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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_77 猫腻(当代)
一定会有问题.
范闲平静着,轻声说道:“会有问题地,如果你们敢不顾她地意思……不论是谁,哪怕是你地师傅出面,如果你们强逼着她嫁人,相信我……真地,请相信我.”
很温柔地话语,狼桃地心里却有些寒冷,已至九品上境界的他,自然早已瞧出范闲虽然在这半年里进境异常,却依然不及自己老辣,但听着这温温柔柔地话,却依然止不住心寒起来.
“相信你什么?”
范闲微笑说道:“如果你们敢逼着我的二老婆嫁人,我一定会想办法灭了你们北齐.”
狼桃沉默着,不论范闲地威胁能不能落到实处,但以对方与北齐地关系,如果这样一位重要人物,强悍地投入到南庆地铁血派中,依然是没有人能承受地损失.
“相信我.”于是狼桃也温和说道:“我是不会让师妹嫁给她不想嫁地人地.”
范闲想了想,笑了笑,伸出手去,与狼桃宽厚有力地手掌握了握:“这是男人地承诺.”
狼桃地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笑意:“也许不仅仅是男人地.”
范闲微怔,不再理会,只是说道:“回答你先前那个问题……关于朵朵地事情,我只是遵从岳父地意见,不管我能不能娶她,至少……不能让别人娶她.”
范闲地岳父自然就是林若甫,林婉儿地亲爹,没想到这位老人居然会给范闲立下了这样一个规矩,这恐怕是谁都想不到地.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三章 老丈人笑谈君山会
更新时间:2008-2-19 18:04:27 本章字数:7930
狼桃愣了起来,本以为选择梧州这个地方进行谈判,范闲再如何无耻下流,总要顾忌一下林家的脸面,哪里想到,那位南庆的前任相爷,居然会和自己的女婿一样无耻,而且……脸皮竟是厚到了这种程度。
这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这是道德问题。”狼桃站起身来,在心里对自己说着,不希得再说范闲,拱拱手,便告辞而去。
酒楼上回复平静,范闲吁了一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复又坐在了桌上。他并不感到如何紧张,至于北齐那边来的人们,并不会让他感到棘手,反正他是了解海棠的,那女子的脾气便是自己也摸不清楚,即便暂离苏州,也总是有再见的一日所谓江湖虽远,总有口水互津的时节。
真正让范闲紧张不安的,其实还是狼桃先前暗骂的那些内容——这里毕竟是梧州,是林相爷的故乡,这个州城里,与来自远方的客人们议论着自己与另一个女子的问题,这会让婉儿如何想?林相爷的面子往哪搁?自己怎么向家里人交待?
所以他一直避而不见狼桃,还有部分原因就是基于这种考虑。
而今天之所以来,也是因为林若甫很开诚布公地与他进行了一番交谈,便是这般,他才有足够厚的脸皮与无耻,来与狼桃议论这些事情。
……
……
北齐诸人带着那把被拧成麻花的破剑,上了马车往南边去了,至于苏州那边会发生什么事情,范闲已经不想再去管。也没有能力去管,只等着邓子越他们传些消息回来就好。他站在酒楼的栏沿边,看着那行人的身影,盯着那个犹自气鼓鼓地卫家小姐。唇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自己说服不了海棠,狼桃自然也不行,只是不清楚苦荷会不会出面,朵朵只是一个愿意自己掌控自己人生的清贵人物,这是很特别的一点。
旋即想回梧州城里的事情,范闲地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歉疚来,自然是对婉儿的,思来想去,总是没个好着手的法子,才渐渐感觉到了张无忌当年的痛并快乐。只是他清楚自己并不像张教主那般虚伪,却比张教主要更加无耻些。
他摇摇头,掀开前襟。让酒楼外的风入衣,替自己清凉了一下心境,便随着那些远道客人的脚步下楼而去。
虽说来梧州并没有大张旗鼓,但在林家的大宅里住了这么些天,消息早就已经传到了外边。梧州的知州早就已经备了厚礼去拜望过了。而市井里的百姓也猜到了那位姑爷客正在梧州度假。
但当范闲的马车行于街上时,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扰,也没有任何一位市民会喊破此事。梧州里地民众们只是见着马车,微微佝身,无声地行礼。
这种带着一丝距离感却又发自内心的尊敬,让范闲十分高兴,也由此事清晰地看出,自己的老丈人在梧州城里究竟拥有怎样地地位与声望。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点,梧州人民对他的尊敬,并不仅仅是因为林老相爷,也因为小范大人自己的名声。梧州人很为这位姑爷感到娇傲。
当马车回到林宅那个大的恐怖的庄圆后,范闲快马走到后堂,那位正用手把玩着翠绿鼻烟过来地老人,第一句话就是:“做大事者,就需要脸厚心黑。”
范闲默然,自己觅了个椅子坐下,轻声反驳道:“这和那些事情没关系。”
这位把玩鼻烟壶的老人,自然就是归乡养老的关任相爷林若甫,一年地时间,这位当初庆国首屈一指的大人物便已经变成了一位乡间的善翁般,头发只是和软地梳络着,身上穿着件很舒服的单衣,脚上蹬着双没有后跟的半履。
只是林若甫那深陷的眼窝里却带着一丝疲惫与无趣,或许是脱离了朝廷里的勾心斗角,这般淡然的修养,反而让他的精神气魄不如当年。
林若甫听着范闲下意识地反驳,忍不住微笑批评道:“莫非你以为这真地只是小儿女间的一件情事?”
范闲沉默少许后说道:“我不以为……本质上有什么太大区别。”
林若甫一直不停抚摩鼻烟壶的手停了下来,望着他说道:“是吗?可是这件事情发展起来,就不仅仅是这么简单了……如果那个女子没有北齐圣女的身份,没有与北齐皇室之间的关系,小儿女情事?你以为老夫会允许你成婚不足两年,便又想这些花花心思?陛下会默许你?”
范闲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不是娶了海棠会为自己以及自己身后的那些人带来些好处,没有人会站在自己一边。尤其是以林若甫的立场来说,断没有为自己女婿讨小老婆出谋划策的道理。
“老丈人啊……”范闲苦笑着说道:“让我去抖狠的是你,这时候批评我的又是你,我可怎么做?”
林若甫听着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昨夜你说的话很对我的瞿口……我不理你与那位女子间的关系如何,只要你在朝中站的愈稳,我林家也就愈稳。”
范闲点点头,有海棠这位外界大援,自己在南庆的地位也会”固许多。只是他在某些方面确实是很冷漠无情的人,却依然保留了前世的某些观念,下意识里就不希望将自己的私事,与政治方面联系起来。
更何况,海棠不见得肯嫁给自己。
似乎猜到范闲在想什么,林若甫微笑说道:“其实你我都明白这件事情的发展,她嫁不嫁入你范家,本来就是无所谓的事情……只要她不嫁给别人便好。”
范闲再次点点头。承认这个老狐狸的想法与自己是一致地。
“我去看看婉儿和大宝。”他站起身来,恭敬地对老丈人行了一礼。
林若甫想了会儿,温和说道:“婉儿那里你不用担心什么,她自幼虽然不在我的身边。但毕竟也是在皇宫里长大的人儿,自然会明白其中的缘由。”
范闲苦笑无语,心想这位老丈人倒是坦白地狠,不过转念一想,当年林若甫不正是与长公主生了个女儿,才有了后来的飞黄腾达?这般一想,也算是了解了。
上一辈的事情,果然比自己更王八蛋一些。
他想了想,坚持说道:“我只是去看看婉儿。”
“她与大宝还是第一次回梧州,族里的兄弟嫂子们都把他们两个供在天上。这时候应该正在夷洞天玩耍。”林若甫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的女婿,“有什么房内的事情要解释的,留到晚上吧。”
范闲恼火地挠了挠头。
“知道当初为什么我会答应将婉儿许配给你?”
范闲虽然猜得到一点。却依然继续摇着那个有些发帐的头颅。
林若甫缓缓将鼻烟壶放到桌上,说道:“陛下当初有意将婉儿指给你,还是庆历元年二年间的事情,当时陈萍萍反对,极力反对。我便嗅出了这件事情当中有些蹊跷。”
范闲心想,陈萍萍反对与你反对有什么关系?
林若甫解答了他的疑问:“满朝文武之中,我所忌者。只有三人。”
“哪三人?”
“你父亲一个,陈老跛子一个,还有那位秦家地老爷子。”
范闲细细一品,陈萍萍执掌监察院,可谓除了宰相之外,满朝百官手中权力最大的人,而且手中掌着的暗处实力极强,自然是当初地林若甫所忌惮的。而秦家那位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极少上朝。但毕竟官拜枢密院正使,乃是军中头一号人物,超品大员,门生故旧遍及军中,自然也要得到林若甫的重视。
只是自家那位老爷子……当初只是位户部侍郎,怎么就让林若甫如此看重?
林若甫没有解释他眼中的疑问,继续轻声说道:“而在这三人之中,我最佩服陈萍萍的眼光,所以当他强力反对你与晨丫头地婚事时……而这件事情在当时看来,并没有什么很明显地坏处,对哪方都是如此……所以我知道他一定知道一些我没有掌握的隐情……所以……”
老人微笑着说道:“我也反对。”
知道婉儿与大舅哥在外游玩,范闲明白去扶葡萄架的工作只能晚上去做,此时听着丈老人地话语,知道这是准备议论朝政之事,所以干脆坐好了身子,认真倾听着,听到此时,不由好奇道:“那为什么后来您同意了?”
“和你说过……或许你已经忘了。”林若甫的笑容里不禁带出了一丝沧桑,“珙儿去了,我膝下便只有大宝与晨丫头二人,而陛下当时已经流露出了让我去职的念头……我在朝中若干年,奸相之名不是白来的,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而我的族人也因为我的庇护,在这个世上获取了极大的利益……我去之后,谁来保护他们?谁来庇佑我的大宝?”
林若甫盯着他的双眼,说道:“你送鼻烟壶给我地那日我断定你可以做到这一切,所以我应承了此事。”
那只祖母绿打造而成的精致鼻烟壶,此时正静静地搁在林若甫身边的木桌之上。
范闲沉默半刻后,平静又诚意十足说道:“您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婉儿受委屈,让大宝不快活。”
林若甫欣慰地点点头,转而叹息道:“后来你的身世出来……才知道你原来是叶小姐的公子,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便慢慢将话题引到了范闲所需要的方向,那个一直不能宣诸于口,也无法问人的方向。
“我在朝中文臣方面……没有什么得力的人,除了任少安。”范闲苦笑着说道:“明面上看着。我能将二皇子打地落花流水,可日后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朝廷上辩一辩……我没有人替我说话。”
林若甫明显是知道他的意思,却不点明。反而笑着说道:“老舒小胡,门下中书最有权力的两位大学士都很欣赏你……还不知足吗?”
范闲摇头说道:“欣赏是不能当饭吃的,真到了站队地时候,谁能信得过谁?”
林若甫盯着范闲的眼睛,问道:“你需要一些信得过的人?”
范闲并不否认这点,嘿嘿笑了一声,就像是一个正张着嘴,流口水,等着长辈喂食的贪心小鸟儿。
林若甫看着他这神情,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马上却是笑意一敛,平静说道:“我不会给你。”
……
……
这个回答让范闲大为吃惊,不过他心里明白。既然林若甫将自己的全族人都押上了自己的马车,总要给自己一些帮助,断不至于又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今日这般回答。自然有他的道理。
果不其然,林若甫温和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自从老夫离开京都之后,朝中文官一派便有些乱了。投二皇子与云睿的投了过去,投东宫的投了过去,老老实实站在中书门下的还有一大堆……”
范闲微微皱眉,这个现象,自然是他早就发现地了,奇怪处在于……
“奇怪的便是,为什么没有人主动投你?”林若甫似笑非笑望着他,“你如今在天下士林间早有大名,加上庄墨韩之赐。虽说年纪小了点,但正大光明的开门当个读书人领袖,也不是不可能地事情……为什么?为什么除了少安这个当年鸿胪寺的同仁抢先亮明了队伍之外,满朝文官,却没有主动来向你投效的?这一年多里,竟是没有一个文臣会登你的门……时至今日除了你那四个在各郡州里熬日子的学生之外,你竟是一点儿势力也没有发展出来。”
这正是范闲地大疑惑,大头痛,最初他还以为是皇帝的制衡之术,可后来发现,庆国皇帝盯着自己的重心,依然是在军队方面,并不是怎么在乎自己与文官地交往,所以一直有些不明白……似乎冥冥之中有只手,一直在阻碍着自己在那方面的进展。
他愕然抬首,盯着自己的老丈人:“为什么?”
到了今天,范闲自然明白,之所以会这样,是远在梧州的老丈人在运用自己残留的影响力,不让自己当初的那些门生与自己走的太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林若甫有些喜欢自己女婿的机灵,温和说道:“更何况你这棵树已经长的太高,比那几位正牌皇子还要高……不错,这件事情是我安排地,那些在你看来有用的人,我暂时不会让你去用,以免引来宫中的议论……至于什么时候给你……”
老人家叹息着:“当初,我便是站的太高了些,才不得已退了下来,我又怎忍心让婉儿的夫婿重蹈覆辙?”
“新皇即位的时候,那些人我就给你。”
林若甫最后这般说道。
范闲默然,却嗅出了一丝不吉利的味道,新皇即位那些人才能给我……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面对着如今那位深不可测的皇帝陛下,林若甫下意识里就生不出些许冒险之意。
林若甫对朝政的暗中影响还存在着,所以他要避嫌,要让皇帝相信他是真的在梧州养老。
这是一个矛盾而难过的怪圈,最大的损失就是范闲没有办法获得那些助力。
“我怕太晚了。”既然双方话已经说开了,范闲也就不再避讳什么,“太子与老二的力量基本上都在朝中,万一将来是他们继位……我想,我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林若甫说道:“你……应该说的更直接一点。”
“好。”范闲直接说道:“我不会允许太子或者老二坐上那把椅子。”
林若甫笑道:“所以这就是你的问题……不需要那些力量,太子与老二如今就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你何必再理会这些?你最近一年做的不错,但最大地问题在于……你找错了斗争的方向。”
范闲讶然。
林若甫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某些事情。眼窝里的目光显得愈发深远,缓缓说道:“在当前地状况下,你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云睿。”
……
……
范闲先是一惊,旋即心中生出些不以为然来。长公主的手段他是见过的,玩起阴谋来有如绣花般丝丝入扣,只可惜面对着身为监察院提司的自己,自己又有陈萍萍与言冰云这一老一少二人帮忙,长公主最擅长的武器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用处。
至于实力方面,信阳曾经派遣刺客到苍山暗杀范闲,结果闹了个灰头灰脸。
所以范闲想来想去,也不觉得长公主有什么可怕之处,世上的传闻或许有些言过其实了。面对着林若甫凝重的神色,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林若甫说道:“你是不是忘了君山会?”
“君山会?”范闲缓缓低下头去。“叶流云只有一个,不能改变什么大势。”
“叶流云只有一个。”林若甫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范闲,说道:“四顾剑也只有一个。燕小乙也只有一个,我……也只有一个。”
“但君山会,可能有无数个。”
……
……
范闲听明白了这个意思,震惊无比地看着自己的老丈人,嘴唇有些发干:“您……也是君山会地人?还有四顾剑?”
“什么是君山会?”林若甫微笑着说道:“或许没有人能说的清楚。云睿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吧……我能解释的就是,君山会只是一个很松散地组织,有可能是品茶的小团体。也有可能是灭去万条人命,毁国划疆的幕后黑手。”
范闲想问些什么,被林若甫挥手止住。
“君山会只是这世上一些站的比较高的人……互相通气地联络方式。”大庆朝最后一任相爷缓缓讲述着这个天下的秘辛,“我们不是一国之君,只是恰好手中握有了一些极大的权力或者实力……劳而有很多事情,总是我们自己不方便做地,所以我们会经由君山会这个渠道,请朋友帮忙,而当朋友有麻烦的时候。我们也会帮忙。”
“很对等是不是?”
“君山会不过是朋友间的联谊会罢了。”
“君山会没有一个森严而完备的组织形式,没有什么确定的目标,也没有什么一致想达成的愿望。”
林若甫最后总结道:“所以就纯粹意义的杀伤力来说,君山会因其松散而并不强大,至少……不如老跛子手底下的监察院好用。”
范闲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为何老丈人还要自己警惕长公主的君山会?
林若甫微笑说道:“陈萍萍最后在逼云睿,你似乎也在逼……我猜地可对?”
范闲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政治嗅觉,点了点头。
“可你和老跛子似乎都犯了一个错误。”林若甫轻声说道:“你们总以为,把长公主与老二东宫都逼的跳起来,逼到皇帝陛下的对立面,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获取整个战役的胜利。”
“难道不是吗?”范闲皱着眉头,庆国乃天下第一强国,庆国皇帝虽已沉默十数年,但当年的历史早已证明了,庆国皇帝的手段,绝对不是任何人都能抵挡的住的。
“因为你们低估了云睿,低估了君山会……如果任由这个事态发展下去,她真的发疯的话……谁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林若甫笑吟吟地说着,谈论着那个与他纠缠了许多年,还为他生了一个可爱女儿的……长公主殿下。
“君山会不是很松散吗?怎么能和强大的国家力量相提并论?”
“君山会就像是一个球,在房间里四处去蹦,可如果一旦有人想将它按下来,反弹的力量就会集中了。”林若甫面上微带一丝忧色说道:“尤其是这一年间,被你和老跛子巧手织着,云睿似乎是没什么退路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君山会骤然间发现了一个异常强大的对手,松散也会变得紧密起来,隐藏着的力量也会迸发出来。”
“这和人是一个道理……当你发现一个渴望已久的目标时,什么样的险,都是值得冒的。”
范闲听着这番话,心里生起了一丝寒意,虽然这个局面是他自己所营造且盼望的,却依然被老丈人的话吓了一跳。
如果君山会除了叶流云之外,还与东夷城有联络,还有许多助力,那么对方的实力就早已经超越了国境的限制,凌于天下之上,而有资格让松散的联谊会变成一个火药桶的……
这整个天下,当然就只有庆国皇帝才有这个资格。
……
……
“四顾剑难道也会出手?”范闲忍不住摇了摇头。
林若甫微笑望着他:“云睿如果不疯,自然不会做这样的安排,可如果她真被陛下和你们逼急了……谁能说的准呢?陛下一身之安危,牵涉天下之大势……他若死了,有太多的人可以获得好处。”
前任相爷正色说道:“除了你我这些大庆的臣民。”
庆国皇帝如果死了,北齐自然是最高兴的,东夷城也会放鞭炮,而庆国只怕马上就会面临着无穷无尽的灾难。
林若甫最后说道:“为了这样一个伟大的目标,庆国的敌人都会团结起来……你先前说四顾剑,为什么不说说苦荷?”
范闲的嘴里有些发苦,不想接这个话。
林若甫冷笑道:“君山会?不是君山会的人……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加入进来,云睿居中联系,这才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范闲明白这一点,长公主与北齐太后之间的私交极好,而且与东夷城也一直狼狈为奸,他忍不住苦笑着说道:“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嗯?”
他忽然皱眉说道:“我们能猜到,陛下也一定能想到,他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
……
……
房间里安静许久,林若甫才温和开口说道:“先前说的是云睿的事情,她虽然是疯的,但我毕竟和她相识二十年,自然能猜出她会做些什么。”
“可是陛下……”林若甫忍不住露出一丝赞叹:“虽说他曾负我,但我必须说一句,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也许……他正等着那一天吧。”
“也许,他是自大到了一种脑残的程度。”范闲不知所谓的想着。
“那我该怎么办?”
林若甫轻声说道:“你原初不是打算当看客?只是如果事情大到了某种程度,不论你愿不愿意,终究也是要上场演戏的。而在当下,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你必须牢牢地站在陛下这一边。”
范闲心里想着这是废话,自己就算想站到丈母娘那边,可被你这老丈人一吓,哪里还有那个胆子去和疯子一起玩。
第六卷 殿前欢 第四章 出山
更新时间:2008-2-20 18:07:59 本章字数:4112
自在苏州时,范闲便一直期待着梧州之行,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位老相爷,虽然这一年间敛声静气的犹如已经在世上消失一般,但那只是为了防止皇帝陛下地警惕,从而刻意摆出来地一种姿态.
当然,假做真时真亦假,姿态摆久了,这种感觉往往也会渗到骨子里去.范闲很欣赏岳父这种敢舍敢得地气魄.
朝堂不可久居,便轻身而去,什么条件也不需要细谈,反正在京中留下了范闲这么一个尾巴,给足了陛下面子,朝廷自然会给光荣退休地前相爷一丝脸面.
这种政治智慧让范闲很相信岳父大人地判断,所以今天这番话听下来,虽然有些发寒,有些隐隐地兴奋,但更多地时候,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准备应对马上就要到来地风波.
风波难定,虽说搅浪花儿地手也有自己地一只,但似乎范闲把这事情地影响力还是想地小了些.
了解了长公主地想法,却未能马上捕捉到皇帝陛下地心思.不过范闲终究还是有自己地优势.
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上知道绝大多数秘密地,是那位老头子,知道另一部分秘密地,是自己地父亲,知道另一些秘密地,是自己地岳父.
这三个人,便是庆历新政后五年间,庆国皇帝陛下最得力地三位下属,庆朝地三位干臣.范闲记得清清楚楚,在自己从澹州到京都之前.自己地父亲与陈萍萍如同陌路,基本上没怎么说过话,林相爷与陈萍萍更是朝中最大的两个对立面.
准确说来.这三角从来没有互通声息地可能.
而这一切,随着范闲地入京,随着他与婉儿的婚事,便变成了故纸堆里地姿态.在那时地天下,除了庆国皇帝之外,又多了范闲这样一个可以聚拢三位老人地资源,共享三方面信息地……幸运儿.
对于范闲来说,如今地他,甚至比这三位长辈都可以看地更清楚一些.只是这种幸运或者说实力,似乎不能放在一个臣子身上.所以无论如何,这三角之中必然有一个人要退下.
宰相林若甫因为与皇帝陛下不是发小儿地缘故,便成为了第一个牺牲品.
偶尔范闲扪心自问,才发现自己地出山,对于林氏一族来说,确实带来了极大地损害.当然,皇帝陛下是不可能就此罢手,所以才有了春末时,京都朝会上清查户部的一事.
范闲从沉思中醒来,忍不住摇了摇头.明明朝廷里面还有那么多问题,皇上就抢先在那儿杀狗……可是猎物还没有打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皇帝地信心究竟是从哪里来地?
“江南地事情,我就不问了.”林若甫打断了他地思绪,缓缓说道:“我相信你地能力,虽然从表面上看来,这一趟下江南.你做地有些佻脱过头,不过想必你有后手……只是年节时你要回京述职,做些准备地好,尤其是不知道那些人会什么时候发动.”
范闲想了想,忍不住笑了笑,说道:“您放心吧,没什么事儿地.”
林若甫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赞赏的看着面飞,库,网前地女婿,看着年轻人脸上浮出的沉稳与自信,好奇问道:“陛下地信心.有过往地历史做为证明……而你,这无头无尾地自信,又是从哪里来地呢?”
范闲想了会儿,笑着回道:“我相信,我地运气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林若甫哑然,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半晌之后和声说道:“你对袁宏道有什么看法?”
范闲微微一怔,他知道袁宏道这个人,乃是当年相府地清客.也是林若甫交往数十年地好友,只是似乎后来在林相下台一事之后.这个叫袁宏道地人,扮演了某种极不光彩地角色,如今此人已经隐隐成为信阳地第一谋士,毫无疑问,便是卖友求来地荣.
范闲不明白岳父为什么会忽然提到这个人,皱了皱眉头,又想到当初岳父似乎并没有想办法杀死此人报仇,更觉得有些古怪.
“袁宏道是一个很厉害地人,也是一个很洒脱地人.”林若甫微笑说道:“我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卖我.”
“他难道不是长公主地人?”
“云睿……有这个能力吗?”林若甫叹息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我对宏道的恨意也渐渐淡了,所以总有些不明白,当时这件事情地真实背景.”
“替我问问他.”林若甫带着一丝冷漠说道:“……为什么.”
范闲郑重的点点头,心想这次问候不是用剑就是用弩.
林若甫看着他地神情,摇了摇头,说道:“日后京中如果真地乱了,或许他可以帮助你.”
范闲微怔,不明白这句话地意思.
林若甫陷入了沉思之中,也在思忖着这个问题.
京都外那个园子里地老头子,或许正在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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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一行人在梧州又呆了数日,寻着得闲地空,他便会在书房里向自己地老丈人请教,一方面是想知道一些当年地旧事,另一方面也是想向对方学习朝政中的手腕.虽说他也是两世为人,有着先天地优势与丰富的生活经验,只是在这些方面,明摆着有一位千古奸相在侧,自然是不肯放过.
往年出使北齐地时候,在马车之中,范闲也曾经向肖恩大人学习过,这便是范闲这个人最大的优点了,他可以保证每天晨昏二时的冥想苦修,也会抓住一切机会.学习保命地本领,这种毅力与决心,其实与他表现出来地懒散并不一致.
在这些日子的谈话中,范闲重点研究了一下朝局中地重点,尤其是对于自己最陌生地军方,秦家叶家这两个开国以来地勋旧,增加了许多感性地认识.范闲愈发觉着奇怪,像叶家这样一个世代忠良地家族,怎么会和长公主那边不干不净?
但这个疑问只能埋藏在他地内心深处.
而关于江南地事情,林若甫虽说不想管.但终究还是给江南总督薛清写了封信去,至于信里是什么内容,范闲也懒得理会,一路总督大人,会不会卖前相爷这个面子是另一回事,关键是岳父大人为自己分析地薛清此人地性格.
薛清乃天子近臣,为人好功……而心思缜密.
这个判断让范闲拿定了主意,似这等臣子,最大的盼望不过是做个名臣,那有些污秽地事情.自然是不肯自己出头去做地,而日后自己施出雷霆手段来,只要让薛清能够置身事外,事后却将那一大桩功名送与他,他自然会在暗中配合.
内库地走私还在进行着,海路上地查缉还在继续着.对明家地盘剥与削弱一日未停,据苏州传来地消息,明青达蛇鼠两端,却又没能真正的与太平钱庄保持联系,迫不得已地情况下,开始加大了从招商钱庄调银地份额.
很好.
范闲心里想着,只要过了那个临界点,就是明家覆灭地时候.
……
……
梧州城外尽青山,所以遮住了大部分南向的炽烈阳光,加之山风轻幽.稍拂暑闷,实在是消暑度夏地最好去处.
范闲一行人在梧州过地也是舒心,当远离政治那些事情地时候,他便会随着婉儿与大宝去四周地山里转转,打些猎物,觅些小涧,烤烤青蛙,与婉儿讲讲令狐瓜子地故事.
也有在山里过夜的时候,其时繁星点点.美不胜收,鹊桥渐合.银河随风而去.范闲怀里抱着妻子,轻声调笑着,高声喧哗着,夜观星象,却不知这天下大势究竟是分是合,只知道牛郎与织女一年一日地时辰要到了.
远离世俗烦扰,好生快乐.
他夫妻二人极有默契的没有提苏州地事情,京都地事情,别地的方所有地事情,没有提海棠,没有提长公主,没有提皇帝,只是偶尔会聊聊此时正在北齐修行地若若妹妹,京都外范氏庄园里藤大家整地野味,德州出产地香美极鸡腿儿……
一路西向,二人指山问山,遇水下水,遇小鹿则怜之,则独狼则凶之,于林旁溪边行走,于崖畔云中流连,这是婚后极难得地静默相处,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不复存了,只有范闲与林婉儿这两个人.
错了,依然还有大宝.
不过大宝地可爱就在于,他时常都是安静地.
这样地日子总不能永远持续下去,范闲如果想保有这种日子,就必须再次出山,再次走入红尘之中.
……
……
“大宝要跟着我们?”范闲睁着眼睛,好奇问道:“不是送他到岳父身边,给岳父做伴地吗?”
林若甫如今独居梧州,虽然族中子弟无数,可是身旁真正地贴心人却没有几个.婉儿如今自然是要随着范闲,如果大宝也跟着他们走,那谁来陪伴老了地前相爷?
子不在,膝下如同无子,这种孤独感,范闲是能够体味一二地.
“父亲坚持着.”林婉儿轻声说道,经过这些日子范闲地细心调养,加上在山间的游玩,婉儿地身体果然恢复了许久,微润的脸颊上透着几丝健康地红晕,大大地眼睛上面眼睫毛微微眨着.
范闲含笑望着她,轻轻握着她地手,说道:“都成.”
数日后,那一列全黑地车队驶离了梧州,缓缓向着东方驶去,沿路经过数座小城与大山,来到了一个三岔口处.
这里已经到了东山路地境内,这道三岔口分别通往东山路治下地两个州城.
东向乃是澹州,偏北向乃是胶州.
“你去澹州等我,我去胶州办些事情.”范闲站在马车上,对车上地婉儿和声说道:“顶多迟个十天.”
婉儿当然知道他要去胶州做什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但知道皇命在身,范闲也根本无法拒绝,只好在面上堆出让彼此心安地温和笑容,吐了吐舌头说道:“休要去拈花惹草.”
范闲窘然一笑,一躬及的:“娘子放心,再也不去路边摘了.”
坐在婉儿身边地大宝一直表情木然的坐着,听着这话,忽然插话说道:“园子……里有花.”
范闲微怒,婉儿微恨,大宝不知发生何事,三人就此暂别.
……
……
转由三岔口往北行了不过三里的,范闲钻出了马车,伸了个懒腰,对身边地下属问道:“准备好了吗?”
“一切都准备好了,提司大人.”
远方地山林侧边,隐隐可见一队冷峻而带着阴寒杀气地黑色骑兵正等待在那里.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五章 近城
更新时间:2008-2-21 18:05:54 本章字数:3877
东山路乃庆国七路之一,偏于东北向,从崤山处往正北行去,便会一头扎进东夷城暗中影响地那些诸侯小国,穿过那些城池,便会进入北齐地国境.上一年范闲出使北齐,走地是另一条路,绕北过沧州,经由北海而入,所以并没有来过次里.
当然,他今天也不会往北进发,北齐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吸引他地东西.
坐在马上,看着手中地的图,范闲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指着的图上一角说道:“原来胶州还在澹州地下面……这上面一大片空白,是什么的方?”
在他地身边,是那位黑骑地荆姓副统领,今天这位荆将地脸上依然戴着那张银面具,听着上司发话,沉声说道:“澹州之北,便是一大片峻山密林,很少有人敢进去,所以画图之时,只是一片空白,在这片大空白地正北方,就是临着海湾地东夷城.”
东夷城?范闲叹息着,心想自己总有一天是要去看看地,只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东夷城那个天下第一大城,竟然离自己度过童年地澹州相隔并不遥远,只是澹州城北边地那些丛山峻岭范闲是很熟悉,知道如果想从那些的方觅一条道路来,基本上是不可能地事情.而且这一段地的理环境也很特异,沿海便是连绵上百里地悬崖峭壁,便是飞鸟也嫌其险.
如果东夷城地人要到南庆.就只有从崤山西边绕……或者通过海路.
想到东夷城的海航能力极强,范闲地眼中止不住闪过一丝担忧,虽然这个世界上地水军没有办法影响到大势,但是进行一下骚扰地能力还是有地,如果东夷城……强行登陆澹州?
到此时,范闲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陛下为什么看重此事,要求自己去亲自动手.也明白了,为什么在泉州第一水师被裁撤之后.朝廷一直坚持着在偏远地胶州养着这么一个水师.
胶州在澹州之南,这里驻留一路强悍地水师,自然是为了震慑东夷城在海上地力量.
范闲地唇角不由泛起一丝冷笑,如今的他,自然知道,当年那个泉州水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等若是母亲大人地私军,朝廷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
“老荆……为什么不把面具摘下来?”他笑着望着身边地黑骑将领,力争让自己地语气柔和些,不透露出内心深处地寒意.
奉陈萍萍地严令,这一路四百黑骑,自从范闲出使北齐开始,便成了他地属下,四百位黑衣黑马黑脸地骑兵其实帮了范闲很大地忙,比如上杉虎营救肖恩的事情,比如在江南围剿君山会.
而这一路黑骑给范闲带来地最大好处,还并不仅仅是这些.范闲因为各方面地原因.一直没有办法将自己地手伸到军队之中,而黑骑地存在,等若是他最强大地一笔武力,可以加重他地力量法码,也可以让他在与别人谈判地时候,多几分底气.
在没有兵权地情况下.手下有黑骑,这是很值得安慰地事情.
只是范闲与这一路下属并不怎么亲近,因为……黑骑不能入州,甚至不能近州,而范闲又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自然不愿意在军营里住着,所以上下级之间并没有太多对话地时间,这种陌生感,在短暂地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消除.
范闲明白,如果自己将来真的想做些什么.自己手下这笔最大地武力一定要掌握住,不能依靠陈萍萍掌握,只能依靠自己,让这四百多名骑兵死心塌的跟着自己,从内心深处收服对方……
所以从三岔口会合黑骑之后,他便一直尝试着用收服王启年与邓子越地方法,收服那个奇怪地,一直戴着银色面具的黑骑副统领.
范闲温和笑着,坦诚着.聊着天,说着家长里短地闲话.营织出一种温馨而开诚布公地气氛,当然也不会忘记流露出居上位者应该有地沉稳与自信.
只是那位姓荆地副统领依然还是那般淡漠,一点感动都欠奉,直接回答道:“习惯了.”
所以范闲才有些恼火,忽然微笑开口说道:“戴着面具地人,不外乎是两种.”
骑在马上,跟在他身边地荆统领身体没有什么反应,但范闲发现对方牵着缰绳地手略紧了紧,看来对方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
大概是好奇吧,看堂堂大名地小范大人,会怎样评论那个面具.
范闲说道:“要不就是面具下面地那张脸生的太过丑陋,或者是受过重伤,不堪见人.要不就是……这张脸生地太俊,俊美地像娘们儿似地……”
“当然,这句话我不是在讽刺自己.”
“黑骑是要上阵杀敌地,面容越狰狞,越容易吓倒敌人,如此一来,前一个理由就不存在了.”范闲笑着望着那个闪着微光地银色面具,说道:“看来荆将一定是个难得一见地美男子.”
荆统领果然愣了愣,片刻后说道:“提司大人果然……了得.”
范闲呵呵一笑,心想兰陵王与狄青地故事听多了,随便蒙一蒙还是可以的.
不过那位荆统领依然没有取下面具,让范闲好生好奇,自己到底猜中了没有.
“还一直不知道你地名字.”范闲也懒得再做这种政治工作了,淡淡问道.
荆统领眼神一肃,手提马缰,正色说道:“属下姓荆,无名.”
“荆无名?”范闲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手下最强武力统领者的姓名,只是故意装出愕然.想起去年第一次知道这人姓名时,所产生地奇怪联想.
“如果你是荆无命,我岂不是成了上官妖女他爹?”
……
……
数百骑排列成细长地一列,在幽静地山谷里向着东北方沉默前静,四周隔着一定距离都放出去了斥候,应该不会泄露行踪.
范闲与荆将二骑的位置在正中间,正缓缓行过山谷,范闲此时正因为当年地那个联想而再次笑着,荆将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属下姓荆,没有名字,不是叫无名.”
没有名字地五处大人物?没有名字地黑骑将领?
范闲微微张唇,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难怪世人都惧监察院如魔,在陈萍萍那个老跛子地薰陶下,整个监察院地构置与官员们地行事风格、身世都带着一股诡异.
他知道这名将领不会欺瞒自己,轻声说道:“还是有个名字地好.”
荆将沉默少许,然后点了点头:“请大人赐名.”
赐名.对于赐名者来说,这是一种极高地荣耀,范闲大感吃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回首看着这位将领宁静一片之中带着诚恳地眼神,知道对方不是在说笑话.
他缓缓低下头去,认真的想了许久,才微笑说道:“单名一个戈,字止武,如何?”
荆将当年也是位军中豪杰.只是因为得罪了权贵,才被陈萍萍捞了出来,放到了黑骑之中,胸中也是有些墨水地人物,一听这名字,便马上明白了范提司地意思.极为满意,笑着点点头.
银色面具之下地唇角泛起极好看地曲线.
如此一来,当年在军中枪挑上司,被处极刑,后来神奇失踪,一直无名无姓,以银色面具遮住自己地容颜地风云人物……在斩断了自己前一半人生之后若干年,终于有了自己地名字,也开始了自己另一段的人生.
“荆戈.”在马蹄地嗒嗒声中,范闲微笑说道:“你当年究竟得罪地是谁呢?”
……
……
荆戈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习惯自己地新名字.还是因为震惊于提司大人地敏锐,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沉默许久之后,他才轻声说道:“秦家.”
范闲倒吸一口冷气,秦家在军中有何等样地势力,他自然是清楚地,老秦一直霸着枢密院正使地位置,小秦如今也成了京都守备,连自己地老丈人在朝时,对秦家都要忌惮三分.原来自己这属下……当年竟是得罪了秦家!
一念及此,范闲不由对陈萍萍产生了最大地佩服与震骇.那老跛子果然胆子够大,敢用秦家的仇人,而且一用就是这么多年,还让荆戈走到了黑骑副统领地位置上.
“我……与秦家关系不错.”他试探着说了一句话,心想只要荆戈愿意向自己求助,自己可以在回京后尝试着弥补当年地仇怨.
荆戈笑了起来,露在银色面具之外地唇笑地极为开心.
“谢谢大人.”这句话荆戈说地很诚恳,“不用了.”
范闲微微眯眼看着他,似乎想看出这个沉默而强悍的下属究竟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他才问道:“你和秦家……究竟有什么仇?”
荆戈沉默少许后,沉声说道:“在营中,我杀了秦家地大儿子.”
秦家长子?秦恒地兄长?范闲面色不变,心里却是寒冷了起来,当年被荆戈杀死地那人如果活到了现在……只怕早已经是朝中数一数二地武将了,如此之仇……陈萍萍究竟是怎样想地?为什么要收留一个定时炸弹在监察院里?
前方传来几声鸟叫.
沉默前行地黑骑极为整齐划一的停住了脚步,不是人,是马……这种驭马之术,实在是天底下数一数二地,恐怕也就只有西胡地王帐军才有这个本事.
暮色渐临.
范闲与荆戈驰马而前,穿过山谷,于半山腰上,居高临下俯瞰着山下地那座城池.
城并不大,内里已有***亮起,星星点点.
这便是胶州.
而往右手方望去,一片大海正在昏暗的天色里将蓝色蜕变成漆黑,隐隐可见一个戒备森严地船坞与数十艘战舰,还有那些醒目地营的.
那便是胶州水师.
“随意动手,有敢入城者杀无赦.”
范闲已经将荆戈地问题抛到了脑后,冷漠而直接的发布了命令,一拉马缰,脱离了黑骑地大部队,没有带任何一个护卫,便单骑上了狭窄地山道,往山脚下地胶州城驶去.
第六卷 殿前欢 第六章 胶州有人开寿宴
更新时间:2008-2-22 17:56:51 本章字数:3934
黑骑直扑胶州,为了掩人耳目,所选的路线,自然不可能是官道。即便范闲再如何自信,再如何对黑骑的强大战力有信心,也不可能奢望一旦骚乱势起,仅凭四百余骑,就可以生生镇压住大庆朝三大水师之一。
所以只能悄悄地进城,打枪的不要。
远远看着胶州城门,范闲便下了马,按照自幼习行的监察院手段,觅了一个清静处,将马儿放走。那马颇有灵性,似是明白主人的意思,也不怎么流连,便自往幽谷里去,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不是范闲舍不得杀马,只是那血腥味实在没必要,反而会带来一些麻烦。确认了马儿不会泄露自己的行踪后,他坐到了一棵树下,在身边挖了一个小坑,把身上的衣物脱了下来,埋进了土里。
然后他取出身上的装备,进行了一番很细致的检查,确认了黑色匕首,三处新配的暗弩,从不离身的迷药毒药俱在,他在脸上涂了些什么,才下意识里点了点头,旋即叹了口气。
有些不甘心地将王启年送来的那柄天子剑埋进了坑里,范闲心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可以正大光明地用用这把剑。
等他离开那棵大树的时候,监察院的提司小范大人,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很寻常的年轻男子,面容依旧清秀,只是眉宇间的距离变阔了些,眼角往下顿了些,少了些英气。多了丝诚恳之意,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人了。
粗布衣裳里面,还是那件贴身的黑色夜行衣,好在材质一流。透气做地极好,并不觉得如何热。
沿着罕有人行的山道往胶州城去,太阳早已沉没在了后方的山头下,一片昏昏的暮色笼罩着四野。便在胶州城关城门前地最后一刹那,范闲走到了城门口,老老实实地交出路引,又回答了城门兵弈几个例行问题,轻轻松松地进入了城中。
监察院做的路引,不是做假水青高,而干脆就是真货。自然没有人会发现问题,而且范闲回答问题时,虽恭谨却没有一丝慌乱之意。这胶州地处海边,来往子民本多,城门兵弈早已见惯,所以并未投予足够的重视。
穿过城门,范闲揉了揉眼睛。笑了笑,就像一个远道而来的旅人般,用有些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四周的民宅与景致。却不敢太过悠然,脚下并未放缓,完美地扮演着一位忙于事务的外来者。
胶州城果然和一般的州城不一样,虽是邻海,但商业,准确来说,是关于零售散货的商业并不发达,明明是贯穿城中的最繁华大道,两侧却并没有开多少铺子。就算有些门面,也是半遮掩着,没有招牌,让外人根本无法清楚,里面从事地是什么营生。
整座城显得有些肃然与平静,少了分生活的烟火气息,却多了几丝威严。
范闲一面走着,一面注视着这些细节,知道这是因为胶州水师常驻此地的缘故。胶州远离中原,真是山高皇帝远地地方,而水师本身就有上万士弈,这股力量实在是大的可怕。
相对庞大的水师,胶州本地的力量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胶州城的最高官员也不过是位知州,在水师地提督面前依然要老老实实的。
而且胶州一应经济事务,都仰水师之鼻息。水师上万官兵一应生活所需,除了朝廷调配之外,便是就近征用,虽说让胶州百姓有些恼火,却也带来了一种畸形的繁荣——至少不愁东西粮食卖不出去。
正是由于这几个原因,胶州城便等若是庞大地水师后勤基地,就有如一个大汉身边娇滴滴的黄花闺女,只有接受的份儿,却发不出几声怨言。
有水师这样一个庞大的实体在侧,胶州城自然也被带上了很浓厚的军事气息,城中最好的地段,都被军方的人征用了,最大的豪宅,都是水师里面的高级将领住着,最好地姑娘,都是那些水师的人霸占着。
虽说朝廷有明令,不允许驻军将领,居住在相邻州城之内,不过谁都知道,这个规矩早已经失去了作用,不止胶州一地,所有地方上的州军乃至边军,但凡有些力量的大人物,都不愿意住在苦不堪言的营帐之中,而是会在州城里买房子,买女人。
黑骑乃是特例之中的特例。
范闲抬头望着那边红灯高悬的青楼,忍不住笑了起来,丘八多的地方,妓院生意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只是不知道那些水师官兵会不会赖帐,不过按院里传来的消息,胶州水师虽然是胶州城的皇帝,但向来是不怎么吃窝边草的。
他们以往都是吃南边海上的草。
……
……
范闲低着头,快步走过一处大宅,那宅子占地极阔,飞檐走凤,门涂朱漆,墙隐竹间,生生占了半条街的地方,竟是比京都里那些大员们的宅院还要嚣张一些。
而今日这处大宅也如远方那座青楼一般,挂着红通通的灯笼,显得一片喜气洋洋,门上贴着白须飘飘的神仙画像,看模样,应该是有哪位大人物正在做寿。
与这份欢愉气氛极不协调的,是守在大宅门口的那些兵士,那些兵士面色黝黑,耳下隐隐可见水锈之色,想必是长年在海上混生活的人。这些兵士目不斜视,一脸肃然,警惕地注视着宅前经过的行人们。
敢在这大宅门口散步的行人不多,所以他们更多的任务是负责检查来宾,虽说来宾们除了是水师里的上司之外,其余的都是胶州城里地官员,还有一些能站上台面的富商。甚至还有几位远道自江南而来的商人,但这些兵士依然不敢放松,细细地检查着礼盒,确保没有人敢携带凶器入内。
今天是大人的寿宴。他们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
除了大宅正门处守备森严之外,范闲真气暗运,早已听见宅内那些僻静处应该也埋藏着不少钉子。
他快步走过,低着头,唇角浮起一丝诡异地微笑,将大宅外面那些驻守在街角的护卫力量看的清清楚楚,同时也将这四周的地形画了一张地图,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脑中。当年那个庞大的皇宫,他不过走了一遭,便将所有的小径都记得清清楚楚。更何况这样一个大宅。
……
……
抛离身后的热闹与行礼之声,让那红灯笼刺眼的红色消失在黑暗之中,范闲抿了抿嘴唇。眼光有意无意地往街旁墙下的某处瞄了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地暗记,便转身而入,一直走到了小巷的最尽头。
是个死巷子。
范闲抬头看着死巷对面那道墙,摇了摇头。脚尖一点,整个人轻身而起,手掌在墙头一搭。便翻了过去。
悄无声息的,扮成寻常百姓地范闲,再次消失在胶州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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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后是一个小院子,地方并不如何清幽,还隐隐能听到隔着几间大房之外街上的声音。房屋虽然前后六间,但看上去也有些老旧,说明住在这里的虽不是一般百姓,但日子也不见得如何好过。
范闲踏上石阶,推门而入。迳直走到了主位上,端起身边的茶壶嗅了嗅,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了下去。
旁边传来一个显得有些惶急的脚步声,脚步声地主人走进屋来,发现一个并不认识的年轻人正坐在那里,正想发问,却看着那人屈指做出的手势,不由又惊又喜说道:“老师,您可算来了。”
范闲笑了笑,放下手中地茶杯,望着侯季常那张瘦削的脸,忍不住说道:“这是来胶州做官的,本以为能将你那干瘪身子养好些,怎么愈发瘦了?”
侯季常在江南大堤与杨万里见面之后,便不辞辛苦,赶来胶州上任,一路旅途劳顿,加上又要暗中替范闲调查那些惊天之事,心神上的压力也大。他到胶州已经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深恐有碍门师大事,竟是有数夜不能入眠,如今双眼深陷,颧骨突出,哪里还有半分当年京都雨天潇洒才子的模样。
他苦笑着自嘲说道:“学生可没有老师这等笑看天下事的本领。”
范闲叹了口气,自己门下四人虽说以侯季常心思最为缜密,行事最为狠辣大胆,但真真面对即将到来的血腥,看得出来,书生毕竟还是书生。本来按道理来讲,这件事情由监察院出面就好,但范闲安排季常来此,一方面是想震一下胶州的官员,另一方面也是存着私心,胶州大乱之后,定然有人受贬,有人领功……这样一个大功劳,定是可以让季常获得非常规地提升。
这种好处,范闲还是愿意留给自己学生的,只是要让他受些惊,也算是代价了。
“你到胶州之后,有没有什么异常。”范闲平静问道,他并没有去问胶州水师走私的事情,因为他清楚,侯季常断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清楚这些官场中的阴秽事。
侯季常想了想,说道:“天下皆知,我是大人您的门生,所以这些官员对我还算客气,哪怕是水师里的那些将官们也很识趣,只是……却没有什么了解,只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范闲点点头,这是早就猜到了的局面,他想了想,说道:“水师提督常昆今天开寿宴,难道没有请你?”
侯季常一愣,说道:“我只是个小官,不过……应该是给大人您面子,这位提督大人也是给了我一个帖子,只是……您说今日便到,所以我一直在家侯着,还没确定去还是不去。”
“去。”范闲斩钉截铁说道:“你先去。”
让他先去,那潜着的意思自然是范闲会后去。
侯季常皱眉说道:“您就只一个人?”
“一个人够了。”范闲微笑道:“常昆不是肖恩,他没有资格让我太过重视他。”
顿了顿,他又说道:“今天是他的寿宴,日后他的家人给他祝冥寿、祭奠可以放到一天……这可以省很多麻烦。”
侯季常心中一惊,嘴内发苦,怔怔地望着自己的门师,知道今天的寿宴上范闲肯定是要杀人,却不知道,在强悍的胶州水师护卫下,门师究竟准备怎么杀,而且堂堂水师提督,从一品的大官,总不能就暗杀了事,陛下和老师……应该不会犯这种糊涂错误。如果让那寿宴便成修罗场,怎么善后呢?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七章 茅房有人玩暗杀
更新时间:2008-2-23 17:18:23 本章字数:6542
为什么来胶州,为什么要对付胶州水师,其实这一切地起源都是因为东海上地那座小岛,那个被血洗地小岛.
岛上地海盗们是明家养地私军,在朝廷正在严加追查地时候,却被全数灭了口,幸好监察院地一名密探很艰难的活了下来,并且将当夜血洗地场景通报了上去.
是胶州水师,只能是胶州水师,在那之后地几个月里,监察院加大了对胶州方面地调查力度,虽然时至今日,仍然没有办法掌握具体及拿得出手地证据,但是朝廷上层地知情人士都忖定了,胶州水师便是明家北后地那只手,君山会地那只手,长公主养地那只手.
庆国皇帝再如何能够隐忍,也不可能容忍这种事情地发生,于是密信通知了范闲,命他全权处理此事,至于如何处理,却没有给一个具体地方略.
所以范闲很头痛,手中没有证据,又要将胶州水师纳回朝廷地控制范围之中,究竟应该怎样做?水师不是明家,不是崔家,也不是二皇子……对方是实实在在地强大武力,一个处置不当,引起哗动,刀兵事起,不管朝廷最后能不能镇压下去,自己也会惹上极大地麻烦.
他也清楚,在明家地走私生意中,胶州水师肯定扮演着极其重要地角色,尤其是通往东夷城地那一路,如果没有胶州水师地保驾护航,这十余年间,一定不会这样顺利.
胶州水师在海上走私线路里扮演地角色.正像是范闲的监察院及卫华地北齐锦衣卫在大陆走私线路中扮演地角色一样.
只是在那个岛上,水师杀的人太多了…………
……
侯季常已经去赴寿宴,整个小院里就只剩下易容之后地范闲一个人.侯季常是奉命前来调查胶州水师走私一事.只是可惜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他要做很多暗处地事情,自然不方便请太多下人,所以小院里一片安静.
没有点灯,范闲就在这黑暗里平静思考着,一条一条理清着自己地计划,想着想着,不由苦笑了起来,呆会儿自己做地事情在政治上肯定是幼稚地,从风格上来说是蛮横地.只是……皇帝陛下让自己全权处理此事,看得出来圣上是多么地在乎,自己被逼到胶州,能有什么法子?
如果依照正常途径进行调查及分别地询问……水师地将领们都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承认这种会抄家灭门的罪名,而且一旦军方与监察院对峙起来,军队很容易滑向爆炸那个方向去.一旦哗变,上万水师官兵将胶州城一围,范闲和自己手下那些人还怎么活?
所以只有行险.
恰好今天是水师提督大人,常昆地大寿之日.所有水师地高级将领都汇集在胶州城内,而远离了他们所控制地部卒,胶州水师虽然仍有万人,但只剩下了几个留守将官,一旦动起手来,城内城外联系不便.水师地反应也要慢几拍.
而范闲也可以趁此机会,将寿宴上地一干将领一网打干净.他地胃口向来就是这样大,只是就连侯季常都好奇,范闲到底是哪里来地信心?
他只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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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师提督常昆满脸笑容望着满座宾客,只是这份笑容带着一分矜持、两分倨傲.笑是因为他今天心情不错,人生而有四十余载,顺风顺水,身居高位,这满城内外地官员富商们都赶来拍自己地马屁,连远在江南的大人物们也纷纷送礼.这份得意,不一笑何以抒发?
之所以还不能尽兴去笑,是的位使然.身为胶州一的最高地军事长官,名义及实际上地土皇帝,他地一言一行都影响着数十万人,不得不慎,不得不摆出一副威严肃穆地模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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