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别再争了。”
两人各持己见,互不相让,越说越激动,眼看要吵起来,冬子赶忙制止了她们。
“每个人的情况不同,不可以妄下断语。”
“如果老板娘您有了自己喜欢的男人,您会马上献身给他吗?”
“倒不会说马上……”
冬子想起了船津。船津求欢时,她拒绝了他。虽说对他不乏好感,但还没有接受他的心理准备。除了跟贵志有那层关系外,更为重要的是,冬子怕将自己没有自信的身体给她,会令他失望。
“你刚才讲的那个男人,他是做什么的?”
“老板娘您跟他很熟。”
“我跟他很熟?”
“我说出来,您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呢……”
真纪像下了决心似地点点头。
“是S百货店的木田先生。”
“噢……”
冬子像第一次听说似地点点头。
“其实,他喜欢老板娘您,后来觉得无望便放弃了。然后才找的我。”
“哪能呢!你比我年轻,漂亮,他自然是喜欢你了。”
“您不反对我跟他交往?”
“当然不反对。”
“这个人虽风流一些,但很坦诚,所以我接受了他。”
真纪总说木田的坏话,也许这从另一面反映出她对他的在意。
“您有没有觉得难以置信?”
“没有哇。这不是很好吗?”
“我决定告诉您,看来是对的。”
“不过,我想劝你一句。既然与他交往,就别当儿戏,尝试认真地去爱一个人,好吗?”
“但我好没自信啊。”
真纪不安地咕哝道。霎那间,冬子感到了一种同病相怜的亲切感。
三月份的第二个星期六,表演在银座S百货店的小厅里举行。
表演分昼、夜两场。晚上这一场出席的有中山夫人和“含羞草馆”的老板娘,贵志后来也来了。
晚上这一场来客特别多,能容纳三百人的厅里挤得水泄不通。
各帽子店、学校、策划室等共拿来了六十来款展品。
开演前,代表主办方的协会理事长和百货店的老板致了开幕词,然后才开始正式表演。
模特们戴着各种帽子、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随着音乐节拍走上舞台,摆出各式各样的造型和姿势。
电视上经常可看到的著名女节目主持人对展示的各式出品进行解说。
冬子的前檐帽和钓钟帽在表演的后半部分出了场。
当前檐帽出场时,合着欢快的音乐节拍,上村真子肩膀左右耸动,强调了年轻和欢快,向大家做了富有青春气息的展示。
接下来,场上气氛一转,音乐变得舒缓轻徐,戴着钓钟帽的相川特蕾沙出了场,会场内响起啧啧声。
主持人不失时机地介绍道:“这款钓钟帽,在流行的款式中强调了非常女性化的一面,适合从小姐到太太各个年龄层次的人配戴。”
长着瓜子形脸的相川特蕾沙戴这种宽大的帽子极其合适。
制作人是原宿‘钓钟帽店’的木子之内冬子小姐。
自己制作的东西现在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冬子感到周身发热,兴奋莫名。
相川特蕾沙穿着与帽子非常合衬的很时髦的深色连衣裙,在舞台前面做了个造形。然后自右至左打了个转,缓步退场。
模样俊俏,身材出众是做模特的绝对条件。但如脸上表情太丰富,则会适得其反。
与演员不同,模特如脸上表情太过丰富,客人的视线会被吸引到脸上,反倒不再留意穿戴的东西。
所以一流的模特往往面无表情,道理正在于此。相川特蕾沙就是如此。虽然做着各种姿势,但特蕾沙始终脸如假面,看不到任何表情变化。
仅仅是在最后,在舞台前面亮了个相,转身退场的一刹那,她才偶然露了一下微笑。
此后,立木洋子、安川安娜、多摩米多莉等一流模特陆续登场,共七个人,每人展出将近十款左右。
最后,参加出演的全部七个模特一起出台亮了相。
表演六点钟开始,八点钟结束。、
“一块去喝茶吧,贵志说他也去。”
冬子正在与到会的其他人攀谈,中山夫人走过来招呼她。
“不好意思,我得拾缀一下,可能得晚一点。”
“那我们先过去,并木街的‘红砖屋’在二楼。”
夫人说完,回头又去找贵志。
三十分钟后,冬子来到“红砖屋”,贵志和中山夫人坐在可俯瞰大街的靠里面的坐席上。两个人没要主食,正在喝着白兰地。
“我也喝点。”
表演结束了,冬子今晚也想轻松一下。
“咱们三个,已经好久没这样坐在一起了。”
夫人说着,端起酒杯碰了碰。
“今天的表演真精彩。尤其是你的展品,实在是没得说。”
这也许是客套话,但被夸奖总是令人高兴的。冬子连忙道谢。
“这款大方典雅的钓钟帽肯定会流行起来的。你说是不是,贵志?”
贵志马止随声附和道:
“是的。想不到你竟会有这么好的感觉。”
“这样讲话也太不礼貌了。是吧,冬子?”
“可我就是这么想的。”
三人不由得一起笑起来。
冬子当初开店时,贵志曾打趣说,结局只有一个,迟早关门。他认为这是冬子兴之所至,玩玩而已,所以并没当回事。
可是几年过去,冬子非但没关门,还站稳了脚跟。这期间,冬子也确实经受了锻炼,明白了谋生的艰辛。
“那款帽子我想买一顶。一定很贵吧?”
“夫人您买的话,我一定出个您满意的价。”
“只可惜,我不是相川特蕾沙那样的大美人呀!”
夫人自谦地说。其实,她人虽已中年,却并未发福,应该说是身段保持得很好的美人了。
“戴上那顶帽子,我家那口子准要骂我像个跑街的戏子。”
“不会的。太太您这么大年纪戴,再合适没有了。”
“买倒是可以买。只是戴上它,我又实在无处可去。喏,贵志,你给我介绍一个男朋友吧。”
喝了白兰地,夫人似乎有些醉了。她的眼睛里放射出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的媚光。
“我冒冒失失地给你介绍一位,岂不是要挨教授的臭骂?”
“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呀,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在猛说了一顿教授的坏话之后,夫人拿过手提袋。
“我好像醉了。我的脸是不是很红?”
“没事。”
“我觉得脸好热。”
可能是要拿化妆盒什么的,夫人拉开提袋,探手进去。
不知一件什么东西从夫人手里掉落下来。
瞬间,夫人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将掉在桌子上的蓝色小盒子放回袋中。
“对不起。”
夫人声音不大,却弄得贵志很诧异。
“失陪一下……”
夫人很难堪,有些呆不下去,她提起手提袋进了里面的化妆间。
“她怎么了?”
一直目送夫人离开的贵志嘟哝着。
“突然间她就慌乱起来……”
冬子因这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而耳热心跳。
因为事出突然,所以大家都懵懵懂懂的。夫人包裹掉出的物件好像是月经时用的东西。
可能是夫人拿化妆盒,误将它拿了出来。她脸色涨红,跑去卫生间肯定是为这个。
奇怪的是,夫人为什么要将这东西放在包裹呢?她应该早就不需要这东西了。
“以后,别拉上她,我们两人单独相会吧?”
贵志似乎没注意到夫人掉出来的东西。
“我们何必要同她一起呢?”
“可是,夫人她想跟你一块呀。”
“我对她并无兴趣。”
贵志话音未落,夫人已倒了回来,刚才的狼狈之相已无影无踪,嘴唇倒是更红了。
“今天晚上,贵志你不着急走吧?”
“不行啊。”
“偶尔同我们一起喝喝酒,有什么关系嘛。是不是嫌我碍事呀?”
“那倒不是。等一下我还得去其他地方。”
“已经九点了,还去哪里呀?”
“事情倒也不是特别重要。”
“肯定有鬼。这样吧,等一下,我们两个跟着他去。”
“行了行了。结账了。”
“那你是要带我们同去的了?”
“今天晚上实在是有事,下次我们再慢慢喝吧。”
“你就会要嘴皮子。总是说忙,要逮到你谈何容易!”
贵志拿起点菜单,离席而去。
夫人先出去了。冬子正下楼梯,贵志从后面赶上来悄声说“我在六本木的‘BellPocket’等你。”
星期六的晚上,银座大街上虽很热闹,酒吧街却很冷清。市道不好,到了星期六这样的休息日,很多店都不开门。
“对不起,我失陪了。”
出了店门,贵志向夫人道别。
“你有事,我就不阻你了。下次你可一定要来。”
“没问题。”
贵志点点头,大步流星地朝旧电通大街走去。
“又给他溜掉了,他可真是个大忙人哪!”
夫人转向冬子。
“哎,咱们两个人去喝吧,六本木有一间店我很熟。”
“算了吧,我今天很累。”
“怎么,你也不行?”
夫人颇为不满。她话锋一转,像突然想起来似地问道:
“你刚才看到了吧?”
“什么?”
“那个蓝色盒子。”
夫人顺着并木街朝有乐町方向走。
“我拿化妆盒,拿错了。贵志他没注意到?”
“好像没有……”
“那就好。你会不会笑话我?”
“笑话你?”
“对呀。不需要那东西,还装模作样地带着。”
霓虹灯下,夫人的侧脸似乎很红。
“不过,女人的心理确实怪。你想,有月经的时候,真的是不胜其烦。现在没有了,反倒想带上那东西。”
“你说是不是很麻烦?”
走到五丁目的街口,两人驻足让过两部车,然后横穿马路。
“你有没有这样的念头?”
“没有……”
“是吗?看来就我异常。”
“别这样说。”
“不过,说起来也真怪,包裹装了那东西,心里就踏实了。”
冬子有点明白夫人的心情,她点点头。
不一会,两人来到晴海大道。也许是星期六的缘故,有乐町车站附近,成双结对的年轻人很惹人注目。刚过九点,都市的夜生活现在开始拉开序幕。
“你还要回去?”
霓虹灯下,夫人表情孤寂。
“请原谅。”
“拦部车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
冬子摇手拒绝,可夫人不由分说招手停了一部的士。
夫人家所在的代官山和参宫桥大致一个方向。“你近,先送你。”夫人这么说,冬子也不好坚持。
没办法,不上车是不行的了。
“我总觉得就这样回家未免太可惜了。”
夫人对着光怪陆离的街道,尚自意犹未尽。
“今晚教授不回家。”
“我懒得管他。”
冬子试探着问起教授,夫人似乎不愿多谈。
车子过了霞关,驶向六本木。夫人向冬子靠靠。
“自上次以后,你再没来过我家,我一直等着你呢。”
“对不起。”
冬子想起与夫人亲热的情景,不由涨红了脸。
“表演已经过去,你也该有些空了吧?”
“也许吧……”
“我想跟你再好好亲热亲热。”
听着夫人的耳语,冬子不由得僵直了身体。
“与自私的男人相比,还是女人跟女人好吧?”
跟男人在一起,麻烦自然是要麻烦一些。但女人之间的性事,总似乎有点空洞的感觉。
“我看你还是就这样直接到我家算了。”
“可是——”
“累了的话,就住一晚再走嘛。我丈夫你不必介意。现在我们俩不但分居,而且分床了。”
“两个人不住一个房间?”
“那个寡情薄义的家伙,是我要与他分居的。”
看来,夫人和教授之间关系相当紧张。
“嗯,去我家啦。”
“我今晚是真的累了。”
“你不是等一下去和贵志相会吧?”
“怎么可能呢……”
天机被道破,冬子咽了口唾沫。夫人望着前方说:
“嗨,也难怪。你们并没有真正分手吧?”
“当然啦,有男人还要女人干嘛。”
冬子没有接腔。车子沿着青山街驶向汉谷方向。
“我现在回去,真的是无所事事。”
夫人接下来自言自语似的说:
“我看我还是先在青山下吧,喝点酒再回去。”
“这么晚了,不要紧吧?”
“我这么一个老太婆,有哪个男人会看上我呢?”
夫人说完,招呼司机停车,下了车。
与夫人分手后,冬子径直奔“BellPocket”,贵志正和老板娘对酌。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中山夫人乖乖地回去了?”
“她说要再玩玩才回去,在青山下了车。”
“她还和以前一样,精力旺盛得很哪。”
贵志苦笑着说。冬子要了一杯加水威士忌。
“刚才辛苦你了。”
冬子叫的加水威士忌来了,贵志举了举杯子,表示干杯之意。
“她这个样子,中山教授不愿搭理她也就不足为奇了。”