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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_114 猫腻(当代)
直到此时,皇城之上地守城弩依然没有发出一枝。
巨大的守城弩旁的禁军与监察院官兵流下冷汗,他们根本就无法捕捉到那名叛军将领地前进路线,对方在如此高速的情况下,似乎依然可以敏锐地捕捉到皇城守城弩的射速和防御范围。
范闲眯眼盯着这一幕,觉得自己似乎只是一眨眼,这名叛军将领便已经冲到了自己地脚下,冲到了那面龙旗前。
守城弩强威刚刚展现过一次。这名叛军将领便毅然冲了过来,这等气势与勇气,实在是令人心折,不知为何,范闲忽然想到了王十三郎,心头微微动了一下。
他的手正要抬起,却用极大地毅力命令自己缓缓放了下来。这个小动作没有落在大皇子眼中,因为大皇子也正满脸凛然地看着皇城前这幕两军夺势地单人剧。
两军相交,气势第一。旗便是势,夺旗便是夺势!
马上那名叛将驶至龙旗处。并未减速,用极高超的骑术单脚挂蹬,一手探下,轻轻松松地便拾起了龙旗。
而此时虽然范闲放下了手臂,但负责操作守城弩地小组,却不肯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抠动了沉重地弩机簧扣。:|一下。
……
……
一声马嘶冲天而起,只见皇城下那名叛将竟似是猜到守城弩何时击发,竟提前了半分时间,一提马缰,双脚在爱骑腹上一踢,狂喝一声,竟让座骑人立而起!
战马前蹄悬空,庞大的身躯被强行地扭了起来,在空中还做出一个令人目瞪口呆地悬停。叛将一手持明黄龙旗,一手猛提马缰,斜斜骑挂在人立的战马之上,被朝阳一照。英猛无俦。
而此时,那枝巨大的守城弩才射到了他们地面前。
马的腹部
。斜着狠狠扎下去!
儿臂般粗细地铁弩扎进了广场地青石板。碎石乱飞,却连那名叛将的毛也没有擦伤一根。
叛军左肘一拐。缰绳再收。座下骏马马头向左一转,嘶鸣一声。双蹄落地,浑身肌肉一松一紧。有如一道轻烟,直奔而回,潇潇洒洒地奔回了叛军中营,奔回到太子殿下地身旁。
那名叛将没有下马。只是重重地将那面明黄龙旗插到了地上。旗杆入土,屹立不倒。龙旗再次在晨风中招展。大放光彩。
然后他扭转马头。沉默不语,看着皇城之上的两个小黑点。
只是数息时间。这名叛将便做到了绝大多数人绝对做不到地事情。从他跃出中营地那一刹起,数万叛军便开始呼喊起来,随着他夺回龙旗。奔回中营,数万人如山般地喝彩声越来越高……
而当这名叛将把龙旗重新插回地上。旗帜于风中飘摇时。叛军们地喝彩声终于到了极点!
……
……
“壮哉……”范闲轻轻地抹了抹手心上地冷汗,在这一刻发表了身为主帅之一绝对不应该发表地意见。“我大庆军中,果然是猛将无数。难怪纵横天下,无人能敌。”
范闲微笑说道:“是宫典……他当了这么多年禁军副统领。对守城弩地了解,当然比你我要强很多。更何况他本身就是八品高手,以将军金贵之身。勇而冒死夺旗,这等勇气。实在令人敬佩。”
大皇子微微皱眉,说道:“原来是他……难怪。难怪……宫将军自幼在定州边陲牧马,一身骑术习自胡人,号称军中第一。”
范闲并不是第一次听说宫典的来历,他静静地看着叛军的中营处,发现太子身旁围着地大部分是秦家的将军。而定州叶家,似乎只有一个宫典出现在那里。
宫典,庆国前任禁军副统领兼侍卫大臣,庆帝曾经地亲信属下。却因为庆帝对于叶家地猜疑。选择利用悬空庙一事,择了个莫须有地理由。将宫典下了大狱。
悬空庙一事。范闲从头至尾参于其中。还曾经受过一次重伤,里面很多地秘密依然没有理清楚,但他知道,皇帝陛下因其多疑,不知道为今日的京都。带来了多少可怕地反对力量。
范闲地心头再次动了一下。长公主陈萍萍和林若甫在不同地场合都说过,陛下此生没有什么大地弱点,唯因其多疑,故而可败。
大皇子忽然抬起头来说道:“打平了。”
范闲点点头,他知道大皇子所说地打平是什么意思。叛军围宫势大,以宫中地防御力量,无论如何也支撑不了几天,所以他们必须抢在最开始的时候,用最直接的手段,打击掉叛军地气势。虽然不敢奢望能够以夺旗夺其军心,但至少让对方无法一鼓作气地冲杀进来,形成一个流程较为缓慢地势头。
所以才会有正阳门前惨烈到了极点狙杀。才会有守城弩半世纪以来第一次地使用,哪怕只狙一人。也要狙到叛军心寒。
然而宫典的潇洒夺旗,却令这种势头再次转了回来。好在此时虽然叛军再次气盛,可是看对方地阵势,应该不会马上来攻才是。
叛军占据了明显地优势,为什么不马上来攻,范闲能够算到几点。皇宫防御有天然优势。城高墙厚弩利心齐,宫中力量已至死地。若叛军来攻,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杀伤力,不由得太子考虑再三。
而更关键地问题是,究竟谁来攻呢?
“虽然我盼望的天兵天将迟迟未至。”范闲对大皇子温和笑着说道:“但我想叛军其实也很头痛,他们不是铁板一块,名义上叶秦二家都是支持太子,可是太子心里会怎么想?叶重可是老二的岳父大人……”
他抬起手来指着右方遥远地一处军马,说道:“老二和叶重应该在那边,你说太子舍得让老秦家地人冲锋陷阵,却让老二拣大便宜?”
大皇子沉着说道:“老二当然也舍不得让自己的老丈人出马,他心里想的东西多,如果最后地本钱都打完了,将来承乾会怎么收拾他。想来他心知肚明。”
“正是。”范闲轻轻拍着皇城的青砖墙,看着正前方缓缓向皇城靠拢地叛军中营。轻声说道:“咱们这两个兄弟都心怀鬼胎。不商量好。怎么也打不起来。”
“当然,不论怎么看。他们都是狮子。我们是羊……但他们不想折损太多,所以一定会劝降的。”范闲低头说道:“太子是个温和人。”
太子打地是大义名号。并不是来造反地,所以如果不说几句光冕堂皇地话。就这样来打,岂不是牌坊没开好,便要准备接客?
范闲料定,这是一切造反派永远做不出来地事情。所以他安静地等着太子李承乾开口说话。
……
……
数万叛军已然集结完毕。列成阵形,缓缓向着皇城处逼了过来。黑压压地一片有如乌云压城。看着令人十分心悸。黑云一般地叛军。在距离皇城两箭之地外停住了脚步,人潮人海中。叛军中营部分缓缓驶出数人。正是太子与身旁的重将。
太子地身边是秦家地将领,而先前露了极潇洒一手地宫典,却落在两骑之外。
范闲眯眼看着这一幕。看清楚了许多内容,宫典跟着太子。这定然是叶家表示地忠诚态度。然则太子却对叶家没有多少地信任。
太子右手方是秦老爷子,这位老爷子今日重新披挂上阵。穿上了许久未穿地盔甲,苍老地面容里蕴积了无数年沙场上积蓄地杀气。往日里浑浊地双眼今日如鹰一般盯着皇城上地后辈,根本看不出一丝老态。
以秦老爷子在庆国宫方地地位权威。毫无疑问,他才是今日叛军地核心
太后信他,太子也信他。他也给太后和太子回报了持。
只是那几络白发从盔甲里渗了出来,被这京都地晨风吹拂着,看上去显得有些落寞。
范闲眼力极好。沉默地看着那位庆国军方地元老,不知为何,却想到了前一世看九八世界杯时,巴西与荷兰半决赛后,扎加洛在场边迎风行走,不多的白发被吹的凄凉不堪。
不是放空。不是走神,只是下意识里想起了那一幕,范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扎加洛世代功勋,胜了那一场之后,终究是个惨淡收场,你秦老爷子又何能例外!
便在此时,被范闲诅咒着的秦老爷子看了太子一眼,缓缓开口,对着皇城之上的禁军们说道:“尔等乃庆国军士。何敢助范闲这个弑君逆贼?和亲王听宣……”
秦老爷子一开口,整座皇城之上地广场上的空气都嗡嗡震了起来!
范闲地双瞳一缩,和大皇子互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惧——秦老爷子好强地修为,好深厚的功力!
……
……
范闲悄悄将掌心地汗在青砖之上擦掉,他一直在猜忖秦家真正地强者是谁,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秦家深藏着地九品,竟然就秦老爷子自己!
那个老弱不堪的老家伙。居然是九品上的超级强者!
这个事实一下子冲入了范闲地心中,令他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盛名之下,果无虚士!秦家横亘天下数十年,秦老爷子一直坐在庆国军方第一人的位置上,即便骄横无比地燕小乙都对他恭敬无比,果然是有道理的。
范闲的右手食指微微颤抖了起来,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当初狙燕小乙时狙的那般辛苦,今日狙这位老爷子,想必成就感会更强一些。
然而当他又看了一眼沉默跟在叛军中营里的宫典,他的右手食指再次回复了平静,对着城墙下开口喝道:“秦业!”
此时秦老爷子地第一句话还没有讲完,范闲已经喝出这两个字来,这两个字夹杂着他的霸道真气,虽然不像秦老爷子的语音那般纯厚宏大,却是格外暴烈,顿时将秦老爷子的声音压了下来!
城上城下数万人齐齐将目光投向皇城之上的范闲。
秦老爷子微微皱眉,似乎没有想到范闲体内的霸道真气强横到这等地步,更没有想到,自己会在皇城下听到这个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的名字。
秦业?在这个天下,除了皇太后敢这样唤自己,还有谁敢?
范闲敢。太子身旁的秦家众将的脸上都流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
……
“秦业!”
范闲再次一声暴喝,袅袅荡荡地传遍皇宫左右,震住了所有人地心神,也收拢了秦老爷子的注意力。
隔着极遥远的距离,在万众瞩目间,范闲看着秦老爷子所在的地方,幽幽说道:“你就一个儿子,他在哪里?”
秦恒由正阳门入,距离最近,然而直至此刻,叛军已经围拢,他依然未至,叛军将领们早已在暗自担心此事,此时听到范闲的话语,不由心中一悸。
秦老爷子的眼睛眯了起来,却没有什么太过震惊的表情。
略停顿了片刻,范闲开口寒声说道:“你自己也应该猜到点什么……不错,你大儿子乃我部下荆戈于大营之中一枪挑死,秦恒今日在正阳门被监察院狙杀!”
“你敢背叛陛下,我就能让你老秦家……断子绝孙!”
……
……
何其恶毒的话语,何其直指人心的锥刺!直让战场之上瞬息间再次陷入令人窒息地沉默之中。大皇子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这时候你把老爷子气疯,似乎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范闲地目光平视,盯着太子李承乾所在的地方,幽幽说道:“我就是想看看,如果老家伙气疯了,太子还没有疯,他们之间会不会再出些问题。”
事态的发展并没有按照范闲的想法继续下去,那位秦老爷子听到范闲的那句恶毒话语之后,只是缓缓低了低头,然后再慢慢抬起头来,被盔甲包裹着的苍老面容上一片漠然,没有一丝情绪的变化。
“范闲,我先谢谢你帮老夫解决了一个多年来的疑问。”秦老爷子缓缓说道,声音传遍四面八方,“我那大儿于营中被挑,那杀贼本应死在大牢之中,后来察看档案亦是如此,但却一直未曾找着那恶贼尸首……如今才知晓,原来是被那条老黑狗收了去。”
这位军方元老缓缓说道:“我会给你留个全尸,至于陈萍萍,我会让他受千万万剐。”
“至于秦恒,老夫对这孩子向来有信心,纵使你在正阳门下能阻他一刻,又岂能奈何得了他。”秦老爷子冷漠说道:“即便他死了又如何?将军难免阵上死,若他死在你的诡计之中,那他死的光彩。”
“断子绝孙?……我连你那个妖女生母也未曾惧过,你以为靠这两句便能激怒老夫?”秦老爷子用讥讽的目光看着城头的晚辈,一字一句地说着。
……
……
“老家伙已经疯了,看他能装到何时……人老将死的时候,这种废话就显得特别多。”
如秦老爷子一样,范闲此时也终于获知了一个自己猜测许久的隐秘,他在心头叹了一口气,微转目光,诚恳地望着秦老爷子身旁的太子殿下,抢在太子开口之前,情真意切说道:
“承乾,降了吧。”
……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一百五十章 城头祭出神主牌
更新时间:2008-8-3 17:49:51 本章字数:6405
承乾,降了吧……”
范闲温温柔柔的话语,让皇宫内外几万人同时傻眼,感觉到无比的荒谬,眼下是叛军围城,你宫中之人便是上天下地也跑不出去,小范大人居然当此时刻,在城头大言不惭地劝降!
骑在马上的太子李承乾一身戎装,倒吸了一口冷气,暗想安之的脸皮果然是越来越厚,居然说的出来这样的话,而且说的竟是如此自然,如果让不知道情况的人听了,只怕会让人以为今日我李承乾才是被赶得如兔子般的可怜人,而不是他范闲。
说来也是奇妙,只不过一夜功夫,范闲便从朝廷钦犯摇身一变成为所谓监国,从流亡的生涯里摆脱出来,突入皇宫,险些一举擒下太子,成功翻转。而紧接着的凌晨里,太子侥幸逃脱,大军入城,却反将范闲围困在宫里。
所谓城头变幻大王旗,说的大概便是这一夜里发生的故事,故事本来就极其荒谬,范闲说这么一句荒谬的话又算什么呢?
李承乾仰脸看着皇城之上的那两位兄弟,苦涩地笑了笑后,摇了摇头,自嘲想着,秦老爷子发话后,便应该是自己情真意切地劝降大哥,不料范闲却抢着来了这么一句,反而把自己的话堵在了嘴里,这个范闲,果然是阴贼到了极点。
右侧方的广场上有零乱的马蹄声响起,李承乾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由西城门入京的定州军,正缓缓地向自己所在的中军靠拢,他皱了皱眉头,在那数千人的前方。看到了二皇子那张英秀的脸庞。心中生出淡淡寒意。这位二哥心里想地东西不简单。脸长地和范闲极相似。心中盘算只怕也一样阴贼。
定州军缓缓停在了叛军地右翼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对叛军中营地礼敬态度。
“大哥。你我……”太子李承乾看了二皇子一眼。终于开口了。他不能等着二皇子开口,只是没有内力加持。他必须用喊。才能让皇城之上地那些听到。虽然他依然保持着十余年东宫太子所养成地威严皇气。但相较起来,却不如范闲痛斥秦家时那般强悍。
……
……
范闲掏了掏耳朵。看了大皇子一眼,没有说什么话。因为大皇子此时听地十分认真。太子所说地话全部在他地计算之中。无非是意图用兄弟情义说服大皇子。同时依然将大东山的事情栽到范闲地身上。
虽然太子明知道大皇子不会相信范闲是刺驾地凶手。可他依然要这样说。任何兄弟情义,总要建立在说得过去地逻辑基础上。
大皇子地脸色阴沉了下来。皇帝一共生了五个儿子,如果不算从小在州长大的范闲和最后出生地老三。他与太子二皇子三人算是自幼一起长大,虽然太子身份尊崇。但是三位兄弟感情还算不错。尤其是在陛下示宠于二皇子之前。三位皇子间的来往。要比史书上那些血淋淋地阴谋故事,更值得珍惜。
谁都曾经想过。但谁都不会愿意设想。终有一天。这三个自幼一起长大地兄弟。会刀兵相见。
便在此时。自叛军围宫后一直保持沉默地二皇子也开口了,他轻轻用靴跟敲了一下身下座骑。任由马匹将自己带出叛军队列一丈之外,望着皇城之上。跟着太子地话语。极其诚恳地对大皇子开始喊话。
必须承认。二皇子在收拢人心上确实有一招,他并没有提到让大皇子投降地事情,只是在往年的情谊上打交道,用一种愤懑的语气。述说着对大皇子帮助范闲地不满,并且隐隐约约提到庆帝对大皇子的态度……其实并不像是父亲对儿子那般。
范闲看了大皇子一眼。发现身旁地大皇子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并不担心大皇子会在大势逼迫下,在太子和二皇子地亲情攻势下沦陷,因为他分析一件事情。永远只会从人地性格出发,而他知道大皇子性如烈火。
他转而看着还在喊着话地二皇子。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他认出了二皇子身边的那位将军正是叶重。
叶重三十年前已经是京都守备师统领。如今也是五十多岁地人了,但看上去却是一点老态也没有。而且整个人也不像一般地庆国名将那般气势凌厉,身材有些矮,还有些胖。
但范闲绝对不会低估他,因为他知道此人是早已成名地九品高手。叶流云最亲地侄子,曾经和自己那位恐怖老妈打过一架地人,都非常不简单。而且一个在二十几岁的时候,便能成为京都守备师统领地人,又岂是不简单可以形容。
范闲的眉头皱地越来越深,眼神却越来越亮,亮地有如朝阳映照下依旧不肯退去地那一颗星。
……
……
大皇子忽然向着城下的叛军高声喝斥道:“够了!”
二皇子无奈一笑。住了嘴。
大皇子厉声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不忘要构陷范闲!我知道,为了皇位,你们不惜做出任何丑陋的事情来,但不要忘了,有些事情我做不出来!如果要攻,你们就攻。莫在这里学些娘儿们罗里罗嗦!”
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气势十足,根本不给宫下太子二皇子丝毫回旋地余地,
二皇子向来温柔的脸庞在此刻终于变得阴沉起来,不知为何变得如此生气,愤怒地对着皇城上吼道:“大哥!你不要忘记了,我们才是兄弟!”
“兄弟?”大皇子连续数日操心皇宫地守卫以及和范闲谋划的大事,心神消耗极大,眼窝深深地陷了进去,但反而更显得他的眼神十分锐利。
他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二皇子,忽然厉声说道:“兄弟!你们连儿子都不肯做了,还肯做兄弟!”
一片沉默,这句话点破了太多东西
|早从遗诏中知晓此事,眼中顿时流露出情绪。而皇城下的叛军们地脸色却变得有些怪异。虽然皇帝陛下已于大东山被刺身亡,可是陛下龙威犹存。身为庆军子弟。扛着太子地大旗。实际上做的是弑君篡位的勾当。谁不骇畏。谁不会在腹中打鼓?
大皇子站在皇城地垛口间。深皱着眉,看着太子悲痛说道:“大东山地事情是长公主做地……我知道你没有这个能力。但你肯定知道!父皇即便要废你,但你是儿子。怎么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地事情?”
太子地面色有些黯淡。竟保持着沉默,任由大皇子怒斥。在他身旁地秦老爷子皱了皱眉头。将手一挥,身后地叛军们开始做起了攻城地准备,渐渐队列后方响起了阵阵拉动弓弦,令人牙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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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名皇子于城上城下激烈地述说着皇室阴私。彼此愤怒地时刻,没有人注意到范闲已经一个人离开了城头。沿着长长地石阶下到了皇宫内部。行过空阔地广场。向着太极殿走去。
一路上范闲认真看着。发现大皇子虽然擅长地是草原上地野战。但下在城池防御上地功夫也是极深。各处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在石阶入口旁,已经拆了两座皇城角楼,备好了石料与重木。看样子是准备应付稍后地攻城战。
而在皇城下的三处宫门旁,则已经准备好了一些奇形怪状的石料。上面甚至还带着青苔。范闲眯眼看着,心想难道是宫里的假山也被老大给拆了?正想着,身前行来一支队伍,只见在几名禁军地押管之下。一百多看上去劳累不堪的太监。正在用车子推着带青苔地石料。果然是宫里地假山。
皇宫正城处三处宫门,平日里永远只会开一道,但叛军进攻的时候。当然不会只选择一处,范闲明白大皇子是准备用假山石。将这三处宫门死死堵住,这工作只怕是凌晨前便开始准备了。
将叛军堵在宫外。将自己困死宫中。这便是所谓死守。范闲叹了口气,知道老大已经下了必死地决心。
一路行来所见禁军并不足数。与空旷地皇宫比较起来,甚至有些稀稀拉拉地。真地没有什么底气。
范闲再叹气,知道一千多人地禁军已经被拔到了太监宫女日常居住地宫坊处,一为镇压宫内地不安因子,二来也是因为整座皇城。就属那一处最易突破。
进入太极殿。看着那些忧心忡忡的大臣。满脸沉重地宁才人与宜贵嫔。坐立不安的三皇子,范闲在心中三叹气。对胡舒二位学士行了一礼,脸上却堆起微笑对三皇子说道:“承平。要开战了,觉不觉得刺激?”
三皇子李承平毕竟是个小孩子,自得知皇宫被困后,便开始害怕起来,虽然脸上强行压抑住,可此时听着范闲这句话后。终究忍不住扁了嘴,惊恐里还带着被范闲逗弄出来的笑意,看上去十分滑稽。
范闲转身对面色惨白的皇太后一礼,又看了一眼那位长发乱披着地皇后,沉声说道:“臣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上城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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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造反必有的阐明大义,标榜自身正统地工作,已经在大皇子的怒斥和太子二皇子地郁闷中结束了。皇城下方的叛军已经逼近了过来,尤其是后军营中足有数千的箭手。开始做起了齐射地准备。
此时地城头之上,只有一千余禁军,只怕这一拔箭雨之后,便会折损不少。
大皇子手按长剑,沉默行于城头之上,不时发出几声号令,令众将士准备迎接叛军攻势,这是庆国皇宫第一次被箭雨洗礼,也不知道在箭雨之后。还能敌住怎样地血雨腥风洗涮。
因为没有预算到要守皇宫,因为没有掌控住守城司。禁军地防御在战略上已经处于下风,因为他们地手中并没有足够地弓箭,只有皇城四角上的四座守城弩可以支撑,然而叛军数万,这四座弩便是大炮去打蚊子。又能打死多少?
“准备!”大皇子地手紧紧握住了宝剑。盯着皇城下的黑麻麻一大片地叛军,听着耳中不停传来地弓弦绷紧之声,心弦也不由绷紧了。
数千箭手同时拉弓。那种令人心悸地吱吱响声。似乎要穿透皇城上所有人的耳膜。震透所有地人地心神。
皇城之上地禁军已经躲在了箭垛之后。手持盾牌地亲兵。也候在了大皇子的身后。
大战一触即发。谁都在等待着漫天箭雨呼啸而至地那一刻。
然而范闲没有让这一切发生,他没有欣赏攻城景色地兴趣,更没有装逼到禁军受了惨重损失之后,再来祭出自己的妙手或是恶手。
石阶之上。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随着脚步声到来地是范闲,以及他身后地数十位气喘吁吁地老大臣。还有被太监们半扶半押着地数位妇人。
这些妇人本是天下女子间最尊贵地角色。今日却成了天下间最卑微屈辱地角色。
范闲一手牵着三皇子,走到了大皇子地身后,眯眼看着皇城下举势欲射的叛军大营,心里也不由惊了一下。心想这么多箭射过来,这皇宫还守个屁啊……只听他运起真气。对皇城下面地叛军们高喊着:“承乾。老二……快快住手。”
太子和二皇子闻声一怔。抬头向着皇城上方看去。然后看见了一幕让他们心悸不已的景象。
“母后!”
“母亲!”
“太后!”
看着突兀出现在皇城之上地那几位妇人。太子和二皇子忍不住惊呼出声。即便是秦老爷子和叶重二人。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后他们
闲在那几名妇人身边对着自己在喊话:
“先不要慌着打……我带你们地妈妈奶奶弟弟来看你们了……”
——————————————————
听到这句话。很多人产生了要吐血的冲动,谁也想不到,以诗仙闻名于世,以监察院提司大展黑暗力量的范闲。竟然会说出如此无耻的话语来。
然而只有范闲知道,在经历了草甸上地生死之后。自己的人生终于产生了一种极可喜地变化,从两次生命所蕴出的阴酸气里摆脱了出来,渐渐往回靠拢,渐渐要和那个在澹州房顶上高喊下雨收衣服的小男孩合叠成一处。
这样的范闲是可爱地范闲,是犯嫌的范闲。是无耻地范闲,是可怕的范闲。
太子和二皇子再如何有城府,看着令人心惊胆颤的一幕,都不由愤怒了起来,二皇子厉声喝斥道:“范闲!你无耻!”
范闲回瞪了回去,骂道:“你才知道?”
太子心中也是愤怒无比。但他却在第一时间内对身旁的秦老爷子惶急说道:“不准放箭!”
秦老爷子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些贵人在宫中,被范闲拿来要胁自己,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难道太子没有想到这一节……老将军地心里叹了一口气,太子仁厚,然而这两年逐渐不见的怯懦,终于还是浮现了出来。
对于军人来说,当此你死我活之刻,根本不该有任何的犹豫。所谓投鼠忌器,不过是怯懦。
然而秦老爷子终究不懂,有时候怯懦的别名,就叫做人性。
……
……
毫无疑问,范闲这时候的表现没有什么人性,他只是算准了太子的性情,平静地微笑着站在大皇子地身旁,说道:“我只是不想被射成刺猬。”
“为什么带承平来这里,他还是个小孩子。”大皇子叹了一口气。看着身旁的大臣与太后皇后淑贵妃,又看了一眼三皇子。不赞同地说道。
“身为庆国日后的君主,一定要亲眼看一看,眼下的这一幕。”范闲轻轻握了握三皇子发抖的双手,三皇子亲眼目睹了如此多的叛军,真的是吓的不轻。
范闲对身旁的亲信微笑吩咐道:“请淑贵妃站在左角楼,请皇后站在右角楼,请……”他看了一眼脸色发白,却是一言不发的皇太后,说:“请太后娘娘就站在我身边。”
“我摆三个神主牌放在这儿……倒要看看,他们地箭有没有这么准。”
皇城之上的人闻言均觉心头一片寒冷。
……
……
一片嘈乱之后,范闲望着叛军阵营中正激烈争吵着什么的那些人,说道:“不论太子和秦老爷子最后妥协出任何决定,想必对彼此都会非常不爽吧。”
大皇子倒吸一口冷气,看着他说道:“你连这都计算在内?”
范闲扭头看了一眼满脸冷峻的二皇子和他身旁如矮铁塔般的叶重,说道:“我在计算的东西,还有很多。”
“如果今天领头的是老二,只怕这时候箭雨已经到了。皇后虽然不如淑贵妃可亲,但她的命却比淑贵妃好多了,因为她的儿子比淑贵妃地儿子强……”
“就算不放箭,叛军还要攻的……”范闲微微低头说道:“你去准备一下,我要把一个问题想明白。”
大皇子看了他一眼,吩咐手下地亲兵将三皇子重重保护,又看了一眼一语不发的太后一眼,心生疑惑,却不便多说,离了此处。
范闲放开了三皇子的手,牵住了太后苍老微僵的手,往左侧走了几步,就像是一个搀着祖母的孝顺孙子,让一身明黄凤装的太后出现在城头之上,就像是一盏明灯,高悬于晨空之中,映入所有叛军的眼帘。
叛军的箭手们下意识里松了弓弦,虽然上司的命令还没有传过来,但是他们的手臂已经开始酸软,而且最要命的是,所有人都猜到那位身着凤服的老妇人是谁——皇帝陛下的母亲,太子殿下的祖母,整个庆国李氏皇室硕果仅存的长辈,这样尊贵的人物,便是谈一谈也怕亵渎,更何况是箭锋直指,万一误伤了太后……谁敢承担这种后果?
只要是庆国子民都不愿意让太后受一丝折损,所以当范闲带着太后走上皇城时,大皇子的心情有些别扭,而舒胡二位大学士在劝阻不听后,只有叹气的份——知道昨夜宫变细节的人,都清楚,范闲向来不阐于用最险恶的手段,去对付最尊贵的人。
太后脖子上依然留存的那一丝剑痕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范闲轻轻替太后整理了一下高耸的凤服衣领,细心地摘去一丝头发,和声说道:“果然……太后娘娘还是要穿着正装,才有足够的震慑力,也不枉我先前浪费时间命那些老嬷嬷替您打扮。”
太后忽然霍地转首,苍老疲惫的眼神里骤然现出无穷的怨毒,似乎是想把范闲吞了下去。
范闲却是看也不看她的眼光,在她的耳旁轻声说道:“我也知道,说不出话来很痛苦,吃了我的药也很痛苦,但你想一想,你们老李家该着这种报应……我这是代替老妈惩罚你。”
……
……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一五一章 箕坐于城不得安
更新时间:2008-8-4 18:25:05 本章字数:4284
甜甜的,酸酸的,正是范闲逼太后食下去的那粒药丸味道。药丸一直存放在范闲贴身的地方,哪怕是这两年里经历了如此多的生死搏杀,入海上山,浑身伤口,范闲也没有把这些药丸弄丢,因为他知道这些药丸对于自己来说十分重要。
那还是在十几年前的澹州城内,范闲的老师费介很郑重地将那个药囊塞到了他小小的手中,为的便是害怕范闲练的霸道真气一朝暴迸,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十几年间,范闲一直没有吃过这种药。在京都府杀死二皇子身旁谢必安的那一役后,紧接着与影子正面打了一架,真气终于爆体而裂,他成了废人……可纵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吃这药。
因为他知道这药有多么霸道,这是散功的药!
范闲不舍得将自己的全身修为散去,所以他硬抗着经脉撕裂的痛苦与无法动弹的僵硬,坚持着没有服用费介先生留下的药物。幸亏后来海棠偷偷将天一道的无上心法带到了江南,他的奇重伤势才能慢慢痊愈。
而今日他终于将这粒药送入了太后的唇中。这粒药的药性强烈,走的是散功敛气的路子,异常直接地进入人的五腑六脏,逐步湮没人体的生机。
必须承认,如果范闲没有天一道心法,一旦真气爆体,便只能用这粒药来散掉体内过于狂烈的霸道真气和过于旺盛地生机。
然而太后已然年老体衰。生命已无几年,此时服了这粒药。等若是体内残存的那些生息都在逐渐地被药物拔出体外。加快了死亡地路程,生息渐黯渐残,苍老地身体根本无法承担。已经到了惫弱的极点。
范闲有大忌惮。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太后用毒。而这粒费介留下的药物并不是毒药!不论是世上任何一位名医来诊断,都查不出任何蹊跷。
太后此时已经无力说话了,紧接着她会感觉到自己身体地负担越来越重。便是想抬起手臂也无法做到。除非世上再出现一位大宗师强行用精纯至极地真气助她反光回照刹那。太后只能很凄惨地成为一个口不能言,手不能手地废人。然后慢慢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不是范闲心狠。不是范闲报复的欲望像野火一样焚烧了他地理性,而是在当前地情况下,在范闲地大隐忧下。他只能用这样的手段来保证当前地安全。以及以后地安全。
当前叛军围城。太后可以当神主牌弱一弱叛军的攻势,以后的安全又指地是什么呢?
……
……
太后并不知道自己吃地那粒药蕴含着何等样地阴险与狠毒,只以为是粒哑药。可依然怨毒地看着范闲。范闲没有去迎接太后黯淡愤火的眼光。而是将冷漠的目光投向高高皇城之下地那两方势力。他认真地看着二皇子身边地叶重。看着那个又矮又壮地将领,眼瞳里闪耀着异样地光芒。似乎在不停地琢磨着什么。
定州军献俘未入京。依例只有数千军队。但今日叶重和二皇子竟是领着足足上万人入了京都。看来也是早有准备。只是没有在叛军的队伍中发现弘成地身影,这让范闲感到了一丝宽慰。
远远看着,叛军地首领们似乎在争吵着什么,太子却一直在沉默。用那双忧愁地眼睛,注视着皇城之上地动静。心里记挂着母亲与祖母的安危。心底将范闲大皇子还有胡舒那一批老臣狠狠地咒骂着。
范闲忽然眼睛一眯,见叛军将领们已经停了商议。马蹄声逐渐响了起来,秦叶两家各自分兵一属。向着两翼的方向压了过去。他霍然回头看了不远处的大皇子一眼。大皇子对他点了点头。示意早有准备。他才放下心来。
看来叛军地主攻方向。除了皇城正门外,还是选择了太平坊那处。那处的宫墙要稍矮一些。而且是太监宫女杂居之处。门禁向来不严。大皇子早已预判到了这点,调了重兵前去把守。还将自己从征西军中培养起来地忠心将领调了十之七八过去。
……
……
只是小聪明,只是拖时间,依然没有抓到那个遁去地、可以改变大势的一啊……范闲地脑子忽然再一次开始放空。双眼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叛军人群,却像是望透了他们地存在,望向了更远地地方。望向了过往。望向了自己一心期待出现,而从未出现地那些变数。
三万对数千,即便皇宫城墙再高,即便叛军受押不敢放箭,可就算拿人来填,也要把皇宫外地护城河填满,填成一个人梯,登到高处,将皇宫里的一切毁掉……看着叛军方后忙碌地安排。看着那一架架攻城云梯渐渐高耸。范闲地眼瞳微缩,心底感到一丝寒意,内库三大坊中丙坊出产地三截云梯也终于搬了过来,攻城战终于要开始了。
这些军械都是内库生产的,身为内库大头目地范闲不由感到了一丝荒谬,自己生产的东西,却要来攻打自己,而自己还找不到任何应付的方法。
他地心跳开始加速,他的头皮有些发麻,眉头皱的极紧,忽尔重重地呼吸了几口气,感觉到呼吸出了些问题,胸口一闷,靠站青石砖砌成地箭口缓缓地蹲了下去。
皇城之上众人心中一惊,都往他这个方向赶了过来,大战在即,如果主帅之一地范闲忽然身体出了问题,对于禁军的士气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三皇子离他近,惶恐地扶住他的左臂,喊道:“先生,怎么了?”
没有等更多的人围拢到自己的身边,范闲埋着头举起了右臂。用疲惫地声音说道:“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想些问题,你们去准备。不要管我。”
众人闻言根本无法放心下来。但看他固执,而且此时叛军已经开始准备攻势,只有各自领命而去,奔至自己防守的区域。大皇子站在帅位地位置上。远远看了他一眼,看着先前还煞气十足的范闲,此时竟如此无助地蹲在了城墙之下,不由感到心头一黯。
“胡大学士,麻烦你拖些时间。”
范闲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胡大学士关切地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走到了城墙边,高声开口……
三皇子着急地守在他的身旁,不知道范闲此时究竟是怎样了。
此时的范闲干脆一屁股坐到了皇城墙下,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腿之间。无比困难地呼吸着,看上去十分可怜,就像是雨夜里无家可归地那只猫儿。
耳边隐隐传来胡大学士正气凛然的说辞。似乎他正在与太子殿下进行最后的交流,但这些话语虽然飘进了范闲的耳朵,他却没有能够听清楚一个字,只是他对胡大学士有信心,既然是拖时间。总要拖上一阵子。
————
而范闲此时面临的问题,是头脑之中的那一片混乱,从大东山归京后。他一步一步做着,与长公主的交锋互有胜负,然则即便被困皇城之始,他依然满怀信心,因为很多事件的细节,给了他一个隐隐约约地提示,长公主与太子的谋叛,早就被陈萍萍计算清楚,既然如此。当事态进行到最后的时刻,总有翻盘地机会。
正如凌晨时他想的那样,总有人会踩着五彩的祥云来打救自己,然而此刻朝云已散,红光不再,打救自己地人又在哪里呢?
重狙?不,没有把那件事情想清楚,范闲绝对不会动用这个底牌。
事情有问题,范闲紧紧闭着双眼,一面咳嗽着,一面快速地转动着脑袋,但却始终没有抓到在脑中如飞鸿一逝的那个要点。
心神耗损太多,精神耗损太多,范闲的咳嗽越来越严重了,他缓缓睁开双眼,眼睛里竟全部是一片血红之色!
被燕小乙伤后一直支撑入京,强行突宫,于皇城之上笑谈无忌,实则已经将他的精力耗损到了顶点,只是依靠着三处秘制的麻黄丸,强行刺激着自己地心神。
范闲沉重地呼吸了几声,用有些颤抖的手从怀中取出两粒味道冲鼻的麻黄丸,送到唇中,胡乱嚼了两下,吞下腹中,明知道这药物对身体有极大地损害,可是当此危局,即便饮鸠止渴,也只有甘之若饴。
李承平虽然不知道老师吃的是什么,但一直关切在旁的他,已经猜到范闲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那刻,血红的双眼代表着极为不祥的预兆,不由紧张而难过地握紧了范闲搁在膝上的双手。
药物见效极快,范闲的胸口舒畅许多,似乎每一次呼吸进体内地空气都比往日里要多上数倍,咳嗽自然也缓了下来,只是眼中的血丝更加密集,与他略微憔悴然英气十足的面庞一较,看上去有一种令人心悸的魅感。
啪的一声,箕坐于地的范闲忽然将手从李承平的那双小手中抽了出来,如闪电一般探向左路,握住了那双套在夹金宫履里的老妇小脚。
范闲没有转头去望,只是冷漠说道:“在宫里的时候不敢自尽,这时候却想以一死来刺激太子猛攻?”
当他如闪电般探手时,那双宫履小脚正试图悄悄地踮起,带动主人疲弱的身躯,投向皇城下坚硬的大地。
李承平惊恐万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太后在跳城自杀的前一刻,被范闲硬生生地按住了脚!
……
……
太后服用了药物,已经油尽灯枯,范闲重伤未愈,强行提功,也已快油尽灯枯,然而这两个都到了末路的祖孙间,却依然回荡着一股你死我活的戾气。
一个人要死总是很简单的,太后冷漠而怨毒地望着范闲的侧脸,看着他眼帘中渗出的那抹异红,心底竟是渐渐感觉到了快意,妖女和妖女的儿子,纵使再如何强大,终究还是不容于这个世间,这是命运早就注定了的事情,历史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然而范闲在说出那句话后,令人意外地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双眼放空望着前方,渐渐皱起了眉头,眼光渐渐亮了起来,就正如先前一刻看着叶重时,眼光的那抹亮色,似乎他终于想清楚了某件事情,拿定了某个主意。
便在此时,胡大学士与太子的谈判也已经破裂,叛军们擂起了战鼓,开始了第一次攻城之战,而远在左后方的太平坊地带,已经是响起了震天响的喊杀之声。
战鼓咚咚响起,虽无箭雨来袭,却有流矢自天上掠过,带着呼啸的声音,无数叛军推着云梯与油布覆盖的大车,奋勇冒着巨弩和零星的箭雨,顶着自城头落下的油火石块,冲了过来!
一瞬间,皇城之下尽是惨呼之声,血流之景,火烧之痛,朝阳早已升上了斜斜的天空,无情地注视着庆国京都,在十余年后的又一次流血。
范闲缓缓地站起身来,无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没有去看身旁的太后,却对身旁的太后说道:“我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是的,当他按住太后的小脚时,不自禁地想到了澹州的祖母,想到了祖母对他一直厉声吩咐的那句话——我们范家不需要站队,因为我们永远是站在陛下的这边。
这是什么?这是对皇帝的信心,在这一瞬间,范闲的眼前闪过了无数的画面,如飞萤一般地滑过,一闪一闪,提醒了他许多事情,坚定了他渐渐得出的判断。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谁将君心拟火海
更新时间:2008-8-5 18:09:38 本章字数:6783
矢呼啸自天空掠过,然而更多的却只是震慑意味,叛强力压制下,终究没有勇气对准城头洒下恐怖的箭雨。如此一来,守卫皇宫的禁军所面临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他们所需要面对的,只是接触战的问题,此时皇城下虽杀声震天,却并没有造成禁军任何损失,反而是太平坊的方向驻守禁军,面临着最大的危险。
然而皇宫正门处,叛军人多势众,此时城下数千叛军分成三列,变作前仆后继的三道黑线压了过来,实在是令人心悸。
闷响自皇城的四处角楼中不停响起,每一声响,总是会带动的众人心弦也为之一动,整座皇城都要颤上一颤,强大的反震力代表着守城弩的强劲。
像黑光一样刺透空气的巨大弩箭,就这样无情地刺入叛军的队形,击出无数蓬爆开来的血花,在地上涂满粘糊的肉泥,然而守城弩只有四座,尤其是正广场只有左右二座,又能杀得了几个人?叛军的三叠浪依然毫不受阻地快速冲到了皇城之下。
守城弩主要打击的目标,依旧还是叛军用来攻城的军械之上,尤其是用来冲击厚重宫门所用的锐尖重车之上,这些车的上方顶着牛皮搭成的防火锋,前端则是削成尖状的巨木,本身重要就大,一旦高速推了起来,对宫门的冲撞力不言而喻。
一枝弩箭准确地命中了一辆撞车,尖锐的箭尖轻易地撕裂看上去十分坚固的硬牛皮,狠狠地撞击在撞车之上,虽然撞车坚固。无法被一枝巨弩击的肢离破碎,可是守城弩本身所携地强大冲击力,依然让那辆撞车猛地一下跳动了起来。就像是地面上的甲虫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然后惨惨然一翻,将车旁地数名叛军士兵压死。再也动弹不得。
三列叛军冲击阵势中。夹着十几辆沉重而杀气腾腾地撞车,攻城战甫一开始,两座城弩拼命击发,成功地消灭了其中的三辆。然而守城弩上簧太慢。而叛军地冲击又来地极快。不过刹那间。大部分的撞车已经行过了守城弩的射击下线。逼近了皇宫的三座正门。
叛军齐声喝喊着杀。奋勇无比地推着撞车冲了过来!
只听得喀喀数声令人牙酸地巨响,撞车终于成功地撞击到了厚重地宫门之上。庆国皇宫正门极最实。在这样恐怖地撞击下。却依然剧烈地震动起来,门枢处咯吱作响,似乎马上就要解体。而四道自上而下排列地巨大门闩更是被撞地变了形!
然而粗大地门闩终于顶住了这次强大的撞击。门枢处吱吱地响声也渐渐平复,皇宫正门除了被撞出一个大大地陷窝。被撞落了十几粒铜钉外,一切无恙。
至少在这一次的冲击中。庆国皇宫的大门,依然还是显得那般牢不可摧。
然而叛军们并没有一丝异样地表情。在上司们地厉声喝唤中,奇快无比地将第一波次撞车由宫门处拉开,而第二次波次里的数辆撞车,又已经穿过了城头禁军稀稀拉拉地弓箭。逃过那些威力巨大,却像老人家一样,半天才动一次的守城弩。狠狠地撞向了宫门!
又是一次巨大地响声,宫门这次终于受到了难以回复的伤害。整座大门开始颤抖起来,给人一种摇摇欲坠地感觉,似乎随时都可能颓然倒塌。
守在宫门后方待命的禁军精锐牵着马匹,冷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虽然平静。但眸子里闪过的焦虑,透露出了他们真正的心情。
而隔着一扇厚门,正冒死发动强攻地叛军士兵,却在这一刻看到了皇城被攻破的希望,士气顿时大涨,高声吼叫着。再次冲了上来。
第三波次的攻城部队到了,叛军在城头禁军地箭枝弩箭巨石滚木的无情打击下,扔下了数百具尸首,终于成功地将宫门承受了第三次地冲击。
喀喇一声闷响,尘烟飞起,就像是包着烟雾地牛皮纸袋被顽童坏坏的双掌拍破!
尘烟稍落。视野稍静,广场上无数叛军看着皇城中间那扇厚重的宫门,被撞开了一道极大的口子,不由齐声欢呼起来!
……
……
然而最靠近皇城的那批攻城精锐,却来不及发出什么欢呼声,甚至他们脸上地亢奋喜悦,马上都被愕然与愤怒代替,因为他们看的清清楚楚,宫门虽然被撞开了一个极大的口子,露出里面厚厚的木头茬儿。然而整座宫门并没有倒塌的迹象。
地面上满布着金黄的铜钉,而那道破洞之后,竟是厚厚地石头和泥土,根本看不到一丝空隙!
皇宫里的人们竟然把宫门堵死了,难道他们就没有想到留一条生路给自己?此时的皇宫,和一座大坟有什么区别?
一名叛军校官狂喝一声,带着身旁的攻城士兵便往那个口子里钻进去,虽然没有什么空间,但是即便挖。他们也要把这座城门挖开,军令如山。庆国的士兵在战场上从来没有畏死的孬种。
然而一枝黑色地长枪,从那些石土的上方唯一一道空隙里,像闪电一般刺了出来,一枪刺中那名校官的咽喉,鲜血一迸!
……
……
皇城下方,那些在长长宫门洞里堆积极满的假山碎石后方十步处,三百名禁军冷静而紧张地注视着宫门洞的里任何动静,他们的主官已经率着小队,进入其间,此时占着如此优势的地形,没有理由让叛军就这么轻易地攻进来。
皇城上方,大皇子冷漠地看着脚下叛军一波强过一波的攻势,举起右臂,狠狠地军下。身旁的亲兵领命,快速地摇动着手上的黄旗,沿着皇城正前方一线,在城头地数百名禁军同时行动,抬起脚下的麻袋。小心翼翼地撕开,然后向着下方已经不在弩箭射界内地叛军头上洒去!
微黄的粉末,如同一场并不干净的雪。纷纷洒洒地降了下去。瞬息间将最靠近皇宫处地逾千叛军包裹了进去。
叛军将领大惊失色,以为是监察院地毒。下令属下留神。
……
……
不是毒粉。三处不是范闲的豆腐坊,并没有生产这么多毒药地能力。这些黄色粉末,全
晨禁军收拢入宫之前,在范闲的命令下。从那座方的那层里,抢运进来的粗劣火药。
皇城一向没有做过迎接强大军力攻城的准备,所以此间没有备着热油,也没有备太多可以燃烧地东西,如果不是有监察院提司范闲站在他们这边,今天的守城战,只怕要进行的异常惨淡。
大皇子看了一直平静看着远处叛军中营的范闲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放!”
一直跟着大皇子的那名亲信校官脸上满是狠厉之色,对着皇城之上的所有禁军高声发出了命令。
先前一直箭雨稀疏的皇城上。忽然爆发了攻城战以来最密集的一次箭雨,而且这些箭雨上都带着红红的光芒,就如同正阳门下,秦恒属下第一猛将临死前所看到地那抹不吉的颜色。
火箭瞬息间射到了城下,不用讲究任何的准头,只需要射入那些粉末之中。
天空作美,秋日已升,天气渐温,晨风已去,那些粉粉扬扬洒下的粉末。并没有被风吹散,更没有令范闲担心地被反吹上城,而是形成了一大片的雾霭,将城下的逾千叛军都笼罩住了,看上去河岸柳提处美丽的晨景,只可见到里面影影绰绰。开始慌乱起来的身影。
火箭入雾,瞬息间用一种极其可怕地速度燃烧了起来,无数的火头蓬勃地燃烧,迅即连成了一大片火海,像是横亘在皇城下方的一条火龙,又像是一片金日照耀下地平静湖水,渐起波涛,渐渐翻腾,明亮至极,炽热至极。竟将天上的那轮日头光彩也遮掩了下去。
而这些雾中的人们呢?他们惨嚎着,燃烧着,化成了无数可怜的火人,拼命地试图从雾中跑出来,然而这样大范围的燃烧,又岂是这样普通的生灵所能承担?
无数火人在广场上狂奔着,惨嚎声直冲天际,场面看上去异常恐怖!
没有一名燃烧地叛军士兵能够跑回自己的阵营,大部分变成了宫城下的焦黑尸首。还有部分燃烧的火人只来得及跑到了广场上,便叭的一声摔倒在地上。带着身上残存的火苗和升起的青烟,不停地抽搐着。
此情此景,何其悲惨。
远方街楼之前的叛军阵营里一片慌乱,即便是以军纪森严闻名的庆国军队,在这一刻依然感到了害怕,谁也没有想到,守城的禁军们竟然还有如此恐怖地手段。
太子满脸铁青,而秦老爷子满脸冷漠地看着皇城上,缓缓说道:“这么毒辣的手段,也只有范闲才做的出来。”
广场上的焦糊味刺激着所有人的心神,即便是皇城上的禁军也感到了一丝惶然与无助,看着楼下的那些可怕场景,有的人甚至嘴唇都发白了,心想那些焦黑的尸体,难道都是自己杀死地?
经此毁灭性地打击,第一波进入皇城的叛军惨淡回营,然而回营地人已经不多了。皇城终于险之又险地守住,然而叛军并没有再次进行第二轮攻击。
很明显,不论是守城的还是攻城的,都被这一轮异常血腥恐怖的火雾震慑住了心神,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来稳定自己的军心。而这次恐怖火攻的始作俑者,范闲的脸色却是异常平静,他看着远方叛军的阵营,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大皇子却看到了范闲垂在袖边的右手在微微颤抖,眼中的血丝也越来越密集了。
大皇子也没有想到监察院的这些火药粉末竟然会起到如此恐怖的作用,看着眼下的这幕,久历西域沙场血火的他,并没有产生任何不应该有的情绪,却依然感到了震惊,如果这些药粉可以这样用,天下日后的战争该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今天是运气。”范闲没有回头看他,轻声说道:“今日无风无雨,才能有这样好的效果。”
然后他缓缓低下头去,自从掌控内库以后。对于丙坊和三处的联合研制工作,他向来极为用心,但内心深处也明白,自己的母亲叶轻眉当年为什么在别地军械民生上极下功夫,却是严令禁止火药在这个世界上的利用。
即便在上京城里救肖恩时,监察院也只提供了一车火药,这个世界对于火药的利用依然是那般的拙劣,甚至比前世时自制鞭炮的作坊都不如。
这个世界上只有范闲一个人知道,漫天飞舞的木屑沫子都会造成大爆炸。更何况是火药的粉末。范闲不禁有些担心,今日这一幕,会不会为这片大陆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但转瞬之后,他马上释然,内库的钢铁工艺不过关,热兵器时代地来临,不需要担心。而且正如他对大皇子所说,今日守城一把火便起到如此大的效果,主要还是天公作美。自己的运气一如既往的强悍。
至于面前的惨景,其实范闲也自感到心悸,他自幼见过无数尸体,自己也亲手杀过无数人,可是当自己亲眼看到这么多焦黑的尸体出现在面前,他依然感觉到了一阵阵地呕吐欲望。
这才是战场,真正的战场。
也正因为如此,范闲才更加坚定了自己获胜的决心,如果说一个人来到一个世界有某种冥冥间的使命,他相信自己地使命。就是和海棠之间的那个协议,如果要达成那个协议,自己今天就必须要活下去。
用刀杀人是杀,用枪杀人是杀,用火药烧死人……也是杀,除了恐怖一些。难看一些,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
……
此次谋叛毕竟属于内战,交战的双方都是庆国的精锐部队,刚才那一幕让太多的人感到了心寒。叛军回营去舔噬自己的伤口,准备再次挟着复仇的怨气,开使更强大的进攻,而城头上的禁军们脸上表情也有些复杂,有许多人甚至不再敢去看那个穿着一袭黑衣,冷漠站在城头地小范大人。
焦糊的味道,残存的余火还有皇宫前面燃烧着。朱红色的宫墙,墙头青色的城砖,都被烧灼出了一道道的颜色,看上去,这座美丽而庄严地皇宫,就像是被人用刀子狠狠地划出了无数道伤痕。
大皇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缓缓扫视了城墙上的禁军一
沉着而坚定的声音对四方说道:“这是战争!记住了叛逆!如果让他们攻入皇宫,我大庆朝从此堕入黑暗。百姓会永无出头之日,你们会被碾成碎片!”
“城下的是什么?是敌人。”大皇子厉声喝道:“你们都是跟着我,从西边回来地将士,我们辛辛苦苦在草原上与胡人作战为的是什么?一切是为了庆国,而那些敌人想要毁灭庆国地根本,他们和那些野蛮的胡人没有区别!他们只是禽兽!”
“我命令你们,从这一刻开始,必须把这些叛军当成胡人看待!”
“一切为了庆国!陛下正在天上看着你们!”
……
……
并不是什么热血的话语,但这些话语从主帅的口中说出,却有出人意料安抚人心的作用。城头上禁军们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不再复先前地黯淡与茫然。
“为了庆国!”
皇城上所有人高声喊了起来,即便是站在范闲身旁的三皇子也不例外,只有那位被范闲死死制住的皇太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微嘲与凄惶。
便在此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上城头,一群太监在监察院官员的看押下,抬着三座黑色地棺材艰难地走了城头。棺材重重地放在城墙上,发出几声闷响。
所有人诧异地看着这三具棺材。
范闲轻轻牵着三皇子的手,站在大皇子的身后。对四周的禁军士兵,大臣。监察院部属轻声说道:“我们是陛下的臣子,奉陛下遗诏,阻止那些叛逆的阴谋,不论成功或是失败,我们都不会退下一步。”
大皇子脸色严肃,接着范闲的话说道:“这里有三具棺材。我与承平、安之一人一副,若皇宫被破。我们三人便死在这里,也算是对父皇尽孝,对庆国尽忠。”
他看了众人一眼,然后缓缓说道:“死守宫城。诸位可有信心?”
连抬棺作战这种狗血招术都被范闲搬了出来。守城地将士们哪有不热血沸腾。齐声高喝道:“有!”
……
……
范闲牵着李承平的手。和声说道:“怕吗?”
三皇子想了想。用劲地摇了摇头:“不怕!父皇地儿子,不会怕!”
“好。”范闲微笑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想着如果变数没有发生。这皇宫真的破了。自己只好带着老三逃命天涯,只希望这小子到时候不要骂自己才好。
远处的叛军开始再次集列,被范闲一招毒计打压下去地士气,似乎成功地转换成为了对皇宫地怨气。庆国地军队大多久经沙场。这种发动士卒地能力。谁也不比谁差。叛军地士兵望向皇宫地眼神。开始充满了赤裸裸的杀气。
一片火海看上去恐怖,但实际上对叛军造成的损失并不大。范闲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微微心颤。暗想如果自己算错了地话。接下来地步骤只怕要害死自己这方许多人。
他知道自己完全不通军务,所以从始至终。没有对大皇子的排兵布阵提出任何建议。而是很冷静地当一个旁观者和襄助者。
然而此时此刻,他要提出一个异常大胆的提议。
“我们手上还有多少禁军?”
“两千七百,基本上没有什么损失。”
范闲侧耳听着太平坊那带的厮杀声也小了起来。微微皱眉,说道:“你认为我们能守得住吗?”
大皇子地那双剑眉已然涂抹上了一层煞意,很直接地说道:“便是父皇亲自领兵。也守不住。”
他地唇角忽然闪现出一丝自嘲地味道:“敌我悬殊太大,如果征西军没有被父皇解散,如果让我领……不,哪怕只领着征西军三分之一地兵力。我也敢与城下地叛军进行决战。”
大皇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过你放心,要败也不会败的那般惨淡……我手下这些将领士兵都是在草原上吃过胡人地肉,喝过胡人地血……秦家,哼。老爷子已经二十年没有亲自领兵,京都守备师地兵士更是懒散到了极点。唯一就是定州军……”
范闲截道:“刚才那轮攻防之中,我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范闲凑到大皇子地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你在想什么?”大皇子地眼瞳里寒芒一射。
“我在想赌博……”范闲低着头,幽幽说道:“我们手上已经没有底牌了,如果这样熬下去,终究是死路一条。”
大皇子皱眉说道:“战事非儿戏,你说地太荒谬了。”
范闲苦涩笑了起来。“确实荒谬,只是我实在是想不到能有什么翻牌的机会。”
他回头望了那三具耀着黑光的棺材一眼,眼光渐渐坚决起来,是地,他依然保留着底牌,但是没有把所有人的底牌都看清楚。无论如何,他也是不会用的。
大皇子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你想怎么赌?”
“把宫门处地山石挖开。”范闲抬起脸上,隔着广场上焦糊微温的空气,看着侧方与二皇子正轻声说着什么的定州军主帅叶重,眼光微凝,“我们随时准备冲杀出去,给自己一个机会……”
然后他温和笑道:“还世界一个惊喜。”
恰在此时,正与二皇子密议的叶重似乎感觉到了皇城上地目光,抬起了头来。异常平静冷漠地回望了一眼。
……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一五三章 且以黑骑开序幕
更新时间:2008-8-6 18:05:47 本章字数:6596
四周都是淡淡地烟雾。浓浓地血腥味。还有一丝似有还无的焦糊恐怖味道。整座京都已经乱了,除了皇宫左右,不知还有何处在厮杀着,绞杀着,隐隐约约听着杀声便没有止歇过。
二皇子好看地皱着眉头。怔怔望着皇城之上并不清晰的景象,压低声音轻声说道:“他们守是守不住地。只看能坚持多久了……姑母布置京都外围地事情。所有的信使已经被杀死,根本不可能有援兵前来,以范闲的性情,明知是死地,他怎么会如此奋勇相抗?如果换作往常。他应该早就跑了。”
叶重地盔甲有些沉旧,泛着黯淡地光芒,这位庆国军方地重要人物看了自己的女婿一眼,眼光微闪。缓缓说道:“宫里有这么多人,他怎么跑?”
谁都承认,如果范闲一见事态不对便领着监察院的人跑了,在居住了数十万人的京都里,即便长公主手下有这么多地兵士,也极难再把他挖出来,所有人都认可范闲强横地实力与逃跑地本事。
叶重沉默片刻后说道:“而且范闲既然不跑,那他一定有什么凭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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