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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 巴黎圣母院_TXT

_42 维克多·雨果(法)
娘睡过的余温尚存的地方,仿佛快要断气似的,好一阵子躺



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然后翻身起来,汗流如注,气喘如牛,神
志不清,把脑袋瓜往墙上直撞,那节奏的均匀有如他敲钟时
的钟锤那决心之大有如一个人执意要把头颅撞碎。末了,再
次跌倒在地,精疲力竭。他屈膝爬出室外,在房门对面蜷缩
着,一副惊慌失色的姿态。他就这样待了个把时辰,一动不
动,眼睛定定地盯着那空寂的小室,就是一个颓然坐在空了
的摇篮和装了死婴的棺材之间的母亲,也不如他那样神情阴
郁,思绪交错。他一言不发,只是每间隔一段长时间,不时
发出一声呜咽,全身猛烈抖动。然而,这种没有眼泪的呜咽,
恰似夏天没有雷声的闪电。
似乎就在此刻,他痛苦地搜肠索腹,寻思有谁这样出人
不意地劫走了埃及姑娘,这时才想起了副主教来。他想起,只
有堂·克洛德一个人才有一把通往小室的楼梯门道的钥匙;
还想起副主教曾经两次在夜里企图要对埃及姑娘胡作非为,
头一回是卡齐莫多自己帮了他的忙,第二回是他加以制止了。
他还联想到其他许许多多细节来,顷刻间疑团顿消,副主教
抢走了埃及姑娘,那是毋庸置疑的了。然而,他对这位教士
是那样的毕恭毕敬,对此人感恩戴德,忠心耿耿,满怀敬爱,
这种种情感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甚至就在此时,嫉妒和绝望
的利爪都奈何不得的。
他想着此事是副主教干的。若是换上任何别的人干的,卡
齐莫多准会感到不共戴天的愤恨,非用鲜血和死亡不足以泄
愤,如今却是克洛德·沸罗洛,可怜聋子内心的这种愤恨就
化作不断增长的痛苦。
正当他的思想这样集中在教士身上时,晨曦把扶拱垛涂



上了灰白色,卡齐莫多忽然看见圣母院顶层,在环绕半圆形
后殿的外栏杆的拐角处,有个人影在走动。这个人影朝他这
边走来。他一眼认出来了:正是副主教。克洛德的脚步,庄
重而缓慢,他走着,眼睛并不朝前面看。他向北边钟楼走去
脸孔却转向另一边,朝着塞纳河右岸,而且头昂得高高的,好
像竭力想越过屋顶观看什么东西似的。他的这种侧斜的姿势
就像猫头鹰:它飞向某一点,却瞅着另一点。教士就这样从
卡齐莫多头顶上方经过而没有看见他。
这幽灵突然出现,把聋子惊呆了,浑如木雕泥塑一般。聋
子看见他钻进北面钟楼的楼梯门道里,看官知道,从这座钟
楼上可以看得见河滩广场,即如今的市政厅。卡齐莫多遂站
起身来,跟踪副主教去了。
卡齐莫多爬上钟楼的楼梯,仅仅是想弄明白教士为何要
爬上楼去。话说回来,可怜的敲钟人,他,卡齐莫多,究竟
想干什么,想说什么,想要什么,他心中全然无数。他满腔
怒火,也满怀畏惧。副主教和埃及姑娘在他内心里水火不相
容,正在互相撞击。
他来到了钟楼的顶上,先小心翼翼地察看了教士在哪里,
才从楼梯的阴影里出来,走到了平台上。教士背朝着他。钟
楼平台的四周环绕着一道透空雕刻的栏杆,教士伏在向着圣
母院桥的那面栏杆上,聚精会神地向外城眺望。
卡齐莫多蹑手蹑脚地从他身后走过去,看看他这样聚精
会神在张望什么。教士是那么全神贯注望着别处,连聋子从
他身边走过去都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巴黎,尤其是此刻的巴黎,在夏日黎明时分的清新霞光



映照下,从圣母院的钟楼顶上眺望,景色真是灿烂多彩,绚
丽迷人。这一天,可能是在七月里。晴空万里,几颗残星,疏
疏落落,渐渐熄灭,其中有一颗光亮夺目,正在最明亮的天
际升起。旭日喷薄欲出,巴黎开始活跃起来了。东边鳞次栉
比的无数房舍,映着无比洁白和纯清的晨曦,其万般的轮廓
显得格外分明。圣母院钟楼的庞大阴影,逐渐从这个屋顶移
到另一个屋顶,从这广袤的城市的一端移到另一端。有些街
区已经人声、嘈杂声可闻。这儿一声钟鸣,那儿一声锤响,远
处大车滚动的嘈杂碰击声。在这片屋宇的表面上,已有零零
落落的炊烟袅袅升起,好似从巨大火山口的缝隙中冒出来的
一般。塞纳河流水,在一座座桥拱下,在一个个小岛尖岬处,
泛起重重波纹,银白色的涟漪,波光闪烁。城市四周,纵目
向城垣外远眺,只见云雾中隐约可以分辨出那一溜无际的平
川和连绵起伏的山丘。万般喧闹声,在这座半睡半醒的城市
上空飘荡消散。晨风吹拂,从山丘间那羊毛般的雾霭中扯下
几朵云絮,只见这朵朵云絮随风掠过天空,向东飘去。
教堂广场上,有几个拿着牛奶罐子的老大娘,看到圣母
院大门前那残破的奇怪景象和沙岩裂缝间那两道凝固的铅
流,惊讶异常,指指点点。这是昨夜骚乱所留下的痕迹。卡
齐莫多在两座钟楼中间点燃的柴堆早已熄灭。特里斯丹也派
人清扫过广场,把死尸扔进了塞纳河。像路易十一这样的国
王,总是很注意在大屠杀之后,迅速把现场地上冲刷干净的。
钟楼栏杆外面,恰好在教士停下脚步的那个地方下方,有
一道石头檐槽,雕刻得奇形怪状,这在哥特式建筑物上是屡
见不鲜的,从这檐槽的裂缝中长出两株美丽的紫罗兰,鲜花



盛开,在晓风吹拂下,摇摇曳曳,活像两个人儿在彼此逗乐,
相互问候。钟楼上空,高处,浩渺的天顶上,传来啁啾的鸟
鸣声。
但是,对这良辰美景,教士什么也不听。在他这种人心
目中,什么清晨呀,鸟儿呀,花朵呀,全不存在。他置身在
这景象万千的广漠天际之中,唯有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某一点,
别的都视而不见了。
卡齐莫多心如火燎,急想问他把埃及姑娘弄到哪里去了,
可是副主教此刻似乎魂飞天外。显而易见,他正处在生命激
烈动荡的时刻,即使天崩地裂,也感觉不到的。他两眼始终
紧盯着某个地点,呆立不动,默默无言,但这种沉默,这种
静止,却有着某种令人生畏的东西,就是粗蛮的敲钟人见了
也不寒而栗,不敢贸然造次。不过,还有另一种打听的方式,
那就是顺着副主教的视线,看他在看什么,这样一来,不幸
的聋子的目光便落在河滩广场上了。
这样,卡齐莫多看见了教士在注视什么了。在那常备的
绞刑架旁边已经竖起梯子;广场上聚集了一些民众,还有许
多兵士。有个汉子在地上拖着一个白色的东西,这东西的后
面又拽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这个汉子走到绞刑架下停了下
来。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卡齐莫多没有看清楚。这并不是他
的独眼没能看得那么远,而是一大堆兵卒挡住他的视线,无
法看清一切。再说,此刻,旭日东升,地平线上霞光万道,巴
黎的一切尖顶,诸如尖塔、烟囱、人字墙,都沐浴在光的洪
流中,仿佛全一齐燃烧起来。



这时候,那个汉子开始爬上梯子,卡齐莫多这一下子看
得一清二楚了。那个汉子肩上扛着一个女子,一个身穿白衣
的少女,这个少女的脖子上套着一个绳结。卡齐莫多认出来
了:这是她!
那个汉子就这样爬到了梯子的顶端,站在上面调整了一
下绳结。这边,教士为了看得更清楚,爬上栏杆跪了下来。
突然,那个汉子用脚后跟猛地踹开梯子,已有半晌连气
都透不过来的卡齐莫多,顿时看见那不幸的孩子吊在绞索的
一端,离地有一丈两尺高,左右晃动,而那个汉子蹲坐着,把
两脚踩在她的肩膀上。绞索转了几转,卡齐莫多看见埃及姑
娘全身可怕地抽搐了几下。教士他呢,伸长着脖子,眼睛圆
睁,眼珠儿快要蹦出来似的,凝视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对:
那个刽子手和那个少女,即蜘蛛和苍蝇。
就在这惨绝人寰的最恐怖一刹那,教士脸色铁青,猝然
迸发出一声魔鬼般的狞笑,这只有当人已非人时方能发出这
种笑声。卡齐莫多听不见笑声,却看出来了。这个敲钟人在
副主教背后后退了几步,霍然间,疯狂地向他猛扑过去,用
两只巨掌从教士的后背狠命一推,把堂·克洛德推下了他正
欠身俯视的深渊。
教士大叫一声“该死”,随即掉了下去。
他往下坠时,他原来所站的地方下边那道檐槽,恰好把
他挡了一下。他赶紧伸出双手,垂死挣扎,一把拼命抓住。正
当他开口要喊第二声时,猝然看见头顶上方,栏杆边沿上,正
探着卡齐莫多那张可怕的复仇的面孔。他于是不作声了。
他下面就是深渊。一摔下去有两百多尺深,而且底下是



石板路面。在这可怕的处境中,副主教没有说半句话,没有
呻吟一声,只是使出闻所未闻的力气,攀住檐槽扭动着身子,
拼命想再爬上去。可是他的双手在花岗石上找不到攀附之处,
双脚在黑溜溜的墙壁上划了一道道痕迹,却踩不到什么支撑
点。凡上过圣母院钟楼的人都知道,就在顶层栏杆的下方,恰
好有块石头隆突出来。可怜的副主教就在这凹角上挣扎,逐
渐精疲力竭。他面对的不是陡峭的墙壁,而是在他脚下向后
倾斜的墙壁。
卡齐莫多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他从深渊中拖上来,可
是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凝望着河滩,凝望着绞刑架,凝
望着埃及少女。聋子双肘撑在栏杆上,就在副主教刚才站过
的地方,目不转睛地死盯着此刻他在世界上唯一的目标,纹
丝不动,无声无息,就像遭雷打电劈似的。他那只独眼在此
之前还只流过一滴眼泪,这时却默默地泪流如河。
这当儿,副主教上气不接下气,秃脑门上大汗淋漓,指
甲在石头上抠得鲜血直淌,膝盖在墙上磨得皮肉绽开。他听
见挂在檐槽上的身上道袍,随着自己的每一晃动,撕裂声咯
啦咯啦直响。更加倒霉的是,这道檐槽的末端是一根铅管,在
他身体的重压下渐渐弯了下去。副主教感到这根铅管慢慢弯
曲。这可怜虫心想,一俟双手疲软,一俟道袍撕碎,一俟铅
管弯曲,他必定坠落下去,想到这里,心惊胆颤,肝肠寸断。
有几回,他魂不附体,望着身下十尺左右的地方,有个因雕
刻起伏不平而形成的狭小平台,于是他从悲痛的心灵深处乞
求上苍,让他在这两尺见方的平台上了结此生,哪怕他还可
以活上一百年。还有一回,往身下的广场,往身下的深渊望



了一眼,连忙抬起头来,双目紧闭,头发也直立起来。
这两个人都默不作声,真有点叫人毛骨悚然。副主教就
在卡齐莫多身下若干尺处,这样可怕地垂死挣扎着,卡齐莫
多则痛哭流涕,紧望着河滩广场。
副主教看到自己每次一震动,他唯一仅存的脆弱支撑点
便摇晃得更厉害,遂打定主意不再动弹了。他就这样悬吊在
那里,抓牢檐槽,几乎大气不出,连动也不再一动,唯有腹
部还机械地痉挛着,俨如一个人在睡梦中觉得自己往下坠落
时所体验到的那样。目光无神,惊恐地直翻白眼,睁得老大。
然而,渐渐地,他支持不住了,手指头在檐槽上滑动,感到
双臂越来越酸软无力,身体益发沉重,支撑着他的铅管本来
就已弯曲,这时分分秒秒都一点一点地往深渊弯斜下去。他
往下看去,真是触目惊心,圆形圣约翰教堂的屋顶小得像一
张折成两半的纸牌。又一个接一个地望着钟楼上那些毫无表
情的雕像,一尊尊都像他一样悬吊在深渊上空,可是它们并
不为自己存亡有半点恐惧,也不为他生死有丝毫的怜悯。他
的周围一切全是石头的,眼前,是张开大口的石头妖怪;下
面,最底下,是铺着石板的广场;头顶上,是哭哭啼啼的卡
齐莫多。
教堂广场上聚集着一些看热闹的人,三五成群,平心静
气地竭力猜想,这个如此别出心裁寻开心的疯子到底是谁。他
们说话的声音一直传到他耳边,清晰而尖细,只听见他们说:
“他不跌得粉身碎骨才怪哩!”
卡齐莫多一直哭个不停。
终于,副主教气得发狂,吓得半死,明白一切全是徒劳



的。但他还是尽其余力,作最后一次挣扎。他吊在檐槽上把
身子一挺,双膝猛力推墙,双手抠住石头的一道缝隙,拼死
拼活,总算向上攀缘了一尺左右。但是,这一猛烈的挣扎,使
得他赖以支撑的铅管一下子弯垂下去,道袍也一下子裂开了。
于是他感到身下失却了依托,什么也没有,唯有两只僵硬和
乏力的双手还抓住什么东西,不幸的人遂把眼睛一闭,手松
开檐槽,掉了下去。
卡齐莫多看着他往下坠落。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是难以垂直往下坠的。副主教
向空间抛落下去,先是头朝下,双臂伸开,然后旋转了几下。
风把他吹到一座房子的屋顶,不幸的人骨头撞断了,可是还
没有死。敲钟人看见他还拼命想用手扣住山墙,但山墙的剖
面太陡峭,再说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见他像块脱落的瓦
片,急速从屋顶上滑落下去,摔在石板地面上弹了一下,就
在那儿,再也不动了。
卡齐莫多于是再抬眼望着埃及姑娘,只见她的身子远远
悬吊在绞刑架上,在白衣袍下面,微微颤抖,那是临终前最
后的战栗。接着,又垂目俯视副主教,只见他横尸在钟楼下
面,已不成人形。这时,他泣不成声,凹陷的胸脯鼓起,说
道:
“天啊!这就是我所爱过的一切!”



三 弗比斯成亲
就在当天傍晚时分,主教的司法官们来到教堂广场,将
副主教支离破碎的尸体从石板地上抬走,卡齐莫多却从圣母
院失踪了。
这件奇闻轶事,众说纷纭。但有点看法是一致的,大家
毫不怀疑,按他俩之间的协约,卡齐莫多即魔鬼带走克洛德
即巫师的日子已经来到了。大家推测,卡齐莫多摄走克洛德
灵魂时,先砸烂其肉体,就像猴子吃核桃,先要把核桃壳敲
碎。
为此,副主教没有葬入圣地。
次年,一四八三年八月,路易十一命归黄泉。
至于皮埃尔·格兰古瓦,他煞费苦心,终于救下了小山
羊,并在悲剧创作上成就斐然。他在尝试过星相学、哲学、建
筑学、点金术、各种荒唐不经的行当之后,看样子又回到悲
剧上面来,因为悲剧是一切荒唐中最荒唐的了。这就是他所
谓的造成一个悲剧的结局。不妨请看,他在戏剧方面的成就,
早在一四八三年, 御库帐目上就有这样的记载:“鉴于约翰·
马尔尚和皮埃尔·格兰古瓦,即木匠和剧作者,于教皇特使
大人莅临之际,制作和创作了在巴黎小堡上演的奇迹剧,安
排了角色,各按该剧所需穿著打扮,同时搭起所需的戏台,为



此,特赏赐一百利弗尔。”
邦比斯·德·夏托佩尔也造成一个悲剧性的结局:他成
亲了。
四 卡齐莫多成亲
上文提到,在埃及姑娘和副主教死去的那天,卡齐莫多
无影无踪了。确实从此没有人再见到他,也没有人知道其下
落。
爱斯梅拉达受刑的那天夜里,收尸的差役将其尸体从绞
刑架上解下来,并按常规,移尸鹰山地窖。
鹰山,如同索瓦尔所言,乃是“王国最悠久、最华美的
绞刑台”。就在圣殿和圣马丁两个城郊之间,约距巴黎城垣三
公里处,离四舍花园几箭之遥,有个微微隆起的小山丘,坡
平地缓,但方圆几里之内均可望得见;山顶上有座建筑物,形
状古怪,很像克尔特人的大石圈,那里也杀牲献祭。
大家不妨想一下,在一座石灰石的山岗顶上,有一座平
行六面体的粗大建筑物,高十五尺,宽三十尺,长四十尺,有
一道门,一排外栏杆,一个平台;平台上矗立着十六根粗糙
的大石柱,每根高三十尺,从三面环绕着支撑它们的平台,排
列成柱廊形,柱子顶端之间架着坚实的横梁,横梁上每间隔
一段距离悬挂着一条条铁链;这些铁链上都吊着一个个骷髅;



在附近的平原上,竖立着一个石十字架和两个较小的绞刑架,
看上去仿佛从树干上生长出来的两个枝桠;在这一切之上,天
空中一直有乌鸦在盘旋。这就是鹰山。
十五世纪末,这座始自一三二八年的可怕的绞刑台,已
经斑驳不堪,横梁被虫蛀蚀一空,铁链锈迹斑斑,柱子长满
青苔。方石砌成的墙基,接缝已经完全开裂,无人涉足的平
台杂草丛生。这座庞大的建筑物衬托着天空,其剪影实在可
怖,尤其是夜间,当微明的月色照着那一个个头颅白骨,或
是当晚间寒风把铁链和骷髅吹得轻轻作响,并在阴暗中摇来
晃去时,那真叫人毛骨悚然。这座绞刑台设在那里,就足以
使周围成为阴森森的地狱。
作为这座丑恶建筑物基础的石头平台,底下是空的。里
面挖了一个宽宏的地穴,用一道破旧的铁栅门关闭着,扔在
这里的不仅是从鹰山铁链上解下来的遗骸,而且还有巴黎各
常备绞刑架上所有不幸被处死者的尸体。在这地下堆尸处里,
多少尸骸,多少罪行,一同腐烂;世上许多伟人和许多无辜
者先后一个接一个来到此地,留下了他们的尸骨。上至第一
个在鹰山首遭惨祸的正人君子昂格朗·德·马里尼 ①
,下至
最后一个在这里被害的另个正人君子科利尼海军元帅 ②

卡齐莫多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了,我们对此所能发现的一




② 科利尼(1519—1572),因遭王太后卡特琳之忌恨,被暗杀身亡,再移尸
鹰山进行绞刑。
昂格朗·德·马里尼(约1260—1315),法国国王美男子菲利浦的宠臣,
后以渎职和行巫罪名而被绞死于鹰山。
切只有如下而已:
在结束这篇故事那些接连不断发生的事件之后大约两年
或一年半,有人到鹰山地穴里来寻找两天前被绞死的公鹿奥
利维埃的尸体 ①
,因为查理八世恩准他移葬于圣洛朗

,埋在
比较善良的死者当中。就在那些丑恶的残骸中,人们发现有
两具骷髅,一具搂抱着另一具,姿势十分奇怪。这两具骷髅
中有一具是女的,身上还残存几片白色衣袍的碎片,脖子上
挂着一串用念珠树种子制成的项链,上系着饰有绿玻璃片的
小绸袋,袋子打开着,里面空无一物。这两样东西不值分文,
刽子手大概不要才留下的。紧抱着这一具的另一具骷髅,是
男的。只见他脊椎歪斜,头颅在肩胛里,一条腿比另一条短。
而且,颈椎丝毫没有断裂的痕迹,显然他不是被吊死的。因
此可以断定,这具尸骨生前那个人是自己来到这里,并死在
这儿的。人们要把他从他所搂抱的那具骨骼分开来时,他顿
时化作了尘土。




② 圣洛朗教堂在圣马丁城郊高地上。
公鹿奥利维埃于一四八四年三月二十一日被处死。 整理 您下载的该文件来自搜娱电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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