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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倾天下

_4 慕容湮儿(当代)
  成禹深锁着眉头,上下打量着似乎想将我看透。
  被他盯的怪不自在,我清了清嗓音道:“成禹,虽然我对你那恶劣的态度深为厌恶,但是不得不提醒你,小心成蔚。他与那辕沐锦也不知何时勾搭在一起,密谋着如何坐上长子的位置呢。”浅浅的勾起一笑,我转身欲前行,手臂却被成禹紧紧的撰住,疼痛蔓延了我的整个手臂。
  “你做什么,现在一切都真像大白了,你难道还不放我吗?”因疼痛,额头上的冷汗渐渐溢出。
  “你是我花钱买来的。”他这话说的严肃。
  “你花多少钱,我必定叫辕羲九双倍赔偿给你。”
  “天竺九龙壁珠,我倒要看辕羲九怎么弄来。”成禹带着冷笑吐出几个字。
  天竺九龙壁珠?这可是稀世珍宝,世上仅有两颗,确实难弄。不过,既然成禹是用天竺九龙壁珠将我从四妈妈那儿买来的,只要辕羲九再去弄回来,不行就用强的……
  “我若没听错的话,你刚才说赔双倍的。”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成禹用那从容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打断。紧接着对管家道:“去回禀九王爷,不是成禹不放人,而是未来皇后娘娘金口玉言要赔偿双倍。待到他找齐了两颗天竺九龙壁珠,成禹一定放人。”
  怔怔的望着成禹的侧脸,头一回,痛恨自己的口快,更痛恨这个与我玩文字游戏的成禹!
  到最终我还是没有见到辕羲九,我想,是去找天竺九龙壁珠了吧。他人虽走了,但是那一大批的侍卫可是寸步不离的将太师府团团围住,当下成太师便怒气冲冲的来到成禹的小苑,先向我行了个大礼,随后不断的朝我赔罪说着:“娘娘您请见谅,禹儿不懂事,这就将您送回九王府。”
  成禹就不依了,面对自己的父亲仍用那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不是成禹不放娘娘回去,而是娘娘承诺过了,相信皇上不会怪罪于咱们成家。”
  这话说的好像一切事端都是我挑起的一般,他倒将责任撇的一干二净了。
  我只能勉强扯出笑容佯装大方的对成太师说:“既然说了要赔偿双倍给成大公子,我必是一诺千金了,相信九王爷很快能将两颗九龙壁珠奉予长公子的。”其实心中早就怒火横生了,若不是碍于现在受制于人,我早就将成禹那披在身上的羊皮给揭开了。
  最后,成太师见我不加怪罪,便下心离开了,临走时还再三吩咐成禹不可怠慢了我。得了吧,成禹不再将我朝床上摔,往地上丢就万幸了,还要他不得怠慢我。
  待成太师走后,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问他:“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为何到你身上完全就变了样?”
  他异常严肃的回答:“因为你不是淑女,我也不是君子。”挥了挥衣袖,便朝自己的屋子内走了去。
  看他松松的袍子在行走时被风扬卷而起,修长的身影在夕阳之下被照耀的忽明忽暗,散落在肩的发如墨一般铺洒倾泄着,光看背影活脱脱一贵族风雅的潇洒子弟,长的也确实人模狗样的,却是个有虐待倾向的男子。尤其看不起女子,其态度更是恶劣,比起莫攸然真是……不,莫攸然的真正性格我从来不曾知道,和那个木头楚寰比吧,两人真是有着天渊之别。
  每次想起莫攸然我必定想起辕羲九,两人真不愧为兄弟,都是表里不一之人,其城府与心机使我深觉……钦佩。用‘阴险’形容他们两的话我觉得不大合适,因为他们为天下人所敬佩,更是屡立战功救民于水火之中,我想,对于他们两个我只能用‘钦佩’二字来形容,他们身上的那股子成熟稳重与不喜于色我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学会呢?
  或许,只有我真正的学会了他们的城府心机,才有资格坐上皇后之位罢。
  而现在的我,似乎并不成熟,总会被俗世间的一切缠绕着,曾努力想要放开,却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放手。是不甘心吧,就这样被一个我完全信任的人欺骗,我恨这样的感觉,更想要一个理由。可是谁叫我懦弱呢,问到嘴边却不敢言,能怪谁。
  当我想的入神之时,成禹猛然回首,犀利如火的目光盯着我,渐落的夕阳将他的侧身照耀的一片澄红,就脸发丝都金灿灿的耀眼。对上他那对朝我直射来的眸子,我打了个冷颤,那双瞳目竟然是火红的一片,如烈狮般的妖邪。
  我眯着眼睛仔细的望着他的瞳,应该是因为夕阳的照耀才使得他的眼睛如此邪魅吧。
  “从现在起到辕羲九找回天竺九龙壁珠来这段时间,你就负责伺候我,正好,本公子房内少一个丫鬟。”
  听他要将我当丫鬟使唤,险些气岔,努力的提醒着:“我是未来的皇后!”
  “你是我买来的。”他立刻纠正,随后挥喝着:“现在,去给本公子准备晚膳。”
  这回好了,没有对我施暴反倒开始拿我当丫鬟使。
  成禹用完晚膳后便倚座在案前翻阅着书籍,他没准许我走,我也就只能呆呆的站在他身后与他陪读。他翻阅的是近年来的北国史,站在他身后我也不自觉探出了脑袋观望里面的内容。其中有一段记载的甚为有趣:北国王子夜鸢,仪容绝美,深得父爱。三代圣女皆因他自毁清誉,终沉江祭祖。
  关于北国的圣女之说我听莫攸然提过一次,北国每朝都会选一名出身高贵,有着倾国倾城之貌的处子为圣女。圣女代表着整个北国皇朝的荣辱,她们必须肩负起作为圣女的责任,终身守宫,誓不嫁娶。若有违圣女德行,必沉江祭祖。
  说白了,圣女就是北国皇朝的一个摆设,做给天下人看的女子。
  而本朝先后选的三名圣女皆破天荒的迷恋上北国王子夜鸢,处子之身被破,无法再代表北国的荣辱,皆先后沉江祭祖。
  夜鸢,身为北国桀王的长子,竟敢如此放肆的勾搭上圣女,是因他那爱子如命的父王过于宠溺他吧。
  “我是让你来做丫鬟,不是让你看书来的。”见我看的津津有味,成禹将手中的书朝桌上一摊。
  收回视线,顺着他的口气回道:“是,长公子。那您现在还有什么吩咐吗?”
  撑头思考了片刻才说:“我乏了。”
  听到这三个在我终于松了口气:“那您去睡吧。”我看,在太师府儿只能熬过一日算一日了,只盼望辕羲九能早日归来。
  “睡觉前,我得先沐浴。去,给我打热水来。”他将僵硬的双臂舒展开,再由椅上起身,一把将正呆站着的我推了一把,“傻站着做什么,快去。”
  在他如此强势的人面前,我绝对不能硬碰硬,必须忍耐,忍耐。只要辕羲九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会好的。
  深深的吐出一口凉气,不言不语的转身离开屋子为他准备热水去了。
  紫陌香尘,清风絮翩舞,稀红渐露。
  我才出苑落便见辕沐锦与成蔚朝这边走来,我手中紧捧的水盆一滑,摔落在地。我转身便朝成禹的屋内跑去,带着一阵轻风,我推开了门。成禹诧异的盯着慌张的我,没等他开口我便猛地将门关上。
  他信步朝我走来:“有鬼催命?”
  “大哥,你在里面吗?”成蔚的声音紧接着跟了出来,我的手一紧,虽然知道此时此刻的我并不会有多大的危险,但是仍克制不住担忧。
  “什么事。”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却始终深莫能测的盯着我。
  “沐锦想见见未央小姐,她在您屋里吗?”
  “不在。”含着笑意,很淡定的吐出两个字。
  外边陷入一片沉默,我的脸色已经冷了一片。这成禹是睁着眼睛对成蔚说瞎话呢,现在太师府谁不知道我在成禹这,他竟回一句‘不在’,谁信啊。
  “那我与沐锦下回再来找未央姑娘。”
  “不用再来了,来多少次她都不在。”成禹在这句话结束后我明显听见外边传来一声冷哼,属于辕沐锦。紧接着外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不见。
  “你这是在躲辕沐锦呢。”成禹低下头瞅着我,声音异常低沉,仿佛看透了什么。
  由刚才的情形我看出了,成蔚与辕沐锦都怕成禹,即使明知道我在成禹的屋内,也不敢言明,只能将怒火吞进肚子里讪讪离去。这么说,在辕羲九没有回来之前,只要我一直呆在成禹身边,就不会有危险。
  为了在成禹身边得到安全的保证,立即颔首道:“是啊,不瞒你说,我之所以沦落倚翠楼,完全拜辕沐锦所赐。”
  听到此处,成禹颇有兴趣的问:“她为何要将你卖入倚翠楼?”
  看到他那异常好奇的神色,我长叹一声:“还不是因为你。”
  “我?”听到这个答案,他似乎并不满意,锁着眉头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记得今早我对你说过,辕沐锦那丫头和成二公子正密谋着要将你这个长公子扯下位呢。那夜正是在九王府偷听到这些,辕沐锦便起了杀机。”垂首长叹,努力装可怜,让他同情。
  成禹突然哈哈大笑,似乎一点也不将我此刻说我话放在心上。我以为他会很感激我竟带给他如此重大的消息,也可以好好防一防成蔚,却没想到,他竟然笑?很好笑吗?
  “我好奇的是,辕沐锦那丫头为何当初要掳你去倚翠楼,不干脆杀了你?现在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谁知道呢。”我总不能告诉他,因为小时候得罪过辕沐锦,所以她想将我丢在青楼让男人侮辱后再杀了我吧。而且,小时候是怎么得罪她的我都不知道呢,说出来还不让他笑话死。话锋一转,我道:“你要知道,皇后若惨死你们太师府,你知道后果是什么的。”
  “为了保护未央皇后的生命安全,以后就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吧。为了更保证您的安全,与我同床共枕或许更安全些。”了然的点头笑了笑,瞳中闪过诡异的红色。
  我先是被他眼中再次出现的那抹红光骇住,随后被他戏谑的语气勾回了神,看他似乎很严肃的表情在说这句话,但是眼底却有着掩不住的笑意。
  支撑着下颚,点点头非常赞同:“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呢,但是让皇后的声誉受损,你们成家也是担待不起的。”一声叹息,异常可惜的摇摇头。
  与他详说了片刻后,终于决定,一人睡寝榻,一人睡寝榻另一边的书房,中间只隔了一层珠帘。在我抗议再三之下,成禹做出了最终决定,我睡书房他睡寝榻。而且还安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寝榻在外,书房在里,这样才可以保护您的安危。
  ◇◆◇ ◇◆◇ ◇◆◇
  我在太师府内呆了近五日,成蔚与辕沐锦再没来找过我的麻烦,我也是寸步不离的跟在成禹身边不敢乱走。他也倒挺闲,十日来皆待在府里,几乎不出去。确实是个游手好闲的贵族公子,整天无所事事的在府上游荡。他最常逗弄的就是紧随他身侧的两只猎犬,常闻贵族子弟都爱养几只‘小玩意儿’,这成禹的口味却是两只‘大玩意儿’,他果然是与众不同。我不敢接近那两只猎犬,总觉得他们的眼中常常闪过嗜血的凶猛,仿佛随时会朝我扑过来,每次成禹身边跟着那两只猎犬我总会退避三舍。
  也只有多年后我才由夜鸢的口中得知,那并不是猎犬,而是狼。
  今夜我依旧躺在书房的小木床上,外边哗哗下着的大雨,身上盖着单薄的丝褥有些凉,使我无法入睡,只能紧紧拥着被褥睁着眼睛望漆黑的屋子,侧耳聆听大雨侵袭之声。几日下来,成禹并没有多加刁难我,性格由最初的残暴变得有些冷淡,一下倒是接受不了他这样的转变。
  突然我听见一阵轻微的步伐声朝书房内走来,我立刻闭上眼睛,心跳的厉害。我明显感觉到是成禹的气息,他这么晚他偷偷溜进来做什么,难道又想对我施暴?
  脚步声突然在我床边停下,书房内弥漫着阴森冷郁的诡异,我几乎想要放声尖叫,却在此时一个厚重的东西压在我的身上,随后脚步声渐远,‘咯吱’一声,他拉开门离开了屋子。
  猛烈的心跳渐渐平复,由床上起身,指尖抚过方才成禹为我加盖上的那层厚厚的被褥。我轻笑一声,是我疑神疑鬼了。但是都子时了还下这么大的雨他还要去哪呢?
  在外我仿佛听到一声细微的谈话声,我的疑心顿生,赤足下床跑到窗旁,由窗缝中望着外边。成禹身着单薄的寝衣负手傲立在廊中,倾盆大雨中跪着几名手持佩剑的高大身影,瞧他们的低姿态我有些奇怪,似乎犯了什么错正在向成禹请罪,口中还不是飘出几个字:“少主。”
  少主?
  成禹不是太师府的长公子吗,如何变成了少主。
  “为何要将未央掳进太师府。”一声阴寒之语让我打了个冷颤,这声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正是与我相处七年的莫攸然。他,不是回去若然居了吗,为何会出现在成府?
  “我并不知她就是未央。”成禹的声音被雨声冲刷了几点,却仍然清晰可闻。
  “既然现在已知,为何还不放人。”
  “如果我说不放呢?”成禹一声冷笑,在这样阴冷的夜中异常阴鸷。
  “你想破坏我们的计划?”
  “笑话!没有未央,难道我们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计划!
  莫攸然什么时候竟与成禹联手?他们的目的就是安插人到壁天裔的身边获取更多的情报吗?成禹的父亲是当朝的太师,他的姐姐是壁天裔的成昭仪,他们权倾朝野根本没有理由要对付壁天裔!
  “请少主记住自己的任务便是,属下替大妃提醒您。”
  此言方罢,便听闻一片寂静,无人再答话,莫攸然似乎走了……
  脑海中警铃大响,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不能再偷听下去了,否则我的小命怕是难保。
  一想到这,便蹑手蹑脚的躺回了床上,被褥将我整个身子裹的紧紧的,脑海中浮现的皆是那几声‘少主’,还有……大妃。
  或许成禹并不如我想像中那样游手好闲……
  当我思考的正出神,一阵呼吸轻拂在我耳边,我全身一僵。紧闭眼睛就是不说话,僵硬的躺着。
  “还装?”他轻笑一声,扯开紧裹在身的被褥,手袭上了我的腰际。略带冰凉的吻也袭了上来,猛地睁开眼睛对上那双在黑暗中闪亮如火的眸子。
  “你……”我才张口,他火热的舌尖便探进口里,我无法推拒,只能被他压在床榻之上,愈吻愈烈的探索让我感受到他眼中浓郁的情欲。我不再敢挣扎,最后干脆大大方方的躺在床上任其索吻。他吻了片刻,深觉无趣,便由我身上翻转而下,并排与我躺在床上。天知道这张床有多小,容我一人还可以,再加上一个成禹,我真担心下一刻床就要榻了。
  “刚才,你都听见了吧。”他的语气让人琢磨不透,甚至让我觉得很可怕。没待我说话,他便笑道:“你的姐夫莫攸然没有告诉过你吗?”
  他只告诉我,姐姐是壁天裔杀的,我要进宫为姐姐报仇。”听他已经在向我摊牌,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了,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凭你一介女子,如何报仇?”
  “莫攸然说,你的手中没有刀,只能用身子与美貌去魅惑他,让他为你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一字不少的将莫攸然对我说的话讲给成禹听,像是在说笑话,像是在嘲笑自己。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成禹低沉的重复一遍,像是语中带笑:“不过,以你的姿色确实能够做到。但是你要魅惑的人是壁天裔,他可不是像皇甫承那样的昏庸好色之辈,被碧若三言两语就给蛊惑了,直至兵临城下才发觉一直躺在自己身侧的女人是奸细。”
  “既然壁天裔被你说的那么神,那你与莫攸然为何还要将我推进皇宫呢?”
  “哦?看来你真是失忆了。”带着几分轻笑,他的手揽过我的腰际,呼吸不断喷洒在我的侧脸,划过耳垂。“既然没信心得到壁天裔的心,就跟了我吧。我带你脱离苦海……”
  我一笑,全当他的话是一句戏言,他们布置了多年的计划,岂会说放手便放手呢。或许我在他们的计划中微不足道,但是却很可能因我而败露筹备多年的计划。“在你救我脱离苦海之前,能否告诉我,你的身份呢?”
  他目光一凛,嗤鼻一笑,一个翻身由床上跃起,“小丫头,真将我的话当真了?你在我心中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枚棋子,闲暇之余逗乐的玩物。”
  “哦?未央还以为长公子你爱上我了呢。”丝毫不介意他言语上的轻蔑,我将零散的被褥扯过,将冰凉的身子盖好,慵慵的望着俯视我的他。
  他的目光一沉,嘴抿成锋,一声嗤鼻的笑声由嗓中逸出,无声无息的离开。
  第八章
  第十一章:晶帘伤心一片白(上)
  这些日子我总在盼望着辕羲九快些将天竺九龙壁珠弄回来,就不过再受成禹的压迫了。但是一件令我措手不及的事却在这之前发生了。太师府一夜间被众侍卫团团围住,火光烁烁,我感觉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不,已经发生了。
  自今个一大早起来就没见了成禹的人影,隐约已经觉得事有蹊跷,却又听闻重兵已将整个太师府团团围起。而领兵之人正是玄甲卫的统领郝哥。
  在成禹口中曾略问玄甲卫三字,皇上登基后第二年便设立玄甲卫一职,到如今已经是专属皇上的一支强悍军队,大部分驻守于帝都皇城之内,掌侍卫、缉捕、刑狱之事,只听命于皇上为皇上办事。由于皇上对玄甲卫的重视,他们也日渐嚣张,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而今夜玄甲卫的来势汹汹,更是让太师府上下皆恐慌,我与丫鬟家仆们挤在一起观望着闯进府的玄甲卫,手中皆拿着火把,将周围照亮。成太师与成蔚伫立在一名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面前,双手负立,睥睨着他们:“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可是太师府。”
  “太师府?哼,马上这里将变为一座废墟。”男子狂妄一笑,瞧他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定是玄甲卫统领郝哥了。
  “郝哥!”成蔚指着他,话还没说出口,郝哥便由怀中掏出一笺金黄的圣旨:“成太师,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这……”成太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恐慌,就连一向冷静的成蔚都无力的后退了一步。
  “成太师你为两朝元老,位居高位,却包藏北国二王子夜翎整整十七年年。他在南国网罗了多少军政机密,收买了多少朝廷官员,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又在两国间得到了多少好处?成太师,您倒是说说看啊。”郝哥脸上布满了胡腮,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能感受到他身上那浓浓的怒火与杀气。
  夜翎,难道夜翎就是成禹?难怪那夜听莫攸然口中谈起‘大妃’,只有北国才称皇后为大妃吧。莫攸然他为了帮姐姐报仇,竟然勾结敌国吗,他对壁天裔的恨真的到了如此地步吗。
  成太师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郝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筹划了二十年的计划竟然会在今日被揭发。他摇摇欲坠的晃了晃,猝然瘫坐在地:“皇上……都知道……了……”
  “是的,全部知道了。”郝哥放肆的一笑:“来人,将成府上下统统拿下,一个都不准放过。”他凌厉的目光将在场所有人都扫了一遍,“成禹……成家长公子人呢?”
  众人皆面面相觑,无人答话。
  “报告大人,封锁城门之时属下们见一人鬼祟欲逃,后经咱们众侍卫围捕,已将其当场击毙。看相貌,似乎是成府长公子。”一名玄甲卫单膝跪地禀报着。
  “尸体呢?抬上来给本统领瞧瞧。”
  不一会儿,几名玄甲卫将满身是血,身中数刀的成禹抬了上来,郝哥低头俯视着地上的人,围着他转了几圈。单手抚上胡须,长叹一声:“真的是长公子,没想到北国大妃的儿子夜翎竟如此不济,死的真惨……抬回宫,给皇上亲自验证。”
  成禹真的死了?我有些不敢相信,立刻挤身上前,仔细望着躺在地上的人,虽然全身上下满是伤痕,但是仍清晰可辨他的容。他那双睁漆黑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空洞无神的瞪着我,这就是所谓的死不瞑目吗?
  成禹今年二十三岁,那便是六岁起,他便放弃自己皇子的身份孤身一人来到南国,十七年了。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原本对他的厌恶反感顿时转化为同情,他也是个可怜人。
  盯着他的眼睛良久,突然,我笑了起来,毅然收回视线不再看地上狠狠瞪着我的人。
  “谁是未央。”郝哥处理完成禹的事,便冲在场众人吼了一句:“奉了九王爷之命接未央姑娘回九王府。”
  太师府上下皆被玄甲卫捕获进天牢,原本权倾朝野的成家在一夜之间没落,落的个凄凄惨惨,也终于体会到了旦夕祸福皆是掌握在当朝天子的手中,一切荣辱皆由他说了算。我尾随郝哥回到九王府,郝哥一路上都在用怪异的目光上下打量我,由于常年与杀气颇重的楚寰在一起,所以能感受到郝哥身上的杀气。
  如果太师府上的事迹败露了的话,想必我与莫攸然之间的计划壁天裔也是一清二楚,那我此次回到九王府……
  一想到辕羲九那个风白羽的身份,再联想到他半路拦截我,之后莫攸然的出现,随之风白羽的死亡,接着辕羲九的出现,最后……太师府的暴露。这一切串联起来,竟是一个完美的阴谋……那份完美到虚幻,到不不可置信。壁天裔是神人?身在皇宫坐倚金銮竟能将一段隐藏了十七年的计划给揭露,可想而知,壁天裔是个多么可怕的人,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 ◇◆◇ ◇◆◇
  露叶莺啼,风幕卷袂,我在九王府庄严豪华的大门前看见了辕羲九,还有靳雪,她孤立在辕羲九的身后望着我,目光微微含着复杂。凉风袭袭,吹散了我的发丝,割在脸上好疼,看辕羲九深邃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我。看着他的目光,我黯然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十指纠结着。如今事迹败露,他要如何处置我呢?
  突然,手腕被一双厚实温润的大掌掐握住,拽着我便进入了九王府,玄甲卫统领郝哥一怔,立刻将我拦下:“九王爷,这未央可是莫攸然一干人等的同党。”
  “本王自会与皇上解释。”冷睇一眼郝哥,拽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九王爷,这可是钦犯,将来会危害南国的钦犯!”郝哥压低了声音警告着,但是粗犷的声音是再怎么压低都显得异常高昂。
  “有任何事,本王会一律承担。”他不顾郝哥的反对,搂着我的肩便径自越过他,独留郝哥一人在外,只听他扯着粗嗓门冲我们大喊:“九王爷,今日的一切我都会禀报给皇上,看你如何对皇上交待。”
  明月皑皑星璀璨,风扬柳絮颇晓梦。穿插过回廊一片皆是用白璧石砌成,雕镂阑槛,廊外假山嶙峋,花草芬芳扑鼻而来,春日清爽之气袭上心头.手腕被他掐的很疼,我却紧咬着唇不肯呼一声痛。他眸底深沉,掠过丝冷然神情,似乎在挣扎,在犹豫。
  直到领我进了一间幽暗的书房他才松开了我的手,书房内没有燃火,异常幽暗。他始终用那冷寂的背影对着我,挺拔的背影被一袭飘逸修长的白色披风裹住,瞬间的沉寂。眼眶酸酸的,依稀忆到在渡口,他在船上随波逐流的背影,仿佛又见到他在水缘潭离我而去的那份决绝。
  心被扯动,疼痛蔓延。
  须臾,他转身唤了一句:“未央。”深沉的眸子如此沉寂,清冷的目光带着几分伤痛,“以后九王府就是你的家。”
  一怔:“皇上会放过我吗?”
  “他本对碧若有愧,他的心即使再狠再硬,于你,他也会心存怜悯。”
  怜悯,未央不需要怜悯。
  可是,为何在他面前,我的心中却会翻滚起无数的心酸,总是会想要依赖他。只要他在我身边,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心。不知为何,泪水蔓延至眼眶,内心最脆弱的一处被人勾起。克制不住的扑进他的怀中,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动作,曾经……似乎做过很多次,竟是如此自然。
  他紧紧将我搂在怀中,手指轻抚我的发丝:“别哭,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句‘一切都结束了’,我的双手更用力的环着他的腰际,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以后不要再丢下未央了,真的好怕风白羽再丢下未央,真的好怕。”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将我紧紧揉进怀里,唇轻吻着我的耳垂,呼吸喷洒了我的一脸:“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听到他这句承诺我猛然一怔,他说的是真心实意还是敷衍安慰?
  “你骗我,你在白楼……你说过会回来的,你说一定会回来的……可是你没有回来,你只留下那个冷冷的面具。”
  手臂一紧,他又用了几分力:“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又一次的重复,声音很低很柔,就想催眠曲一般让我安心。
  他告诉我,七年前莫攸然突然离开便使他怀疑,莫攸然是否在恨着壁天裔。
  而所谓的未央乃命定皇后之说皆是壁天裔对莫攸然的一个承诺,因为愧对了碧若,所以他要对碧若的妹妹作出补偿,于是便有了尽人皆知的‘命定皇后’之说。
  莫攸然说,未央还小,他舍不得将年幼的她送入皇宫,给他九年的时间,待未央十六岁便送其进宫为后。条件是,这九年不许任何人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数月前,莫攸然飞鸽传书告知了壁天裔,未央已经长大,应该让她学学规矩见见世面,提前两年进宫。他与壁天裔深知没有那么简单,于是便推脱让未央去九王府学学规矩,实则是为了更好的观察其本性与目的,如若有异心,杀之。
  若要杀之,绝对不能在九王府杀,于是便有了半路白楼那一劫。
  听他说完,我便看出了他忠于壁天裔的心,天下传言壁天裔与辕羲九不合之事也就不攻自破。虽然我很奇怪为何辕羲九还要创立一个白楼与朝廷对着干,但是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为何没有杀我?”
  他的脸色异常凝重,盯着我的目光闪过迷离与复杂,考虑很久才道:“熟悉。虽然小时候的你十分难缠,甚至几度令我讨厌,但是长大后的你竟给了我一种……温馨。时常怀疑幼时的未央和现在的未央是否同一个人。”他低语着,似乎在自问自答,口气中更有着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的疑惑。
  听略微迷茫的声音,还有着数不尽的笑意。我却蹙了眉头:“小时候的我很讨厌吗?”
  “我看你是真的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他无奈的揉了揉我的额头:“小时候你爱缠着我,比任何都粘,还从慕雪身上下手,想方设法的要接近我。”
  我小时候那么缠辕羲九……难怪了,他总说我和小时候不一样,看我的眼神也是奇奇怪怪的。如果我小时候是这样缠辕羲九,那辕沐锦为何要说我与她抢男人?难道她有畸恋,爱上自己的亲哥哥……
  听他刚才提到的一个名字,我的脑海中竟有着数不清的熟悉之感,忙问:“慕雪是谁?”
  问题才问完,辕羲九便突然沉默让我有些喘不过气,只觉得他混身上下都充斥着令人压抑的悲伤,良久他才说:“她是我妹妹,辕慕雪。”
  他说,辕慕雪是他的亲妹妹,性格开朗活泼,曾经与我是一对活宝儿,一大群的丫头整天爬在树上朝正院偷看。
  我立刻想起了那株三百零七年的古松,又回想起那日一闪而过的记忆,兴奋的说:“是偷看旷世三将对吗?”
  他含笑点点头:“你们一群丫头片子都挤在那树上偷看。你们还以为躲着看我们就不知道了。”说起曾经的事,他的目光闪过苦涩。
  “我和你妹妹以前很要好吗,你妹妹呢,带我见见呀。” 听到这我有些尴尬,也对辕慕雪也有了几分好奇。
  辕羲九始终挂着淡淡笑容的他脸色僵了下来,一片冰霜。他的眼睛有哀痛,我不禁问:“怎么了。”
  他深深的吸上一口凉气,用沙哑的嗓音道:“七年前,慕雪与沐锦遭遇了一场大火,沐锦逃生了,而慕雪却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我的脑海中飞速闪过种种画面,火,哭声,还有那一句句的‘救命’‘未央’……那声音一分分的刺痛了我的心……同时我也看见辕羲九目光中那淡淡的哀伤,我不愿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立刻问:“你是白楼的楼主,皇上知道?”关于白楼,他似乎应该给我一个交待。
  “是,创立白楼是皇上授意的。”看出了我心里的好奇,握起我纤细的手走到桌案旁的花梨木凳椅上坐下,顺势将我拉坐在他腿上,双手轻环着我的楚腰:“想继续听吗?”
  听他的问话我笑了出声,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他胸膛上:“你说我就听。”
  他叹了一声:“其实,最聪明的是皇上,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你想听,那我便与你说个故事。”
  【风白羽】
  记得那夜皇上收到莫攸然的飞鸽传书便秘密召他进宫,大概有七年了,他与皇上在朝廷大臣面前装冷淡,内地却联系密切,一有大事便会派皇上最信任的玄甲卫统领郝哥秘密领他进宫,通常他扮演的是郝哥身边的侍卫。现在朝廷上下皆以为皇上不念兄弟之情将他的兵权悉数夺去,再表面给他一个九王爷的头衔,而他,则是如闲云野鹤一般呆在府上无所事事,就连上不上朝都没有人过问。
  当年皇上初登大宝,朝廷中皇甫党余孽尚存,江湖中也净是一些打着光复皇甫江山推翻壁家天下的武林人士,幸好壁家常年与北国交战缕立奇功,故而民心稳定,百姓皆是拥戴皇上的。
  那时的皇上早就在心里暗暗打算了,假意隔去兵权,派给他另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那便是创立白楼,掌控江湖,培养杀手,获取情报,替皇上除去碍事之人。这些年来,白楼虽然表面上是对付朝廷的,其实在暗中调查到许多反对朝廷的人。白楼乘势就能将名单上报朝廷,玄甲卫就更容易对付那群反朝廷的人了。
  皇上此次召他为的就是碧若的妹妹进宫一事,当年皇上许下承诺让未央当皇后之事只是权益之策,为了稳定莫攸然,更重要的是他确实亏欠了碧若。原本约定好的十六岁进宫封后,却突然提前了两年,这让皇上起了疑心。故而派他由白楼楼主的身份将未央劫下,目的之位引莫攸然出现,然后以白楼楼主的身份会见莫攸然。若未央有异心,杀之。
  有时候他觉得皇上真是个很难懂的人,一方面因对碧若的亏欠欲立未央为后作为补偿,另一方面却一直地方未央,若有异心便狠心欲除去。正如当年,他说为了碧若要放弃攻城,一转身却又亲手将她射死。皇上之所以能一举夺天下,后稳坐天下,便是有他那份心狠手辣吧。当年天下人称旷世三将阴狠绝,真是一点也不错。
  将未央劫至白楼之后,他原本打算将她囚禁起来,却没想到,那夜第一眼见到那位躲在槐树后偷偷瞧着他的少女呼吸竟有那片刻的窒然,胸口浮现出异常的波动。能让他有这份熟悉感的应该只有幼时与他有过纠缠的未央了,不可置否,如今的她比年少时的她多了几分清雅与脱俗,身上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妩媚。
  话说女大十八变,七年不见,她变的让他都无法认出了,唯有心头那份熟悉感牵引着他,否则他是断然认不出这个女子就是未央。
  她睁着怡然的美眸盯着他,没有恐惧与害怕,相反却有隐怒之色,与她一席话下来才惊觉,未央真的不是以前的未央了。
  ◇◆◇ ◇◆◇ ◇◆◇
  次日,雪溶。
  昨夜被未央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心神,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曾经那个被他厌恶的未央为何会牵动他的心,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份感觉了。莫攸然,你确实有能耐,竟让一个任性刁蛮的未央在短短七年间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你的目的真的是要对付皇上吗?真的不愿顾忌咱们三兄弟曾经并肩作战的一切都抵不上一个女人了么,况且,送碧若进宫的是莫攸然你自己,你有何资格去恨。
  捻起一片竹叶,吹起当年由莫攸然亲自谱出的童谣,他们三兄弟都会吹。只可惜,那首童谣没有名字。蓦然想起多年前三人并肩在战场上斩杀无数敌人,多少次劫难他们都一同承受一同走了过来……
  没想到,你竟会吹未央歌。一声清脆却带着略显失望的语调由身后传来,只闻她轻轻吟起:夜笙清,素微谰。潋潋夜未央,碧纱疏韶华。萦离殇,惊琼雪。黯黯夜未央,月斜愈声悲。
  未央歌?他重复了一遍,是说这首曲子吗?他怎么不知道原来此曲名《未央歌》。
  接着,她亲自吹了一曲未央歌,曲声动人婉转,韵似神更似。看着她的侧脸,他几乎要以为眼前这个少女是慕雪,情不自禁的脱口问:你是谁。
  问过之后便后悔了,慕雪早在七年前就死在大火中,那具烧焦的尸体就这样呈现在他眼前,到如今仍然记忆犹新。
  后来,他没有想到,在离去白楼后的一个月内竟会常常想起她。正如当初会答应将岚交给她一样让自己不可思议,他一生女人无数,能让他真正记在心中的却从来没有。一个月来,每次一人独处之时,总会在寂静无声之处想起那个在他面前吹未央歌的女子。小时候的未央让他如此厌恶,长大了的未央却让他常记于心。
  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每夜都去舞姬阁,在她们身上索取慰藉,在她们身上发泄欲望。以为这样就能不再想她,以为这样就能将她由脑海中抹去,直到那一次,被他压在身下的兰姬哭了,这才发现,她的下身因他猛烈的撞击而溢出了丝丝血迹。他立刻起身,披起衣袍便要离去,兰姬却带着哽咽的声音道:主子,兰姬之所以会哭,不是因身上的疼痛。而是主子从头到尾喊的人是未央。
  ◇◆◇ ◇◆◇ ◇◆◇
  那天夜里下着大雨他仍然回到了白楼,他内心有个冲动,那就是见到未央。才入浣水居,便见到开门而出的未央。她衣着单薄,发丝微乱,屋中点点烛光由糊纸内印出,倾洒在她的侧脸,将她白嫩如雪的肌肤映照的更加剔透晶莹。略微迷蒙的目光仰望着天际纷纷飘洒的大雨,嘴角的淡笑在见到他之后而僵住,她沉思片刻竟冒雨走了出来,冰冷的雨水侵袭了她满身。
  她说想看他的容,眼底的期待与诚恳让他动容,让他心疼。为何,每次到她,总会有一总说不出来的舒心之感,甚至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直到他摘下脸上那个面具,心中便已暗暗下定决心,只要莫攸然的事处理完,他便会将一切坦诚于未央,将她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第二日夜里,莫攸然果然出现了,能在短短一个月靠着他刻意留下来的线索找到白楼,确实不愧是莫攸然,心思缜密。
  “风楼主花了这么多心思引莫某来,所为何事?”莫攸然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始终淡定如一,与七年前丝毫没有分别。
  “莫将军确实够聪明,那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知道白楼与朝廷相抗衡已经四年,所以此次想请你与白楼合作。”
  “风楼主真爱说笑,皇帝与我是莫逆之交,你要我与白楼合作,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或许,你这话骗的了天下人,却骗不了我。”他冷笑一声,缓缓将脸上的银色面具取下,一张让莫攸然震惊的脸出现在他的瞳中。
  莫攸然先是惊诧,后了然笑道,“早该猜到是你的,也唯有你才有那个能耐创立白楼。三弟,你为何要反朝廷,天裔可是我们的兄弟!”
  辕羲九一声冷哼,眼底净是不屑:“兄弟?我辛辛苦苦帮他打下江山,他竟然立刻削去了我的兵权,给我弄了个什么九王爷!而你的妻子碧若,他明明答应过不攻城,却对你反悔了,你说,有这样做兄弟的吗?”
  莫攸然望着辕羲九有些激动的目光,眼底那压抑的怒火与仇恨使他半信半疑,辕羲九真的恨壁天裔?还是,这只是一场计谋?“三弟,你还是早早收手吧,这事我不会传出去的。”
  “我就不相信,你不恨。”他一字一语地说道,那份恨意怎么也掩饰不住,“你莫在我面前装了,北国二王子夜翎。”辕羲九满意的望着他的脸一分一分的变色,原本他不打算将此事泄露于他,但是莫攸然始终咬紧牙关不松口,那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放手一搏了。
  “你还知道什么!”莫攸然压低声音冷问。
  “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我存心为了套你的话,我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将你与夜翎之事禀报皇上便好。”他一声低沉之笑划过,他将手中的银色面具递给莫攸然,“将这个面具交给未央,就说我已经死了。”
  莫攸然接过,眼中闪过异样的色彩:“她……爱上你了?”
  “这丫头,为了我都不愿进宫为后了,你必须告诉她我死了,这样她才能死心踏地的进宫。”
  “三弟还是当年的三弟,心智计谋一点也不逊色当年。好,那我们帝都再见。”
  第十一章:晶帘伤心一片白(下)
  “我也很奇怪呢,既然你知道莫攸然与北国的夜翎有关系,为何还要假意与他合作?难不成想从他口中套出什么话来?” 听完他说的话,我不解的侧首回望他那微含笑意的眸子。
  “对。”眼中静静的一抹微光淡然,继续娓娓而述,“因为我们想要知道,北国的二王子到底是谁。早在数年前,我们就得到密报,北国的二王子在六岁便被送进南国。这些年来我一直派人秘密打探,却抓不到他们丝毫踪迹,只知道,夜翎一直潜伏在一位朝廷大官的府中。”
  “那你又如何得知莫攸然与夜翎有关系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日只是为了试探莫攸然,却没想到,他真的与夜翎有关系。”声音很低沉,却带着淡淡的伤感:“从来没想过,我们三兄弟竟会走到这样一步。”
  “那你又是如何发现成禹是夜翎的?”桌案上的烛火一晃一晃的扫过我的眸子,又想起成禹那如烈火般的瞳。
  “说来也巧,正是那颗天竺九龙壁珠。那日我亲自去了一趟天竺,在那竟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天竺九龙壁珠世上仅两颗,而那两颗早在二十年前便进贡于北国的皇帝夜宣,而夜宣已将那两颗天竺九龙壁珠分赐于他的大儿子夜鸢与小儿子夜翎。”
  “原来是这样。”我了然的点点头,他的双手收紧了我的腰,在我耳边轻问:“还怪我吗?”
  我摇摇头:“不怪了,但是以后,你都不许再瞒我。”
  “夫妻之间才相互不隐瞒,难道你要做我的妻子吗?”邪魅的声音魅惑着我,他的唇酥酥软软的吻过我的耳垂,四周的气氛顿时一阵暧昧,我心如小鹿乱撞。立刻由他身上弹了起来,跌撞的朝书房外跑去。
  “未央。”他依旧坐靠在椅上,深炯的目光炙热的望着我,扬嘴笑问:“你跑什么?”
  我单手撑住门槛,回首望着他带着丝丝柔情的目光,顿时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烫。“我……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一阵慌乱,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没想到,你也会害羞。”戏谑之语使我的脸更加滚烫,慌张的拉开书房的门,蹿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我回屋睡去。”
  只闻身后隐隐传来几声笑,我一个劲的往前跑,急剧跳动的心几乎要由口中跳出。春日夜里的寒气直逼,我的全身却是一片燥热,难道,这就是爱吗?我从来不知道,这就是害羞,这便是脸红。只因他那一句,做他的妻子。
  花谢明月照,寒烟满目飘。也不知跑到哪了,只觉四周一片寂静,灌木丛生,我轻靠在一棵桐树上,仰望着天空那皎洁的上弦月,心头被填的满满的。
  原来,爱情的滋味如此美。看过西厢记,看过梁祝,看过天仙配,里面的爱情可歌可泣,更是让人生死相许。多少次我嗤鼻笑这份爱情,因为不信,也从来不相信,一个人会因为爱而放弃荣华富贵,放弃骨肉亲情,至少我不会。但是今日,我已不得不信,爱真的会让人迷失自我。
  “未央。”
  一声唤,使得我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怔怔的凝望眼前的人。
  他那双沉淀了幽深的眸子依旧深邃,那一湾让人看了不禁神伤的忧郁之眸仿佛能将我的情绪带动,依然是一袭修长的淡青长袍,乌黑如墨的发丝随意拢束起,仍是那翩翩儒雅。他不要命了吗,难道不知道帝都正在四处通缉他这个与夜翎合谋之人。
  “事迹败露,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不,我不走。”我倔强的对上他那对眸子,坚定异常的说:“我要留在九王府,我要做辕羲九的妻子。”
  他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声音不再淡漠,还夹杂着一丝丝紧张。
  “我爱他。”
  闻我之言,蓦地一怔,他的目光含着的波动愈发的大,紧掐着我的双肩,激动的道:“你不能爱他。”
  明显感觉到双肩的疼痛,这也是第一见到如此激动的他,可怕的令我心惊:“为什么不能?我进宫为后的计划已经败露,为何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幸福……”
  话未落音,只觉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不可置信的望着莫攸然,他竟然打我!
  泪水凝聚在眼眶,我强忍着逼了回去,双手紧紧握拳微微有些颤抖,哽咽着声音唤了一句:“姐夫。”
  这是我第一次喊他为姐夫,原来喊出姐夫两个字竟比想像中要简单。
  看着莫攸然的脸上划过明显的诧异,目光中流露着淡淡的哀伤与痛苦。
  我紧紧咬着下唇,平静的勾起一抹笑容:“姐夫,未央也想拥有幸福,这个世上只有辕羲九能给。一个女子最大的夙愿不是荣华富贵,不是锦衣玉食,而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白首偕老,哪怕是糟糠之日也是幸福的。”说到此处,我的泪水已经缓缓沿着脸颊划落。
  看出了我的决绝与坚定,他讽刺一笑:“以后我不会再勉强任何你不愿做的事,只要你不与辕羲九在一起。”
  “没有人能阻止我与他在一起。”
  “因为他是你亲哥哥。”
  这两句话几乎是同一时间脱口而出,他的脸上依旧带笑,却是如此凄楚。
  而我的脑海中却是‘轰隆’一声,如雷鸣闪过,思绪突然静止,不断重复着那一句‘因为他是你亲哥哥’。
  一阵凉风划过,割在脸上很疼,我蓦地惊醒:“莫攸然,你说什么!”
  “未央,不,或许我该唤你为慕雪,辕慕雪。”他仰头盯着惨淡的苍穹,上弦月已被乌云遮住,四下陷入一片幽寂的黑暗。
  “之所以这么胆大让你冒充未央,其一,你七岁之前的记忆早已在那场火海中丧失,其二,在辕羲九的记忆中,他的妹妹已经葬身火海,其三,时隔七年,辕慕雪已由当初那个娇小的女娃变成了倾国倾城的美人。我设计好了一切,却没有设计到,你竟然会爱上他。”他的声音如此平静沐人,说起他的计划,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得意之情,还有一抹苦涩。
  “你胡说!”我立刻打断他的话语,“如果我是辕慕雪,那未央呢?”
  “未央?未央早在七年前便葬身火海了……”他由腰间取出铁笛,指尖轻轻划过每一寸,最后停留在顶端的若然笛三字上:“碧若唯一的亲人,我都没有保住。”
  我僵硬着身子,腿忽然一软没了重心,狠狠的跌坐在草地之上。
  一阵尘土味伴随着风烟传进气息中,溃烂着的泥土与青草味让使我感到一阵恶心。
  恍惚间忆起楚寰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丫头,你真可怜。
  原来,我真的很可怜呢,比没有亲人的楚寰还要可怜。
  水缘潭。
  两滴血的相溶更是可笑,原来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奇迹,我与他的血之所以会相溶,全因我们两是亲兄妹,因为我们的体内流着一样的血。所以血才能溶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未央,不要错将兄妹之情当作爱情。”他缓缓转身,蹲下身子与我平视:“现在的你还小,你根本不懂何为爱情。”
  眼前这张与我相处了七年的人,也是我倾慕了七年的人,到最终竟也是骗了我七年的人。尖锐的指甲已狠狠掐入手心,冰凉的血液在我的拳中蔓延粘腻在一起。一股脑的愤怒涌上了心头,扬手便狠狠朝他脸上挥了过去,他没有躲。巴掌狠狠甩在他的右颊上,我满手的鲜血染了他半边脸,异常骇人。
  “未央,跟我走吧。”他搂着我的肩,想将我由地上扶起,我却甩开了:“我不走。”
  一抹精光由他眼底闪过,随后只感觉颈上一阵锥心的疼痛,我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第九章
  第十二章:妲己转世浴火劫
  (前尘忆梦)
  南国元承二年,夏。
  皇甫承初登大宝二年,慧眼识英,提拔南国副将壁岚风任命大将军,统帅大军出征北国。
  堤柳鸣蝉声声,满城车马尘土喧嚣。
  粼粼碎金般的日光绚烂璀璨包围着整个帝都城,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苑落中的白色木槿花在骄阳下开的异常娇艳欲滴,色泽香气浓郁,为四周凭添了几分萧条之态。
  苑落中时不时传来一声声夹杂着呻吟的惨叫之声,在夏日寂静中异常响亮。朱红梨花木门扉内三位产婆正帮一名少妇接生,时不时喊着:“夫人使劲……夫人使劲……”
  进进出出的奴才们已经换了一盆又一盆的热水,额头上早已是大汗淋漓,自今个戌时夫人便腹痛连连,直喊着孩子要出世了,这都近十个时辰了,夫人的嗓子都要喊破,却连孩子的头都没见着。也难怪老爷在外头急的暴跳如雷,甚至请了众位得道高僧在佛堂为夫人虔诚祈祷,只求夫人能安全生产。
  骤然间,原本阳光明媚的天际划出一道破天的电闪雷鸣,几乎要将整个天际分成两段,更是骇了一直守在屋外焦急着踌躇不安的辕大人。他抬头怔怔的望着日头渐渐被黑暗吞噬,万里无云的苍穹随之被黑暗重重笼罩,狂风大作,将其衣袂卷起。
  苑落的木槿花支撑不住那阵阵狂风,歪歪斜斜的随风摇摆,雪白的花瓣亦凋零飘散。
  原本在佛堂祈福的高僧却手执念珠,由狂风中朝辕大人走近,脸色异常凝重。
  “大师,为何风云变幻?莫不是有大事发生?”辕大人立刻迎了上去,心头浮现异常的惊恐。
  高僧恭敬的向辕大人膜拜一礼:“妲己转世,妖孽降临,祸害南国。”
  “妲己?妖孽?祸害?”他一惊,目光转投向门扉内时不时传出来的惨叫,大骇:“高僧可是指内人腹中之子?”
  他摇摇头:“夫人的孩子之所以历经十个时辰都无法生出,全因此妖孽作祟。敢问辕大人,府中可有千金?”
  辕大人立刻摇头道:“犬子倒有一个,千金却……”
  “老爷,老爷,二夫人刚产出一位千金!”产婆搂着二夫人刚产下的孩子匆匆由苑外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年约十二岁的少年,虽然年少,但眼中的沉稳却与年龄明显不符,原本清冷的目光也因妹妹的降临散发出绵长的笑意,一瞧便知将来又是一位翩翩美少年。
  辕大人疑惑的由产婆的手中接下刚产出的女婴,须臾,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女婴原来是芙英与自己的孩子。原来芙英也是今日生产,望着怀中这个笑的异常……娇媚的孩子,他不敢相信,才刚出生的孩子,竟能笑的娇媚?
  他的手微微的颤抖着,惊惧的冲产婆道:“为何她不哭?”
  原本喜笑颜开的产婆被这话问的一僵,才意识到自这个孩子出生以来便没有哭过。上前一步,俯看他怀中的女婴,一双灵动柔美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瞅着四周,‘咯咯’的笑声传遍了四周。产婆立刻朝女婴的手臂上狠狠的掐了一下,女婴仍然笑着。一急,连连掐了好几下,仍没有哭的迹象。
  少年一见产婆这样对自己刚出生的妹妹,怒气袭上心头:“你做什么,要掐死她吗!”
  高僧激动的指着辕大人怀里的女婴,大喊连连:“妖孽,此乃妲己转世,天地变色,克父,克母,克兄……此女万万留不得啊。”
  “妖僧,你莫出妄语……”少年一听此话,一张脸立刻冷了下来,阴郁的盯着高僧。
  辕大人对他们的言语早已是置若罔闻,木然的盯着怀中对他笑的异常甜美的女婴。突然,他将女婴高举头顶,再狠狠的朝地上摔去。
  少年恍然见到父亲将妹妹高举,呼吸窒了窒,一个飞身扑了过去,这才将妹妹救了回来。他紧紧拥着妹妹,带着仇恨的目光瞪着竟想狠心摔死自己孩子的父亲。刚才,只要他再晚一刻,妹妹怕是已经命丧父亲之手了。
  辕大人一触及他的目光,顿感心虚与羞愧,方才……他到底在做什么,那个女婴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动了动唇,他喃喃着:“我……”
  这句话才落音,屋内传来一声婴儿响亮的哭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闻里边传来产婆大喊的声音:“大人,夫人生了,生了个女娃。”
  辕大人这才松了口气,迈着欢快的步伐推门而入,里边传来阵阵婴儿的啼哭声却给府内上下带来了欢喜之气。少年的手轻抚上妹妹那粉嫩的脸颊,若有所思的凝望那半敞的门,另一手已紧握成拳。
  此后
  其父为大夫人的女婴取名,辕沐锦。
  ‘沐锦’其意为终身沐浴锦衣玉食,富贵荣华。
  其父为二夫人的女婴取名,辕慕雪。
  ‘慕雪’其意为沐血而生受尽天灾,妖孽之身。
  自那一刻,两个名字一句预言,改变了三个孩子的命运。
  ◇◆◇ ◇◆◇ ◇◆◇
  七年后,南国元承九年,夏,天弘贵族学院。
  斜风骤雨,满地落红,香雾飘零。
  此刻的帝都城完全被那濛濛大雨笼罩着,早已下课该各自回府的公子与小姐皆被困在了天弘学院,他们个个都是金贵的宝贝,即使有伞也不敢就这样贸然出去。于是便躲在课堂内静静的等待着雨势停歇。
  天弘贵族学院乃当今天子皇甫承所立,亦是帝都城里最大的一坐学院,平常百姓家对其只能望而却步。因为皇甫承严令,但凡不在朝为官人的子女哪怕是一掷千金也不允许入内学习,若有违反皇令着必严惩不殆。而在朝为官人的孩子,不论男女,只要满五岁便要送其进入天弘贵族学院学习,而且不用交一分学费。这一规矩起先是让朝廷各大官员疑惑顿生,这皇帝好好的为何要花那么多钱财置办一个天弘书院呢,后来才由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富公公那得到口风,皇上立此书院乃一箭双雕之策。
  在天弘书院授课者乃两朝翰林学士张韵喜,年近六十,学识渊博,曾有过帝都第一才子之称,在文学界颇有威望。由他在男子中择才学出众,资质颇深的孩子上报给皇上,再由皇上亲自考核择优选入朝廷为官。
  在天弘书院授课的另一位乃太子皇甫钰的奶娘戚姑姑,她不仅是太子的奶娘,更是帝都唯一立有贞节牌坊的女子,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绣功手艺更乃一绝。所以便由他在诸位官员的女子当中挑选德行温婉,美貌出众的女子进宫,由皇后娘娘亲自过目后为已经成年的诸位皇子选妃。
  所以,天弘书院就此在十年前便建立在帝都城西郊的空旷之地,四处都有禁卫军在两侧把守。但凡在此读书的孩子也颇会享受,每人的身后都跟着由府中领来的四五名奴才,有的负责起居饮食,有的负责帮其欺负同学,有的帮其完成先生的作业,更有的在此当着出气筒……
  反正这些少爷小姐是无所不用其极,大多人的心思完全不在读书上,反倒是将书院当作一个摆脱父母自由玩乐的地方,想尽办法在众人面前炫耀着自己的家世。
  “沐锦,上了一天的课你累了吧?瞧,这里有去皮去子的橘子,这还有樱桃,还有成块的苹果……”少年坐在辕沐锦身边,端着五彩果盆讨好的朝她猛献殷勤。
  她勾起柔柔一笑,手中仍旧捧这戚姑姑前日要诸女子背诵的《女论语》,委屈的望了一眼成家二公子成蔚:“戚姑姑可是要求在三日之内将女论语十二篇全数背完,否则可是要罚抄一百遍的。二公子就饶了沐锦先将它背完,到时候你带来的东西我全吃了。”
  “不行,你现在就得吃了。”成蔚不依不饶的盯着辕沐锦,笑话,这些可是他摆弄了一个时辰才弄好的果盘,今天她无论如何都得将它吃了,否则他这个太师府二公子的面子往哪搁。
  “臭小子,你好不知羞,一日到晚只会跟在辕家的丫头屁股后面跑,真是丢尽了我成家的脸面。”一名个头稍高,年约十二左右的妙龄红衣少女揪起成蔚的耳朵,便将他由凳上拖了起来:“给我回座位上念书去,张学士布置的《论国策》你可完成了?”
  成蔚侧着头,捂着自己已经被她揪红的耳朵,恨恨的瞪着她,每次她总是要在沐锦面前丢他的脸,他可是堂堂男子汉,若连这点脸面都丢了,沐锦哪还会喜欢他呢。一想到这,一股脑的火气涌上心头,冲她喊道:“成昔,别以为你是我姐就能处处管着我,告诉你,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成昔一闻言再次揪上他那殷红未褪的耳朵:“成蔚,你再冲我喊喊试试?”
  “哎哟,姐,姐,我不敢了,您快松手!”成蔚疼的惨叫连连,更是引得课堂内的学生们哄堂大笑,就连辕沐锦都用书捂着唇,露出了满眼的笑意。
  成蔚的一张脸已经涨红,却又无可奈何,谁让这个人是他从小到大怕了整整十年的大姐呢。
  “过些日子你就十岁了,还整天在这浑浑噩噩的度日,你瞧人家壁大元帅麾下三员小将,自十四岁便跟随壁元帅出征已有三年,大小十几场战役他们均功不可没。再瞧瞧你,羞不羞呀!”成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揪着他耳朵的手又用了几分气力。
  “我不爱打仗!”
  “不打仗便进朝为官。”
  “为官之事是大哥的事,与我无关。”
  “朽木不可雕。”她终于将手松开了,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心中有一抹苦涩划入心头。随后叹了口气,也罢,这个弟弟只适合呆在成家的羽翼之下做一名游戏人间的公子哥。
  沐锦侧首望着外头的倾盆大雨,却见廊前伫着一名身着绯衣的身影,一个想法突然蹿入脑海里,她立刻端起成蔚带来的果盘冲出课堂。
  不喜欢课堂内吵杂的声音,慕雪便在廊外静静的聆听大雨倾打之声,也期盼着雨势快些减小,这样她便能快些回府,不想此刻那份属于她的安静被人打断。一声甜腻的嗓音伴随着点点大雨侵袭之声传来:“慕雪姐姐,这是沐锦的心意,你吃吧。”
  她清冷的目光瞥了眼沐锦,讽刺一笑,扬手便将摆在她面前的果盘挥打在地:“惺惺作态。”
  沐锦盯着地上的果盘,泪水瞬间由眼眶中滴落,蹲下身子便将打碎在地的玻璃一片片捡起:“都是沐锦不好……姐姐莫生气……”
  “喂,你这丫头做什么欺负沐锦!”成蔚一见沐锦受委屈,连忙也跑了出来,恶狠狠的瞪着面前这个比他矮了许多的女孩。她脸上那冷淡中夹杂着嘲弄之色却让成蔚一怔,她的年龄似乎与沐锦相仿,为何眼中的神色却一点儿也不似这个年龄该有的目光呢。
  她俯视着蹲在自己面前仿佛受了无尽委屈的沐锦,嘴角讽刺的笑容始终未见敛去:“同你说过多少遍,不许叫我慕雪姐姐。”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说完便欲离去,才走两步,蓦然回首冲沐锦冷道:“还有,收起你那故作姿态的嘴脸。”
  被面前这个冷然中带有一些凌厉的女孩怔住片刻的成蔚终于回神:“喂,欺负了人就想走,还得问问我成蔚答不答应。”成蔚立刻吩咐左右:“把这个臭丫头给我抓住,丢到雨里去。”
  “是,二公子。”他的家丁应声而来,卷起衣袖便要将她抓住。
  沐锦眼中那一闪即逝的精光悄然划过,最后趋于平淡,再转为委屈。
  “谁敢!”声色俱厉,言辞之间,尽是狠辣。
  沐锦听此声音,全身僵硬,猛然缩到成蔚身后颤抖着探出一个脑袋望着由辕慕雪身后缓缓走来身影。白羽银盔,腰按佩剑,黑色大氅迎风卷起,骨肉间蕴含令人压抑到难以呼吸的力度。很明显是刚从战场上回来,连战甲都未褪去,便来到天弘书院了。
  如墨一般乌黑的发倾泄在银盔之上,额前湿了几缕零落扫在额前挡住晶亮黑眸却更是魅力横生。这张脸天生一副贵胄仕族之气质,慑人心魄,似能融化天下间的寒冰。
  “辕羲九!”最先喊出他名字的是成昔,恰恰因为这一声,那几个上前欲动辕慕雪的家仆连连后退,满目惊恐。就连成蔚都已撰紧双拳,手心渗出丝丝汗水。
  他便是早在两年前名满天下受百姓拥戴的‘旷世三将’辕羲九。
  旷世三将皆乃天下兵马大元帅壁岚风麾下的大将,十四岁时便跟随壁岚风一同领兵出征,犹如三颗横空出世的耀眼新星,为南国抵御北国的进犯,屡建奇功,连皇上都对其赞誉有佳。
  分别是壁天裔,莫攸然,辕羲九。由于百姓对其又钦佩又爱戴,便为他们取了至高无上的臣号‘旷世三将’,以阴、狠、绝著称。
  辕慕雪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唇角浮现出如沐春风的笑意,也不管此刻令人诡异的气氛,回首便扑向来人:“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辕羲九见她朝自己扑来,立刻顿住前进的步伐,稳稳的接住不顾一切扑向他怀中的小丫头。一年未见,高了些许。
  他紧抿着的唇终于勾勒出浅浅的弧度,拂过慕雪脸侧散落的发丝仍带着点雨水的湿意,肃淡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成蔚惊诧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方才辕慕雪的脸上还是万年冰霜不化,转眼间却变的如此……可爱!
  成昔则是怔怔的盯着辕羲九的笑容,似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真是南国的风云人物辕羲九吗?阴,狠,绝?真的是比喻他的吗?
  慕雪蜷在辕羲九的怀中,眼眶有些湿润,是久别重逢后的喜悦,一年的边关恶战,该是多么令人身心疲惫的战争,慕雪哽咽着说:“大哥,我们回家吧。”
  常年在外领兵作战的他太久没有听到‘家’这个字,现在由她口中吐出,心中最深处柔软的一块被人牵动着。他抬头不着痕迹的扫了成蔚与沐锦一眼,浓郁的警告之色让他们不寒而栗。
  “恩,回家。”他松开了怀中的女孩,转而握起她纤细的手,朝这条长长的回廊走去。
  ◇◆◇ ◇◆◇ ◇◆◇
  伴随着夏日电闪雷鸣,丫鬟兰语匆匆踏上了阁楼,揭开阁内飘飘洒洒随风舞动的鹅黄轻纱,急急忙忙的由紫檀蟠龙橱中取出一条江南丝质锦棉布递给少爷。她始终颔垂着眼睑,从来不敢直视少爷的面容,对于他那双寒气逼人的瞳她总不敢直视,说惧怕谈不上,应该是那眼底深黑如潭,只要盯上了,仿佛下一刻便会被他给吸了进去。曾经她便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现在的她学乖了,尽量避免看少爷的眸子。她想,少爷不仅才学出众,更是战场上的英雄,又生的一副连女子都妒忌的面容,怕是有无数的女子早已将芳心暗许了吧。
  辕羲九接过干布,也顾不上自己满身的雨水,捂上她的脸就开始将残留在她脸上的雨珠擦干净。慕雪被干布捂着,不时发出‘唔唔’反抗的声音,挥舞着双手想要挣脱,无奈,他不将她擦抹干净是不会放手的。
  他看着慕雪这个样子,不禁失笑,回来的路上原本欲带她乘马车回府,她却非要步行回府,还要与他共撑一把伞。虽然一路上他尽量将伞移在她身侧,却还是被大雨侵袭了一身。
  半晌,辕羲九感觉到已经擦抹干净后才将干布取下,转身越至她身后对其湿漉漉的发丝下手:“傻丫头,都说雨很大了,你却偏要步行回府,被淋了一身吧。”
  她转过头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被他强制摆正:“安分点。”
  兰语看着小姐这般模样,不禁抿嘴轻笑,这一府上下怕是除了少爷,没人能制的住她了。
  慕雪撇了撇嘴,有些黯然的望着阁楼外那始终不绝的大雨,在黑夜中净显苍白:“一年没见大哥,有许多话想与你说。马车跑的太快,一会便到了这个冰冷的府中,那时便有很多话不能说了。”淡淡的哀伤中夹杂着一抹苦笑,如果可以,她早在一年前便离开了辕府。
  辕羲九闻言,手一顿,僵在那里。
  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凝重。慕雪便起身,款步走在阁楼的栏杆前,俯身望苑落那在风雨中依旧开得娇艳的木槿花,脸上的笑容虚幻飘渺的浮现,口中喃喃问:“大哥,你看木槿花开的真艳。”
  语方罢,一声雷鸣夹杂着闪电在阁楼上放划过,兰语被吓捂住双耳一声尖叫,就连一向冷静的辕羲九都微微颤了颤。唯独站在栏杆旁的慕雪,带着悲伤的目光一如往常含笑凝望下面那雪白的木槿花,扶在栏杆上的手却狠狠掐进了紫檀木中。
  “慕雪。”辕羲九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刻上前将冷静的太过不寻常的慕雪扯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脊背:“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你不会再孤单了。”
  兰语望着木然如傀儡般靠在少爷怀中的小姐,她的目光却始终盯着阁楼之外的木槿花,而意识似乎早已被人抽走一般,呆呆的凝视着。
  或许在他人眼中小姐是个性格孤僻冷淡,她眼中那份淡漠之色一点儿也不像六岁的孩子,但是她一直都知道,小姐从小便一直孤单着。起初她很怕小姐,因为她总是冷着一张脸,甚至从来不与辕府任何人说上一句话,对着辕老爷之时,眼中却不像是对着父亲,而是一个陌路之人。也唯有少爷才能让小姐这样毫不避讳的坦承露出自己的真性情,在他身边会大笑,会大哭,更会刻意惹少爷生气,这样她才会感受到被人疼爱的感觉。
  直到有一日,她在洗衣裳之时,听下人私下聊起慕雪小姐,当年若不是少爷救的及时,小姐早就因一位高僧的预言而硬生生死在自己父亲的手中,在这个辕府真正在用心疼她的也只有少爷一个而已。
  ◇◆◇ ◇◆◇ ◇◆◇
  今日是辕天宗的四十大寿,朝廷的大小官员皆带厚礼前来拜寿,辕天宗仅是朝廷从二品的一名文官,皇上从来都没对他有过多的重视。今日会有百官前来巴结,皆是因他生了一个能征善战的好儿子辕羲九,他的名字可是响震天下,将来封侯拜相是可以预见的,而辕老爷当然就是百官巴结的对象。
  慕雪今日本不想参加这无聊的大寿,更不屑去参加,但是大哥让她一定要去,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她对大哥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即使千万个不愿意也会照做。
  在宴席上她什么都没吃,只是含着冷漠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辕天宗正眉开眼笑的接受着各位大人一杯杯的敬酒,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当年自己惨遭毒打的一幕幕,至今仍难以忘怀。
  记得那年她刚满六岁,大哥受壁岚风大元帅的赏识被调其麾下为将士,常年追随着壁岚风元帅四处征伐北国,保卫南国边境。以前大哥在家,总会想方设法的保护她与母亲,而如今大哥却远在他方……辕家的二小姐辕沐锦在旁人面前总是甜腻着喊母亲为‘二娘’喊她没‘姐姐’,可是私下却唤母亲为‘狐狸精’唤她为‘野种’。多少次她想甩辕沐锦几个嘴巴子,但是母亲却让她息事宁人,总说:她是大房的孩子,咱们没有资格与她争,就算受了委屈也必须默默承受。
  可是谁又知道,其实慕雪的母亲才是名正言顺的大夫人呢。
  十六岁母亲便不嫌辕天宗家贫下嫁于他,更是为了辕天宗变卖当家财让其上帝都赴考,最后其高中榜眼,在翰林院谋了个小官职。可谁知,翰林院的张大学士看中辕天宗的才华,欲召其为婿,唯有一个条件,他的女儿不能做妾。于是,辕天宗便贬母亲为妾,光明正大的迎接张大学士的千金为妻。往后,郁郁不得志的辕天宗平步青云,位居从二品文官。
  “你给我把那擦干净,快去!”辕沐锦趴在床上支使着她,大哥不在的一年里,辕沐锦一直拿她当下人使唤。辕沐锦最乐意看到的便是她哭,所以她一直想方设法的想要让辕慕雪哭,但是不论她用多少坏招,辕慕雪始终都没有流过一滴泪。
  她默默的端着一盆水,踮起脚擦着辕沐锦所指的那樽送子观音,突然辕沐锦由床上跳了下来跑到她身便,一把便将送子观音给打碎。辕慕雪很奇怪她为何这样做,没来得及反映,辕沐锦便放声大哭:“爹爹,娘亲,慕雪姐姐她把你们好不容易求来的送子观音打碎了。”
  这时她才反映过来,辕沐锦为的只是给他们演一出戏。回首望着刚迈进门槛的大夫人与父亲,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两人脸上的怒气渐渐浮现。辕沐锦呜咽的跑到他们身边指着她继续道:“方才我说起娘亲你多年未得子所以求了这个送子观音,我让她好好擦干净,她却故意将她摔碎,说您求十个送子观音都没用,生不出就是生不出。”瞧辕沐锦哭的好不伤心,大夫人一张脸冷到了极点,父亲的目光含着熊熊的怒火,一把抓起放在门侧的鸡毛掸子便朝她的身上挥了过去。
  疼痛无限的蔓延在身上,她没有喊痛,依旧站在原地望着父亲。没有留情,又是几下挥了过来,身上很疼,她却没有哭。
  直到母亲冲了过来,紧紧将她护在怀中,鸡毛掸子便一下一下的抽打在母亲身上:“老爷,别打了,孩子……孩子还小……”母亲哭着乞求着父亲不要再打了,可是父亲仍旧不顾,疯狂的抽打着母亲,口中大喊着:“什么样的女人就生什么样的女儿,都是贱人……还妄想要我辕天宗绝后?”
  被母亲护在怀中的她终于落泪了,六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哭泣,因为母亲,因为母亲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却仍旧将她护在怀中。母亲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打落在她的额头,她哭着朝父亲喊着:“父亲,对不起,以后慕雪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您别打母亲了……求您……”
  那日,她看见大夫人眼底那阴霾的冷光,还看见辕沐锦得意的笑容。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她与母亲所受的苦,将来一定要加倍向他们讨要回来。
  渐渐收回了过往的回忆,望着繁杂热闹的大堂内没有大哥的身影,便默默的离席而去,心中奇怪大哥叫她去参加辕天宗的宴席,为何自己却没了人影。在辕府绕了一大圈,却没寻到大哥的身影,却看见一个与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孩正挣扎着想往那棵已经有二百九十八年的古松上爬。
  “喂,你做什么!”她冲那个女孩喊了一声,女孩一惊,便由树的半腰摔了下来,重重的跌在草丛里。
  她朝女孩走了过去,俯视连痛都喊不出来的女孩,肌肤在暖阳的照耀之下更显白皙如雪,一双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够滴出水来:“别……别喊出声。”她挣扎着由草丛里爬了起来,不时揉着自己的腰际。“旷世三将就在那边院子里呢。”
  “哦,你是想偷看他们。”她恍然点点头。
  “谁想看他们啊,莫攸然我每天都看腻了,壁天裔我没多大兴趣,我的目标是辕羲九。”她的樱桃小嘴一张一合的甚为可爱,也许是因她脸上纯真无邪的表情,慕雪竟对她产生了好感。
  “你想看辕羲九?这很简单。”慕雪轻笑一声,便吩咐下人取来梯子,梯子的高度正好可到树的顶端,“上去吧!”
  “未央,你在这做什么。”一声清脆甜腻之声阻止了想攀岩上梯的女孩,她回头望着两名年约十四岁左右的少女朝自己走来,唤了声:“姐姐,攸涵姐姐。”
  慕雪原本带笑的目光渐渐冷下,默然的凝望着面前两个少女,姿色出众,一艳一纯,两人站在一起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国色天香用在她们身上都不足以表达她们眉宇间的无穷魅力。
  在慕雪打量她们的时候,她们同样也回视着她,女孩连忙上前扯住她们两的胳膊:“这是我的亲姐姐碧若,这是莫攸然的亲妹妹莫攸涵,我叫未央,你呢?”
  看着未央侃侃介绍着,慕雪心念一动,脱口道:“辕慕雪。”
  “你姓辕?那你和辕羲九……”未央兴奋的松开碧若与莫攸涵的手转握慕雪的手问:“你是她妹妹吗?”
  “恩。”对于她突然的亲近,慕雪有些不自在,除了娘亲,兰语与大哥还没有其他人碰过她。很想挣脱,但是未央手中那份温暖却让她舍不得挣开。
  “攸涵姐姐,里面还有你的心上人,壁天裔哦,想不想上去看看?”未央指着隔壁庭院,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莫攸涵,只见她听闻此言脸上流露出少女的娇羞,嗔道:“未央!”
  “你不上去,我们可上去了哦。”未央拉着慕雪的手朝那棵千年古松上爬了去,紧接着,莫攸涵也扯着碧若爬了上去。
  未央靠在慕雪的身上,朝那个院子里望了去,百草丛生,秋风萧瑟,惨风卷落叶。慕雪一眼便认出了大哥,此刻的他正与两位年纪相仿的少年在院中射箭,慕雪指着正开弓射靶的辕羲九道:“你看,那就是我哥辕羲九,在那呢。”
  “哪个?是那个吗?”未央探出脖子张望着。
  “姐姐,那个就是兵马大元帅的儿子壁天裔吗,长的真好看。”不知何时,辕沐锦竟出现在辕慕雪的身边,亲昵着扯着她的胳膊,慕雪厌恶的将胳膊抽了出来,冷道:“哪有莫攸然好看,哎呀,你别挡着我。”虽然她还不知道到底哪个是莫攸然,哪个是辕羲九,但是辕沐锦说好看的男人她定然不会认同的。
  “你别挤呀,让我好好看看辕羲九嘛。”未央似乎看出了慕雪对沐锦的讨厌,立刻将挡在身边的辕沐锦挤开。
  慕雪见此情景不禁笑了出声,望着未央的侧脸,一股淡淡的温暖填入心头。原来,她是一个如此容易满足的人,只要他人稍稍对她好一些,她便觉得自己是很幸福的……
  ◇◆◇ ◇◆◇ ◇◆◇
  那天在未央的强烈要求之下,碧若无奈的让她留在辕府陪慕雪住一段时间,慕雪知道,未央想留下来无非是想要见见大哥。她不介意未央留下是出于某些目地,至少未央不会让她讨厌,所以她愿意帮未央见大哥。
  才来到慕雪小阁外边就传来兰语一声低呼:“少爷,您回来了。”
  未央一听到大哥的名字便有些紧张,双手都不知该摆在什么地方,眼神四处乱飘。慕雪飞快的冲出小阁,口中还大声叫唤着:“大哥,有个女孩很想见你,快来我带你……”声音哑然而止,怔忪的望着大哥身后还站了两个少年,俊伟不凡,身上的贵气弥漫,让人无法抗拒。
  辕羲九宠溺的抚摸着慕雪的额头,侧首望着身后两人道:“这便是我妹妹,慕雪。”他很简单的介绍着:“慕雪,他是大哥莫攸然,二哥壁天裔。”
  慕雪原本笑的异常动人的笑容渐渐敛去,一动不动的站在辕羲九身边,毫不避讳的直视着从头到尾都是冷着一张脸的壁天裔,他就是辕沐锦一天到晚念叨着的壁天裔。
  莫攸然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孩,他若没看错,刚才辕慕雪带着笑容冲出阁的那一刻竟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真的只有七岁?为何他却觉得辕慕雪的笑会有妖媚的感觉,她才七岁不是吗?
  “大哥,慕雪今天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叫未央……她可是慕雪唯一的朋友,你一定要对她笑。”慕雪收回目光,摇晃着辕羲九的胳膊要求着,她一直都知道大哥不爱笑,总喜欢摆酷,所以再三的提醒他要笑。
  辕羲九不顾莫攸然与壁天裔异样的目光,笑容也渐渐浮现在嘴角:“好,我笑。”
  “大哥,我能借壁天裔用一下吗?”慕雪突然调头直勾勾的盯着壁天裔那漆黑幽深的眸子。晶亮黑眸,神采逼人,其眉宇间无不透露着湛然冷峻之态,仿佛这尘世间没有任何事能引得他动容。
  “可以。”辕羲九俯身在壁天裔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壁天裔的眉头越皱越深,冷峻的表情掠过一丝无奈与妥协。慕雪很好奇,大哥到底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让他万年冰霜的脸上产生了异样的表情。
  迈着轻快的步伐,慕雪走在前,壁天裔一语不发的跟在后,至始至终她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壁天裔,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儿子跟在她身后,最重要的是,这个壁天裔是辕沐锦挂在嘴边放在心上的人。
  渐渐的,他们两走到一片空旷的草地,那的风很大,席卷着他们的发丝与衣角,淡云漂浮的天际朵朵白云笼罩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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