蜡黄,大有一头栽在地上不再起来之势,衣服被棘藜和树枝撕成了丝状,样子十分的凄惨。
却说太监小卢子每天在森林里操练这群猴兵,他希望这小太子长大了便带着这群“天兵”去夺回他父辈的天下,杀死仇人吴三桂。
马宝对众青猴的袭击一点办法都没有,箭也射光了,每一个兵士都精疲力竭,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了。与青猴较量日久,渐渐地发现青猴都惧怕鲜血,每次遇见青猴袭来都砍杀一只野兽,或一个病入膏育的人,最后想了个最好的办法便是把鲜血涂遍全身,青猴一见便四散逃开。
众军士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也无心恋战,只想尽快撤兵回去,一进入大森林,就犹如进入了茫茫无际的大海一般,一帮人在里面四处乱蹿乱闯。
这天,马宝带着兵士进入了一片开阔地,远远地看到林间有火光闪动,他带着几个精壮的兵士和方云舒一块潜上去,一看却呆住了,一排茅屋前用木杆支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朱”字,下面画着一条龙,与他所拾到的那块布上的一模一样,一个小孩子正高高地坐在用藤条编的椅上,一个老太龙钟的老头,恭恭敬敬地立在身边。一帮猴子跪在下面,不停地磕拜,嘴里“叽叽呱呱”好像是在说:
“天要灭吴,天要灭吴!”
马宝和方云舒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猴子向人磕拜而且有模有样。所有的人都凝神闭气,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只见那些猴子跪拜完毕,那小孩子一挥手,说了些什么,猴子欢天喜地从地上爬起来,跳到一边打闹去了。那老头扶着小孩下离了座,轻声慢语他说着什么,一只猴子跳过来,送上两只果子给这两个人,又迅速闪在一旁。
这小孩子拿过果子便啃,虽然像人的模样,可举止和行为完全像一只地地道道的猴子,不停地眨巴着眼睛,东瞅瞅,西瞅瞅,啃着果子走到一只毒猴前,便躺在母猴的怀里,母猴一把搂住这小孩子的头,给他捉虱子。
马宝睁大眼睛看着这小孩子,他的大脑在飞快地转动着,他见这小孩的模样极为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那老头朝一只猴子“呕呕”地叫了几声,那只猴子走开了,一小会儿数只猴子扛着竹子过来,一根根扔在老头面前,老头一边咳嗽一边用刀劈开竹子,削成箭,削好一捆箭便浸在水里,那水是他亲手熬制的毒药。
马宝和方云舒与几个兵士看着这一切明白了:抢劫商队,让青猴射箭杀人全是这老头所指使,他抬起头再看一眼那在木杆上闪动的“朱”字大旗时,他想起了那小孩子长得太像被吴三桂所勒死的永历皇帝了。
马宝没想到这在深山密林中被一群猴子留下了大明最后一支龙脉,他叹了一口气,道:
“这真是天意呀!”
马宝等人同时还看到了被抢劫去的布匹、生活用品和一些其他的东西。
马宝带着军士悄悄退开,离开这是非之地,军士问:
“将军,为什么不杀进去,斩草除根?”
马宝道:
“留一方土地给大明吧,瞧着也够可怜的,再说,杀进去容易,杀出来就难了。”
说罢抬头向树上一看,树上的枝叶间藏着无数只大青猴瞧着这些军士。马宝正要叫不好,让大家注意,只听一声“欧欧”的长叫,大青猴从树上跃下,从天而降,扑向军士。
一场赤膊战展开了,有好些军士连刀都来不及举起,就被跳过来的猴子扑倒。顿时人嚎猴嘶肉血飞溅,打撕成一片。大青猴一个一个凶狠异常,又打又撕,又抓又咬,体弱的被扑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马宝和方云舒肩并肩背靠背,挥动手中的刀一连砍倒数只围攻的大青猴,一口气逃出几里以外,才摆脱追击,有数十名兵士陆续逃出来,但一个个都负了不同的伤。
经过这次大青猴的袭击,二千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马宝和方云舒带着这些人在森林里又转了十多天,走出密林时只有十来名军士还活着,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狼狈极了,当看着那一马平川,看到天空明晃晃的太阳时,仿佛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恶梦,那么恐怖与惨烈。
马宝带着十几名兵士回到滇城,吴三桂一见他这有许储之勇的大将这副模样,大吃一惊。而且所带精兵二千多人,活着回来的只剩下十来名更是惊骇不止。
马宝如实地把在森林里的所遭遇的一切向吴三桂说了遍。吴三桂更是惊骇,沉吟半晌才缓缓他说道:
“大明龙脉不绝也是天意,本王何必再争呢想当年本王亲手勒死永历,也实属无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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