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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倾天下

_21 慕容湮儿(当代)
  四目相对,一切已是无言,我们之间的哀伤渲染着满殿。
  “孩子,是否......”后面的声音隐遁在唇中,我的手抚上平平的小腹,那里面曾有我最珍爱的宝贝,却在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御医的脸上满是哀痛,猛然跪地:“王后节哀。”
  王后节哀。
  这四个字引得我一声冷笑。
  我猛然由床上翻坐而起,所有人都紧张地瞧着我,怕什么?怕我会做傻事吗?
  冰冷的目光扫过始终垂首的李御医,我一字一句地问:“是什么导致我小产?”
  李御医惋惜地叹了声,毕恭毕敬地回道:“娘娘身子虚弱,并不适宜怀孕,所以.......”
  我嗤鼻:“虚弱?当初你怎未说过我身子虚弱?”
  “娘娘可记得当初您有过一次身孕,却因一碗藏红花的药而流产?也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李御医说的极为有理,可他越说的这样堂皇,我却越是不信,我不信这个孩子是自行流产,我不信。
  “李御医,你可知欺瞒王上是何罪?”我的步步紧逼,引得李御医猛然跪倒,连连道:“娘娘,臣说的句句属实,张御医,陈御医也为您诊过脉,您确实是身子虚弱......”
  “够了,我不信!”我突然激动而起,要冲出去,脚底却是一软,夜鸢一把上前将我紧紧护在怀中。
  “未央,孩子......我们会再有的。”他的眼底是无尽的疼惜,话语绞着难以言语的楚痛。
  “再有?再有?”我无声地笑着,泪水随着我的声音滚落,灼伤了我的脸颊,伤了心。
  “你没听那群御医说,我身子虚.....哈哈....怀再多的孩子又如何,终究是要我一次又一次地承受丧子之痛。上天你剥夺了我的一切......为何连我的孩子也要剥夺,你于心何忍?”
  看着近乎疯狂的我,他狠狠地拥着我,似要将我揉入骨髓。眼眶隐有鲜红的血丝,神情近乎苍茫与绝望。
  “未央!朕要的只是你,有没有孩子,朕不在乎,你不懂吗?朕要的只是你。“他的声音很高,来回响彻在大殿,似要向所有人宣布,孩子有否,他对我的情永远不会变。
  我的尖锐与疯狂皆因他这句话蓦然平静,狠狠抓着他胸前的襟裳,不管不顾地大声哭着。此刻我不再是王后,只是一个痛失孩子的母亲,仅此而已。
  夜鸢抱着我,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任我的泪水将他的龙袍染湿。
  有他在我身边,我会坚强下去。不会孤单,即使.....我不能再有孩子。
  哭累了,我便在他怀中睡去,那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次日申时才醒来。而夜鸢仍旧拥着我,双眼却正是紧闭,满脸的倦容,发青的胡茬更显憔悴。
  我仰着头,深深地凝望着他的脸,一个帝王,能待我如此,还有何不满足呢?
  丧子之痛,不止我,他也与我承受同样的伤痛。
  也许是辕慕雪太坏,所以遭到报应了。
  颤抖着抚上他的脸,眼,最后落至他的唇。
  沉睡中的他一动,缓缓睁开眼,见我醒来,他淡淡地冲我一笑:“你终于醒了。”
  我问:“陪我很久了吗?”
  他僵硬着身子拥着我坐了起来,满脸的疲累,却歉意地瞅着我:“竟睡着了。”
  “没去上早朝吗?”
  “你的身边需要我。”
  “不要为了我,耽误了朝政。”从他怀中挣脱,随便踏了丝屐便下榻,为他取来龙袍,伺候他穿上。
  他任我为他着衣,目光紧紧盯着我不放。“慕雪,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手上的动作未停,依旧细心地为他穿衣。
  “朕,没有保护好孩子。”
  “不关你的事,是我身子.......弱。”掩去心酸,为他穿好衣袍,便推着他:“两日未处理朝政,奏折肯定堆积如山了,快去吧。”
  他顺着我的力道后退了几步,目光紧紧锁在我脸上,欲言又止。须臾,他才搂着我的肩,轻柔一吻于我眼眸之上:“好好歇息,朕处理完要事便来陪你。”
  我点点头,目送他明黄色的身影渐渐离去,直至消失不见我才收回视线。
  蓦然转身,冷着声唤着:“紫衣,冰凌。”
  碧檐金澜,殿阁玲珑,流光烁烁,入夜灯影与点点星辉参差相映。
  我凌厉的目光直逼伏跪在地的冰凌与紫衣,她们也不知是何事,故而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等着我发话。
  “紫衣,冰凌,你们将昨日本宫用过的膳食菜名与御膳师傅的名单全部写下来。”
  殿下一阵沉默,冰凌疑惑地问:“娘娘这是......”
  “本宫要彻查御膳房。”我的声音很是坚定,因为我不信,我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娘娘您这是何苦?”紫衣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心痛:“李御医以及张御医,陈御医都为您诊过脉,是您身子虚弱所致。”
  “勿需多言,照本宫的话去做。”我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下去赶紧办。
  “奴婢知道您丧子很心痛,可一向冷静的您为何偏偏在此时想不开呢?您若彻查御膳房,只会搞的人心惶惶,大妃又该责难您了。”她无视我的怒气,仍旧劝着我。
  “紫衣,你放肆!”望着紫衣坚定与我对视的目光,一向性子懦弱的她从何时起竟敢忤逆我的话,是这几年我太纵容她所致吗?
  欲言又止的紫衣终于还是低垂下头,与冰凌齐声道:“是,娘娘。”
  当夜,雪鸢宫内跪了六个御厨,他们的目光是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样无辜。
  我随意地挥了挥手,什么都没询问,首先命侍卫将他们拖下去杖责四十刑棍。顿时满殿的御厨们哭喊着:娘娘饶命。
  一声声凄哀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我的心硬如铁,也不松开,眼睁睁地瞅着侍卫将六个御厨拖下去,杖责四十刑棍后,便又狼狈地拖了回来。
  他们的唇苍白无一丝血色,鲜红刺目的血笼罩着他们的身后,触目惊心。他们哀痛连连地跪伏在地,凄惨地说:“娘娘,奴才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引得娘娘如此动怒.......”
  冷锑他们,我拢了拢衣衫,沉声道:“本宫不想浪费时间,你们谁先说。”
  “奴才不知说什么呀.....”
  “娘娘要奴才们说什么......”
  他们的声音一句一声地夹杂在一起,吵的我胸口窒息闷到无法呼吸,怒喝:“近来本宫对饮食向来注意,除了御膳房的食物,没有再碰过其他。”只要是经手他人的东西,本宫一概未动。 ”
  御厨们突然沉默片刻,恍然知晓我在说什么,连连磕头哭道:“娘娘,就是借奴才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危害龙种啊,娘娘明察,明察啊。”
  “不说实话是吗?再给本宫拖下去打。”
  才下令,一个御厨猛然抬头,狠狠瞪着我:“您小产,御医已经验过,是您身子虚弱所致,竟枉顾礼法牵连咱们一群无辜的奴才。您若是怀疑御膳里有人动了手脚,请您拿出证据,若没有证据,哪怕您是王后,没有权利杖责奴才。王上圣明,定然会为奴才们做主的。”
  听他那义正词严的指责,我不怒反笑,自从我登上后位,除了华大妃,无人敢对我这样说话,何况一个小小的御厨。
  “放肆!”冰凌截了他的话语,怒斥他的言行。
  “朗朗乾坤,自有公理,并非你元谨王后能一手遮天。”他说得义愤填膺,我却在心中暗笑他这八个字,在这人吃人的宫闱,和我说“朗朗乾坤,自有公理”,岂不好笑。
  “在这儿,本宫便是公理。拖下去。”我广袖一挥,流金的衣抉在空中勾勒出绚丽的弧度,耀眼异常。
  侍卫领命,便拖着那名御厨下去,另五名御厨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连连磕头求饶,口中还喊着:“冤枉,冤枉......”
  正在这时,宫外传来一声高喝:华大妃驾到!
  满殿皆跪,我暗骂一声,便扶着紫衣的胳膊起身,矮了矮身子行礼。
  华大妃的脸上遍布着煞气,一双凤目冷冷地朝我射来。随即将目光投放已被侍卫快要拖出去的御厨,喝道:“放开他。”
  侍卫立刻松开他的胳膊,默默地退至一旁。
  “王后每次做事都要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吗?”华大妃声音虽然温和,却有明显的怒意。
  “儿臣只不过在调查一些真相而已。”我垂首,盯着他华丽镶金的裙摆,压抑着不耐回答她。
  “真相?”
  “王后娘娘她认定小产之事和御膳房有关。”方才那位御厨适时开口。
  “哦?”她转身,悌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奴才御膳房王义,今日正在准备御膳,却被几名侍卫押到雪鸢宫,王后娘娘她一字不问便先杖责奴才们四十刑棍。后认定咱们御膳房膳食有问题,要奴才们从实招来,可奴才们没做过啊,奴才便斗胆站出来质疑王后娘娘,她却说.......却说.....”他在关键时刻突然停住,吞吞吐吐的使华大妃的脸色愈发难看,斥道:“她却说什么?”
  “她说,在这儿,她便是公理。”王义一字不漏地将我的话全数传达出来。
  华大妃大怒,凌厉地瞪了我一眼:“王后,他说的可是实情?”
  我不答话,确实未曾想过一句怒言会被他当作把柄,更没想到,华大妃竟会在此时出现。
  “哼,这后宫的公理何时变成了你元谨王后?”她冷笑地朝我步步逼来,“两年来,你目中无人,骄横跋扈,将后宫搞得乌烟瘴气,本宫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你杖着王上的独宠愈发放肆了。”
  “母妃此言差矣。王上的心自始至终都只在儿臣身上,将这后宫搞得乌烟瘴气,岂不是多此一举?反倒是那些个想要蒙得圣宠却无法得宠的妃嫔,母妃不去管她们,倒是跑到雪鸢宫来指责儿臣。”我冷笑,对华大妃多年的隐忍终是忍耐不住。
  “况且,王后本是六宫之主,掌管诸位妃嫔的生杀大权。儿臣说自己便是公理,何错之有?”一声声的质问与挑衅,华大妃满脸温和的表情再也挂不住,整张脸都绿了下来。
  “未央!当真以为哀家不敢摘了你的凤冠!”她的声音蓦然提高,尖锐地充斥在大殿,来回萦绕。
  “那大妃便试试看?”我嗤鼻一笑。
  敢说这句话,便料定了她不敢摘。
  她气得浑身颤抖地指着我,良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我的目光轻轻掠过华大妃,直射王义,冷声下令。
  “胆敢忤逆辱骂本宫,拖出去,杖毙。”
  两侧侍卫为难地看了看我,又瞧了瞧华大妃,始终没有行动。
  “聋了?”瞪了两侧侍卫一眼,他们一个激灵,立刻拖着王义出去。
  被拖出去的王义无力挣扎,只能大声嘶吼道:“妖后,你不得好死,总有一日老天爷会收了你......”
  直到那日,才知道自己在民间早已是声名狼藉。
  直到那日,才知道自己的权势已经大到威胁了夜鸢的王位。
  巨大明烛迷离摇曳,添金宫灯垂挂在白玉石柱旁,照得寝宫明如白昼,恍如琼苑瑶台。
  冰凌与紫衣侍立左右,我端坐在妆台前垂眸凝望袖口上金线盘绕的凤羽花纹,华美锦缎衬出指尖的苍白。
  就在半个时辰前我听闻圣华宫传来消息,王上亲临华大妃的圣华宫,屏去左右与大妃独处一殿许久,后隐隐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夜鸢会如何看待我今日之举呢?他是否也觉得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紫衣,本宫错了吗?”
  “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评判,您没错,但是以一个王后的身份,大错特错。”紫衣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冰凌倒是觉得是大妃对您过于苛刻,总是针对娘娘。就拿昨个儿王后小产来说吧,大妃未来探望,反而是在娘娘彻查御厨之时前来刁难,于理也说不通。”
  “在王后身边待的时间久了,竟敢说起大妃的不是!”夜鸢犹如一阵风般进来,面色冷淡,一双深眸,喜怒难辨。可他的话语中却有明显的怒意,极为危险。
  冰凌吓得脸色惨白,软软地跪地用力磕头道:“王上饶命,奴婢失言,奴婢该死!”
  夜鸢冷冷地扫过冰凌,冷声道:“拖出去,掌嘴四十。”挥了挥衣袖,毫无感情地下令。
  我没有阻止,因为冰凌所说的话足以治死罪,掌嘴四十已经是很轻的惩罚。
  静静地坐着,看着他屏去寝宫左右宫人,便静静地看着我。眼中的血丝愈发明显,自申时离去他便处理朝政,后又去圣华宫,还与华大妃有口角。如今再到雪鸢宫,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大妃厌我,因为我得到帝王的专宠,犯了皇室大忌,况且至今也无一子嗣。在后宫妃嫔,朝中大臣,天下百姓眼中,我专擅宫闱,是善妒骄横,独霸君王思宠的王后。”
  他的目光依旧平淡如常,站在原地,看着我,想要将我看穿。
  “我又怎会不知专宠乃君王大忌?可我只是在守护我们彼此的誓言。你说这后宫三千,朕空设便是。我有孕那日,你说从今以后你只有我一个女人,只要我所生子女。为了誓言,我始终在坚守着,不惜背负妒后之名,我心甘情愿,只要你心中有我。”
  终是因我之言而动容,他大步上前,狠狠将我揉入怀中,很紧很紧。
  “答应朕,不要再因小产之事将后宫闹得天翻地覆。”
  脸深深地埋在他胸膛前,我哭了,却还是点头应允了。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鬓发,沉默了好久好久才用暗哑的声音对我说:“慕雪,夜鸢爱你,便能包容你所做的一切一切。”
  我一愣,心中百感交集,心酸突然涌上心头。
  只听他说:“你是否也能因为爱夜鸢,而包容我的一切?”
  “可以。”我哽咽着承诺。
  只觉他的双臂微微一颤,更用力地将我拥入怀中,像是怕一松开我,便会永远的失去我。
  这样异常的他让我觉得很奇怪,可是并未多想。
  直到那日,我才知道,他要我包容的一切,指的是什么。
  后来的日子里,我没有再去调查自己小产之事,因为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让我去查,同时也慢慢接受了李御医的说法,是我的身子太弱,并不适宜孕子。可是,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对我说,我小产之事并没有那麽简单。我一直反复在脑海中回忆我吃过的用过的,总觉得有个地方被我漏掉了,可是努力回想却又是那样理所当然,无迹可寻。
  若我的小产真的是人为所致,御医不可能察觉不到。李御医查错?不可能,就算李御医查错,张御医与陈御医也不能一齐查错。
  而我也答应了夜鸢,不再因此事而闹后宫,我知道他包容了我很多,尤其是这次顶撞华大妃,杖死王义之事。
  可是我没有后悔顶撞华大妃,我忍了她两年,早厌倦了每日承受她当众嘲讽我,给我难堪,却还要在她面前摆低姿态的日子。
  尤其是我小产那日,她的态度让我愤怒。
  我腹中之子是她的孙儿,不论她如何厌我,也该前来探视一番,哪怕只是做个样子。
  既然她连个姿态都不愿摆给我,那我何苦又每日对她唯唯诺诺,矮着身子去逢迎?既然撕破了脸,现在我每日去圣华宫请安之礼都免了去。
  如今的夜鸢,对我的宠爱非但不减,反而与日俱增。夜夜留宿雪鸢宫,冷落了所有妃嫔,后宫早已形同虚设。
  冬去春来,万物欣欣向荣,锦绣繁华,竟又是一年。
  夜鸢对我说,二十一岁生辰那日,他要给我一个惊喜。
  我时常缠着他想由他口中套出是何惊喜,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急煞了我。
  女人的好奇心总是强烈的,尤其是面对一个帝王口中所谓的惊喜。
  日日掰着指头算离五月初七还有多少时日,恨不得下一刻便是五月初七。
  紫衣常会笑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她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杖着我宠她,竟敢说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若换了其他人早被我拖出去掌嘴了。
  想必只有她才会觉得我还是个孩子,这后宫所有人无不当我是毒蛇,敬而远之。
  --------这样孩子气的你,如何做朕的王后。
  如今就连夜鸢,也不再将我当作一个孩子看待了吧。
  身着淡紫色月季纹理锦衣,走在雪鸢宫的天芳园,借园子里百花正艳的幽香扫去我满腹的窒闷与焦躁。她常陪在我身边为我开导,也平复了我丧子的伤痛。
  “娘娘后悔吗?”
  “后悔?”
  “如御医所言,娘娘是因为那次的藏红花而导致身子虚弱,无法再孕。若再给您一次选择,您还会再次服下?”
  我摇头,淡淡地笑了出来:“其实本宫一直都不相信自己小产是因体虚。”如果,莫攸然在的话.......
  “娘娘还真是死心眼。三位御医都是太医院的元老,怎么可能同时误诊呢,除非一起合着骗您。其实......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王上依旧如此宠爱您,丝毫未因您不能孕子而对您爱减少几分。”
  “紫衣你说什么?”我的步伐一顿,停在一株柳树旁,随风飘舞的柳絮拍打在我的脸上。
  她疑惑地看着我,重复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王上依旧如此宠爱您,丝毫未因您不能孕子而对您爱减少几分。”
  “前面一句。”我猛然拽着她的双肩,她吃痛地将眉头一蹙,想了想才说:“三位御医都是太医院的元老,怎么可能同时误诊呢,除非一起合着骗您。”
  “对,除非他们一起骗本宫。”千回百转的思绪蓦然闯入我的脑海中,对了,我一直漏掉的就是这句话。
  “不可能。李御医是王上的心腹,张御医是大妃的心腹。不可能有人能指使得了他们同时说谎。”紫衣摇头否定了我的猜想。
  紫衣口中说的我又如何会不知呢?所以我一直将御医说谎这个可能性排除在外,可今日紫衣一说便唤起了我心中的猜想......我要去不可能中找寻可能。
  正欲开口,却见远远一排人影朝这边走来,待走近方看清是一股大内侍卫在园中巡视。一见我的衣着自然猜出了我的身份,立刻低头不敢逾越看我,忙跪下行礼。
  领头的李公公陪着笑道:“今个儿天气好,王后娘娘又来园子里散步了。”
  我疑惑地瞅了瞅他身后的那股大内侍卫:“李公公,近来为何总有大批侍卫来回走动?”
  “娘娘还不知?”李公公先是讶异,后了然。朝我靠拢了几分,压低了声音说:“娘娘您的生辰就在这几日了,王上说是要大摆宴席为您贺生辰呢。那时到场的官员自然不少,为了避免出乱子,便提前命大内侍卫们四处巡视。”
  听到这里,脸上不免露出浅浅的弧度:“那本宫就不耽搁你们了,去吧。”
  一股侍卫毕恭毕敬地由我身边走过,带起一阵浅浅的清风,风中夹杂着淡淡的尘土香气,不经意一掠头,正好一名始终垂首的侍卫擦肩而过。我楞了片刻,转身凝望那个背影掩埋在那股侍卫中,越走越远。
  “娘娘?看什么呢?”紫衣顺着我的目光望了去。
  收回视线,瞧了眼紫衣,心底涌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李御医要我每日喝的那安胎药你那儿是否还有?”
  “没有,李御医每日都会按时命人送一碗的量给奴才熬。”
  “那熬过之后的药渣是否还有?”
  “早被打扫灶房的那群奴才收了。”
  手蓦然收紧,微微泛白,无从下手,从何查起?
  “娘娘找药做甚?”紫衣看出我的异样,轻声问。
  “罢了,罢了。”我甩甩自己疼痛的头,不想再继续问下去,只想快点回家。我答应了夜鸢,不再多疑,不再将后宫搅得天翻地覆,而我,也不想再给夜鸢添麻烦。
  兰花幽香传遍远近,琼庭里暗香如缕,长长地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境却在紫衣后面那句脱口而出的话语之时,僵住。
  “奴婢记起来了,娘娘小产那日的药还在屋里,没来得及熬,您便.......”
  次日听闻南北之战已渐入危境,好似又有一场大战要展开,武将们早早便被召入御书房议事,想必一时半刻也无法结束。选了这个时机,我拿到紫衣给我的药,换上一身太监服,执着雪鸢宫的令牌说是奉王后之命出宫办事,给了点赏钱便轻易出宫。
  这药我仔细查过,闻过,并没有异样。但是我看不出并不代表这里面就没有问题。毕竟我对药理只懂皮毛,唯有真正的大夫才懂其中奥妙。
  雪鸢宫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稍有点动静便六宫皆知,若是这药中没有问题便罢了,万一真有问题,跑了一趟太医院,还不知会引起多大的风波。所以,唯有我亲自出宫一趟,看看这药中是否真有玄机。
  可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我一时有些茫然,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热闹与那凄凉华丽的王宫有明显的差异。
  手中捧着用丝绢包好的药,看着前面的药铺,挣扎犹豫片刻便迈了进去。
  我将丝绢摊开,摆放在柜上:“大夫,您瞧瞧这药......”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一边整理着草药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瞅了瞅我拿出的草药。
  “安胎药。”
  “大夫,您瞧仔细了。”
  “名贵的安胎药。”
  看他满脸的不耐,我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摆放在药边,笑着说:“大夫,您可瞧仔细了?”
  他一见银子,两眼放光,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拣起药便仔细打量着,还放在鼻间嗅了嗅:“这安胎药由七味药组成,样样名贵,却有个共同特点,苦!”
  “对,就是苦。”我很赞同地点头,从怀中又取出一锭银子放在他面前:“药性如何?”
  看到又来一锭银子,眼中炯炯泛光:“常言道:良药苦口。这药虽苦却大补。”
  “您看清楚了?除了补没其他的不良药效?”
  听我此言,他又凑近几分看了看:“看清楚了,的确是安胎的良药。”
  终于,我悬挂在心上的千斤担子终于放下,长长地松了口气,我庆幸是自己多疑。
  “咦?”这一声怪叫使我才放下的心又提的老高,忙问:“怎么了?”
  他沉默着将药放在鼻间闻了又闻,始终不说话。我就静静地待在原地,屏息望他。
  “藏红花?”良久,他不是很确定地吐出这三个字。
  僵了片刻,我才惊道:“什么?!”
  “高明呀,这药做得用心。”他连连叹息:“这药是否放了有一段时间了?”
  “五个月了。”
  “难怪,若不是放了五个月有些粉末掩藏不住,这沾在药上的藏红花必然让人无法察觉。他将这藏红花磨成微小的粉末,沾在每一味药上。而这七味药又是极苦,煎熬出来必定掩盖了那微乎其微的藏红花的味道。公公拿这药是否有人误服?不过不打紧,这药量极少,只要不多服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若是孕妇连续服用一个月呢?”我几乎是从头顶冷到脚心。
  “必定小产。”
  “若让您去为误服此药而小产的孕妇诊脉,您是否能诊断出她小产的真实原因是误服这藏红花?”
  “应该是可以的。”
  可以诊断出来?
  就是说,李御医,张御医,陈御医....他们联合起来撒谎?
  我将药收起,踹入怀中,便盲目地出了药铺。
  街道上的人声鼎沸与此时的我对比起来竟是如此可笑,辕慕雪你真是傻,千算万算,竟没有料到御医会是谋害我孩子的真凶。而且还是三位御医同谋。
  不,他们不会是真凶。
  那元凶是谁?
  我的心突然漏跳几拍,李御医是夜鸢的心腹,张御医是华大妃的心腹。
  那麽能指使他们做这件事的只有......夜鸢与华大妃。
  不可能,我真真切切地能感受到当夜鸢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后那份喜悦,而且,他没有理由要杀这个孩子。
  华大妃?蓦然想到她得知我小产后的种种行为。心有些凉,真的会是她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孩子可是她的孙儿,她为何要这样做!
  我顿时有些无措,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竟迈不出步伐。
  “让开!让开!”前方一阵粗狂的吆喝声夹杂着强烈的马蹄声迎面而来,我回神,立刻闪身,虽然避免了横冲直撞的马车,胳膊却被狠狠抽了一下。
  胳膊上的疼痛使我整个人迅速清醒了过来,望着路上挡道的人纷纷闪避着马车,若闪得不快,皆被马鞭抽得皮开肉绽。
  我蹙眉,这是哪家的马车,竟是这样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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