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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大审判

_15 黄鹤逸(当代)
谷寿夫全神贯注地听着,当陈光虞说到“被杀害者过去认为是三十万人,经过反复调查核实,被杀害的确切数字是五十万人,以及二万妇女被强奸,大火烧了一个多月还没有熄灭”时,他皱着眉头,蠢蠢不安地蠕动着矮胖的身子,又两手不安地合在一起搓了搓。
十点三十五分,起诉书宣读完毕,石美瑜说:“现在,由律师梅祖芳、张仁德先生为被告辩护。”
谷寿夫搔了搔花白头发的脑袋,拒绝说:“不用律师辩护,我比律师先生更了解事实真相,也更了解我自己。”
“你可以不要律师辩护。”石美瑜说,“那么,你对起诉书指控你在南京大肆屠杀无辜百姓的犯罪事实,还有什么话要说?”
“对公诉人先生的指控我不能接受。”谷寿夫仍与预审他时一样抵赖着,“我已说过,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奉天皇之命向中国作战,交战双方都要死人。对此,我只能表示深深的遣憾。有战争必有伤亡。所以,不存在什么大屠杀,不存在有什么大屠杀主犯。”
他花言巧语,将自己的犯罪行为推得一干二净。
石美瑜狠狠瞪了谷寿夫一眼:“请受害人提供证据。”
一个中年男性从台上第二排座位上站起身来,他满脸愤慨地说:
“我名叫冯清江,是南京的一名建筑工人。民国二十六(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八日下午三点左右,我从工厂回家,路过草鞋峡时,遇上一队日军押着五万七千多个男女难民走过来。我想逃走,但已来不及,也被他们抓住了。这么多的人没地方关押,都坐一块草坪里。一个小时之后,日军用铁丝穿着难民的手掌心,将两个人连在一起。大约穿了千把人时,有个军官模样的人走来,对正在用铁丝穿难民手掌心的士乒们说:不用穿了,第六师团部有命令,凡是抓到的中国人统统枪毙!”
冯清江声泪俱下:“于是,日军命令难民全部站起来,然后用机枪对我们进行扫射。”我装着死了倒在地上,拉两具尸体盖在身上。日军担心有人没有死,又用刺刀在尸体上乱戳一气。”
他卷起右手袖子:“我的右手臂被戳伤,这是伤疤。”
台下有许多人泪水横流。这泪水,饱含民族的辛酸,饱含自鸦片战争以来上百年的耻辱,滴落在神圣的法庭上。
第二个作证的是英国《曼特斯特卫报》驻南京记者特伯勒,他手捧一份剪报说:
“这是我十年前写的一篇通讯,题目叫做《现代史上破天荒的残暴记录》,文章约四千字,揭露了日军在中华门一带屠杀中国人和烧毁房屋、强奸妇女等累累罪迹。现在,我将这篇通讯念一遍。”
他念道:“据不完全统计,到十二月二十七日止,日军在这一带杀害无辜平民五万多人,强奸妇女五千多人,烧毁房屋一千八百多幢。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的活地狱,是近代史上最黑暗的日子。国际委员会主席雷伯先生和秘书史密斯先生见此惨状,特地走访日军第六师团部,要求阻止无法容忍的残暴行为。但身为师团长的谷寿夫先生避而不见,只让一名少佐军官出面应付几句。因此,日军的残暴行为更加变本加厉。”
石美瑜问:“谷寿夫先生!雷伯先生和史密斯先生访问你,你为什么避而不见?”
谷寿夫说:“十年了,往事如烟,记不得了。”
特怕勒念完,美国《纽约时报》驻南京特派记者杜廷宣读了他当年写的通讯《南京大屠杀目睹记》,揭露了日军在草场门、上新河、上元门、紫金山一带屠杀八万多个中国人,以及抢劫和强奸妇女等罪行。杜廷说:“日军占领南京时之屠杀,掠夺与强奸行为,其野蛮之程度,超过了此次中日战争中所有的残暴屠杀行为,日军的残酷行为,堪与欧洲中世纪黑暗时代之野蛮行为,与亚洲中世纪征服者的残忍行为相比并。”
“我对两个记者先生所说一无所知。”谷寿夫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请问两位记者先生,你们写的是虚构的小说吧!”
石美瑜一击惊堂木,喝道:“请谷寿夫先生态度老实点!你知道你是在什么场合,在同谁说话吗?”
他接着说:“下面,请《陷都血泪录》的作者郭歧先生作证。”
郭歧原为部队文化干事,现为营长。他将《陷都血泪录》念了上遍之后,说道:
“这篇五千字的文章所记载的事实与特伯勒先生所写的大抵相似。但我的文章多一个内容,就是日军利用杀人取乐。为了加深印象,情允许我将这段文字再念一遍:十二月十七日下午,五十多个日军把一千八百多个男女难民驱赶到中华门,强迫他们一个紧挨一个地坐在地上,先在他们身上浇上汽油,然后用机枪扫射。枪弹一着人身,立即引起燃烧,将死未死的难民,被弹击火烧,痛苦地浑身颤抖,全场一片摇曳的火光。日军们则手舞足蹈地狂笑着:‘美极了,美极了,这是古往今来最美的火光舞!’十八日上午,一百多个日军在草场门杀了三百多个难民,临走时,每人用枪上的刺刀戳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都发疯似的跳着,扭着,唱着,这样走了几里路,玩腻了,才把人头丢在西康路口。十九日上午,日军在太平路放火,当大片房屋烧成熊熊烈火时,他们将二百五十多个难民捆绑着,一个个丢入火中。当被害者发出阵阵惨叫时,日军们却歇斯底里地狂叫:‘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同一天下午,五十多个日军在上新河强迫一百五十多个难民各挖一个三尺深的坑,再将他们的下半身埋在地下,然后牵来八十多条狼犬;当狼犬撕咬难民上身,被害者撕心裂胆般惨叫时,日军手牵手围着被害者跳起舞来,日军取名为‘狗吃活人肉刑法’。还有什么‘钓鲤鱼刑法’,二十二日上午,日军将五十多个难民吊起来,用铁钩钩着他们的舌头,然后用皮鞭抽打,被害者痛苦地一抽搐,舌头就破了,口里的鲜血直流。这时,日军哈哈大笑说:美的享受,美的享受!”
郭歧说:“我的《陷都血泪录》先在《中央日报》发表,不久,日本《读卖新闻》大概为了炫耀日军的威风,全文转载了这篇文章。请问谷寿夫先生!如果我写的不是事实,你们日本报纸怎么会转载?文章在中国、日本两家发行数量多的报纸上发表之后,你和你的上司松井石根怎么没有提出反驳,甚至抗议呢?”
谷寿夫在血泪交织的控诉声中悚悚自危了。他说:“恭聆郭先生所述,确实太残忍。”
他继而狡辩:“不过,我部进驻中华门时,该地区已迁徙一空,无屠杀对象了。至于草场门、上新河等地若有屠杀行为,那是别的部队干的。”
法庭如火山爆发!有的指着谷寿夫破口大骂,有的气愤地挥着拳头喊打,有的号陶痛哭!愤怒和悲痛之声,大有掀翻屋顶之势!
石美瑜连击几下惊堂木,大家才平静下来。接着他说:“谷寿夫先生!你在你的部队开展杀人竞赛没有?”
谷寿夫一惊,旋即矢口否定:“没有!我谷寿夫哪有这样野蛮和残酷?”
石美瑜手对台下的法警一挥,吩咐说:“将两名丙级战犯押上法庭作证!”
四名法警将向井敏明和野田毅之押上来了。两人都是三十多岁年纪,同穿着褪了色的土黄色军装,齐声说:“请罪,请罪!”向台上台下各一鞠躬。
“谷寿夫先生!你认识我们两个吗?”向井问。
谷寿夫将他们打量了一会儿,摇着头说:“不认识,不认识。”
“日军侵占南京时,我们是你手下两名少佐军官。”野田说,“我名叫野田毅之,他名叫向井敏明。那年十二月十四日,也就是你号召开展杀人竞赛的第三天下午五点左右,你在师团部接见我们两个,怎么不认识了?”
“十年了,十年了。”谷寿夫含糊其词地说着又摇摇头。
向井说:“我们之所以受到你的接见,因为我们响应你的号召最积极。十四日那天,野田君砍下了七十八个人的脑袋,我砍下了八十九个脑袋,准备接受你的奖励。可是,你却说,我们都没有杀满一百人,不能夺标,明天再来。”
野田紧接着说:“第二天,我杀了一百零五人,向井君杀了一百零六人,我们认为可以夺标了。可是你又说,究竟你们谁先杀足一百人没人作证,还是不能获奖,明天再来。”
他说到这里,拉着向井面向听众跪下去,两人连说:“我们罪该万死,我们罪该万死!”
谷寿夫两脚颤抖了几下,似乎也想表示忏侮,但他终究没有下跪。
“我有罪,我有罪。”他说,“人老了,记忆衰退了,二位所说的这些实在记不起来了。不过,即使我号召杀人竞赛,也不会要下边用刀砍,因为这方法太原始,远不如用枪杀方便!”
法警将向井、野田押走之后,石美瑜宣布:“把从中华门外的万人坑里挖掘出来的、被害者颅骨搬出来!”
顿时,在场者仿佛进入深山古刹似的,森森地肃静下来。接着,两个法警各从里面房间里提来一个白布袋子,向一张铺着黑布,宽约五尺,长约七尺的桌子走去。桌子正好对着谷寿夫,距离他约三步远。不一会,一颗颗白生生颅骨从布袋里滚出来,堆满了一桌子。法医张瑞之身着白褂,手戴橡胶手套走过来,指着颅骨说:
“刚才谷寿夫先生狡辩时,说什么用刀砍太原始,而从这些颅骨底部的切痕看,全部是刀砍下来的。”
他见谷寿夫呆若木鸡,不置可否,喝道:“你向前走三步,看这五十多颗颅骨,哪一颗不是用刀砍下来的!”
谷寿夫胆战心惊地走向摆着颅骨的桌子,瑟缩地低头看了好一阵。
“是的,是的,都是刀砍的,残酷,残酷!”他继续狡辩,“进驻南京的部队还有中岛君的第十六师团、牛岛君的第十八师团和未松君的第一百一十四师团,也许是他们所为。”
“不是!”石美瑜拿起一份案卷,“去年七月二十一日,你在东京接受预审时,中岛贞雄与你面对面揭发时,他用事实说明,日军进犯南京时,第十六师团、十八师团、一百一十四师团分别驻扎在南京的东郊、西郊和南郊,南京大屠杀全是第六师团干的。当时,你不仅没有反驳,而且在审讯记录上签上‘情况属实’四个字和你的姓名。纸写笔载,你无法否定!”
他接着说:“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那好,下面放一段美国驻华使馆新闻处实地拍摄的谷寿夫部队暴行纪录影片给你看!”
礼堂的电灯一灭,银幕上映出趾高气扬的谷寿夫,由一批军官簇拥着来到雨花台。这时,一批日军士兵正强迫一百八十多个中国难民跪在地上。紧接着,士兵们挥动马刀将一百八十多颗头颅砍了下来。谷寿夫摸着仁丹胡,很欣赏地点点头,又向随来的军官伸出一个大拇指表示称赞,然后扬长而去。
电灯亮了,石美瑜间:“谷寿夫先生!你看了电影,还有什么话要说?”
“无话可说,有罪,有罪。”谷寿夫如重雷轰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在法庭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再放映一段纪录影片。”石美瑜说,“是日本随军记者、谷寿夫先生的好朋友伊藤敏松先生拍摄的。”
出现在银幕上的是一个个日军士兵强奸中国妇女的镜头,以及一支日军部队押着五十多个年轻漂亮的中国女人送往第六师团部,谷寿夫马上挑选其中一个,拉着她走进自己的卧室,然后砰地把门闩上的镜头。
放完影片,石美瑜说:“谷寿夫先生!你没有想到这段影片会落在我们手里吗!”
谷寿夫茫然地摇摇头。
这段影片为什么会落在中国人手里?原来,九年前,伊藤敏松在武汉认识了中央通迅社记者李健君。半个月后,伊藤从前线采访回来,因中暑倒在汉口码头,被路过这里的李健君送往医院抢救。谷寿夫被远东国际军事法庭逮捕后,曾托人捎信给伊藤,恳求他将这段影片销毁。
正在这个时候,李健君登门访问他来了。伊藤灵机一动,就将影片交给李健君,以表示他对中国朋友的感激之情。
在一桩桩一件件、铁证如山的事实面前,谷寿夫瞠目结舌,哑口无言,颓然低下头去,俯首认罪。
接着,根据国际《海牙陆战条例》和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处决战犯的有关条款,由石美瑜宣读了由叶在增执笔写的《对战犯谷寿夫之判决书》。
当他宣读到:“谷寿夫在南京作战期间,纵兵大肆杀害俘虏及非战斗人员,并强奸妇女和抢劫破坏财产,众证确凿,罪行恶劣!凡此种种,不仅为人类文明之重大污点,即揍其心术之险恶,手段之毒辣,贻害之惨烈,亦属无可矜全,应予科处极刑,以昭炯戒”时,台下的中外记者和听众全体起立,报以暴风雨般的掌声,感谢为中国人民与人类和平伸张正义的法官们!
把别人的生命视为草芥的人,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最重。尽管谷寿夫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但真正成为现实,他已经吓得魂不守舍,面无人色,浑身战战兢兢,两脚发软,由两个法警半搀半推押出法庭。
几天后,谷寿夫从一场恶梦中清醒过来,要求见看守所所长文瑞华,在一号囚室他向文瑞华一鞠躬,哀求说:
“恳望所长先生给我解除手铐,一个小时之后再给我戴上。同时恳望给我剪刀和针线。”
文瑞华不解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想写首诗,留给我的妻子清子女士;想缝制一只小布袋,装上我的头发和指甲,也留给我的妻子。”谷寿夫说,“用头发和指甲作永别物,是我们日本人的传统习俗。”
文瑞华望了望两眼浮肿的谷寿夫,满足了他的要求。
谷寿夫坐在床沿上,用一块硬纸板垫在膝盖上,写了以《赠清子》为题的四句诗:
樱花开时我丧命,痛留妻室哭夫君。
愿献此身化淤积,中国不再恨日本。
这个南京大屠杀的刽子手,最终还是在铁的事实面前认罪伏法,希望以他的死来消除中国人民对日本的仇恨。可是,事隔十多年之后,日本文部省却想翻案抹掉这段历史,这就连谷寿夫也不如了!
接着,谷寿夫将一条白色手帕撕成两半,将一半缝制成一只小袋子,然后剪下十个指头的指甲和三束头发,连同那首诗装入小布袋,再用针线封住袋口。他双手捧着小布袋,面向日本方向跪下去。喃喃念了几句什么,从地上爬起来,将布袋塞进左胸口袋里,伸出两手让身旁的一名法警再给他戴上手铐。
四月二十六日,雨过大晴,大地一片明媚春光。在这一天,一个杀人魔王将带着磐竹难书的罪行从人间消失。上午十一点,两个法警将谷寿夫从看守所提出来,押到监刑室。监刑法官葛召荣对谷寿夫验明正身之后,宣读了执行处决的命令,然后说:
“战犯谷寿夫!你若有话还可以作最后的陈述。”
谷寿夫惨白着脸,低声说:“我左胸口袋里有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我的指甲、头发和一首诗,烦请法官先生用挂号寄往东京都中野区富士町五十三号近藤清子女士收:让我的指甲和头发回归故土。”
他戴着手铐的手摇动了一下:“不方便,有劳先生把小布袋拿出来。”
葛召荣向旁边一个法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给谷寿夫解除手铐。谷寿夫两手相互搓了几下,从口袋里掏出小布袋,双手捧着递给葛召荣。
“我们一定负责将它寄给你的妻子。”葛召荣将布袋交给一个法警,手指桌上的执行死刑命令:“请在上面签名。”
这种签名实在艰难,加之两手被铐得酸痛,谷寿夫的签名如同鬼画符。
葛召荣说:“你想喝什么酒,吃什么菜,要大米饭还是要馒头,我们尽量满足你最后的要求。”
“什么都不想吃了。”谷寿夫说罢,又面对日本方向跪下去,连磕三个响头。
两个法警给谷寿夫来个五花大绑,在他背上插块“处决南京大屠杀主要战犯谷寿夫”的木质斩标,将他押上一辆红色刑车。
当刑车由前后各五十辆武装摩托车开道和压阵,经中山路、中华门驶向雨花台刑场时,沿途人山人海,欢声雷动。十年前,谷寿夫在南京砍倒了千千万万的中国人;今天,站起来了的中国人要怒斩谷寿夫!
“血债要用血来还!”“伟大祖国万岁!”的口号声,好像一阵阵滚动的雷声,又像是雷雨和暴风雨期间大海的怒吼声,此起彼伏,惊天动地!
中国人民怒斩了谷寿夫,刺伤了三个监审官的脑神经。当天晚上,赫伯特气急败坏地打开从东京带来的小型无线电收发报机,与麦克阿瑟通话:
“报告最高总司令!在中国,我们三个监审官无法开展工作,一致要求返回东京!”
麦克阿瑟一惊:“什么,什么,无法开展工作?你们都要求返回东京?都回东京不行!不过,赫伯特先生可以回东京一趟,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出了问题,我正在处理一件棘手难办的事。详细情况你不用在电话里说了,你来东京之后再向我报告。” 14.一批要人出庭作证
国际法庭出了什么问题?说来话长。
一九四六年一月二十日,美国参议员伯纳德在国会发表题为《战后美国之劲敌》的演说中说:“战后美国及自由世界之最大敌人是以苏联为首的共产党执政国家。对付这样的敌人在不排除武装进攻的前提下,应多从特殊的政治手段、外交手段、经济手段、文化手段进行渗透。行使上述特殊手段,当务之急是培养一批高水平的间谍人员。我为这种渗透取个新名词,叫做冷战。”同年五月,英国前首相丘吉尔发表的富尔敦演说,对伯纳德提出的冷战大加赞赏:“妙极了,冷战!冷战,能够帮助自由世界冷静地思考问题,进而想到了冷箭,冷却,冷面,冷眼,冷处理,冷加工,实在是妙!”一九四七年三月十日,杜鲁门发表国情咨文,提出新殖民主义纲领。咨文宣称:“美国有领导自由世界,援助某些国家复兴的使命”,“以防止共产主义的渗入”。“面临战后特殊的国际环境,伯纳德参议员先生提出的冷战政策,应为美国之基本国策。”紧接着,美国资产阶级政治理论家李普曼在美国报刊上连续发表六篇鼓吹冷战的文章。杜鲁门的国情咨文发表七天后的三月二十日,苏联外交部长莫洛托夫发表《警惕冷战》的讲话,号召社会主义阵营保持高度警惕。从此,冷战一词开始广泛流行。
一九四六年十二月十八日,美国政府出于冷战的需要,由国务卿贝尔纳斯写信给麦克阿瑟。他在信中说:“一场冷战已经开始,我们认为,从宽处理日本战犯,同样是进行冷战的特殊手段之一,也就是在战犯的处理上要与苏联针锋相对。”
麦克阿瑟马上就如何从宽处理日本战犯问题,与基南进行研究。基南的意见是,对已定为甲级战犯嫌疑犯起诉的四十多名被告,至少有一半人不能定罪;在押其他战犯嫌疑犯也要无罪释放一批。麦克阿瑟问释放多少人?基南说至少要释放一半,也就是四千多人。
这时,麦克阿瑟最宠爱的女秘书良秀子,正在隔壁房间里为麦克阿瑟处理来信。麦克阿瑟和基南交谈释放战犯的事,她听得十分清楚。五天前,麦克阿瑟的妻子已回美国看望重病的母亲,为他与良秀子厮混提供了更多的方便。这天午饭后,麦克阿瑟来到良秀子的卧室,把良秀子抱在怀里时,良秀子踮着脚,吻着麦克阿瑟的脸颊,悄声问:
“你们准备无罪释放一批尚未经过预审的在押战犯?”
“对你不保密,但你必须保密。”麦克阿瑟的一只手己伸向良秀子高高隆起的胸脯。
“我要求将我的在押亲戚都释放。”
“等会儿你把他们的名字写给我。”
两人厮混过去,良秀子穿上衣服,拿出纸笔,写了八个人的姓名。他们是关东军朝鲜军管区第一百十一师团长饭沼守和第一百十九师团长盐泽清宣,驻新加坡第十方面舰队司令官福留繁,驻缅甸第十八师团长中永右二郎,驻泰国独立混成第二十九旅团长佐藤原八,驻新几内亚第十八军司令官安达二十三,驻棉兰老岛第三十五军司令官铃木宗作,驻印度尼西亚独立混成第二十六旅团长岩部仲雄。
“他们是你的什么人?良秀子小姐?”麦克阿瑟边看名单边问。
良秀子说:“饭沼守、盐泽清宣、福留繁三人是我的表哥的亲戚,中永右二和佐藤原八是我的表叔,安达二十三是我兄嫂的舅父,铃木宗作是我姐夫的父亲,岩部仲雄是我的姑父的弟弟。”
麦克阿瑟沉思片刻,说道:“安达二十三不能释放,因为他指挥日军进攻新几内亚时,杀害了美军、澳大利亚军和新西兰军俘虏三万二千多人。还有铃木宗作也不能释放,他与已枪毙的原日军第十四方面军总司令山下奉文犯有同样的罪行。巴丹死亡行军,山下奉文是罪魁祸首,铃木宗作是主犯之一!”
“我把一切都交给了您,这一点情面也不能给!”良秀子紧紧抱住麦克阿瑟,“您不同意释放安达二十三和铃木宗作,我现在就离开您!”
“你真的要离开我?”
“真的。”
“那我就枪毙你。”
“能够死在心爱者的枪口下是幸福。”良秀子从他的手在她臀部上的两拍中知道他的口是心非。
他又拍了拍她浑圆的臀部:“就凭你这句话,我同意释放安达和铃木。”
这八个罪犯释放之后,许多人悄悄携带金条和金器来找良秀子。恳求她在麦克阿瑟面前说情释放自己的亲人。送上门来的金条和金器不能拒绝,但又感到不好再在麦克阿瑟面前进言。经过一番矛盾的对立统一,她干脆以麦克阿瑟的名义给基南打电话,先后释放了一百三十八名罪犯。到一九四七年四月二十日为止,加上麦克阿瑟亲自批准释放的罪犯近二千人。
然而,尽管这些罪犯是不声不响释放的,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四月二十六日上午,中国法律代表团派向哲浚携带战犯提审单,前往巢鸭监狱提审日本驻台湾军第六十六师团长中岛吉三郎、独立混成旅团长村田定雄进行预审时,典狱长阿尼斯看了提审单,淡淡地说:
“在我的记忆里,一百五十六号囚室、二百八十五号囚室没有关押这么两个人。你们是不是把姓名写错了,向先生!”
“没有。”向哲浚说,“中岛吉三郎是一九四六年三月被逮捕入狱的,村田定雄是同年五月被逮捕入狱的。我们查了,他们分别被关押在这两间囚室里。”
“噢!记起来了,这两个罪犯因病被保释监外治病去了。”阿尼斯搪塞一句。
向哲浚说:“我们也查了,保释监外治病的战犯名单中没有这两个人。”
这时,阿尼斯的助手特伦茨走过来,煞有介事地拿起提审单看了看:“典狱长记错了,保释监外治病的没有中岛吉三郎和村田定雄,这两个人于上月的一个深夜越狱逃跑了。”
阿尼斯顺水推舟:“监狱里关押着几千人,的确记不清楚了。”
“中岛吉三郎和村田定雄越狱逃跑,你们怎么没有向国际法庭报告?”向哲浚多思虑的两撇眉毛往上一挑,“一定是你们把这两个罪犯释放了!中岛和村田分别在台北和高雄各屠杀了五千多个中国人,是两个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你们为什么无罪释放他们。”
阿尼斯皱了皱眉头,只得承认:“老实说,我们是按上级的命令行事。”
“谁的命令?”
“国际法庭。”
向哲浚愤然离开巢鸭监狱,将情况向梅汝璈作了汇报。事关重大,梅汝璈马上和向哲浚会见商震。
“岂有此理!”商震怒不可遏,“这肯定是麦克阿瑟先生的意见!而且,还可肯定,释放的决不止中岛和村田两个人,可能是一批人,甚至是一大批人。”
他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一口,敏锐地认为:“这件事,肯定与美国进行的冷战有关。等会儿,我与迪利比扬格先生商量一下对策。看来,又一场斗争不可避免了!”
迪利比扬格很同意商震的分析。他说:
“这是美国实行冷战政策在处理日本战犯问题上的一个突出表现,我的意见,我们分头与除了美国以外的其他军事代表团通通气,看他们要预审的引渡对象是否也有被释放的。如果情况与中国发现的问题一样,就联合起来与麦克阿瑟先生斗!”
他沉思一会,又说:“对了,不必与阿基诺先生联系了,去年七月四日,美国承认菲律宾独立,菲律宾与美国的关系相当密切。”
结果,情况与中国发现的问题完全一样。英国、法国、澳大利亚、荷兰、新西兰、加拿大、印度计划预审的乙、丙级战犯中,都发现有几名,乃至十多名罪犯已被无罪释放了。
二十六日晚上,这些国家的驻日军事代表团团长聚集在苏联代表团驻地研究对策。大家虽然气愤到了极点,但都表现出一种成熟政治家的老练和冷静,一致决定先由各法律代表团团长与基南斗,把释放罪犯的内幕揭开之后,再由各军事代表团团长与麦克阿瑟斗。
二十七日上午,梅汝璈和苏联的格伦斯基,澳大利亚的曼斯菲德尔,新西兰的奎西安,荷兰的穆尔德尔,英国的卡尔,法国的欧涅特,加拿大的诺兰,印度的帕尔,相约来到基南在国际法庭的办公室。韦伯想到自己是国际法庭审判长,地位与基南相等,而对释放罪犯的事一无所知,十分不满,也为各法律代表团团长助威来了。
基南已从阿尼斯的报告中知道了来者的目的,也早有应战准备。他显得很沉着他说:
“诸位先生请坐。不用说明,我已知道先生们的来意。巢鸭监狱释放一千九百八十五名在押战犯的事,是我头脑发热,自作主张。我花了近三个月时间,对这些人的犯罪事实进行过了解,尽管他们有过这样那样的犯罪行为,但都不能立案。因为我们不是狭隘的复仇主义者,凡是可杀可不杀的一律不杀,可判刑可不判刑的一律不判刑。因此,将这些人无罪释放了。”
他一副很内疚的表情:“我的错误是自作主张,既没有向麦克阿瑟最高总司令请示报告,也没有征求韦伯审判长和各法律代表团团长的意见。不论麦克阿瑟先生怎样处分我,不论在座诸位先生怎样批评我,我都甘领甘受。”
基南说完,没有惯常的那种沉默,韦伯马上发言。他说:
“最高总司令部之所以下令逮捕这些人,因为他们有罪;现在,近二千名罪犯没有经过国际法庭预审,却被无罪释放了。请问基南先生!这是东京审判战犯条例哪一条规定允许你这样做?这是谁给予你这么大的权力?”
基南说:“我刚才说了,是我头脑发热,自作主张,总之,我引咎自负。”
“你为什么敢于自作主张?”曼斯菲德尔说,“你无罪释放这么一大批人,决非什么头脑发热,而是有其目的所在,必须把问题说清楚。”
“我已经说了,因为我们不是狭隘的复仇主义者。”基南说。
“真正的目的不在这里!”格伦斯基一针见血地指出,“无罪释放这些罪犯,是你们控制日本的需要,是你们对以苏联为首的共产党执政国家进行冷战的需要!”
格伦斯基从基南瞟过来的一眼中发现了他的反感,紧接着说:“也许基南先生会说,苏联没有乙、丙级战犯的引渡,释放这些人与苏联无关,用不着我在这里多嘴多舌。”
他理直气壮:“谁也不能剥夺我们坚持真理,主持正义的权力!”
基南怔了片刻,说道:“格伦斯基先生有权力这样认识问题。”
“基南先生不愿意把释放这些人的真正目的说出来,我们也不勉强。”卡尔说,“但我们有理由要求基南先生重新逮捕他们!”
“是的,必须重新逮捕他们!”穆尔德尔说,“经过预审,的确不能定为乙、丙级战犯的可以释放,这才符合法律程序。”
“重新逮捕他们已不可能了。”基南说,“被释放的人绝大多数已移居国外了。”
“即使如此,仍然可以重新逮捕他们。”梅汝璈说,“他们是罪犯,可以由最高总司令部和日本政府出面引渡。”
“我等待最高总司令部给予我以处分。”基南想一个人承担责任,又感到承担不起,陷入了深深的窘境。
诺兰说:“即使处分了你,你还得重新逮捕他们。”
“如果不重新逮捕这些罪犯,我们法国法律代表团就退出国际法庭!”欧涅特威逼了一句。
帕尔紧接着说:“如果不重新逮捕这些人,我们印度法律代表团也退出国际法庭!”
梅汝璈、卡尔、曼斯菲得尔、奎西安、格伦斯基、穆尔德尔、诺兰除了相继表明同样的态度之外,并表示向同盟国战争犯罪调查委员会和远东委员会反映。
双方僵成了这一步,问题已经够严重,够复杂的了。无怪乎赫伯特从南京与麦克阿瑟通电话时,麦克阿瑟说他正在处理一件棘手难办的事。
事情的处理的确很棘手。将被释放的罪犯重新逮捕吗?麦克阿瑟面子上过不去。不重新逮捕这些人吗?已经有九国法律代表团提出退出国际法庭。从主观愿望说,麦克阿瑟巴不得这些国家退出国际法庭,那样他可以一手遮天。可是,两个国际组织一定会从中进行干预;尽管这种干预起不了多大作用,但“闹春的蛤蟆不咬人却噪人”,再说,九国政府也不那么好对付,国际舆论的抨击更是意料之中的事。
麦克阿瑟一时乱了方寸,望着面容憔悴的基南,焦急不安地问:“你说怎么办?基南先生!”
“现在看来,我们考虑问题过于简单了。”基南深深叹了口气,“如果不重新逮捕这批被释放的人,国际法庭势必造成严重分裂。反正我已承担了责任,最高总司令可以顺水推舟,也不至于影响阁下的声誉。”
基南见麦克阿瑟紧锁着眉头不吭声,又说:“定谁为乙、丙级战犯的审定权在最高总司令手里,经过各国法律代表团预审之后再释放他们,谁也奈何不得。”
“我们一共释放了多少人?”麦克阿瑟眉头一展。
“一千九百八十五人。”
“我记得只有一千八百多人呀!”
“没错,是一千九百八十五人,都是最高总司令审定的。”
麦克阿瑟的思想左右摇摆了一阵,终于无可奈何他说:“那就请基南先生通知国际间谍局重新逮捕他们。”
他的话音刚落,特曼娜前来报告说:“赫伯特先生从南京来东京,要求见最高总司令。”
麦克阿瑟说:“请他进来。”
待赫伯特挨着基南坐下,他问:“赫伯特先生说你们三位监审官在中国无法开展工作,究竟是怎么回事?”
赫伯特将他与阿尔达克、霍西三人坚持只判处谷寿夫三、五年徒刑,而中国方面非处决谷寿夫不可,而且已经处决了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说:
“在上海、广州、南昌、长沙、武汉等地的军事法庭也同样不尊重我们的意见,我们认为不该判死刑的却被判死刑,我们认为不该判刑的却被判处无期徒刑或有期徒刑。因为在中国,监审官形同虚设,所以我们要求返回东京。”
麦克阿瑟产生一种失落感,真想发泄一通,但还是控制住了。他面向基南:“派往其他国家的监审官的情况怎样?”
基南说:“报告最高总司令!与中国的情况大抵相似,都说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有的也要求撤回东京。”
“基南先生的意见撤不撤?”麦克阿瑟问。
“我主张撤。”基南说,“原来派监审官的目的是想对被引渡的乙、丙级战犯少判死刑或少判徒刑。现在看来,这一目的很难达到,因为引渡国政府根本不尊重监审官的意见。我的意见,最高总司令在审定乙、丙级战犯时严加控制,也就是可定可不定的一律不定。这样,比派监审官的作用大得多。”
麦克阿瑟点点头:“好,撤!”
重新逮捕战犯的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有名叫玉子、莲子的两个中年妇女,来到最高总司令部找良秀子。因为良秀子于两天前经麦克阿瑟批准了一个星期的假期,与母亲赴菲律宾为定居马尼拉的外祖父祝贺八十寿辰去了,由麦克阿瑟的助手菲勒士接见她们。
菲勒士问:“你们是良秀子小姐的亲戚?”。
“不是。”玉子眼眶里噙着泪水,“两个月前的二月二十五日上午,我送了良秀子小姐三根金条和一条十五克的金项链,才将我的丈夫皆内武久释放了。可是,昨天上午我丈夫又被逮捕了。我来找良秀子小姐,要么重新释放我的丈夫,要么退还我的金条和项链。”
菲勒士惊疑地问:“竟有这种事?”
“我决不敢说假话。良秀子小姐是麦克阿瑟最高总司令的秘书,我绝对不敢无中生有诬害她。”玉子手指莲子,“她是我的兄嫂,我将金条和金器送给良秀子小姐时,兄嫂在场。”
“是的,我在场。”莲子说。
菲勒士问:“你丈夫原在日军任什么职务?”
“独立混成第三十七旅团长。”玉子边说边抹眼泪。
莲子紧接着说:“我的丈夫渡边雅夫,原是独立混成第五十二旅团长,前年十一月二十五日被逮捕。也是在今年二月二十五日那天,我也送了良秀子小姐三根金条和一条十八克的金项链。现在,我丈夫释放又被逮捕了。”她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玉子啜泣着说:“我们要求见良秀子小姐,当面与她把事情说清楚。”
“她因事外出了。”菲勒士说,“我们负责进行调查,如果你们说的确有其事,一定如数退还你们的金条和金器。”
他见两个女人越哭越伤心,安慰说:“请你们相信,国际法庭是依法办事的,经过预审,如果你们的亲人是一般的犯罪,不会定他们为乙、丙级战犯的。你们放心回去吧!”
玉子和莲子走后约十分钟,又有一个青年女人、两个中年女人和两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来找良秀子,同样由菲勒士接见她们。她们反映的问题与玉子、莲子说的完全一样,只有金条的多少和金器的重量不同之分。释放又被逮捕的是原日军第五十八师团长川俟雄人、坦克第一师团长细见惟雄、第六十四师团长船引正之、第三十师团长两角业作和第三十五师团长池田浚吉。他们分别是青年女人的父亲、两个中年女人的丈夫、两个老太太的儿子。菲勒士送走了五个女人,马上去向麦克阿瑟汇报有关情况,麦克阿瑟大吃一惊:“良秀子小姐会干出这种事来?”他对良秀子的宠爱与严酷的现实怎么也统一不起来。
旋即,他又想起一千九百八十五人这个数字,吩咐菲勒士说:“请你把释放那批人的名单找来,看是否有这七个人的名字。”
菲勒士把名单找来一看,上面没有这七个人的名字,并发现释放的不是一千九百八十五人,而是一千八百四十六人,少了一百三十八人。
麦克阿瑟立即打电话给基南问明原因。基南在电话里说:“其中有一百三十八人是良秀子小姐打电话通知我,说是最高总司令的意见要释放他们的。她先后打了四次电话给我,第一次释放的是十八人,第二次是三十二人,第三次是三十九人,最后一次是四十九人。”
麦克阿瑟抑制心中的愤慨情绪,语气平淡地说:“噢!原来如此。请你将这一百三十八人的姓名和原任职务造个花名册,再派人送给我看看。你亲自送来?好,好,再见。”
他放下话筒,回头对菲勒士说:“估计陆续还会有人来找良秀子,一律由你接见他们。请注意,必须把良秀子受贿的金条和金器记载清楚,策略上注意暂时保密。”
“是不是拍电报催促良秀子提前回来。”
“暂时不要惊动她。”
七月三日下午,良秀子从马尼拉飞回东京。
第二天上午八点,她提着一大包吕宋烟丝,兴致勃勃地来到麦克阿瑟的办公室。
时间,一向对年轻漂亮的女人施以特殊的恩惠,拂去良秀子来到麦克阿瑟身边工作两个寒暑的痕迹,沐浴着清朗的煦风,她如同桃花从晨雾中脱颖而出,秀丽的脸颊上平添了朝霞似的红晕。一对黛眉更显得又弯又长,一对水灵灵的眼睛更显得又黑又亮,顾盼间闪着湖水般的波辉。她穿件翠绿色无袖连衣裙,更加衬托出窈窕轻盈的体态。
“最高总司令好!”良秀子喜眉笑眼,“我准时回来了!”
“好,好,请坐!”麦克阿瑟望着这位美女,觉得把“犯罪”两个字眼加在她身上,实在太残酷了。
“我特地买了四斤吕宋烟丝送给您。”良秀子将烟丝放在麦克阿瑟面前,“您说过,没有女人您可以生活,若没有吕宋烟丝您一个小时也活不下去。”
“谢谢你的馈赠,谢谢你对我的理解。”
他对送来当天日本出版的报纸的特曼娜说:“我与良秀子小姐去小会议室交谈一个问题,若有人找我,你就说我不在办公室,要他一个小时之后再来。”
但是,他却把良秀子领进他不经常使用的临时卧室,良秀子已明白了一切:“我才离开您一个星期,就迫不及待了。”
她主动把卧室的门闩上。
“我曾经对你说过,你是引起所有雕塑家和画家灵感的姑娘中最美丽的姑娘。”麦克阿瑟用充满欲念的目光注视着良秀子,欣赏着她那轮廓清秀的脸和曲线优美的身段。
他严肃的脸庞神经质地痉挛着,明显他说明了他内心的剧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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