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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倾天下

_23 慕容湮儿(当代)
  其实,他可以将我推开。
  其实,他知道夜凌不会伤我。
  外边的侍卫闻声冲了进来,拔刀的瞬间不是砍向夜翎,而是夜鸢。
  御书房外的侍卫何时竟全成了夜翎的人,却无一人发觉?
  猛然想起多日前在天芳园所见到的一队侍卫,当时我便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却因为我小产之事而忽悠了。
  可是夜翎,你为何要回来?
  王宫被破那日,我之所以放你一条生路,为的不是让你回来行刺夜鸢,而是让你走得越远越好。为了仇恨,你却再次进宫,你真的以为凭你,凭你那几个余孽就能杀得了夜鸢吗?
  楚寰不知何时已飞身进来,长剑出鞘,寒光掠影,锋芒毕露。瞬间,三名刺客已经死在他那快如疾风的剑下,鲜红的血沿着刀锋一滴一滴地滚落。
  殿外雨声依旧,闪电破空,雷鸣阵阵。大殿顷刻间安静下来。楚寰执剑挡在我与夜鸢面前,近二十名刺客将我们团团围住,杀气逼人。
  楚寰摄人的目光将满殿一扫,竟是凄冷无比。
  我靠在夜鸢的怀中,面色早已无一丝温度。
  夜鸢怜惜且复杂地看我,手在我脸颊上抚了抚,指尖很凉。收回手,若有所思地瞧了眼楚寰,忽然听见夜鸢一声轻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让我看不懂,也不敢懂。
  “夜翎,你果然没死。”夜鸢这句话中用的不是“竟然”,而是“果然。”
  此刻的夜平静得让我觉得不真实,面对这么多刺客竟然能如此平静,仿佛一早便预料到今晚的行刺。
  夜翎袖手一挥,将脸上那隐藏大半张脸的胡子撕下,隐有杀气。
  “父王,母后,都是被你所害,夜翎岂会苟且偷生?”夜翎始终紧紧握着长剑,深知此刻的情形不能拖延下去,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便举刀砍向我们。楚寰冷笑中藏着不屑,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也正因为这份轻蔑的笑意,激怒了众人,冲上前便与楚寰刀剑相击。
  电光石火间,密密麻麻的大内侍卫自御书房外涌入,似乎早有准备,并不像是匆匆赶来。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一切。
  不出片刻,大内侍卫已将满殿的刺客擒住,押跪在夜鸢面前,而楚寰的刀则架在夜翎的颈项之上,那一刻夜翎便已输了,又输了一次。
  想必夜鸢早已得知夜翎未死的消息,也对夜翎神秘进宫行刺之事了若指掌,他根本就成竹在胸。
  而我,这个傻瓜竟去为他挡剑,多此一举,真是多此一举!!
  夜鸢看着我肩上的血一丝丝地溢出,即刻道:“传御医!”
  “不用了。”柔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在这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后传来,那个雍容华贵的华大妃身着瑰红色凤袍徐徐走进,凤冠垂下的珍珠流苏一步一晃动,更衬得她妩媚动人。
  范上卿紧随华大妃身侧,对着我已再无恭敬:“元谨王后,夜翎是你放走的?”
  “是” 事到如今,何苦隐瞒,这一切夜鸢早便知晓。
  “不是。”就在我回答的同时,夜翎竟否认了。
  “这倒是奇怪,一人说是,一人说不是。”华大妃好笑地扫过我与夜翎,又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哀家倒是忘了,王后你与夜翎本就是一对,后来却被鸢儿抢了个先。如今相互庇护也是情有可原,鸢儿你瞧瞧你的王后,做得实在不成体统。”满口的讽刺,似乎刻意挑拨我与夜鸢的关系。
  可是华大妃,如今已不必再挑拨了,我与夜鸢的距离已经拉得很远很远了。
  范上卿满脸的得意,上前一步,由袖中取出一份明黄色的奏折,跪与夜鸢面前奏道:“元谨王后晋位两年有余,朝臣列下八宗罪请求废后。”说罢,便打开奏折,当着众人的面朗朗念着:“八宗罪:之一,擅宠宫闱。之二,迷惑君王。之三,把持六宫。之四,谋害宫嫔。之五,骄横跋扈。之六,滥杀无辜。之七,惑乱朝纲。之八,勾结党羽。”
  每听一句,我便由夜鸢的怀中抽离一分,直到范上卿念完,我便含着笑看着楚寰。
  楚寰夜回望着我,眼中隐有悲恸,更多还是释然。他早就预料到今日的情景吗?
  “还有第九条,欺君之罪。”华大妃冷笑将目光投放在夜翎身上,原来我的一念之仁竟也成了一罪。而这个欺君之罪足以令我人头落地。
  而夜鸢,自始自终却没有说一句话,原来他不信我,他不信我!
  “未央你两次让哀家摘了你的凤冠,哀家念旧情,故而手下留情。今日你犯了欺君之罪,这个凤冠已经不属于你了!”她淡笑,抬手,欲取下我的凤冠。
  “母妃!”终于,夜鸢开口了,他冷冷地盯着华大妃,浓烈的怒意与警告让她的手僵在半空。
  肩上的血早已将我的左臂染透,雪白镶金丝贡锦纱袖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红得耀眼,红的娇艳。
  “故念旧情,手下留情?”我犹自轻笑,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华大妃,“堂堂大妃,竟买通李御医,张御医,陈御医联合起来谋害龙种,可笑,可悲。”
  华大妃的脸上顿时失了血色,却马上恢复:“元谨王后你倒是会演戏,哀家何故要害你的孩子?那也是哀家的孙儿。”
  她这句话促使我的笑意更大:“是啊,母妃也知道那是您的孙儿啊。”笑着笑着,我侧首看着伫立在原地深深地凝望我的夜鸢。“孩子的枉死,全因我站得太高,太高。你们哪能容我生下龙种?原来,自始自终都是辕慕雪在威胁着你的皇权,原来,我们的爱情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我一步一步地后退,血一滴一滴沿着我的手臂滑入指尖,最后滴在熠熠闪光的地面。每后退一步,夜鸢便离我远一分,而我眼眶中的泪早已弥漫了眼眸,再也看不清那个让我再一次敞开心扉去爱的男人。
  两侧的侍卫皆因我漫无目的的后退而纷纷让路,整个御书房的人皆将目光投向我,有悲悯的,鄙夷的,淡漠的,讽刺的.....
  从小就知道,当皇后就等于当弃妇。
  可自从做了夜鸢的王后,得到他的专宠,我才知道,原来做皇后不一定都是弃妇,至少我不是。
  今日,我还是难逃阿娇子夫的命运,终于还是被他抛弃了。
  “一直相信,身无彩翼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以为我所做的一切你都懂,原来,你一点儿也不了解。你不信我,你不信我!”泪水溢满眼眶后,终是滚落,我一扬手,将头顶的凤冠摘下,狠狠摔在地上。
  珠翠,朝珠,宝石,一颗颗滚落在地面,刺耳的跳动声来回萦绕在大殿。
  我后退的步伐撞进了紫衣的怀中,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得紫衣紧紧扶住了我。
  她的眼中竟也闪着泪,猛然跪了下来,重重地向夜鸢磕了一个头,哽咽道:“王上您是在怀疑娘娘对您有异心?娘娘怎么会,王上你怎么可以怀疑娘娘?”
  “贱丫头,这哪有你说话的份?”范上卿上前就是一脚,紫衣猛然摔倒在地,一口血吐了出来。我心惊,想去扶她,却见她坚强地爬了起来,嘴角隐隐带着血迹,泪水倔强地不肯掉落,目光坚定。
  这是我所认识的紫衣吗?她何时竟从那个胆小的丫头变的这样坚强?难道是在我身边呆久的缘故?原来我的狠辣也会将人改变呢,真是害人不浅.......难怪,就连夜鸢都在怀疑我与楚寰对他的江山意图不轨呢。
  她重新爬起来跪好,仰头凝望着夜鸢,娓娓说:“今日就算是死,有些话奴婢还是要说。四年前,奴婢奉娘娘之命给您飞鸽传书:宫人陷害,王妃小产。奴婢一直都不知娘娘为何让奴婢给您写那八个字。难道她不怕殿下因为悲痛而丧失斗志吗?直到那日听闻殿下您横闯位处西山的副将军军营,力斩数百人,亲取其副将首级,我才明白,娘娘的用意是激发您的斗志,若说是娘娘神机妙算,不如说她懂您。没错,娘娘的孩子,并非宫人所害,而是娘娘用一碗藏红花将自己的孩子硬生生杀死在腹中。”
  突然,整个大殿静谧无声,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外边的风雨伴随着雷鸣划过,阵阵冷风袭来,卷起众人的衣角,拂乱了发丝。
  “也许有人会说娘娘狠毒,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杀。可王上,您知道娘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了您,她独自承受了丧子之痛,为了您,她心甘情愿的进入冷宫整整一年。您可知娘娘在冷宫中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多少次连奴婢都看不下去了,可是娘娘却仍然坚持下去,表情淡淡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而她做的这一切为了什么?是为了您的霸业,为了您的江山!”
  “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换来的竟然是您的怀疑。”紫衣说完这些,泪水早已淌了满脸,那份歇斯底里的声音不断充斥着整个御书房。
  我则是静静地听着紫衣细数我的好,冷笑。
  我有紫衣说的那麽好吗?我真的为夜鸢做了这么多?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夜鸢的目光早已动容,还有那掩藏不住的哀伤,震惊。
  “王上您专宠娘娘,您纵容地给了她至高无上的尊荣,而她也甘愿背负天下人口中的“妒后”之名,可您给了她权利后,却又要怀疑她。是奸臣挑唆,还是百姓的悠悠之口?”紫衣一语方罢,范上卿大怒,立刻吼道:“来人,将这个贱婢拖出去!”
  “范上卿,给朕退下。”他一声怒喝。
  范上卿一惊,随即卑谦地后退。
  沉默许久的华大妃终于敛去那一脸的怔仲,望了望我,再望望夜翎,最后吐一口气说到:“王上,元谨王后身为一国之母竟将这个谋逆的夜翎放走,骗说已葬身火海。欺君之罪,当斩。”
  “母妃,不要逼儿臣。”夜鸢指节苍白,那目光已如冰雪,渐透寒意。
  “鸢儿,你还未清醒吗?要一直受这个妖女蛊惑吗?她会毁了你的江山!”华大妃激动地喝道。
  “就是这个妖女,在朕命悬一线之时为朕挡下一剑。”他的手指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这一剑你就心软了吗?这丫头铁定是与夜翎做戏骗你的,否则又怎会只伤到肩而已。“
  突然,满殿的官员与侍卫皆跪地齐声道:“请求王上,诛杀妖后。”
  “你们都反了?!”夜鸢的目光杀气渐起:“谁再敢说一句,朕便杀了谁。”
  华大妃跪了下来:“哀家请求王上,诛杀妖后。”
  夜鸢连连后退几步,不受她的礼,痛苦地再道:“母妃,不要逼儿臣!”
  楚寰便在此时,一个箭步冲上前,揽着我的腰便飞身掠出御书房。所有人一惊,忙起身,追了出去。
  我们两一起隐入那倾盆大雨中,沁凉的雨水侵蚀着我们两人,肩上那不断涌出的血凝聚着雨水被冲下,随水而逝。
  而我看到的,竟是在这黑暗漫漫大雨中隐藏的一支军队,领军者是夜鸢的亲弟弟,四王子夜景。竟早就埋伏好了吗,夜鸢你真的要对付我与楚寰吗?
  可是,我一介女流要你的江山何用?
  失望地看着正对面的夜鸢,突然间,我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了意义。
  “大妃与王上忌惮的不就是楚寰的兵力吗?何苦对付一个深处宫闱不问朝政的女子。楚寰可以放弃手中的一切任您处置,只求王上您放未央一条生路。”楚寰的手紧紧搂着我的腰际,支撑着我逐渐虚弱的身子,另一手持着长剑,戒备地扫向四周,生怕有人偷袭。
  “朕,没有说过要你们的命。今日的一切,朕不知情。”夜鸢不顾自己的九五之尊的身份,迈步走入雨中,朝我们走来。
  “可是你不信我。”像是在对他说,又仿佛是在对自己说:“这个世上,毕竟只有一个辕羲九。”
  “慕雪!”夜鸢的目光中闪露出一抹慌张,原来,他夜会怕。
  楚寰探手将怀中的兵符取出,朝夜鸢丢去:“臣今夜来,本为辞官,未曾想到却会目睹这样残忍的一幕。”
  夜鸢未伸手接兵符,只是任那十万兵权的兵符掉落在脚边,而他的步伐夜停在那儿,不再前进。
  “放我们走,从此以后我们不会再踏入北国一步。”楚寰与面前的夜鸢相互对峙,隐约间有一触即发的战火。
  “王上,要斩草除根。万万不能放他们走!”夜景伫立在雨中,垂首坚定地规劝着。
  夜鸢冷凛的视线蓦然转向我,我却侧首回避,不愿再说些什么。
  累了,在后宫两年,能支撑我斗下去的唯有夜鸢。
  突然间他对我的怀疑与不信任,竟让我格外疲倦,不愿再纠结在后宫中的是是非非。
  我终于明白,为何后宫这么多女人喜欢明争暗斗,原来一切只为她们心中的那个爱。而我亦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为了爱,我夜甘愿沉沦在后宫不断斗争。
  现在,支撑我坚持下去的那个人突然先放弃了,那我又何苦再坚持下去?
  “好,真放你们走。”夜鸢突然来的一句话让我一仰头,对上他那平淡无奇的目光,里面很淡,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终于还是决绝吗?
  “鸢儿!”
  “王上!”
  “王兄!”
  众人纷纷惊道,还想说些劝谏之言却被夜鸢猛然打断:“朕说了,放他们走。谁敢忤逆朕,杀无赦!”
  楚寰一路以轻功带我脱离那个王宫,在大雨中我看着夜鸢与我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夜鸢放了我们,放我们远去。
  突然间我才明白,他,已弃我。
  担忧了五年,这一刻终于还是发生了,他将我这颗棋子踢开了。
  如今他坐拥江山,辕慕雪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皇权,今夜的一切都是早早便算计好的,他要废后,要抛弃我。
  肩上的伤痛早已麻木,唯独剩下的只是可笑。
  辕慕雪选了一个最强的人做复仇的工具,却也被这强者踢开了。我算到了一切,却从没算到自己会爱上这个强者。
  也许一对相爱的人,谁爱得多一些,那一方就必定是弱者。辕慕雪一直以为爱得多的那方是夜鸢,却在今日才发觉,原来爱的最多的始终是我,却是我!
  风惊暮,骤雨依旧啸苍天,檐花落,惊雷驰电浪滚翻。
  楚寰一路上未停歇半分,带着我飞奔至渡口,可举目望去竟只是苍茫一片,无一个船家。
  岸边风浪翻滚,我无神地凝望那苍茫的江面,刹那间天昏地暗,若不是楚寰的手臂紧紧支撑着我,下一刻我便会无力地栽进这江面。
  楚寰环着我腰际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连连后退几步,没有支撑的我亦后退,最后与他一同跌坐在地。
  迷茫间,楚寰的脸色极为苍白,痛苦的表情弥漫了整张脸。
  他,怎么了?
  他捂着小腹,想要支起身子,可是挣扎数次也无力起身。脸上那因疼痛而扭曲的脸被大雨覆盖着,可他始终咬着牙不肯呼痛。
  这个情景,似曾相识。
  那个夜里,嗜血蛊虫也是这样摧残我的身心,那份痛好几次让我无力支撑,想要对莫攸然投降。
  可是,先投降的人是楚寰,为了我而投降。
  “你真傻。”我沙哑着嗓音,颤抖地伸出手抚上他那痛苦的脸,眼眶很酸,很涩。
  即使疼成这样,楚寰的眼中依旧那样冷漠,无一丝温度。
  可谁又知道,那样一颗心硬如铁背负着国仇家恨的男子,为了我背叛了与莫攸然的师徒之约,为了我承受了两年的嗜血蛊虫之痛,为了我将兵权交还给夜鸢还带我离开。
  渐渐的,我的意识迷蒙而去,再也看不清眼前的这个人,终于还是无力地晕倒在冰凉的雨水之中。
  辕慕雪,该好好休息了。
  双栖影 归南国
  山高水深,浮云惨淡,晴光容暮。
  船头逆水而行,潺潺水流透着甲板上的湿意,柳絮荡漾在水波粼粼的江面上,长波浩瀚。
  我抱膝坐在一艘流光溢彩的船头之上,沁凉的风将我散落在肩头未理的发丝吹起,几缕挡住眼眸,迷蒙了我的视线。
  “姐姐,你们是遭人追杀吗?落得如此狼狈。我看你肩上的上似乎很重呢,幸好包扎的及时,否则你的左手就废了。还有那位公子,他脸色苍白的吓人呢,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他身上却一点伤痕都没有......”几尺之外,一名妙龄少女倚靠在船的栏杆之上用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絮絮叨叨。
  一身素青的罗裳迎风飞舞,衬得她身姿的曼妙与纤弱,柔媚的眼睛透露着常人难以忽视的灵气。
  她一直都在笑,那笑很甜,并不假。
  记得两日前我醒来之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个女子,听她的目前唤她叫卿萍。是她救了我与楚寰,他们的胆子还真够大,我们这样狼狈竟也敢救我们。不怕惹祸上身吗?
  这两日我大概了解到她们的身份,是一个舞班,大概由二十人组成,常周游在南北两国的大客栈,酒楼登台表演。似乎还颇有名气,每日都有帖子来邀请她们登台。
  舞班的主舞者就是我身边的卿萍,而她的母亲卿兰便是这家班主。
  她的母亲卿兰对我与楚寰自始至终都没好脸色,反而颇为戒备。毕竟我们来路不明,怕是被我们连累吧。倒是卿萍,她为了留下我们,还与她母亲有过口角。
  卿萍既留下了我与楚寰,我便也安心地待下,毕竟我们真的没有去处了。而我肩上的伤还未好,既然有个地方能给我养伤,何乐而不为?
  “姐姐,自我将你救起,还没听你说过一句话呢?那名公子是你什么人,他对你好像很关心呢。可是为何这两日也没见你们说过话呢?”卿萍的问题似乎很多,可是我不觉得烦,因为她很干净,她脸上的天真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了。
  她的笑总让我觉得很舒服,并不像王宫中的妃嫔与宫人,总是带着一张虚伪的面具对我阿谀奉承,背地里却将我骂了不下千百次,更恨不得我死。
  “卿萍,你又在偷懒了。”卿兰站在船尾,扯着嗓子对着卿萍斥道:“过几天咱们就到南国了,到时候有得忙了。你的惊鸿舞还不多练习几遍,到时候若是砸了老娘的场子,你就别再跳了!”
  “娘在叫了,姐姐下次我再找你聊天。”她甜甜冲我一笑,便提着裙子小步朝后跑去。
  感觉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趋于平静。
  四周突然的静谧,唯剩下潺潺水声入耳,我不禁垂首,望着江面涟漪阵阵,我的影子被打碎,已看不清自己的容颜。
  就这样静坐着,呆呆地看着荡漾的波面,好像想了很多事,却又什么都没想。
  突然,一个人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能这样无声无息形同鬼魅而来的人,除了楚寰不会有其他人。
  我以为他会对我说些什么,可是没有。他就这样静静地伴我坐在此处,风也将他的发丝卷起,几缕打在我的脸颊上,有些疼痛。
  “你对夜鸢真的有反意吗?”我开口了,两日来我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让我觉得很真诚。
  “那你与凌太师之间是怎么回事,总不能空穴来风吧?”
  “我与他一直都保持着距离,只不过老百姓不知从何得知的消息,一夜之间铺天盖地的流言肆意蔓延天龙城。”
  “那就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打算让天龙城的百姓误会,让夜鸢起疑。”我淡淡地笑着:“所以你那夜准备辞官,消除夜鸢对你的疑心是吗?”
  “他对我是否有疑心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你是否有疑。”楚寰苍白的容颜上闪过一抹嘲讽:“你不知,杀与不杀,只是王上一念之间。”
  “所以,你认为只要你交出兵权,让他对你摒去戒心,他就不会在怀疑我有异心了吗?”我侧首,看着他的侧脸,苍白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依旧冷淡如霜。
  “我以为我会在那个王宫待上一辈子,有我想要守护的
  东西。我真傻,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对我的怀疑。我
  还一心想要拉衡凌家与范家的势力,却没想到......”犹自笑了笑,没再说下去,而一直遥望江面那惨淡之处
  的目光也收回,侧首对上我的眼睛。
  他说:“局中人不自清罢了。我一直未同你说,只怕,你伤心。”
  目光一转,避了他的视线,我沉声问:“两年了,很
  疼吧?”
  感觉到他身子刹那间微微一僵,慢慢才松弛:“我若不这样做,你永远不会服下那颗解药。”
  “你就那麽肯定我会不怀疑吗?万一我当时将那颗假的解药吞下,你所演的戏不就被拆穿了吗?”
  他勾起嘴角:“我们相识已经十二年了。”
  十二年,我与他竟已认识十二年了。
  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可是由他口中说出竟是这样平淡,一语便已带过。
  动容之处,我握起他那垂放在身侧的手,笑着说:“突然间,我好怀念若然居的岁月。虽然平淡,却与世无争。”
  他的手一颤,却没有挣脱,任我握着。
  “我们去找莫攸然,让他解了你身上的嗜血蛊虫,我们杀了璧天裔,若有幸能活着,就回去若然居好吗?我们回到十二年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随着我的声音起伏,他的手心也微微用力,回握着我的手。那样紧,还带着一丝轻颤。
  他的眸中依旧有寒光,但是周围却有了暖意。
  “好。”这是他回答我的。
  夜里,我与楚寰一起进入船舱内,卿萍立即蹦蹦跳跳地迎了上来,牵着我的手将我邀至饭桌前。
  举目望去,船舱内有三张饭桌,都挤满了人正自顾自地吃菜闲聊。女子占多数,男子不出十名,毕竟舞班跳舞的都是女子,男子也只是干些力气活。
  我与楚寰坐在卿萍身边,卿兰对我们依旧不理不睬,时不时丢几个冷眼过来,我们当作没看见。
  “姐姐你终于肯出门与我们一同吃饭了。”卿萍笑着看着我,又瞧了眼楚寰,问:“他是你的丈夫吗?”
  “他是我哥哥,叫黄埔少寰。”想到如今的我们不便说出真名暴露身份,便用了楚寰的真名。
  “哥哥?”卿萍一听,笑意竟愈发大,灵动的眼睛瞅了瞅楚寰,很快便收回。竟是一副女儿家的娇羞之态,双颊微微散红。
  突然间我明白了卿萍为何一直要留下我们,原来她想留下的人是楚寰。
  “你们是兄妹?看着一点不像。”卿兰明显质疑我的话。
  我一笑:“班主好眼力,我与少寰并非亲生。我们自幼便相依为命,亲如兄妹。”
  “那就是青梅竹马了。”卿兰若有若无的瞄向卿萍,我顿时明白卿兰这样针对我们是因早就看出卿萍对楚寰异样的情愫,故而想要急着赶我们走。真是可怜母亲的用心良苦,换了任何人都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喜欢上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
  “班主言重了。我与少寰自幼便是孤儿,唯有相互倚靠才能走到现在。我一直视他为兄长。”我佯装不懂她们母女的心思,状似无意地撇清我们的关系,不让她们误会。
  且不说我与楚寰本就不像她们心中所想,这个卿萍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唯有靠她们的舞班才能安全到达南国。借由这家舞班的名气,引出莫攸然。
  我想,此刻的莫攸然定然在南国,除了那儿,他无处可去。
  卿萍紧握着筷子,似乎很满意听见我这番解释,然后便转移话题:“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蓦然想起多年前在倚翠楼里,四妈妈为我取的名字,脱口道:“嫣然。”
  “嫣然姐姐。”卿萍伸出筷子,夹了一个大大的鸡腿放在我碗中:’你们伤好了,要去哪儿呢?“
  我望了望始终未发一言的楚寰,回道:“我们一直是浪迹天涯,居无定所。”
  “那你们可以.....”卿萍才想说什么,卿兰立刻将她的话截断:“我看倒像是被人追杀,伤好了就快些离开,我们卿家舞班可受不起你们的连累。”
  卿萍立刻嗔怒道:“娘,你说什么呢。”
  “也难怪班主会误会。我大哥向来喜欢打抱不平,爱管闲事。因而得罪了许多权贵。可是大哥他功夫好,他们拿他没辙,就对我下毒手,想要用我来威胁大哥。”我没有说下去,眼中闪着泪花,悠悠地垂首。
  “嫣然姐姐,你别听娘的。你们就安心留下吧,反正就是多两双碗筷而已,我们卿家舞班还养得起。”卿萍探首抚着我的背脊,安慰着我。
  “卿萍!”卿兰有些恼怒。
  “娘,你真是冷血。”
  “老娘算是白养你了。”重重一拍桌案,气愤地拂袖而去。
  卿萍无视卿兰的怒气而去,反倒是好奇地问:‘方才听说少寰哥哥他好打抱不平,那他的功夫一定很好了。”
  我笑着点点头,暗暗踢了楚寰的脚,示意他不要像个木头一样坐着。
  楚寰仿佛没有感觉到我的提醒,竟自个斟了杯酒,独自饮尽。
  卿萍一脸崇拜地看我,眼角却偷偷瞥着楚寰:“卿萍自幼便很佩服那些行侠仗义的剑客,自己也很想学剑,可是娘不让,每日都逼着我练舞。”
  “那正好呀,大哥反正闲得很,可以让他教你练剑。他的剑很快.....”我这边和卿萍聊的熟络,却没有发觉楚寰那张淡漠的脸愈发冷酷,酒饮了一杯接一杯,终是一句话都没说。
  “哎,你们听说没?北国的元谨王后被废,大将军楚寰将她带走了。”隔壁桌传来一声小小的议论,吸引了我与楚寰。表面虽是不动声色,却在侧耳倾听着。
  “元谨王后不是王上最宠爱的饿女人吗,因何被废?”
  “听说有人列了八大罪状请求王上废的。这元谨王后真是享尽了世间的荣华,也是时候废了。百姓对她也有诸多的怨言,整个一妒后,根本无王后之贤德。”
  卿萍倒是蹙了眉头,极为不赞同地说:“为何得到君王专宠的女人就要被称做妒后呢?”
  “天真啊,你说当年杨贵妃为何会被逼得在马嵬坡上吊?不正是得到皇帝的太多宠爱,扩张了外戚的势力,闹得民不聊生吗?”那名男子说的义正词严。
  卿萍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不满地说:“我是个女人,不懂政治。只知道,杨贵妃与唐玄宗的爱情沦为绝唱,而元谨王后与北帝的爱更是忠贞。”
  另一名男子嗤鼻一笑:“女人的眼光都是如此短浅。”
  卿萍突然扯过正黯然听得出神的我:“嫣然姐姐,你说说看,为何元谨王后得到了专宠就一定要沦为天下人眼中的妒后?难道帝王就不能一心一意地去爱,非要三宫六院才正常?”
  看着眼前为元谨王后打抱不平的她,此刻的我倒像是一个旁观者,从百姓的口中听到这番言论,突然悔悟,今日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明知专宠乃皇家大忌,我却守着那份誓言背负妒后之名,在不知不觉中我将自己推向权力的顶峰。而有心者自然眼红不满,便捏造了凌太师与楚寰交好的言论来挑拨夜鸢对我与楚寰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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